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离殇曲郭天雄陈淮州全本免费在线阅读_郭天雄陈淮州全文阅读

《满江红·山河劫》

烽燹连空， 望千里、城倾郭没。血染处，荒丘白骨，寒鸦啼彻。社稷崩颓民泣野，山河破碎风吹裂。更哪堪、孤月照残垣，哀声咽。

刀光冷，旌旗折； 征战苦，炊烟绝。叹朱门酒臭，饿殍横叠。谁挽天河洗兵甲？独悲壮士埋蒿穴。待何时、重铸旧乾坤，烽烟歇？

楔子

“乾元三年秋，烈武帝巡边，密谋泄露，遭铁勒九部合围。野狼王亲率两万精骑奔袭，锋芒难挡。帝退两狼山，陷入重围，久困不得出。三百天策血卫死守九嶷行宫，力战不退；两千近卫军尽数阵亡，无一幸存。云关告破，援兵迟迟不至，城中粮绝矢尽。终，帝身陷敌刃，宁死不降，遂薨。”

自此，封龙城成了不祥之地。

此城坐落九州、铁勒、犬戎三国交界，西行三十里，便是当年烈武帝折戟之处。每逢乱世，这弹丸之地便沦为修罗场——草原铁骑一来，纵火劫掠；九州将士夺回，横征暴敛。战火肆虐，昔日的丰茂草甸化作焦土，村墟荒芜，白骨露于野，百里之内，不闻鸡犬之声。

至昭帝登基，朝中无大将可用，遂遣使和亲，与草原诸部修好。九州与铁勒、犬戎、狼厥停战通商，烽烟暂歇，这座饱受战火蹂躏的沙城，终得喘息。

贱民如草，春风一吹，遍地再生。互市开放不过数载，昔日地狱般的封龙城，竟摇身一变成了边关商埠——九州富商运来丝绸茶叶，草原部落携马匹皮革而来，商贾往来不绝；探子潜伏其中，刺探军情，搅动朝堂风云；贩夫走卒奔忙于市，引车卖浆，于这乱世中挣扎求生。

陈淮远便在其中随着师傅讨生活。

自随师父流落至此，他便靠着一把二胡、一张巧嘴，给往来客商说书唱曲。若听客少了，便倚着城墙，寻守城的任老汉闲侃几句，打发这乱世里漫长又短暂的时光。

秋风卷着黄沙掠过城门，陈淮远斜倚在褪色的城墙砖上，二胡弦音还未起，守门的老任倒先开了腔。

“小陈师傅，今儿曲瞎子说到哪出了？”

少年手腕一翻，胡琴弓杆在指间转了个花：“任老爹，今儿这出可了不得！正说到'白衣兵仙八百破两万，银枪独上两狼山'。”他忽然压低嗓音，却故意让附近几个歇脚的脚夫都能听见：“那位陈羡之将军，当年带着北凉铁骑杀穿敌阵时，枪尖挑落的不是缨穗，是铁勒人裹着金箔的狼头旗！”

老任的烟杆在砖墙上磕了磕，火星子溅进风里：“小崽子，两狼山的土现在还渗着血，你就敢在闹市讲这个？”

“哟，这不是给您老解闷嘛。”陈淮远耍了个枪花手势，袖口补丁跟着晃悠，“说书人舌头底下压着百万兵，吐出来的可都是忠义魂——”

“呸！忠义能当饼吃？”老任突然抄起腰间的水囊砸过去，少年嬉笑着接住，却听老门卒压着嗓子道：“前日又有探子混在商队里进城，专盯着议论旧事的...你那瞎眼师傅没教过，乱世里最要命的不是刀，是舌头？”

陈淮远摸着怀里的二胡，忽然咧嘴一笑：“老爹教训得是。”他故意把空瘪的褡裢抖得哗啦响，“可咱们这行当，讲究的是今日曲儿今日唱，谁管明朝...”话没说完，肚子先叫唤起来。

老任骂咧咧地从腰间解下油纸包：“醉仙楼新卤的酱肉，算便宜你这猢狲了。”油纸掀开时，八角茴香的香气混着花椒味飘出来，惹得几个乞丐直咽口水。

城门洞里穿堂风呜咽作响，任章缩在避风的垛口处搓着手——这守门的差事苦是苦，却总有些油水可捞。过往商队哪个不是人精？递块腊肉、塞壶烧酒，过所文书上便能快些盖章。陈淮远早把这般门道摸得门儿清，三天两头便要晃到老任这儿打秋风。

“猴崽子，眼珠子一转就知你肚里憋着坏水！”老门卒笑骂。

少年抓过肉块，却忽正了神色：“说来也怪，陈将军明明立下退敌大功，怎么如今提都不能提？莫不是...”他舌尖灵巧地卷走唇边肉汁，眼睛却瞟向城门内新贴的告示——那里"雍凉"二字被雨水晕开了半边墨色。

老门卒的烟锅重重磕在女墙上，惊起一群灰鸽子：“吃肉都堵不上你的嘴！”他望了望渐渐西沉的日头，阴影正爬过城墙箭垛。“有些事，就像这两狼山的暮霭，看着是散了...”忽然噤声，盯着城外渐近的一队黑袍客商，腰间弯刀在落日下泛着暗红的光。

陈淮远嬉皮笑脸的将酱牛肉塞进怀里，并不着急回去，待商队走远接着话头说道：“任老爹，陈羡之将军死战两狼山，击退强敌，也算大功劳一件，况且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为何现在朝廷还是讳莫如深。”

任章忽然抬手，粗糙的指节敲在少年额头上，发出一声闷响。“你小子饶是九窍玲珑心，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环顾四周，确定无人偷听，这才压低嗓门，沙哑的声音裹挟着一股混着酒气的烟味：“当年烈武帝暴毙边关，朝廷动荡不安...”

陈淮远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不自觉地捏紧了袖口。城墙砖缝里钻出的枯草被风吹得簌簌发抖，像是在为这段隐秘历史打着寒颤。

“当年烈武帝驾崩狼山关，尸骨未寒，京中就传出他留了密诏——本是要传位幼子梁王的。”老任眯起独眼，指节无意识摩挲着烟锅上的裂纹，“可你猜怎么着？三日后，太庙里捧出另一道诏书，竟改立了太祖皇帝的嫡孙昭亲王！”

“蹊跷的是……”老卒喉结滚动，吐出的每个字都带着铁锈味，“当日捧着血诏进京的，正是陈将军麾下十八铁卫。可这些人刚过潼关就……”烟锅猛地戳向自己咽喉，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将军他……”少年嗓音发紧。

“陈羡之捧着烈武帝的虎符回京，转眼就成了‘谋逆元凶’。”老任冷笑时露出残缺的犬齿，像头衰老的狼。

“陈将军死得蹊跷，雍凉十二万铁骑可都记在心里。”任章从腰间接过酒囊，灌了一口，“这些年在边境，提陈将军的名号比圣旨还管用。”浑浊的酒液顺着胡须滴落，在尘土中砸出一个个深色圆点。

陈淮远突然打了个哆嗦。一阵穿堂风掠过城洞。他瞧见老任缺了小指的左手正在发抖——那断指处的伤疤如蜈蚣般狰狞。“你当两狼山真是被胡人攻破的？那三万具无头尸首里，可有不少佩着制式横刀的。”

少年忽然挺直腰板：“若是我有十二万大军...”话音未落，老门卒一个箭步上前，粗糙的大手狠狠拍在他后脑勺上，打得陈淮远一个趔趄。

“小子，你这是作死！”任章怒目圆睁，脖颈上青筋暴起，"雍凉七庭柱哪个不是跺跺脚九州震动的人物？就算现在的刘都督..."

陈淮州突然凑近任章：“任老爹，你给我透个底——”少年手指蘸着茶汤，在斑驳的桌面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雍”字，“为啥这儿的官儿都敢把'雍凉'挂嘴上？京都里那位..”他忽然学起戏文里太监的尖嗓子，“就不怕尚方宝剑砍过来？”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两人不约而同噤声，只见数骑快马扬起漫天黄沙。待到马蹄声远去任章眯着眼，在黄土地上划了十二道横线，“雍凉十二万铁骑，当年可是陈将军一步步操练起来的。吃的是朝廷的饷，认的却是陈家的将旗。”

他忽然压低声音，似笑非笑地扫了眼门外：“这十二万人马，就像拴着铁链的猛虎。链子一端在朝廷手里，另一端嘛……”手指点了点桌上的酒渍，“就踩在当今都督刘文庭的靴底下。小兔崽子！你当都督府门前的石狮为何少颗牙？”

“三年前兵谏那夜，七位郎将跪雪地里喊冤，血把朱雀大街的雪都染透了——你以为刘文庭没试过？”

陈淮远怔住了。檐角铁马叮咚作响，仿佛裹着十二年前的风雪声。

陈淮远摩挲手指，指节发白：“我师傅还总是念叨，陈大将军英雄一世，他那帮结义兄弟没一个怎就没一个好汉...”

“放你娘的屁！”任爷一巴掌拍陈淮州的脑袋上，“雍凉七庭柱的名号听过吗？随便哪位爷站出来，都是能让塞外胡马不敢过阴山的主儿！”

小泥猴似的徒弟捧着半碗浊酒，眼睛瞪得溜圆

"雍凉七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