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晴盯着巴黎梧桐叶照片,指尖将“等你”按得发烫。手机震起的消息预览里,
腌萝卜、闹钟、降压药的琐碎涌来,她皱眉像见了脏东西。门响时,她慌忙藏起对话框。
不知这奔赴的决心下,藏着怎样的代价。1电脑屏幕的光映在沈晴脸上,
白月光发来的照片里,巴黎街头的梧桐叶黄得发亮,风一吹就打着旋儿往下落。
她的指尖在屏幕上反复摩挲,“等你”两个字被按得发烫,像是能透过玻璃渗进皮肤里。
手机突然震了震,屏幕上方弹出我的消息预览。“明早七点的航班,我定了五个闹钟,
到时候叫你。”“腌萝卜给你装在青瓷罐里了,通宵调的料,比上次多放了半勺糖。
”沈晴的眉头瞬间拧成疙瘩,像是看到什么脏东西似的移开眼。她点开对话框,
手指在屏幕上敲了个“嗯”,连个句号都懒得加。
心里却在翻江倒海——等明天把辞职报告甩给领导,就跟我摊牌。这破工作谁爱干谁干,
国内的日子早就过腻了。白月光在塞纳河边等着她呢,那才是值得奔赴的人生。
门外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沈晴手忙脚乱往上划聊天记录,
把和白月光的对话框藏进列表深处。我提着个超大号行李箱走进来,
衬衫后背的褶皱能塞进半只拳头,一看就是没来得及换的工装。“下午加了三个小时班,
客户临时改需求,衬衫皱得跟咸菜似的。”我笑着挠挠头,把箱子往地上一放就开始解拉链。
2“护照放最外层口袋了,红色封皮一眼就能瞅见,过安检省时间。
”“你那降压药我分了小包装,早中晚三顿都标了时间,贴在化妆镜上了。
”“你妈上周说三楼张婶又往门口堆垃圾,我托社区的朋友去协调了,以后应该不会了。
”我一边絮叨一边往箱子里塞东西,折叠衣架摆得整整齐齐,连袜子都按颜色分了格。
沈晴坐在沙发上,指甲无意识地抠着抱枕套,听着这些话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你能不能别念叨了?”她猛地拔高声音,冷得像腊月里的冰棱子。我手里的动作顿住,
举着她的真丝围巾僵在半空,眼里的笑意一点点淡下去。“明天去机场,你别来了。
”沈晴别过脸,盯着窗外昏黄的路灯,语气没半点商量的余地。我愣了好一会儿,
喉结滚了滚,眼里的光像是被暴雨浇过的火堆,一点点暗下去。“我想送你到安检口,
万一有什么东西忘了呢?”声音低得像怕惊着空气里的灰尘。沈晴没应声,
视线落在窗帘缝隙里,心里那杆秤早就偏得没边了。白月光在地球另一端等着她,
我这点所谓的“关心”,不过是黏糊糊的累赘。不值钱,也没必要。我沉默了几秒,
又低下头继续收拾,只是动作慢了不少,叠衣服的手都带着点抖。
箱子拉链拉上时发出“咔嗒”一声轻响,在安静的客厅里却格外刺耳。沈晴始终没回头,
连句“辛苦了”都懒得说。她满脑子都是巴黎铁塔的灯光,
是白月光穿着风衣朝她伸手的样子,连呼吸都带着点飘。至于我熬了一整夜的腌萝卜,
大概早就被她归到“廉价又碍事”的堆里了。我把箱子推到门口,
又转身从包里掏出个保温杯。“明早的豆浆我提前订了,热乎的,放你床头柜上了。
”3沈晴还是没理,假装在看手机。门轻轻带上的瞬间,她立刻点开和白月光的对话框,
指尖飞快地敲着字,连带着肩膀都在雀跃。“明天落地就能见到你啦。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来,她对着屏幕笑出了声,眼角的细纹都带着光。根本没想起,
我衬衫后背那片褶皱里,藏着连续加班的疲惫,藏着跑遍三条街才买到的青瓷罐。也没想起,
那些被她嫌烦的琐碎,是我打了七八个电话才问来的降压药吃法,
是跑了三趟派出所才摆平的邻里纠纷。现在在她眼里,这些都是绊脚石。
是阻碍她奔向“真爱”的,碍眼的绊脚石。我站在门外,手还搭在门把手上,
听见屋里传来隐约的笑声。走廊的声控灯灭了,黑暗里,我摸了摸口袋里的小盒子,
冰凉的银戒硌着掌心。那是攒了三个月工资,请巷口老银匠打的,
戒面内侧刻着她名字的缩写。本来想等她这次出差回来,在她公司楼下求婚的。4现在看来,
好像没必要了。屋里的灯亮了很久,沈晴对着白月光的照片看了又看,
连行李箱的锁扣没扣紧都没发现。她盘算着到了国外要住哪间公寓,要去哪家餐厅约会,
连辞职报告的措辞都想好了——“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至于我这个人,
大概就像她明天要扔掉的旧拖鞋,用过了,就该丢了。后半夜的时候,沈晴起夜,
看见厨房的灯还亮着。她走过去,看见我蹲在地上,
正把她落在茶几底下的隐形眼镜护理液往小袋子里装。“怎么还没走?”她皱着眉,
语气里的不耐烦藏都藏不住。我手一抖,护理液差点摔地上,
赶紧扶稳了:“怕你有东西忘带,再检查检查。”“不用了,你赶紧走吧,看着烦。
”沈晴转身就要回房。“对了,”我突然开口,声音有点哑,“你上次说喜欢的那家樱花酥,
我托人在机场免税店留了两盒,登机前记得去取。”沈晴的脚步顿了顿,没回头,
闷闷地说了句“知道了”,就摔上了房门。我看着紧闭的门板,慢慢站起身,
把护理液塞进箱子侧袋。5客厅的挂钟敲了两下,凌晨两点了。我从包里掏出个小本子,
上面记着她的喜好:不吃葱姜蒜,怕黑要开夜灯,来例假时要喝红糖姜茶……笔尖顿了顿,
最终还是合上了本子,塞进了自己的口袋。这些,以后大概也用不上了。沈晴躺在床上,
翻来覆去睡不着,满脑子都是白月光说的“等你来了,我们就去普罗旺斯看薰衣草”。
手机又震了一下,是我发来的消息。“窗户关紧了,天气预报说明天有雨。
”她直接把手机调成了静音,往被子里缩了缩。窗外的风刮得紧,树叶沙沙作响,
像谁在低声叹息。但沈晴没听见,她正忙着在梦里和白月光拥抱,连我在楼下站了半小时,
最终还是默默离开的背影,都没能闯进她的思绪里。天亮前,沈晴迷迷糊糊醒来,
看见床头柜上摆着保温杯,旁边压着张纸条。是我的字迹,
一笔一划写着:“豆浆放温了再喝,别烫着。”她瞥了一眼,
随手把纸条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起身开始化妆。口红选了最亮的色号,
眼影是白月光喜欢的珠光色。她对着镜子转了个圈,觉得自己美得像朵要盛开的花。
至于垃圾桶里的纸条,至于那个通宵熬腌萝卜的人,早就被她抛到九霄云外了。毕竟,
奔赴新生活的路上,总该丢掉些不值钱的东西。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拉着行李箱出门时,她甚至没再看一眼这间住了三年的屋子,
没看一眼冰箱里那罐还冒着寒气的腌萝卜。阳光正好,适合启程。只是那时的沈晴不知道,
有些被丢掉的东西,一旦没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机场大厅里人挤人,
广播里的登机提醒一遍遍地炸响,像催命符似的。我拎着礼盒在人群里钻,衬衫湿了大半,
额角的汗顺着下巴往下滴,砸在锃亮的地砖上。远远看见沈晴站在值机柜台前,
我扯开嗓子喊她名字,声音都劈叉了。6沈晴回头看见我,眉头瞬间拧成疙瘩,
像见了什么脏东西。我冲到她面前,喘得说不出话,手忙脚乱把礼盒往她手里塞。
“再……再考虑考虑好不好?”我扶着膝盖喘气,“你在这边刚升了部门主管,
他那边……”话没说完,沈晴猛地后退一步,动作大得差点撞到后面的人。
她像被我的手烫着似的,眼神冷得能冻死人:“你到底懂不懂?他跟你不一样。”胳膊一扬,
我手里的礼盒“啪”地掉在地上。丝带散开,银戒滚出来,在光线下闪了闪,
像颗被遗弃的眼泪。“你以为送这些破烂就有用吗?”她的声音突然拔高,
周围的人都停下来看。“你一个月挣那点死工资,够他一顿饭钱吗?”她盯着我发白的脸,
嘴角勾出冷笑。“你永远也比不上他,这辈子都追不上。”每个字都像淬了冰,
扎得人骨头疼。我僵在那儿,手还保持着递东西的姿势,指尖抖得厉害。沈晴弯腰捡起戒指,
捏在手里转了两圈,像在玩什么垃圾。然后,她抬手,狠狠把戒指砸在我脚边。
“叮”的一声,银戒在地上弹了弹,滚到我鞋跟旁。“别再纠缠了,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甩下这句话,转身就走。红色的行李箱轮子在地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一步步离我越来越远。我盯着她的背影,看着她头也不回地走进安检口,
心里像被掏空了一块。周围的人还在看,指指点点的,像在看一场滑稽的闹剧。
我蹲下去捡戒指,指尖碰到冰凉的金属,才发现自己在抖。戒面上刻的“沈晴”两个字,
被磨得有点发亮,那是我天天揣在兜里摸出来的。三个月工资,攒了整整九十天,
每天啃馒头就咸菜,就为了这个破玩意儿。真傻。我把戒指攥在手心,
冰凉的触感顺着血管往心脏钻。7广播又响了,说她那班飞机开始登机了。我突然想冲过去,
想把她拽回来,想问问她这几年的日子到底算什么。脚刚抬起来,又重重落下。算了。
人家心里早就没你了,犯不着再丢人现眼。我慢慢站起来,礼盒还躺在地上,
缎带被人踩了好几个脚印。旁边有个保洁阿姨叹着气扫地,看我的眼神带着点同情。
“小伙子,别往心里去,不值得。”她低声说。我扯了扯嘴角,想笑,眼泪却先掉了下来。
真没出息。走出机场大厅时,天阴沉沉的,风卷着沙子往眼睛里钻。手机在口袋里震,
是沈晴公司同事发来的消息。“哥,沈晴真辞职了?那晋升名额……”我盯着屏幕看了半天,
回了句“嗯,她有更好的去处”。其实我没说,那个总监的位置,领导上周就跟我谈过了,
说我熬了五年,该轮到我了。我还没说,为了帮她处理她妈被邻居讹钱的事,
我跑了七趟派出所,差点跟人打起来。更没说,她走前随口提了句想吃城南的糖糕,
我凌晨四点就去排队,结果她连看都没看。这些话,现在说出来,像放臭屁一样,没人在乎。
8坐地铁回家,车厢里空荡荡的。我对面的座位上,一对老夫妻在互相喂橘子,
老太太笑的时候,老头赶紧递纸巾。我别过脸,看着窗外掠过的高楼,眼睛涩得厉害。
以前沈晴总说,等我升职了,我们就贷款买个小房子,带个阳台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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