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夫沙哑的梆子声,遥遥传来:“笃……笃笃……”我掐死发妻阿沅那晚,烛火在她瞳孔里,
熄灭得像被风吹灭的灯芯。“阿沅,你活着只会拖累我。”她喉骨碎裂的轻响,
竟像折断一支枯芦苇。棺椁、人前,情深如我,口碑远扬。七日后,我跪在御前,
额头磕出血痕:“罪臣斗胆,求娶卢相嫡女。”卢相三声默许,许我入围。呵,
我乐意当这条权贵的狗!满朝哗然中,我盯着卢令仪惊惶的脸。她锁骨上有颗痣。
位置和阿沅一模一样……“穷,是原罪,岳父大人的恩情,是负债。
”我抚摸着新夫人嫁衣上的金线,“阿沅若泉下有知,该为我高兴。
”后来……[ 注:沅:音同“原”,水的源头,象征着纯洁无垢清澈见底的水质。
阿沅的死,象征着,裴桉亲手谋杀了心里,最后作为人的天真与良知。为了那点世人追逐,
放不下的功名利禄。可笑。终是应了那句古言:“可怜金玉质,终陷淖(nao)泥中!
”化用《红楼梦》中妙玉的判词]1阿沅死了。是我亲手送她走的。就在刚才。此刻,
屋里只剩下死寂。桌上那盏油灯的火苗,之前还在欢快地跳跃,
映着阿沅那双总是湿漉漉、盛满无措和温顺的眼睛。可就在她最后,那口微弱的气息,
卡在喉咙里,挣扎着,再也吸不进去的时候,那簇火苗猛地一跳,像被一只无形的手。
狠狠掐住了脖子,倏地矮了下去。挣扎着扭了两下。最终只留下灯芯顶端,
一点针尖大小的猩红,苟延残喘。屋子里骤然暗了大半。浓稠的阴影,
从四角无声无息地漫上来。迅速吞噬了桌角、矮凳,也淹没了阿歪倒在炕沿下的身体轮廓。
真静啊。静得我能听见自己血液,在耳朵里,奔流的轰鸣,
还有……还有刚才那一声极其细微、又极其清晰的“咔”声。像什么呢?
像小时候在河边疯跑,不小心一脚踩断了,一根干枯的芦苇杆。就是那么干脆利落的一声响。
那声音就来自我掌下,阿沅纤细的脖颈。她甚至没怎么挣扎。大概是真的病得脱了力,
连抬起手指的劲儿都没了。又或许,她根本没想到,
这个与她同床共枕七年、一直被她用微薄之力,小心供养的夫君,会突然变成索命的无常。
她只是徒劳地睁大了眼,瞳孔里,映着我扭曲狰狞的脸,还有那盏飞快黯淡下去的灯火。
那点微光,在她眼睛里,熄灭得真快,比灯芯上的火苗,消失得还彻底。我缓缓松开手。
指尖残留着她肌肤的温度。一点点滑腻的汗意,还有……一种奇异的僵硬感,
正从她皮肉底下透出来。我甚至没低头,去看她滑落在地的姿势。没必要了。
2我慢慢地直起腰。后背的肌肉有些僵硬发酸。炕沿冰凉。屋外的风穿过破窗纸的缝隙,
发出呜呜咽咽的低鸣,像谁在哭。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混杂着劣质灯油燃烧后的焦糊味,
还有她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廉价皂角的气息,一股脑地钻进我的鼻腔,闷得人胸口发堵。
我下意识地抬手,想挥开这令人作呕的味道。指尖却触到一片粘腻。低头,
借着炕沿边那一点仅存的、微弱的猩红余光,我看到自己右手拇指和食指的指腹上,
沾着一点深色的、半凝固的东西。不是汗。一股寒意猛地从脚底板窜上来。
瞬间冻僵了我的脊梁骨。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呕……”我猛地捂住嘴,
强压下喉头涌上的酸水。不能吐,绝不能吐在这里。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我几乎是扑到墙角那个破旧的木盆边,抓起冰冷的半盆水,拼命地搓洗那两根手指。
冰水刺骨。激得我打了个哆嗦。我用力地搓。指甲刮过皮肤,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仿佛要把那点粘腻,连同这七年所有积压的憋屈、耻辱、厌憎,都从骨头上刮下去。
水很快浑浊了。那点深色的东西,终于消失不见。我喘着粗气,停下动作。任由冰冷的水珠,
顺着手指滴落。砸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洇开一个个小小的深色斑点。心跳得厉害,
擂鼓一样撞击着胸腔,震得耳膜嗡嗡作响。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
阿沅死了。死在了这间破屋子里。死于她缠绵已久的“肺痨”。所有人都知道她病了很久。
病得很重。郎中早就摇过头。她的死,顺理成章,合情合理。不会有人怀疑什么。
一个贫病交加、早就油尽灯枯的妇人,在某个寒冷的冬夜,悄无声息地死去,
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一丝奇异的轻松感,
夹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兴奋,像毒藤一样悄悄爬上心头。迅速缠绕住,
那颗狂跳的心脏,勒紧,又松开。绊脚石,挪开了。3眼前瞬间闪过一张,清冷矜贵的脸。
卢令仪。卢相卢怀璟的掌上明珠,真正的金枝玉叶。那日在赏梅宴上惊鸿一瞥,
她站在疏影横斜的梅树下,一身雪青色的锦缎斗篷,衬得她肌肤胜雪,眉眼如画。更巧的是,
她微微侧身与人说话时,肩窝的地方,一点小小的、朱砂色的痣,清晰可见。那一刻,
我的心跳几乎骤停。同阿沅一样。只不过阿沅那颗是浅褐色的,像一粒微小的尘埃,
卑微地附着在,同样粗糙的皮肤上。而卢令仪这颗,鲜红欲滴,宛如落在雪地里的红梅,
是精心点缀的珍宝。这简直是天意!是老天爷在给我指路!阿沅用她的死,用她卑微的身体,
留下的最后一点印记,为我指明了,通往真正富贵青云的捷径!一个寒门新科进士,
哪怕中了榜,在这遍地权贵的京城,又算得了什么?若无强援,若无岳家提携,
一辈子在六七品上打转,做个庸碌小官。仰人鼻息,看人脸色。就是我注定的结局!不!我,
裴桉,十年寒窗,呕心沥血,不是为了这个!穷,是深入骨髓的原罪。
阿沅那点微不足道的恩情,更是早已化作沉重的债务,压得我喘不过气。她活着,
我就要永远背负这份情义,永远被她提醒着我的不堪出身!她死了,死得“合情合理”,
反而是成全了我!是帮我斩断了最后一根束缚我的草绳!阿沅应该感谢我!是我!
给了她一个体面的、不会被病痛长久折磨的解脱!更是我!将用她这条命,换来的锦绣前程,
替她去看一看,她这辈子,想都不敢想的人上人的风光!窗外,黑夜依旧。
更夫沙哑的梆子声遥遥传来:“笃……笃笃……”但我知道,黎明总会到来。我的黎明,
就在卢相府那扇朱漆大门之后。阿沅,你放心地去吧!你的命,不会白给。我会踩着它,
爬得足够高。高到让所有人,包括你泉下有知,都只能仰视!4接下来的几天,
我像一个最精明的商人,同时也像一个最投入的戏子。悲伤的丈夫?我当然演得,淋漓尽致。
灵堂就设在,租来的那间,逼仄小院里。一口薄棺,几卷粗麻,几盏摇曳的长明灯。
这便是我为阿沅置办的全部身后事了。我跪在冰冷的草席上,穿着洗得发白的素服,
对着那口黑漆漆的棺材。从日出到日落。从日落到夜深。不眠不休。水米不进。偶尔,
有同科的新进士,或几个品阶低微的同年,前来吊唁,
看到我憔悴不堪、眼窝深陷、嘴唇干裂出血的样子,无不摇头叹息。感慨一句,
“裴兄真是情深义重,节哀”。情深义重?我在心底,无声地嗤笑。眼泪是硬生生熬出来的。
眼眶的红肿是用力揉搓出来的。嘴唇的干裂是刻意不去喝水造成的。
至于那深入骨髓的疲惫和憔悴?一半是跪的,另一半……是亢奋。一种猎物即将踏入陷阱前,
屏息凝神的、磨刀霍霍的亢奋。每一次,有脚步声在院门外响起,我都绷紧了神经。我在等。
等一个,足够分量、能将我这出“情深义重”的戏码,
传达到真正需要听到的人耳朵里的看客。第五天下午。卢府的管家来了。深青色锦袍,
目光锐利如刀。“裴大人节哀。相爷遣小人致祭。”成了!心在胸腔里狂跳,
滚烫的血直冲头顶。我双手颤抖接过拜帖,
声音破碎哽咽:“相爷厚恩……亡妻福薄……九泉之下……亦当含笑……”身子晃了晃,
几乎栽倒。管家眼中审视淡去些许,放下奠仪离去。我直起腰。脸上悲恸褪尽,
只剩冰冷岩石。捏着那张轻飘飘的拜帖,指尖几乎要嵌进纸里。卢令仪,卢相的滔天权势,
都将是我的囊中之物!5第七日清晨。我拖着灌铅般的腿,走向皇城。每一步,
都踩在阿沅的尸骨上。金銮殿上。我额头紧贴冰冷金砖。
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沙哑:“罪臣裴桉,斗胆恳求陛下圣恩!”抬起头,
鲜血顺着眉骨蜿蜒而下,“臣新丧发妻……然惊闻卢相嫡女令仪小姐,
贤良淑德……臣倾慕已久,思之如狂!臣冒万死之罪,斗胆求娶卢氏令仪!”死寂。旋即,
满殿哗然!斥骂声浪几乎掀翻藻井。“放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小小七品,新丧发妻,
也敢觊觎相府千金?拖下去杖毙!”无数道鄙夷愤怒的目光如针扎背。我不在意。
我的目光穿透鼎沸人声,死死钉在文官队列最前方——卢怀璟。权倾朝野的卢宰相,
脸上无波无澜。深潭般的眼睛,平静地落在我身上。如同审视一件器物。一丝寒意掠过脊椎,
随即被更汹涌的野心淹没。他没呵斥!我猛地调转视线,
刺向御阶下那个雪青宫装的身影——卢令仪。她小脸煞白,杏眼圆睁,盛满惊惶羞愤。
我的目光贪婪地逡巡。最后死死钉在她微敞领口下。那颗锁骨凹陷处的朱砂痣上!和阿沅的,
位置,分毫不差!心脏疯狂擂动。卢令仪慌乱抬手想掩住那颗痣。楚楚可怜的模样,
却像滚油浇在我心头的邪火上。我再次重重叩首。
额撞金砖的闷响压过斥责:“恳请陛下成全!”卢怀璟终于动了。指尖在紫檀扶手上,
轻轻叩了三下。“嗒。嗒。嗒。”成了!三日后,圣旨降下。满城唾骂声中,
我成了卢令仪的未婚夫。6新婚夜,红烛高烧。我一把掀开卢令仪的龙凤盖头。
精心妆点的脸毫无血色,泪水汹涌。“哭什么?”我掐住她下巴。力道几乎捏碎颌骨,
声音冰冷带笑。“该谢我短命的发妻阿沅,替你们卢家,挡了血光!不是她用贱命铺路,
”“你这身子,能这么快,躺进我裴桉的洞房?”她挣扎尖叫:“疯子!恶魔!”“恶魔?
”我低笑,目光锁住她挣扎间露出的锁骨,那颗朱砂痣在烛光下红得刺眼妖异。
和死去的阿沅……一模一样!疯狂的占有欲和毁灭欲瞬间吞噬理智。
“这颗痣……位置真好……”我猛地低头,野兽般狠狠咬在那颗鲜红欲滴的痣上!“啊——!
”凄厉惨嚎中,牙齿刺破娇嫩肌肤。浓重血腥味弥漫我的口腔。她身体剧烈痉挛。
滚烫泪水滴落我的脖颈。窗外,
更夫沙哑的梆子声遥遥传来:“笃……笃笃……”像极了阿沅断气时,喉咙里卡住的那口,
绝望痰音。7清晨,我捏着药膏,指尖狠狠按在卢令仪锁骨上那朵糜烂的血痂花上揉搓。
“疼?”阿沅咽气那晚,指甲抠进我肉里更深。卢令仪抖如秋蝉,眼中只剩惊怕。
我替她拢好衣襟,遮住伤口。“岳父大人在书房等我们。”书房里,
卢怀璟的目光扫过女儿颈间遮掩不住的伤痕,无波无澜,如同看一件瑕疵器物。
他只问:“河工贪墨的案子,陛下很不悦。你打算如何分忧?”灼热的兴奋冲上头顶。
我躬身,声音清晰狠厉,“十万淮北流民,与其赈济生乱,不如驱去修堤。工部亏空的窟窿,
正好用他们的命填!死了就地填进堤基——死人,是最省钱的石料!工期可提前,
窟窿能抹平,陛下忧心之事,迎刃而解!朝野上下,只会称赞,陛下仁德,
岳父大人……调度有方!”死寂。卢令仪抖如落叶。许久,卢怀璟起身,紫袍拂过无声。
他走到我面前,那只保养得宜的手重重按在我肩上,冰冷而沉重。“很好,勤远。
”他唤我的字。“此事,就按你说的办。”8几月后。相府深处,一座僻静的佛堂。
檀香的气息袅袅娜娜。供奉的鎏金佛像低眉垂目。佛前,一盏长明灯的火苗,静静燃烧着。
卢令仪跪在蒲团上。她穿着一身素净的月白色衣裙。未施粉黛,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
乌黑的长发松松挽起。她跪得笔直。面前一方青玉案几。上面铺着雪白的宣纸。
她手中握着一支细狼毫,正一笔一划,极其缓慢、极其用力地抄写着经文。“观自在菩萨,
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佛堂的门,无声地被推开。
我踏了进来。带着一身,刚从都察院沾染的,墨气与血腥气。
我的目光扫过佛前那慈悲的佛像。最后落在蒲团上,那个骤然绷紧的身影上。看着她那副,
仿佛要将自己献祭给佛祖的虔诚姿态……一股暴戾的、带着血腥味的邪火,毫无征兆地,
从心底最深处,轰然窜起!“慈悲?”我的声音,突兀地,在寂静的佛堂中响起。
冰冷、讥诮。卢令仪的身体猛地一颤!手中的细狼毫“啪嗒”一声,掉落在青玉案几上。
浓黑的墨汁,瞬间在雪白的宣纸上,晕染开一大片污浊。她僵硬地转过头,
那双空洞的杏眼里,瞬间被巨大的惊恐所填满。我几步跨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
将她完全笼罩在阴影里。“抄这些劳什子东西,给谁看?”我猛地伸出手,一把抓起案几上,
那叠她抄好的、墨迹未干的经文!“你爹,让我用十万条流民的骸骨,
给你哥和我铺路的时候!”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刻骨的恨意和疯狂的讥讽,
“用那些填进堤坝的尸骨,替他省下八十万两雪花银的时候!”我扬起了手中的经文。
“那时候……”我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刀子。“怎么不见,你跪在这里,念一声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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