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砖的光一种囡囡最热门小说_免费小说全集一块砖的光(一种囡囡)

1 砖心筑梦父亲是工地瓦工，母亲是帮厨小工。我们一家三口挤在漏雨的工棚里，

桌上永远有荤素搭配的饭菜。父亲粗糙的手指会温柔地翻我的试卷：“囡囡要考大学，

砖头要实心，读书更要实心。”高三那年，父亲从脚手架上摔了下来。

葬礼后母亲掏出个旧本子，上面记满了“囡囡学费存款”。“你爸留了话，

”她声音干涩却坚定，“天塌了，还有妈这块砖顶着。”我把父亲的安全帽放在书桌上，

帽檐下压着最后一张全家福。高考放榜那天，

浙大建筑系的录取通知书映亮了母亲含泪的笑脸。大学四年，她同时打三份工，

手指在洗碗水里泡得发白。毕业典礼上，我把设计奖杯放进她怀里：“妈，

以后我给您盖最结实的房子。”她抚摸着奖杯上“陈念”的刻字，

泪珠滚落：“你爸说的对……砖头实心，房子才牢靠。”2 雨夜温情雨点砸在铁皮棚顶上，

声音又密又急，像无数小锤子不知疲倦地敲打。我蜷在铺着旧毯子的木板床边，

膝盖抵着那本摊开的物理习题集，油墨味儿混着工棚里终年不散的潮湿水泥气，

一个劲儿往鼻子里钻。这间低矮的屋子是我们一家三口在城郊工地旁临时的窝，

角落堆着父亲的瓦刀、灰铲，还有母亲收拢的几捆干菜。风从门板的缝隙里钻进来，

带着湿冷的寒气，我下意识裹紧了洗得发白变薄的校服外套。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一股更浓重的水汽卷着父亲身上熟悉的水泥粉尘味道涌了进来。他回来了。

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身寒气，雨珠顺着他那件深蓝色、洗得几乎看不出原色的旧工装往下淌，

在地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安全帽被他随手摘下，搁在门边的小木凳上，

露出被汗水浸得湿漉漉的头发，紧贴在额角。他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

眼角的皱纹里嵌着洗不净的灰土，但那双眼睛望向我时，却像被雨水洗过一样，

瞬间亮了起来。“囡囡回来啦？”他的声音有点哑，带着工地上吆喝了一天的粗粝感，

却又奇异地透出温和。“嗯。”我应了一声，目光落在他那双大手上。

那实在不像一双父亲的手，更像是属于某种粗糙坚硬的工具——指关节异常粗大，

指腹和掌心覆盖着一层厚厚的老茧，颜色是深褐色的，像是被泥土和石灰浆彻底腌渍透了。

几道新鲜的划痕横亘在手背上，伤口边缘微微翻卷着，渗出一点暗红的血丝，

显然是被什么锐利的东西划破了。母亲紧跟着父亲进来，

手里拎着一个鼓鼓囊囊、边缘磨损得厉害的旧布包。她身材瘦小，

身上的旧棉袄也沾着油污和面粉的痕迹。她没多说话，

只是麻利地把布包放在那张用砖头垫着腿的旧木桌上，解开系扣，

变戏法似的端出里面的两个铝饭盒。盖子一掀开，热气腾腾的白米饭香气，

混合着炒青菜和……一小份油亮亮的红烧肉的诱人味道，

瞬间霸道地驱散了工棚里所有的湿冷和尘埃气。“快，趁热吃！”母亲催促着，声音不高，

带着常年烟熏火燎的微哑。饭桌很小，我们三个围坐着，几乎胳膊碰着胳膊。

父亲伸出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小心地、几乎是笨拙地拿起筷子，

夹起一块肥瘦相间、烧得红亮诱人的肉，稳稳地放进我碗里白米饭堆成的“小山”顶上。

油汁迅速渗透下去，染黄了周围晶莹的米粒。“读书费脑子，多吃点肉。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我看着那块肉，又看看他们碗里几乎全是青菜和几片薄薄的土豆，

喉咙有点发堵。“爸，妈，你们也吃啊……”“我们天天在灶台边，闻味儿都闻饱了！

”母亲立刻截断我的话，飞快地夹了一筷子青菜塞进自己嘴里，

又给父亲碗里添了一大勺土豆片，“你爸今天扛了一天砖，累坏了，多吃点这个实在。

”她低头扒拉着自己碗里的饭，刻意避开了我的目光。父亲则只是憨厚地笑了笑，

没再说什么，端起碗，大口大口地吞咽着，那专注的模样，仿佛碗里是世间至味。吃完饭，

父亲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去角落整理他的工具，而是用粗糙的手指，

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小心翼翼地翻开了我放在桌角的数学试卷。

鲜红的“86”写在卷头。他的指腹带着砂纸般的触感，

轻轻拂过那几道被我用红笔仔细订正过的错题。“嗯，有进步。”他点点头，

声音低沉而认真，“囡囡，记着爸的话，砖头要实心，一块挨一块，砌得紧，墙才牢靠，

风吹雨打都不怕。读书更要实心，一点一点学扎实了，心里那栋‘大学’的楼，

才能盖得起来，盖得高，盖得稳当。”他抬起眼，目光穿过简陋工棚的昏暗，落在我脸上，

那里面没有望子成龙的急切，只有一种磐石般的笃定，“你行的，爸信你。

”窗外的雨还在敲打着铁皮顶棚，滴滴答答，像是时光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工棚里，

昏黄的灯泡悬在头顶，光线只够勉强驱散一小圈黑暗。父亲坐在那张咯吱作响的矮凳上，

面前摊开一个用旧挂历纸背面仔细糊成的厚本子。他捏着一支短得快要握不住的铅笔头，

眉头微微拧着，神情专注得如同在雕琢一件精细的工艺品。他正一笔一划地写着什么，

笨拙却用力，那布满老茧和裂口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显得更粗大了。铅笔划过粗糙的纸面，

发出“沙沙”的轻响。我凑近了些，借着昏暗的光线看清了本子上的内容。是账目。一行行，

一列列，日期、项目、进项、支出，字迹歪歪扭扭，大小不一，却写得极其认真。

最新的一行墨迹未干：“5月15日，王工头结上月工钱，贰仟叁佰元整。

”下面紧跟着一行支出记录：“5月16日，交工棚租金，贰佰元；买米面油盐，

壹佰伍拾元；囡囡学校资料费，壹佰贰拾元……”父亲在“囡囡学校资料费”那几个字旁边，

用铅笔重重地画了一个小小的圈。“爸，这是什么？”我忍不住轻声问。父亲没有抬头，

铅笔头在本子空白处点了点，

那里有一行单独用更大的字体、更深的笔迹写着的字：“囡囡大学学费”。

下面画着一道长长的、坚定的横线。他这才侧过脸，眼角深刻的皱纹里似乎藏着笑意，

又像藏着沉甸甸的东西。“攒着，”他声音不高，却像石头落地般沉稳，“一点一点攒。

你妈管着家里的流水，这大头，爸替你存着。以后上大学，用得着。”母亲正坐在床边，

借着灯光缝补父亲白天刮破的工装袖子。针线在她同样粗糙却灵巧的手指间飞快地穿梭。

听到父亲的话，她抬起头，没说什么，只是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没有豪言壮语，

只有一种日复一日操劳沉淀下来的、磐石般的平静和决心。昏黄的灯光笼罩着她低垂的脸庞，

额前一缕花白的头发散落下来，她抬手轻轻抿到耳后，动作自然得如同呼吸。

针尖穿过厚实的帆布，发出轻微的“噗”声，在这雨声沙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也格外安稳。日子就像父亲搅拌的水泥砂浆，粘稠、滞重，

却也在无声的搅拌中一点点向前推进。

我的高中生涯在笔尖沙沙的摩擦声、试卷翻动的哗啦声和偶尔为难题蹙起的眉头中悄然滑过。

我的成绩算不上拔尖，只是中上，稳稳地挂在年级榜单中间偏上的位置，

像一块被砌在墙中间的砖，不显眼，但牢固。没有惊才绝艳的天赋，

只有靠着晨读晚练、一遍遍啃书本磨出来的扎实。父亲那句“砖头要实心”的话，

成了我书桌前无形的座右铭。家里的餐桌上，那碟荤菜的位置，永远朝着我的方向。

父母身上那洗得发白、打着补丁却永远整洁的旧衣服，

和租住的、夏天闷热冬天透风的便宜平房，无声地诉说着那笔“囡囡大学学费”的沉重分量。

3 天塌砖顶高考倒计时的数字在教室后墙的黑板上一天天变小，

空气里弥漫着粉笔灰和焦灼的味道。那是个异常闷热的午后，一丝风也没有，

窗外的蝉鸣叫得人心头发慌。我正埋首于一套模拟试卷的最后一道大题，

额头渗出的细汗沾湿了额角的碎发。突然，教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撞在墙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打断了满室的笔尖沙沙声。班主任王老师站在门口，

脸色是从未有过的苍白，眼神慌乱地扫视着，最后死死地钉在我身上。那眼神里的东西，

像冰锥，瞬间刺穿了我闷热的混沌。“陈念！快！跟我出来！”她的声音又急又尖，

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一种冰冷的不祥预感，像毒蛇一样瞬间缠紧了我的心脏，

勒得我几乎无法呼吸。我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划过水泥地面，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脑子里一片空白，嗡嗡作响，身体却不由自主地跟着王老师冲了出去。走廊的光线白得刺眼。

王老师嘴唇哆嗦着，语无伦次，

：“工地……脚手架……摔下来了……医院……你爸……快……”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重锤，

狠狠砸在我的神经上。脚手架？摔下来？我爸？这些词组合在一起，

构成一幅我拒绝相信的画面。腿脚瞬间软了，世界开始旋转、倾斜，

走廊尽头那扇透进天光的窗户，扭曲成一片模糊的光晕。冰冷的医院走廊，惨白的灯光，

刺鼻的消毒水气味浓得让人窒息。尽头那扇紧闭的抢救室大门，像一张沉默而残酷的嘴。

母亲蜷缩在门边冰冷的塑料排椅上，瘦小的身体缩成一团，

仿佛要消失在那件沾满灰泥点子的旧外套里。她低着头，我看不见她的脸，

只看到她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死死地、痉挛般地互相绞扭着，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

那双手，曾经在灶台前麻利地操持，曾经温柔地抚过我的额头，此刻却只剩下无助的颤抖。

时间凝固了，每一秒都被拉长成一种无声的酷刑。终于，那扇沉重的门被推开，

发出滞涩的摩擦声。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出来，摘下口罩，

脸上只有一片沉重的、职业化的疲惫和漠然。他没有看母亲，也没有看我，

目光仿佛穿透了我们，落在虚空中的某个点上。他摇了摇头，嘴唇开合，

吐出几个冰冷的字眼：“……没抢救过来……高处坠落……内脏破裂大出血……节哀。

”“轰——”不是声音，是感觉。仿佛整个世界在脚下崩塌，

碎片裹挟着冰冷的绝望狠狠砸进我的五脏六腑。身体里支撑的什么东西瞬间断裂了，

我膝盖一软，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坚硬冰冷的水磨石地面撞上膝盖和手掌，

传来清晰的痛感，却远不及心口那被撕裂般的剧痛万分之一。“爸——！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哭喊冲破喉咙，在死寂的走廊里撞出空洞的回响。眼泪汹涌而出，

模糊了视线，也模糊了那扇吞噬了父亲生命的、冰冷的门。母亲的身体剧烈地一震，

猛地抬起头。那张总是平静、隐忍的脸上，

此刻只剩下一种被巨大力量瞬间抽空了灵魂的空洞和茫然。她看着我摔倒，

看着我在冰冷的地上崩溃哭喊，那双深陷的眼窝里，干涸得没有一滴泪。

只有一片死寂的灰烬。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站起身，像一个关节生锈的木偶。然后，

她一步一步，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我面前，慢慢地蹲了下来。她没有立刻扶我，

只是伸出那双同样冰冷、同样在剧烈颤抖的手，轻轻地、笨拙地，一下，又一下，

拍着我的背。动作僵硬而沉重，每一次落下，都带着她全身无法抑制的颤栗。

空气里只剩下我嘶哑绝望的哭声，和她压抑在喉咙深处、几乎听不见的、破碎的抽气声。

冰冷的绝望和消毒水的味道，死死扼住了我们。葬礼简单得近乎潦草。

父亲躺在那个冰冷的木匣子里，穿着他唯一一套没沾泥灰、却依旧显得陈旧蹩脚的深色西装，

面容经过整容师的修饰，呈现出一种僵硬的平静，却再也寻不回一丝熟悉的温度。

母亲穿着不知从哪里借来的、明显不合身的黑色衣服，从头到尾，她都像一尊沉默的石像。

她没有嚎啕大哭，只是死死地咬着下唇，咬得渗出了血丝，那血珠凝结在干裂的唇上，

像一粒绝望的暗红玛瑙。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父亲的遗像，那里面没有了泪水，

只剩下一种被彻底掏空后的、深不见底的荒芜。送走了最后几个帮忙的工友，

小小的出租屋里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死寂。灰尘在窗外斜射进来的光柱里无声地飞舞。

母亲背对着我，站在那张承载过无数顿简单却温暖饭菜的旧木桌前，肩膀微微塌陷着，

仿佛再也承受不住任何重量。许久，她缓缓转过身，

手里紧紧攥着那个我曾见过的、用挂历纸糊成的厚本子。封皮已经磨损卷边，

沾染着洗不掉的油渍和几道深褐色的、像是凝固血迹的痕迹。她走到我面前，

动作迟缓得像一个老人。没有看我，只是低头，用同样布满裂口和薄茧的手指，

异常吃力地、一页一页地翻开那个本子。纸页发出脆弱而干涩的“哗啦”声。翻到中间一页，

她的手指停住了。那一页密密麻麻写满了日期和数字，但最顶端的空白处，

有一行用铅笔重重写下的字，笔迹是父亲的，歪歪扭扭，

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气：“囡囡学费存款——天塌了，还有娃他妈这块砖顶着！

”母亲枯瘦的手指，颤抖着，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那行字。

仿佛那粗糙的纸面能传递给她某种支撑下去的力量。终于，她抬起脸，看向我。

那双干涸了多日的眼睛，此刻被一种巨大的悲痛冲刷着，终于泛起了深红的水光，

泪水无声地溢出眼眶，顺着她深刻而疲惫的纹路蜿蜒流下。她的嘴唇剧烈地哆嗦着，

喉头滚动了好几下，才发出声音，那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却带着一种淬过火般的、令人心碎的坚定：“囡囡……”她深吸一口气，

每一个字都像从胸腔深处挤出来，带着血和泪的重量，“你爸……他留了话……天塌了，

还有妈……妈这块砖……顶着！” 最后一个字落下，她猛地闭紧了眼睛，

大颗的泪珠滚滚而落，砸在手中捧着的旧本子上，迅速洇开了那行铅笔字的边缘。

父亲那顶深蓝色的、边缘被磨得发白起毛的安全帽，

被我郑重地放在了我那张小小的、堆满书本习题的书桌上。它像一个沉默的哨兵，

矗立在台灯的光晕边缘。帽子的内衬边缘，还顽固地残留着一圈淡淡的汗渍，

那是父亲留下的最后印记，一种混合着尘土、辛劳和体温的气息，固执地不肯散去。

帽子沉甸甸的，我用指尖拂过那冰冷粗糙的表面，小心翼翼地将帽檐轻轻掀开一点，

露出下面压着的那张小小的、塑封过的照片。那是去年夏天，

我们一家三口难得去附近的公园“奢侈”了一次，在花坛边请路人帮忙拍的。照片上，

父亲站在中间，穿着他最干净的那件条纹汗衫，咧着嘴，

笑得露出一口不算整齐却异常真实的牙齿，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他两只粗糙的大手，

一只搭在我肩膀上，一只搂着母亲的肩。我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微微侧着头，

脸上是有点不好意思的笑容。母亲依偎在父亲身边，笑得腼腆而满足，

眼角眉梢都带着难得的轻松。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我们身上投下斑驳的光点。

那是我记忆里最明亮、最温暖的一个瞬间，被永恒地定格在这方寸之间。如今，

它就压在父亲的安全帽下。帽檐的阴影，恰好遮住了父亲大半张灿烂的笑脸，

只留下他搭在我肩头的那只宽厚的手，和母亲半边温柔的笑靥。台灯橘黄色的光，

只照亮了照片的下半部分，照亮了我微微扬起的嘴角，和母亲眼中那时未曾散去的暖意。

光与影的分界如此鲜明，仿佛将那个完整的、鲜活的夏日，硬生生地切割成了两半。

一半留在了过去，被冰冷的帽檐覆盖；一半延伸到现在，

被这微弱却固执的台灯光苦苦支撑着。我久久地凝视着照片上父亲那只被阴影覆盖的手，

仿佛还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和力量。然后，

目光缓缓移向旁边摊开的、写满了密密麻麻公式的物理习题册。笔尖悬停在纸页上方，

微微颤抖着。最终，它沉沉地落下，像父亲曾经砌下的每一块砖，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心，

在空白的演算区域，用力地写下了第一笔。时间不再是温吞流淌的河水，它凝固了，

沉重如铅，又或者被按下了快进键，飞驰得令人心悸。高三最后的日子，

是在一种近乎窒息的沉默和燃烧般的透支中熬过去的。每一个晨光熹微的清晨，

母亲总是比我更早离开那张吱呀作响的床铺。

厨房里传来极轻微的、刻意压低的响动——是她在为我准备带去学校的午饭。铝饭盒里，

有时是雪白的米饭配上几片酱色的卤豆腐干和翠绿的炒青菜，有时是节省下来的肉丝炒咸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