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宋青书,是武当七侠之首宋远桥的儿子。1、武当山的晨钟暮鼓便成了生命里的刻度,
而我,是被武当寄予厚望的第三代苗子。幼时在紫霄宫后殿练拳,父亲宋远桥常站在廊下,
看我把太极十三式耍得虎虎生风。阳光穿过殿角铜铃,在我衣襟上碎成金斑,
他总爱摸着我的头感叹:青书这孩子,筋骨天赋皆是上佳,太极劲含而不露,将来必成大器。
那时的我,握着木剑追逐师兄弟们的身影,以为江湖的风永远温柔,
武当的光环会永远罩着我。及冠那年,父亲将随身佩剑“鹤唳”赠予我。剑鞘鎏金,
刻着云纹仙鹤,出鞘时清啸如鹤鸣于野。我执剑立于武当山巅,看云海翻涌似浪,
只觉天地辽阔,自己定能在这江湖闯出赫赫威名。太师傅张三丰亲授我《太极拳经》,
他白发垂肩,掌心吐纳间带起微风:青书啊,武之一道,不止在力,更在悟。你慧根极佳,
需得戒骄戒躁。我跪坐蒲团,将经文刻进心里,也把“承继武当”的重任扛上肩头。文事上,
我通览诸子百家,《道德经》能倒背如流,论起治国安邦、江湖侠义,
也能引经据典侃侃而谈。师兄弟们聚在三清殿打赌,
赌我能否接住父亲三招——往往三招未过。我赢了之后他们便想跑,可他们刚抬脚,
他们便已踉跄倒地,只能对着我笑骂:宋青书这小子,偏生文武双全,
叫我们这些粗人怎么活!那时的我,鲜衣怒马,以为这世间的赞誉与前程,
都如武当山的云雾般触手可及。门派交流宴上,我是众人瞩目的焦点。父亲和师叔们多说,
青书将来接掌武当,必能让我派更盛;外门弟子远远望见我,也会低声赞叹“宋少侠风采,
当真如芝兰玉树”。我捧着武当云雾茶,微笑着应对四方,却在瞥见父亲欣慰的眼神时,
悄悄攥紧了衣袖——我知道,这光芒万丈的未来,容不得半分差错。那时的我,
以为人生会如武当山的石阶,一步一阶,稳稳当当地走向掌门之位。却不曾想,
后来一个“情”字,会像惊雷劈碎云海,把我所有的骄傲与前程,都碾成了尘埃。
2、那年春末,武当山的杜鹃开得正盛,漫山红紫像泼翻了的胭脂盒。就在这样的时节,
峨眉派的队伍踏着石阶上来了。灭绝师太的铁剑在日光下泛着冷光,
身后跟着一群青衣女弟子,而周芷若,就站在那群身影里,像株初绽的幽兰,
一下子攫住了我的目光。她穿一身淡紫罗裙,裙摆绣着细碎的白梅,行走时裙摆扫过青石,
带起的风里都飘着淡淡的兰花香。发间别着支银蝶步摇,阳光照在上面,碎光落在她鬓角,
衬得那张脸比山间晨露还要清润。她路过紫霄宫前的铜鹤时,伸手轻轻抚了抚鹤喙,
指尖纤细,腕间银镯叮当作响——那瞬间,我握着剑的手竟微微发颤,
连父亲在旁说的“峨眉此次来访,需以礼相待”都没听清。宴席上,她就坐在我对面。
我端着茶盏,目光总忍不住往她那边瞟:看她用银箸夹起一块莲子糕,
小口小口地抿;看她听灭绝师太训话时,睫毛像受惊的蝶翼般轻轻颤动;看她偶尔抬头,
目光与我撞个正着,又慌忙低下头,耳根泛起浅浅的红。那一刻,
我忽然懂了话本里说的“怦然心动”,像有只小鹿在胸腔里横冲直撞,
撞得我连呼吸都乱了节奏。我想,我们原是极相配的。我父亲是武当七侠之首,
她是峨眉掌门灭绝师太的得意弟子;我自幼在武当勤学苦练,她在峨眉也以聪慧闻名。
若能结为连理,武当与峨眉强强联手,必是江湖美谈。我甚至偷偷想过,待日后我接掌武当,
便请父亲去峨眉提亲,用八抬大轿把她迎上山来,让她日日看武当的云海,我日日为她描眉。
可这念想很快就碎了。那日在后山练剑,我正想找机会邀她切磋,却见她蹲在溪边,
给张无忌递帕子。那帕子是我前几日特意托人从山下买来的蜀锦,上面绣着并蒂莲,
我犹豫了许久才送她,
她却转手给了张无忌——那个在武当吃百家饭长大、连身世都说不清的野小子。
我看见她替张无忌擦去脸上的泥渍,听见她轻声问“无忌师弟,手没划伤吧”,
那语气里的关切,是从未给过我的。张无忌挠着头傻笑,她竟也跟着笑起来,眉眼弯弯,
像含着一汪春水。我站在松树后,手里的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震得脚边的石子都滚了滚。凭什么?我想不通。张无忌会什么?除了那点三脚猫的功夫,
他连《太极拳经》都背不全;他有什么?不过是太师傅一时心软收留的孤儿。
可芷若看他的眼神,却比看我时亮了十倍,像星星落进了眼里。那日的杜鹃依旧红得灼眼,
可我只觉得,这漫山春色,都成了刺。3、回到房间,
我对着铜镜里的自己发愣——一身月白道袍衬得身姿挺拔,剑眉星目,
是江湖人公认的“武当玉郎”。论武功,我十三岁便悟透太极剑精要,
张无忌连太极推手都学不明白。论家世,我是宋远桥之子,未来武当掌门的不二人选,
他不过是个孤儿。论学识,我能与太师傅纵论《道德经》,他连字都认不全几个。
可师公张三丰总爱拉着张无忌的手笑:这孩子心善,有我年轻时的影子。
二师叔俞莲舟见他练拳笨拙,竟耐着性子一遍遍拆解招式,换作是我稍有差池,
早被厉声斥责“辱没门楣”。就连最严厉的七师叔莫声谷,见他被师兄弟捉弄,
也会护着他说“无忌还小”。这些我都能忍。我只在意芷若看向我的眼神,
能否像看张无忌那般,带几分暖意。晨练时,我故意将太极剑使得行云流水,
剑穗扫过她脚边,盼她能赞一句:宋师兄好功夫!宴席上,我把最甜的莲子羹推到她面前,
看她会不会尝一口。她随口提过喜欢山间的野兰花,我便每日天不亮去后山采摘,
用玉簪别在她窗棂上,只求她推开窗时能愣一愣神。可她总淡淡颔首,
目光很快飘向别处——大多时候,是飘向那个正笨手笨脚打翻茶盏的张无忌。我攥紧了拳,
指甲掐进掌心,疼得清醒:原来我费尽心机的表现,在她眼里,竟不及张无忌一个笨拙的笑。
几年过去,一直没有张无忌的消息,我一直以为我那张无忌师弟已经死了,
还为自己曾经的所做所想有点愧疚……4、光明顶的风是烈的,卷着黄沙打在脸上,
像无数细小的针。那日天未亮,六大派的人马便已在山脚集结。父亲宋远桥站在我身侧,
玄色道袍被风掀起一角:“青书,今日便是你扬名立万之时。明教妖人祸乱江湖,
咱们武当身为名门正派,定要除此大害。”我握着“鹤唳”剑的手紧了紧,
剑鞘上的云纹硌着掌心——我不止要扬武当威名,更要让周芷若看看,
谁才是真正能护她周全的英雄。队伍行至光明顶半山腰时,已闻厮杀声震耳。
明教教徒虽衣衫褴褛,眼神却如饿狼般凶狠,握着弯刀的手虎口崩裂,仍死死咬住牙关。
我跟着父亲冲在前面,太极剑划出圆弧,挑落三个教徒的兵刃,
余光里瞥见周芷若站在峨眉弟子阵中,素手紧握峨眉刺,鬓角沾了些微尘,却更显清丽。
她的目光扫过战场,最终落在我身上时,只一瞬便移开了。我的心沉了沉,
又很快燃起斗志——等我斩了明教教主,她总会多看我几眼的。可谁也没料到,
不知道哪里蹦出来一个野小子,我定眼一看,张无忌,别人认不出来,
我绝对不会认错……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衫,头发乱糟糟地贴在额上,
手里甚至没握兵器,就这样赤手空拳挡在明教众人面前。“各位前辈,明教虽有过错,
却也非尽是恶人!”他声音发哑,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执拗,“冤有头债有主,
何必赶尽杀绝?”我当时便笑了。这野小子怕是疯了,六大派高手环伺,他一个无名之辈,
也敢出来说这种话?灭绝师太的铁剑“噌”地出鞘,剑气直逼张无忌面门:“黄口小儿,
也敢替魔教妖人保命?”接下来的场面,却让我毕生难忘。灭绝师太的倚天剑何等霸道,
剑风未至,地上的沙石已被掀起三尺。可张无忌竟不退反进,双掌一合,
竟硬生生接下了这剑。他脚下的青石板裂开细纹,嘴角溢出鲜血,却依旧挺直脊背:“师太,
求您……放他们一条生路。”昆仑派掌门何太冲怒喝一声,两仪剑法如毒蛇出洞,
直刺他心口。张无忌侧身避开,指尖在剑脊上一弹,何太冲竟握不住剑柄,长剑脱手飞出。
紧接着,崆峒派的七伤拳、华山派的紫霞功、少林派的大力金刚掌……各派高手轮番上阵,
他左支右绌,身上添了一道又一道伤口,血浸透了粗布衣衫,像开了一片又一片暗红的花,
却始终没有倒下。我站在人群里,看着他用那套我从未见过的古怪掌法,
将一个个成名已久的高手震退,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这就是那个连太极推手都学不会的张无忌?这就是那个总被师兄弟们捉弄的野小子?
他身上的伤明明重得随时会倒下,眼神却亮得惊人,像淬了火的钢。“青书,上去会会他。
”父亲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已身受重伤,正是你立功之时。”我猛地回神,对啊,
他已经快撑不住了。我提着“鹤唳”剑走出人群,剑尖斜指地面,
黄沙被剑气卷成小旋:“张无忌,你勾结魔教,背叛师门,今日我便替武当清理门户!
”我刻意压低了声音,目光越过人群,直直看向周芷若——看清楚,芷若,
是我来终结这场闹剧。他抬起头,脸上沾着血污,嘴唇干裂:“青书师兄……别逼我。
”“逼你又如何?”我剑随身走,太极剑的“云手”式展开,剑光如织,直逼他周身大穴。
这一剑我用了十成力道,既为扬名,更为在周芷若面前证明——我宋青书,才是真正的强者。
可我的剑,连他的衣角都没碰到。他只是微微侧身,左手轻轻搭在我的剑脊上,
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道涌来。我只觉手腕一麻,“鹤唳”剑竟脱手飞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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