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蓝彼岸:血色残阳燃魂尽天堑成玄璃凌青最新完结小说推荐_全集免费小说蔚蓝彼岸:血色残阳燃魂尽天堑成玄璃凌青
作者:深海有煜
言情小说连载
书荒的小伙伴们看过来!这里有一本深海有煜的《蔚蓝彼岸:血色残阳燃魂尽天堑成》等着你们呢!本书的精彩内容:核心世界设定简介如下:
世界设定:双生位面与时空囚笼
本宇宙由两个差异巨大的子位面构成,彼此通过时空裂隙产生弱关联,形成嵌套式“时空囚笼”结构:
1. 蔚蓝域(污浊末世·低灵位面)
状态: 地球文明经历“大灾变”后的废土世界。规则破碎,污浊能量侵蚀现实,动植物变异狂暴化,自然环境剧变。
社会结构:
人类势力: 残存人类龟缩于堡垒城市(如“磐石壁垒”),形成割据势力(蝰蛇帮、白塔学会、黎明之剑等)。鸣魄境已是顶尖战力,科技与异能并存。
荒野威胁: 遍布变异兽群(化识境头目常见)、诡谲植物(鸣魄境妖植)及虚痕境凶物。污浊能量持续催化更恐怖存在。
核心冲突: 生存资源争夺、污浊侵蚀抵抗、势力倾轧。时间流速缓慢(对比万妖域近乎停滞)。
2. 万妖域(洪荒妖域·高灵位面)
状态: 广袤无边的蛮荒大陆,灵气狂暴充沛,法则外显。妖兽横行,弱肉强食,保留远古风貌。
力量体系:
人族/妖族共修: 凝元境 →启灵境 →化识境 →鸣魄境 → 虚痕境 → 凌霄境 → 穿界境 → 臻宇境 → 裂维境 →归源境。顶尖强者可操控空间、引动天地法则。
2025-08-05 18:05:55
连绵的南山雨雾终于被阳光驱散,婚假正式开启。清晨微凉的空气里,海明轩从甜梦中醒来,温软馨香的呼吸就在颈侧。无名指上那枚星辰戒指闪烁着温润的光,将现实拉回烟火缭绕的人间。南山顶上的誓言余温尚存,婚礼的筹备已如一张细密的网,温柔地罩住了这对新人。
婚假批下来那天,邓雅婷像只踏着阳光的蝴蝶,轻盈地扑进海明轩那洒满稿纸的公寓,带来一身雀跃和一沓厚厚的婚礼杂志。“明轩,你看这个!”她指着杂志里一座沐浴在金辉中的玻璃花房,眼眸亮得惊人,“简直像我们山顶看到的云海,阳光透进来的时候......”她侧过脸,眼尾那颗小小的泪痣都盛满了憧憬。
海明轩从电脑前转身,顺手将写了一半的宇宙星舰大战情节存档,带着一丝晨起的慵懒将她圈入怀中,下颌轻蹭她的发顶:“嗯,你喜欢,我们就选它。”指尖却无意识地摩挲着戒指——一个极快的破碎画面闪过脑海:同样是璀璨的光芒,却是灼目刺眼,带着硝烟与金属碎裂的冰冷。他猛地闭眼,额角传来熟悉的细密刺痛。
“怎么了?”邓雅婷立刻察觉他的僵硬,迅速转身,柔软的手指熟练地覆上他的太阳穴揉按,眉心蹙起一丝娇嗔的责备,“又头疼了?跟你说了多少次别熬太晚......”她的眼神水一样温柔,担忧溢于言表。
海明轩顺势握住她的手在唇边轻吻,将那不快的幻象驱散:“可能有点低血糖,没事。”他转移话题,笑容温和,“倒是你,岳母大人的最高指示:‘简而不陋,华而不奢’,任务艰巨啊。”想起岳母赵梅在电话里那不容置疑、充满行动力的腔调,他下意识挺了挺背。
“妈妈是怕我们年轻人冲动嘛,”邓雅婷靠回他怀里,掰着手指细数,“场地就定那个玻璃花房小厅,温馨就好;婚纱租那件缎面素雅的;手捧用当季的铃兰配尤加利叶;请柬我们自己设计电子版发......哦对,伴娘服我让莉莉自己选款式!”她絮叨着每一个细节,明亮的热情轻而易举驱散了海明轩心头残存的那丝莫名阴翳。
踏入邓雅婷家所在的旧式单元楼,一股淡淡的消毒水混合着陈旧草药的气息在夏日的楼道里格外清晰。开门的是赵梅,五十岁上下,短发一丝不乱,穿着米白色简约套装,眉宇间的锐利被岁月深刻成坚毅。她的目光像探照灯,瞬间完成了对海明轩的全方位审视。
“阿姨好,我是海明轩。”海明轩微微躬身,递上带来的礼物——一套典雅的青瓷茶具和一盒精选的安神补品。
“嗯,进来吧。”赵梅的声音沉稳干脆,侧身让开,视线在海明轩温和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又落向他手中的袋子,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
不大的客厅整洁到发光。旧沙发扶手上搭着的手工蕾丝防尘罩,窗明几净。最显眼的是窗边摇椅上那位银发稀疏的老太太,盖着薄毯,眼神空洞地望向窗外虚无——这是邓雅婷罹患阿尔茨海默症的奶奶。
“奶奶!”邓雅婷像归巢的雏鸟扑过去,蹲在摇椅旁,紧握住那双布满褐色斑点的手,声音甜得发腻,“奶奶,明轩来看您啦!”
老太太迟缓地转动脖颈,浑浊的目光在海明轩脸上飘移了几秒,没有焦距,只含混地挤出几个词:“哦......好啊......好......”随即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邓雅婷眼底飞快掠过一丝难过,旋即被明媚的笑容盖过。她拉着海明轩坐下。赵梅已经端来热茶:“听雅婷说,你是写小说的?”开门见山,语气带着女强人式的直接。她抿了口茶,审视的目光不曾移开。
“是的阿姨,在星辰文学网写科幻连载。”海明轩坦然回答,后背下意识挺得更直。
“写书...收入稳定吗?能负担起一个家吗?”赵梅的问题直击核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雅婷在医院做护士,虽辛苦,铁饭碗总没错。”
“妈!”邓雅婷嗔怪地打断,脸颊染上霞色,委屈地看向母亲,“明轩的书很受欢迎的!再说,我也有工资呀!”
海明轩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转向赵梅,眼神诚恳笃定:“阿姨,我明白您的考量。写作既是热爱也是事业。这几年确实稳定,足够支撑家庭开销。我也有积蓄。”他顿了顿,声音越发沉稳,“更重要的是,我会尽全力给雅婷幸福安稳的生活。爱护她,支持她的职业,像她包容我的创作一样。”
赵梅沉默地审视着他。客厅里只有墙上老挂钟的嘀嗒声和奶奶无意识的呢喃。空气绷紧。邓雅婷紧张地攥住了海明轩的衣角。
良久,赵梅轻轻放下茶杯,杯底敲击茶几,清脆的一响打破了凝滞。她看向海明轩,眼神里那股审视的锐利淡了,流露出母性的底色:“雅婷跟着我长大,性子硬,吃过苦。我看得出,她跟你在一起,”她顿了顿,语气缓和下来,“是真开心。日子是你们自己过的,想清楚就好,互相扶持...我这当妈的,也安心。”一丝释然的叹息从她唇边逸出。
邓雅婷眼眶瞬间红了,扑过去紧紧抱住母亲:“谢谢妈!”
海明轩心口一松,郑重道:“阿姨放心,我会珍惜雅婷一辈子。”
“呀!奶奶!”邓雅婷惊喜地低呼。只见一直沉默的奶奶,不知何时摸索到毯子下,颤巍巍地拿出一个褪了色的旧脉枕,满是褶皱的手将它推到海明轩面前。那双几近失焦的眼睛,竟在此时浮现出极其微弱的光芒,指尖用力点了点脉枕,又点点海明轩的手腕,含混却异常清晰地吐出几个字:“给...给轩...看看......”
空气瞬间寂静。赵梅眼中闪过一丝难言的痛楚与惊讶——这枚磨损得包浆的脉枕是奶奶行医大半生的见证,自患病后就如同被遗忘的旧物。
一股奇异的熟悉感毫无征兆地掠过海明轩心头。他顺从地伸出手,手腕轻轻搁在冰凉光滑的缎面上。奶奶枯枝般的手颤抖地搭上他的脉搏。
时间仿佛凝固。老太太浑浊的眼睛半阖着,眉头无意识地蹙起又平复。须臾,她抬起眼,迷茫的目光像穿透空气望向极远处,嘴唇嗫嚅着,似乎在努力挖掘记忆深处某个沉重难解的箴言,最终只艰难地挤出几个支离破碎、语义不明的词:“...潜龙...伏渊...需安守....命里定数...”话音未落,她眼中那点微光如同燃尽的烛火,迅速熄灭,重归一片茫然。
赵梅鼻尖微红,立刻蹲下身,轻轻搂住母亲的肩膀,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妈,您说什么呢?明轩可是要跟雅婷好好过日子的好孩子。”她转向海明轩和女儿,脸上绽开一个释然的笑容,眼角却有些湿润,“好啦好啦,别光坐着说话。雅婷,把厨房摘好的空心菜洗了。明轩,中午尝尝阿姨新学的翡翠酿豆腐。”
与邓雅婷家相比,海家位于城西一个成熟安静的社区,绿树荫蔽。推开门,轻柔的贝多芬田园交响曲和食物温暖的香气一同流淌出来。海明轩的母亲马秀兰系着蓝底碎花围裙,正端着一盘刚出锅、油光红亮的糖醋排骨走出厨房。年近六十的她面容温婉,眉眼含笑,带着书卷气浸润的柔光,看见邓雅婷,立刻笑容满面地迎上来,放下盘子就抓住了她的手。
“哎呀呀,雅婷可算来啦!路上堵不堵?快进来快进来!”马秀兰上下打量着,喜爱之情溢于言表,“轩轩电话里哪说得清楚,姑娘比照片上水灵好看多了!这孩子真有福气!快坐快坐!”她拉着邓雅婷在舒适的沙发上坐下,转身又忙不迭地去端果盘、倒温热的红枣茶,那发自内心的热情让人如坐春风。
邓雅婷被这亲昵弄得面颊飞红:“阿姨您太客气了,不用忙的。”
“老海!老海!姑娘到了!”马秀兰朝书房方向喊道。
书房门应声而开。海明轩的父亲海建国大步走出。他身形挺拔如松,穿着洗得泛白的军绿色作训夹克,脸上线条刚毅深刻,目光锐利如鹰隼,带着军人审视一切的本能,落在邓雅婷身上,点了点头,声音洪亮却不震耳:“嗯,欢迎。”威仪深敛。
“叔叔好。”邓雅婷连忙起身欠礼。
海建国摆摆手:“坐,别拘着。”他在单人沙发落座,姿势放松却依然显出脊骨的挺直。他的视线转向儿子海明轩,带着审视:“新书收尾了?卡壳没有?”
“在收尾,有点烧脑,但进度在掌握中。”海明轩在父亲面前不自觉地坐姿端正。
“嗯,”海建国端起茶杯啜了一口,眼神里是对文字的天然敬重,“写字这碗饭,板凳冷,脑子更要清楚。没实料,光玩花架子没出路。”目光转向邓雅婷,语气略微缓和,“雅婷在医院做护士?一线工作,辛苦,担子也重。”
“是的叔叔,在市医院神经内科。”邓雅婷认真回答,语气带着职业的自豪,“病人多,压力大,但看到他们能减轻些痛苦,出院时那笑容,什么都值得。”
海建国锐利的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认可,唇角线条微不可查地缓和了一分:“好。责任心重,是好事。”他停顿一下,目光扫过邓雅婷左手上那枚闪烁着含蓄光芒的钻戒,“听说明轩要娶媳妇儿了?”
“是的,叔叔。”邓雅婷脸微红,声音却清晰坚定。
海建国的目光重新凝注在儿子脸上,变得异常深沉郑重:“明轩,成家,就是男人肩上压一副沉甸甸的担子。以后行事,思虑要周全,脚步要稳当。”他语气严肃,每一个字都沉甸甸压向儿子,“雅婷是好姑娘,莫要辜负。要护着她,顾着她。”这是军人父亲最直白也最郑重的托付。
“爸,我明白。”海明轩背脊挺得如标枪一般,目光迎向父亲,坚如磐石。
“好啦好啦,菜要凉了!”马秀兰适时端着飘着嫩豆腐和青翠豌豆的汤盆从厨房出来,温柔地打破严肃气氛,笑靥如花,“老海你快收了这指导员做派,别吓着孩子们!来来,雅婷快动筷子,尝这排骨!明轩打小馋这个呢……”
餐桌上的空气瞬间融化,温馨四溢。马秀兰忙着给邓雅婷布菜,一叠声说着儿子幼时那些傻乎乎的糗事:为一块冰砖能大哭半小时;爬树掏鸟蛋差点摔断腿……逗得邓雅婷掩口轻笑起来。海建国虽话少,但望着妻子温柔的样子,儿子坚毅的脸庞,儿子身边这个笑容温婉纯净的女孩,看着他们偶尔交头接耳的亲昵,他那饱经风霜的刚硬面容也柔和了棱角,唇角微微弯起,眼底沉淀着安稳与欣慰。他拿起手边的白酒小杯,和海明轩的杯子轻轻碰了一下,清脆的一声,所有的心绪尽在不言中。弥漫着家常菜香的空间里,满是踏实的烟火气,暖人心脾。
婚礼的日子定在一个微风和畅、阳光金亮的星期六下午。地点就是邓雅婷心心念念的那座小巧精致的玻璃花房餐厅。穹顶之下,阳光被滤过七彩光辉,铃兰清幽的甜香、玫瑰热烈的芬芳、尤加利的清冽气息交织流淌。简洁的座椅绕成圆弧状,宾客是至亲挚友的柔和面容,恰到好处的柔光,正是邓雅婷梦想中“简而不陋,华而不奢”的模样。
邓雅婷身着一件剪裁利落的缎面鱼尾婚纱,没有繁复缀饰,唯有流畅的线条包裹住玲珑身段。乌发松松绾起,几缕发丝慵懒垂落颈项,鬓边别着几朵带着露水的新鲜铃兰。淡妆恰到好处地勾勒着她的美,眼尾那颗小巧的泪痣在幸福的微笑里若隐若现。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清澈得如同山间初融的泉水,盛满纯粹的光,羞意混合着无以言表的喜悦在眼波流转间荡漾。海明轩一身笔挺的深灰西装,平日蓬松的碎发被妥帖梳向脑后,英俊的面容带着春风般的笑容,目光如同被磁石牵引,始终胶着在他的新娘身上,专注温柔得令人心颤。
没有喧嚣纷繁的接亲排场,仪式环节简约凝练。当邓雅婷的母亲赵梅,换上了一身雍容高贵的绛紫色丝绒改良旗袍,强忍着眼角的微红,亲自挽着女儿的手臂,一步一步将那个她含辛茹苦带大的珍宝引向海明轩时,连空气都充满仪式感。海明轩的父母立在几步之遥——马秀兰拿着叠好的素白手帕,悄悄拭去不断涌出的喜泪;海建国站得如标枪般挺直,嘴角紧紧抿着,但那铁汉眼中溢出的动容与巨大的骄傲却再也藏不住。
邓雅婷的奶奶被护工推到了视野最好的地方,安静地坐在轮椅上,浑浊的眼珠茫然望着前方。当一身白纱的邓雅婷依循心意,微笑着缓缓走向奶奶所在的角落时,奇迹般地,一直枯坐在轮椅里毫无反应的老太太,竟然极缓慢地抬起了她那布满斑点、枯瘦如柴的手,一点一点,近乎颤抖地伸向光彩照人的孙女,嘴唇费力地嗫嚅出一个含糊不清却无比清晰、浸透着记忆深处本能呼唤的音节:“......婷......”
邓雅婷瞬间如遭雷击,泪水决堤。她不顾婚纱曳地,猛地扑跪在轮椅前,一把抓住奶奶那伸出的手紧紧贴在自己湿润的脸颊,压抑不住的呜咽在喉间翻滚,身体因巨大的冲击而颤抖起来。
在亲友低低的、充满理解的叹息与祝福的轻柔掌声中,在悠扬如诗的背景音乐里,餐厅主人兼证婚人温和地引导新人交换誓词。海明轩的目光如同一束凝结的光,深深烙印在邓雅婷的眼中,声音清晰、沉稳、斩钉截铁:“雅婷,我在此对你盟誓,无论顺境或是逆境,富有或是清贫,健康或是疾病,我都将永远爱你、珍惜你、对你忠诚,直到生命尽头。”
邓雅婷的泪水再次滑落,打湿睫羽,声音带着幸福撞击心灵的哽咽,却又如此清晰地回应:“明轩,我对你承诺......”
仪式简洁而庄重。礼成的那一刹,海明轩俯身,珍重万千地吻上他的新娘。穹顶的玻璃将午后的阳光凝成巨大的光束,温柔地笼罩着他们相拥的身影。时间仿佛停滞,世界只剩唇齿间温存而坚定的印记。
在缀满淡绿藤萝与铃兰的花架尽头,一张相对偏僻的圆桌旁,岳清璇如同一幅被遗忘在喧闹角落的静物画。她穿着裁剪精良的香槟色小礼服,衬得肌肤胜雪,妆容一丝不苟,嘴角维持着一个完美的、社交化的微笑弧度,仿佛完全融入了这片喜悦的汪洋。这是她与邓雅婷仅有的第二次见面——第一次是在那个让她心碎欲裂的南山之巅。
只有她自己清楚,胸腔里那方寸之地正在无声崩塌。每一次掌声,都像钝锤砸在心上;每一瞥投向舞台,看到海明轩注视邓雅婷时那化不开的浓重柔情,都似冰凌狠狠刺穿五脏;当那个宣告着完整占有、融进骨血般的吻落下时,她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内心深处那根紧绷到极致的弦,“嘣”地一声,彻底断裂,发出只有她自己能听见的轰鸣巨响。
她端起面前的香槟杯,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冰冷的金色液体滑入灼痛的喉咙,却浇不灭那从五脏六腑焚烧起来的剧痛。视线开始氤氲模糊,滚烫的液体汹涌着要突破眼眶的堤坝。她猛地低下头,死死盯着骨瓷盘边缘那道细细的金边,指甲深陷进柔软的掌心,几乎要掐出血来。不行,不能在这里垮掉,决不能……她在心底一遍遍命令自己,拼命压下喉咙深处那股翻涌的铁锈腥甜气。
当新郎新娘端着酒杯,依循着热烈的笑闹声朝着她所在的角落移动时,岳清璇感觉自己那层名为“从容”的薄冰终于碎裂殆尽。她霍然起身,椅腿与大理石地面剧烈摩擦,发出一声刺耳的锐响。所有人的目光短暂地被这突兀的声音吸引过来。
海明轩正揽着邓雅婷,笑着敬邻桌的长辈酒,闻声下意识望来,隔着晃动的酒杯和攒动的人头,撞上岳清璇那双瞬间失去所有伪装的、痛到极致近乎破碎的眸子。
邓雅婷也注意到了,顺着海明轩的目光望去,看到一个穿着香槟色礼服的年轻女孩,那张瞬间失血的惨白脸庞和强撑的、摇摇欲坠的笑容是如此陌生又熟悉——是南山遇到的那个女孩。她眼神中流露出纯粹的担忧:“岳小姐?你还好吗?”
“抱歉,”岳清璇的声音急促沙哑得几乎变调,她努力扯出一个更大的、却更加空洞的笑容,“洗手间......失陪一下。”不敢再看任何人,尤其是海明轩那双此刻写满困惑的探究的眼睛,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细高跟鞋在光滑的地面上敲出零乱而虚浮的回响,与身后重新流淌开的欢声笑语形成刺目的割裂,很快消失在通往酒店客房区的走廊拐角。
她没有去公共洗手间。凭着模糊的记忆,她跌跌撞撞,用近乎本能的意志力支撑着自己颤抖的双腿,摸索着找到这层楼靠近消防通道尽头的一个小小的、无人使用的员工盥洗室。门锁“咔哒”一声落下,隔绝了外面所有的流光溢彩、甜蜜笙歌。
狭小的、弥漫着清洁剂冰冷气息的空间。岳清璇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身体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贴着门滑坐到同样冰冷的地砖上。外面辉煌的人世欢乐如同尖锐的嘲弄,疯狂切割着她残存的意志。
泪水彻底失控,决堤的洪流无声却汹涌。不是呜咽,是彻底的失声。只有剧烈而急促的抽气声从撕裂的喉咙里挤出,每一次呼吸都扯着胸腔深处尖锐的疼痛。精心描绘的眼妆在温热的泪水中迅速晕染开,在脸颊上画出两条狼狈的黑河。肩膀剧烈地、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恨意。像无数烧红的钢针,在她心尖反复穿刺、搅动。凭什么?!先一步认识他、陪伴他、悄悄仰望他那些年的,明明是自己啊!从初入职场懵懂青涩的22岁,看着他专注工作的侧影,听着他那些天马行空的故事构思,早已是她呼吸间无法剥离的小心翼翼的试探。她以为时间站在她这边!可偏偏是邓雅婷!那个比她大两岁、看起来像小白兔一样懵懂单纯、却仿佛带着天赐好运的女孩!那么轻易地、猝不及防地就摘走了她仰望了这么多年的星辰!这份不甘,如同一柄淬了毒的尖刀,一寸寸剜割着她的自尊和多年秘而不宣的深情。
懊悔。像巨大的、沉重的深海,瞬间将她吞没。冰冷的海水灌入口鼻,窒息感排山倒海。为什么不早点开口?!为什么要守着那该死的矜持?!无数次机会从指缝溜走:他写新书开头时,在咖啡厅熬通宵那次,她送宵夜去,只说了句“谢谢”;他感冒高烧独居在家那次,她偷偷放下药和粥就走.....她为什么总是选择在最近的距离做最远的观望?!无尽的悔恨几乎要将她的理智彻底击穿!她攥紧拳头,指节因用力而惨白,狠狠砸向冰冷坚硬的地面。拳面上传来钝痛,却没有麻木一丝心头的撕裂感。
“蠢货!岳清璇你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一个充满了厌恶和崩溃的声音从她牙缝里嘶哑地挤出。
不知过了多久,泪水在脸上风干、凝固。抽噎声渐渐微弱下来,只剩下沉重的喘息。像潮水般席卷而来。她的意识在那片灰暗粘稠的痛苦海洋里漂浮。那个破碎的画面又不合时宜地跳出——站在海明轩身边穿着洁白纱裙的幸福身影,不应该是陌生的邓雅婷......应该是一个穿着如晚霞般绚烂、身姿英挺飒爽的女子......模糊得如同隔了千年的尘埃。这念头荒谬又突如其来,让她本就混乱的大脑更加刺痛欲裂。
“够了......”她喃喃自语,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深深的疲惫。恨够了,悔够了,哭够了。
挣扎着从冰冷的地面站起来,双腿麻木得几乎没有知觉。走向那面映照出狼藉脸孔的、布满水渍的塑料镜子。看着镜中那个眼肿如桃、妆花成鬼、惨白憔悴如游魂的自己,岳清璇忽然咧开嘴,牵动唇边一个苦涩扭曲、近乎自嘲的弧度。这就是你?那个永远在职场上游刃有余、精致完美的岳清璇?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弄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低低的、破碎的、短促的几声干笑从喉咙里滚出来,充满了冰冷的自厌和残忍的清醒。
她用冰冷的水一遍遍泼向自己的脸。刺骨的凉意让她混乱灼热的思绪猛地一个激灵。水珠沿着额发狼狈地滴落。镜子里那个人,终于停止哭泣了。脸上的狼狈洗去了一些,露出流泪后发红的眼睛。眼底的疯狂痛苦被一种更深沉的、近乎哀莫大于心死的平静取代。心脏的位置依旧闷痛难当,像被掏空后填满了冰冷的铅块,沉重地、麻木地下坠。但那股撕裂心肺的灼烧感和毁灭一切的恨意,如同退潮般慢慢沉了下去,留下被冲刷后冰冷狼藉的荒滩。
没有毛巾。她从昂贵的晚宴手包里摸索出一包纸巾,仔细地、近乎机械地擦拭着脸上的水痕。纸巾粗劣的质感摩挲着皮肤。她开始专注地整理自己:抽出随身携带的化妆包,找出卸妆湿巾,一点一点,像处理一个坏掉的艺术品,耐心地、近乎冷酷地清理着晕染的睫毛膏和眼线。没有了化妆品修饰的脸颊苍白虚弱,布满泪痕和疲惫的沟壑。
最后,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备用的气垫粉饼。打开,对着有些变形失真的塑料镜子,一点点、一点点地将那惨白狼狈的底色压住、遮瑕、覆盖。动作稳定得可怕,每一次按压都带着一种奇特的仪式感。镜中那张脸逐渐重新有了“人”的模样——尽管眼底深处那片荒芜寂寥如万年死水,尽管唇色被重新描画后依然泛着缺血的青白。
她最后看了一眼镜子里这个熟悉又陌生、被强行拼凑起来的“岳清璇”,眼神终于只剩下疲惫过后的平静和一种近乎剥离的冷漠。那感觉,就像隔着一层透明的、坚固且冰冷的屏障,看着另一个世界的自己。屏障外面,是她的现实——海明轩终究属于邓雅婷;屏障里面,是她被彻底埋葬的、曾如野火般燃烧过的、无声的爱恋。
外面花园里的笑声透过门缝隐约传进来。司仪似乎在热络地引导着游戏的环节,人群爆发出更热烈的欢叫。
岳清璇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带着厕所特有的气味涌入肺腑。心脏像冻僵的石头,沉重冰冷,但那致命的心碎感似乎已经被那层无形的透明屏障隔绝了。她抬手,整理了一下有些歪斜的香槟色肩带。镜中女人,唇线抿成一道苍白却平静的直线。
她旋开门锁,重新推开了那扇通往喧嚣红尘的门。光线涌进。她踏入那依旧流淌着幸福旋律的后半场宴会。新郎新娘已经走到最远处的一桌敬酒,邓雅婷正在亲昵地倚靠在一个气质文静的中年妇女肩头说笑——那是她的大姨。海明轩端着酒杯,微微侧着头,专注地听着身旁长辈说话,脸上是温和妥帖的笑容,眉眼间的意气风发不容错辨。
没有人留意到她消失又出现。
岳清璇没有回到她原先的座位。她悄悄地、不着痕迹地穿过流淌着笑语的人群边缘,如同一缕无关紧要的风。来到不远处通往露台的玻璃侧门前,轻轻推开。初夏傍晚微凉的风带着草木的气息涌了进来。她没有走出去,只是停在了玻璃门内侧的阴影里,远远地望着那个璀璨灯光笼罩的中心。
视线穿越宾客的肩头和杯盏晃动的流光,最终,安静地落在宴会厅入口旁临时布置的签名台上。那里最醒目的地方,立着一张大幅的婚纱照片。
照片是静态的。俊朗的男人穿着挺括的西装,温柔地垂首,目光如同浸润在月光里一般沉静深情地凝望着他臂弯中的女子。女子穿着素缎白纱,微扬着头,眼尾那颗小小的泪痣在柔焦镜头里温柔地显现。她笑得那么真切,眼里盛放着纯净的光,那光芒里,只有她身边那个男人。这完美定格的一帧,凝固了他们此刻拥有以及未来岁月绵长的幸福。
隔着这段距离,隔着明亮的落地玻璃窗,隔着会场里温暖热闹的光影,隔着她胸腔里那片冰冷的、彻底荒芜的寂静……岳清璇专注地、深深地望着那张照片。
她就这样看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角深处,似乎有水光极快地涌动了一瞬,快得像风吹过湖面漾起的涟漪,下一秒就被那层透明的屏障无声吞噬、抚平。最终,那层水光凝结、沉底,化作一片彻底的、深不见底的平静。
风声从她身后的门缝里溜进来,悄悄地带走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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