泥娃娃,泥娃娃,一个泥娃娃。也有那眉毛,也有那眼睛,眼睛不会眨。女娃娃,女娃娃,
一个女娃娃。也有那鼻子,也有那嘴巴,嘴巴不说话。她是个死娃娃,不是个活娃娃。
她没有亲爱的妈妈,也没有爸爸。女娃娃,女娃娃,一个女娃娃。我做她妈妈,我做她爸爸,
永远爱着她1我一直以为每个小孩都听过那首歌。直到我上大学后,无聊时唱给室友听。
室友听了之后满脸发白,问我:“你小时候怎么会听这种东西?
”我五岁时第一次听到这首歌,是在村里外婆家后院的水缸旁。那时候是傍晚,
太阳还没完全落,天边是橘红色的。我蹲在外婆家院子里和泥巴,捏小泥人玩。
这是我小时候最喜欢的游戏。爸妈不给我买玩具,但我跟自己的小泥人能一玩玩一整天。
歌声是从后墙传过来的,软软糯糯。一听就是个女孩子的声音,特别好听。
我跟外婆说:“后面有小朋友在唱歌。”说着还学给外婆听。外婆端着搪瓷盆站住了,
脸上突然变得很难看,她只说:“不许再听,也不许学。”我被吓了一跳,不敢再出声。
那天下午,她把我做的小泥人全都踩碎了。但我还是记住了那首歌。那歌旋律不复杂,
特别容易印在脑子里。我常常在发呆的时候下意识哼出来。尤其是情绪不好的时候,
或者受了委屈的时候。比如被我妈骂“没用的赔钱货”的时候。
比如我爸喝醉之后摔酒瓶子砸过来的时候。比如挨打的时候,我闪开了,
他们还要说我“不孝”,不该躲的时候。那歌就会自己飘进来,像梦话一样在我耳边响起。
我以为所有女孩小时候都唱过它。后来我才知道,这歌只唱给“女娃娃”听的。
2我小时候话少,常常一个人蹲在屋后的小菜地边上玩泥巴。家里人嫌我“孤僻”,
但从不管我做什么。我每次都捏一样的形状:一张瘦巴巴的小脸,两只小手并在胸前,
眼睛大大的,但不画瞳孔。嘴巴永远闭着,细细的一道,像被针线封住。有一次,
我给一个泥娃娃画了睫毛,被外婆看见。她脸一沉,把我拉到灶屋,一把抓过我做的泥人,
用灶灰糊住嘴巴,冷冷说:“别捏这些活样儿的东西,会招晦气的。
”我问:“什么是招晦气?”她不说话,只是把我捏好的泥娃娃收起来,
锁进灶台底下那口柴火箱。那箱子原本是放柴的,后来我发现,除了我做的娃娃,
里面还有些干裂掉的旧泥人。有的没头,有的像被刮过脸。还有一个,身子是空的,
像被人从中挖出什么东西。那一个,我没做过。那时我六岁,
已经意识到自己在这个家不太受欢迎。他们说我命不好,不是迷信,是实打实的“灾星”。
我出生在冬月二十三,天降大雪。爷爷那天去地里时摔断了腿,躺了三个月。奶奶说我属虎,
煞气重,会克亲人。我妈坐月子时发高烧,精神恍惚,半夜把我抱出去,
扔到地里一处枯草堆上。第二天,有个捡柴的婶子把我拾了回来。她说拾到我的时候,
我脸上盖着一块烂红布,冻得通红。那块布我留着,藏在抽屉最底下。
那是我人生第一个“落脚的地方”。这些事,家里没人告诉我,是泥娃娃告诉我的。
那年除夕,我一个人在厨房玩。外婆在堂屋给祖宗上香。我趁她不注意,偷偷打开柴火箱,
发现那些泥娃娃不再干裂。它们被擦干净了,整整齐齐地躺在一起,
就像排好的一具具小尸体。有一个泥娃娃的脸跟我一模一样。细细的眉眼,左眉上一颗黑点,
我也有。我吓了一跳,伸手翻它身上的衣服,其实就是一层粗布。
泥人背后歪歪扭扭地划着一行字。“冬月二三,女。”我吓了一跳,后背直冒凉气。
但我没告诉外婆。我谁也没说。3从那以后,我开始做梦。梦见厨房灶台旁,
坐着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女孩。她穿着发白的旧衣裳,头发是湿的,皮肤苍白,
眼睛里像装着水。她不说话,只是拿着一把小刀,一点一点把那些泥娃娃的头割下来,
摆在灶台前排成一圈。有一回她朝我笑,笑得很轻,很慢,像水底的影子。我们村有口井,
在老祠堂的后面,被封了多年。井口用红布缠过,盖着厚厚的石板,周围还撒了石灰和鸡毛,
说是“镇邪”。我小时候不知道那是什么,只记得每次有小女孩失踪,
大人们就会变得特别沉默。三天后如果还找不回来,就会在村口烧一堆纸,
嘴里念些我听不懂的词。第二天,石板会被重新压紧,压得更深。“是落井了吗?
”我问过我哥。他是家里的宝,什么都不让干,也从来不跟我玩。
但那次他小声跟我说:“不是落的,是扔的。”我当时还小,听不懂这话。直到我九岁那年,
一个姓陈的女孩不见了。她十三岁,听说已经被定了亲。
村东头那个做木材生意的中年男人看中了她,说她“生得白,耐看”。她不愿意,
跑出去哭了一晚上。第二天,人就不见了。村里人说她是“跟野男人跑了”。但我那天晚上,
亲眼看见她站在井边,嘴里塞着破布,手被绑着。她睁着眼睛,看见了我,我也看见了她。
那一晚之后,我再也不敢接近那口井,但梦里总绕不过去。梦里,
那个长得像我的泥娃娃坐在井沿边。一次次把手伸进井里,从里面不断地捞出什么东西。
红绳、骨头、湿漉漉的头发,苍白的脸皮。她把那些东西摆在地上,排成一圈,
对我说:“你不想变成她们的话,就听我的。”我问她:“你是谁?”她说:“我是你。
”她还说:“我是泥娃娃,你也是,我们都是女娃娃。”我吓醒了。不敢再睡。
4现实也并没有比梦轻松。我妈开始给我定亲了,目标是县里的一个四十多岁的寡老头儿。
他老婆死得早,他说“想要个听话的”,给了家里一万块彩礼,还送了两包腊肉。我不愿意。
我外婆骂我:“都多大了还不识好歹,看看你弟那病要花多少钱!”我哭,我喊,
我跪着求她。她没听,只让我“别学陈家那个不知羞的死丫头”。那天晚上,
我在柴房一刀一刀地削着木头,准备在婚前做最后一个泥娃娃。也是唯一一次,我捏了一对。
女娃娃睁着眼,张着嘴,双手举在胸前,像在护住什么。男娃娃没有眼睛,也没有嘴。
我没刻,怕他咬我。那晚我照样把他们藏进灶灰下面。第二天,那个男人来接我。
结果还没进村口,就出车祸死了。听说是车冲下了山崖,刹车失灵,整辆车翻了三圈,
他头朝下被卡在座位下边,眼睛瞪得老大。和我做的泥娃娃,一模一样。外婆脸色惨白,
把我的屋子清了个干净,烧了我所有的衣服,连我睡过的床单都烧了。
那一晚她拿着香灰在我门口画了一圈,我在屋里听见她嘴里反复念一句。“她来了,
她回来了,她要讨债了。”我装作没听见。我只在黑夜里,摸出埋在柴堆最下面的小泥人,
按在了心口上。5从那个寡老头死后,家里人开始怕我。不明说,但明显看得出来。
外婆看我的眼神变了,不再只是厌恶或责备,而是带着一点回避。
她不敢再像以前那样拧我耳朵,也不再随便打开我的房门。她把门口挂了串符纸,
说是“保平安”。我知道那是“锁魂符”。我爹妈也不爱回家。后来听人说,
我爸在镇上碰上个风水先生,那人看了我八字。说我“天上黄泉命,命压百男,天生孤煞”,
是“娘胎里带出来镇祟的”。外婆把这些话藏着掖着,但我做梦都能听见。有一晚梦里,
我站在灶台前,灶膛里的火灭了,里面却不黑。透着一层湿漉漉的红光。
我听见有人在里面哭。她们的声音轻轻的,像烧不尽的水汽,
“我不想嫁……”“我不要被绑起来……”“我不是野种……”“我只是……不小心长大了。
”然后我梦见我在她们中间。她们围成一圈,一个个光着脚,穿着被血浸过的嫁衣,
脸上涂着喜红,却没有一个笑着的。她们眼睛空荡荡的,像是望穿了人世。
有一个女孩拉着我的手问我:“你还记得我吗?”我摇头。她说:“你是第十三个。
”我愣住了。她继续说:“我们都等着你来救我们。你是最后一个。
”我说:“可我什么都不会,我救不了人。”她却轻轻笑了:“你会。你早就开始了。
”她指向我的手。低头一看,我的指甲缝里全是泥。指尖开裂,隐隐渗着血。我醒来时,
床头放着我前几天做的泥娃娃,但她的脸变了,变得不像我,而像——那个失踪的陈家女孩。
她眼睛里嵌着两颗黑黑的、玻璃样的珠子,嘴巴张开,露出被戳破的裂缝。
她的手也不再并在胸前,而是伸向我。那一刻,我没哭也没叫。我只是轻轻把她抱在怀里,
说:“我记得你了。”6从那以后,我常梦见她们。是不间断的噩梦,
但更像是一次一次记忆的回笼。我梦见有女孩在十三岁生理期第一次来后,被外婆带去后山,
剪掉头发,灌了三碗“清女汤”,说是“洗干净身上的祸胎”。
梦见有女孩在大年初一穿着红嫁衣,手脚被绑着扔进井里,口中还含着一块压舌铜钱。
梦见有女孩在月光下剥自己的皮,一层层往下剥,直到露出泥做的骨头,
说:“这样他们就不会再说我丑,不会再逼我去嫁人。”她们每一个,都活过。
但活得不像“人”。而我终于想起来,她们不是“别人”。她们是我。或者说,
我是她们被选中的“容器”。
我是那个出生在冬月二十三、头上顶着“最后一根香”的女娃娃。我的出生不是命运,
是安排。外婆为什么怕我?因为她知道,她早晚也得“进灶台”。她以为我不知道。
可我知道得很清楚,她在我七岁那年,亲手把一个女孩推进井里的时候,我在场。
她以为我忘了。但我没有。我开始做更多的泥娃娃。但不再是沉默的、无声的那种。
我用我指甲里的血掺进去,让她们长眼睛、开口、会说话。我把她们藏在家里的每个地方。
爹的烟盒里、娘的枕头下、外婆的灶灰堆……她们每晚爬出来,坐在他们床头,
问他们一句话:“你还记得我吗?”他们不记得了。他们只会惊恐地大喊。可我记得。
我替她们记得。7村子开始不对劲,是从正月初五那天起的。那天,村口的土地庙塌了。
塌得奇怪,不像是雨水冲的,也不是地震。就是一夜之间,庙顶歪了,供台碎了,
泥塑的土地爷头断在地上,嘴还咧着笑。大人们说:“可能是不该拜了。”话虽这么说,
可谁也不敢真的不拜。他们悄悄换了新香,摆了猪头和烧鸡,还画了一张新符,
贴在庙门上压邪。但符纸没撑到第二天,就裂了。从中间劈成两半,
像是被什么东西从里面顶开。然后,娃娃开始出现。不是我做的那种。
是更早的、我没见过的样式。黑泥捏的,脸圆圆的,手脚细细的,没有五官,
全身裂满干涸的缝隙。像是在井底睡了几十年的老尸体。
她们出现在灶台边、柴垛里、旧瓦罐中。有人在粪坑里也看见了一个,说她眼睛睁得老大,
像在找什么。找什么?找她们的命。外婆开始念叨。
“她们回来了……全都回来了……被扔井里的、藏到柴房里的,
还有那些个连名字都没取的……都回来讨债了。”我知道,她说的“她们”,
就是那些泥娃娃。她们被埋在墙缝里、灶灰里、红布包里。每一个都曾是多出来的女儿。
都被喂过闭命汤、灌过破身酒,然后在某个无人的夜晚,变成泥。我做的娃娃只是一部分。
真正的她们,从未离开过。只是现在,我的血叫醒了她们。“泥里种女娃,火里开红花。
红花不开眼,灶膛不肯灭。谁家埋女儿,夜里数她骨。左边三寸土,右边滴滴血。”这童谣,
是我从梦里学来的。外婆听见后,脸色发青,喊我闭嘴。但她的嘴唇一直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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