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二十周年纪念日这天,我在商场储物间里撞见了丈夫和他的小秘书搂抱在一起。
我手里还拎着刚买的蛋糕,想给他一个惊喜。
没想到惊喜变成了惊吓。
陈建华看见我的那一刻,不是慌张,不是愧疚,而是一脸的不耐烦。
"何晓雯,你怎么在这里?"
他松开怀里那个叫小雅的年轻女孩,整理着衣服,像是我打扰了他们的好事。
我呆呆地站在那里,手里的蛋糕掉在地上,奶油溅了一地。
"今天是我们结婚纪念日。"
声音小得像蚊子叫,连我自己都听不清。
陈建华皱了皱眉头,看了看手表。
"我还有个会要开,你先回去吧,晚点再说。"
说完他就要走,那个小雅却拉住了他的胳膊。
"华哥,要不今晚就别回去了,我们去看电影吧?新开的那家影院,你说过要带我去的。"
她的声音嗲得要命,一口一个华哥叫得甜腻腻的。
陈建华竟然点了点头。
"好,你等我处理完这边的事。"
然后他转向我,语气变得生硬起来。
"何晓雯,你别在这里添乱了,回家做饭去,小杰晚上要带同学回来吃饭。"
我看着他们两个,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二十年了。
整整二十年,我像个陀螺一样围着这个家转。
早上五点起床给他们做早饭,晚上十点还在洗他们换下的脏衣服。
我在商场做了十八年的服务员,每天站八个小时,回到家还要继续当保姆。
而他们呢?
陈建华的公司越做越大,儿子小杰考上了重点高中,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过。
可是没有人记得,今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没有人在乎,我今天特意换了那件压箱底的红裙子。
没有人注意到,我为了买这个蛋糕,省了一个月的午饭钱。
"妈,你怎么还不回去?爸不是让你回家做饭吗?"
儿子小杰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储物间门口,一脸的不高兴。
"我同学都要来了,你快点回去准备吧,别让人家看笑话。"
我看着眼前这个十七岁的男孩。
明明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明明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
可是现在,他看我的眼神里只有嫌弃。
就像在看一个多余的人。
"小杰......"
"别小杰小杰的了,我都高三了,别总是一副慈母的样子,很烦的知道吗?"
他不耐烦地挥挥手,转身就走了。
我站在那里,周围是一片静寂。
储物间里只有我一个人,还有地上那摊被踩烂的蛋糕。
二十年前的那个下午,陈建华跟我求婚的时候说:"晓雯,我会好好照顾你一辈子的。"
二十年后的今天,他搂着别的女人说:"你别在这里添乱了。"
我蹲下身子,用手捧起地上的蛋糕碎屑。
上面还残留着"结婚快乐"四个字的其中两个。
眼泪滴下来,混在奶油里。
突然,储物间的门又被推开了。
商场经理王姐走了进来,看见我狼狈的样子,愣了一下。
"晓雯,你这是怎么了?"
我赶紧擦眼泪,想要站起来。
"没事,王姐,就是不小心把蛋糕掉了。"
王姐走过来扶我起身,看见地上的蛋糕,又看看我的红裙子。
"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吗?"
我苦笑了一下。
"今天是我结婚二十周年纪念日。"
王姐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
她在商场工作了二十多年,什么人什么事都见过。
刚才陈建华和小雅的事情,恐怕她也看在眼里。
"晓雯,有些话我本来不该说,但是......"
她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
"你是个好女人,别太委屈自己了。"
王姐走后,我在储物间里坐了很久。
想起这些年来的种种。
陈建华的公司刚起步的时候,我把所有的积蓄都给了他。
小杰生病住院的时候,我在医院陪了七天七夜,陈建华却因为有应酬一次都没来过。
我在商场站了十八年,脚上的静脉曲张越来越严重,可是从来没有人关心过。
他们只关心饭做好了没有,衣服洗干净了没有,家里收拾整齐了没有。
我就像一台不需要保养的机器,只要还能转,就要一直转下去。
直到今天,我才发现,原来我在这个家里,真的什么都不是。
我是陈建华的免费保姆。
我是小杰的专属服务员。
我是这个家里最不重要的那个人。
手机响了,是陈建华发来的消息。
"今晚不回家吃饭了,你给小杰做点好吃的,别让客人觉得咱家小气。"
我看着这条消息,突然笑了出来。
笑得眼泪都流下来了。
二十年的结婚纪念日,丈夫要和小三去看电影。
而我,还要回家给儿子的同学做饭。
这就是我的人生。
这就是我用二十年青春换来的生活。
我关掉手机,脱下脚上那双磨破了皮的高跟鞋。
今天,我不想再做任何人的保姆了。
今天,我想为自己活一次。
我没有回家。
而是去了对面的咖啡厅,要了一杯最贵的拿铁,坐在靠窗的位置发呆。
外面下起了小雨,行人匆匆忙忙地走过,就像我这二十年来的生活,总是在赶路,从来没有停下来看看风景。
手机一直在响。
先是小杰打来的。
"妈,你人呢?我同学都快到了,你怎么还不回来做饭?"
我没接。
然后是陈建华。
"何晓雯,你搞什么?小杰说你没回家,你跑哪儿去了?"
我还是没接。
最后,连我妈都打来了。
"晓雯啊,小杰刚才打电话给我,说你不在家,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妈。"
"你这孩子,怎么不在家呢?小杰说他同学要来,你快回去做饭吧。"
我看着窗外的雨,突然觉得很累。
"妈,今天是我结婚二十周年纪念日。"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
"那怎么了?结婚纪念日也要做饭啊,家里来客人了,你不能让小杰丢面子。"
"可是陈建华忘了。"
"男人嘛,工作忙,忘记这些小事很正常。你别小题大做了,赶紧回家吧。"
我握着手机,感觉心越来越凉。
连我妈都觉得,我应该回家做饭。
没有人觉得,一个女人在结婚纪念日被遗忘是件值得同情的事。
大家都觉得,这很正常。
女人嘛,本来就应该围着家庭转。
"妈,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你觉得这个家会怎么样?"
"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你好好的,怎么会消失?快回家吧,别让人家等急了。"
妈挂了电话。
我坐在咖啡厅里,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突然发现,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有一个人出来坐过咖啡厅。
每次路过这里,都是匆匆忙忙的,要赶回家做饭,要给小杰辅导作业,要给陈建华洗衣服。
我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的人?
什么时候开始,我的世界里只剩下他们?
想起刚结婚的时候,我也有自己的梦想。
我想开一家小花店,每天和各种美丽的花朵打交道。
我想学画画,把美好的东西都画下来。
我想去旅行,看看外面的世界。
可是后来有了小杰,陈建华说:"你先在家带孩子,等孩子大了再说。"
再后来陈建华要创业,他说:"你先去工作,帮家里分担一下,等公司稳定了再说。"
现在小杰都高三了,陈建华的公司也上了轨道,可是我的梦想呢?
早就被柴米油盐磨得一干二净了。
我成了一个没有梦想的中年女人。
每天的生活就是工作、做饭、洗衣服、收拾房间。
像一台永远不会停歇的机器。
雨停了,我走出咖啡厅。
路过一家花店,里面各种颜色的花朵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美丽。
我站在门口看了很久。
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女人,正在修剪花枝,动作很轻柔,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喜欢吗?"她注意到了我。
我点点头。
"我以前也想开一家花店。"
"现在还不晚啊。"她笑着说,"我四十五岁才开始学插花,五十岁才开了这家店。"
"可我已经四十二岁了。"
"四十二岁正是好年纪,女人的生活什么时候开始都不晚。"
她包了一束白玫瑰递给我。
"送给你,希望你能找到属于自己的生活。"
我接过花,眼眶有些湿润。
这是我第一次收到花。
结婚二十年,陈建华从来没有送过我花。
他总说,花那个钱干什么,又不能吃又不能用。
可是现在,一个陌生人送我的花,却让我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我抱着花束往家走。
一路上想了很多。
想起二十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何晓雯。
她爱笑,爱美,有梦想,有追求。
她什么时候变成了现在这个麻木的家庭主妇?
我想找回那个何晓雯。
我想重新开始。
走到家门口,看见灯火通明。
透过窗户,可以看见小杰和几个同学坐在客厅里,正在吃外卖。
他们似乎并没有因为我的缺席而受到什么影响。
我站在门外,突然觉得很可笑。
我以为自己那么重要,以为没有我这个家就转不下去。
可是事实证明,没有我,他们照样可以过得很好。
他们可以叫外卖,可以用洗衣机洗衣服,可以自己收拾房间。
他们只是习惯了有我在,习惯了被人伺候。
但这个习惯,是可以改变的。
我推开门走进去。
小杰看见我,皱了皱眉头。
"妈,你去哪儿了?害得我们只能叫外卖。"
"我去买花了。"我举了举手中的花束。
"买花干什么?浪费钱。"
我没理他,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
"妈,明天我要穿校服,你记得给我洗一下。"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
"自己洗。"
小杰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
"我说,自己洗。"
"妈,你开什么玩笑?我哪有时间洗衣服啊,我还要复习功课呢。"
"那是你的事。"
我关上房门,把花插在花瓶里。
白玫瑰在灯光下显得纤尘不染,美得让人心动。
就像二十年前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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