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这个认知像一桶冰水浇在我头上,让我浑身发冷。虽然,严格来说,
我已经没有"身体"可以感受温度了。我漂浮在空中,看着下方简陋的灵堂。
几张我的照片被随意摆在角落,几个大学同学和同事站在那儿,表情说不上是悲伤还是尴尬。
没有花圈,没有哀乐,更没有——我的家人。"听说她是为了赶去给她弟弟送钱才出的车祸。
"一个戴眼镜的女人小声说。"可不是,那天暴雨那么大,出租车都不愿意跑长途,
她非要坐那辆黑车。"另一个短发女人摇头,"结果半路出了事,黑车司机跑了,
连赔偿都没有。"我苦笑。这就是我,许安然,三十二年的生命,
最后换来的是别人茶余饭后的几句闲谈。我的视线穿过墙壁,看到灵堂外的走廊。
我的父母——许建国和王秀兰,正在和殡仪馆的工作人员讨价还价。"最便宜的就行,
反正也没几个人来。"我父亲皱着眉头,"女孩子家,没必要搞那么隆重。""就是,
留着钱给耀祖娶媳妇用。"母亲附和道,语气里没有一丝失去女儿的悲痛,
只有对金钱的斤斤计较。许耀祖,我的弟弟,甚至没有出现在我的葬礼上。后来我才知道,
那天他正忙着用我的赔偿金请朋友在KTV狂欢。一边儿狂欢,
一边儿抱怨没有及时把钱送来。灵魂状态下,我回顾了自己短暂而可悲的一生。从我记事起,
家里最好的永远属于许耀祖。新衣服、新玩具、鸡腿和牛奶,全是他的。我穿堂姐的旧衣服,
玩邻居丢弃的布娃娃,吃弟弟剩下的饭菜。"你是姐姐,要让着弟弟。
"这句话贯穿了我的整个童年。十岁那年,我发高烧到40度,
父母说"小孩子发烧很正常",继续打麻将。而弟弟只是咳嗽两声,他们就连夜送医院,
守了一整晚。十八岁,我拼命学习考上重点大学,父母却逼我把名额让给只考上三本的弟弟。
"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早点工作帮衬家里才是正经。"二十二岁,
我偷偷自学参加成人高考,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好工作,每个月工资大半都被父母要走。
"耀祖要买房子,你做姐姐的不帮忙谁帮忙?"三十二岁,
我为了赶在弟弟生日前送去他看中的新款手机,坐上了那辆致命黑车...恨吗?当然恨。
但更多的是对自己的愤怒——为什么我一次次妥协,一次次允许他们践踏我的尊严和人生?
"不甘心吗?"一个空灵的声音突然在我脑海中响起。"谁?"我四处张望,
但除了殡仪馆的场景,什么也看不到。"给你一次重来的机会,要不要?"我愣住了。重生?
这种只存在于小说里的事情?"代价是什么?"我警惕地问。"没有代价,
只是...你会记得这一切。"声音轻笑,"记住这种痛,才能做出不同的选择。
"我看向灵堂里自己苍白的遗照,再看看门外为几百块钱争执不休的父母,
一股前所未有的决绝涌上心头。"我要重来一次。"我听见自己说,"这一次,
我绝不会再做任人宰割的许安然!""如你所愿。"一阵天旋地转后,
刺眼的阳光让我眯起眼。我正坐在熟悉的书桌前,墙上日历显示——2010年6月5日。
这是我的十八岁生日,也是高考前三天。"安然!死丫头躲哪儿去了?快出来帮弟弟复习!
"母亲尖锐的声音从楼下传来。我低头看着自己光滑细嫩的手,
没有常年加班敲键盘留下的茧子,没有为省钱做家务留下的伤痕。我真的回来了。
书桌抽屉被拉开一条缝,我瞥见里面空空如也的存钱罐——想起来了,就在今天早上,
许耀祖偷走了我辛苦两年存下的大学学费。前世的我哭了整整一天,却不敢告诉父母,
因为他们只会说"你弟弟用钱肯定有正事"。这一次,我轻轻合上抽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许耀祖,许建国,王秀兰,你们的好女儿、好姐姐回来了。这一次,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高考结束后,我估算分数远超顶尖大学录取线,但面对父母的询问,
我只说"考的并不是那么理想,可能刚过二本线"。"我就知道你不是读书的料,
"父亲许建国吐着烟圈,"李厂长那边我已经说好了,下个月你就去他厂里上班,
一个月1800,够你弟弟买双好球鞋了,早早找个活干了,别一天在家里什么钱也不赚,
就知道上那破学。"我低着头假装难过,心里冷笑。前世我就是这样被骗去打工,
所有工资都被父母拿走给弟弟挥霍。第二天,我悄悄找到班主任李老师。"老师,
我的录取通知书能不能直接寄到学校?家里...不太方便。"李老师推了推眼镜,
似乎明白了什么,"放心吧,我会帮你留意。"回家路上,我遇到了从上海回来的表姐许莹。
前世我们并不亲近,但我知道她后来成了一家外企的高管。"安然!听说你今天高考结束?
"许莹热情地拉住我,"要不要来上海打暑期工?我们公司正好招临时文员,
包住一个月3500。"我眼睛一亮,这正是我需要的——离开这个家的机会。
"真的可以吗?但我爸妈...""交给我。"许莹眨眨眼,"我跟你爸妈说,
就说带你见见世面,以后好嫁人。"当晚,
母亲王秀兰翻我的抽屉时"偶然"发现了我藏起来的日记本。我假装慌张地抢回来,
这反而让她更加怀疑。高考成绩公布那天,整个小城都轰动了——我成了市状元。
记者挤满了我们狭小的客厅,父母被迫换上最体面的衣服,脸上堆满假笑。"许先生,
您是怎么培养出这么优秀的女儿的?"父亲搓着手,"这个...主要是她弟弟学习好,
带动了她..."记者们面面相觑。我适时地插话:"爸爸说得对,
弟弟经常'借'我的复习资料看呢。"特意强调了"借"字。记者走后,父母立刻变了脸。
"死丫头,考这么好为什么不早说?"母亲拧着我的胳膊,"现在全城都知道了,
我们还怎么让你去打工?"我忍着痛,轻声说:"爸妈,
我听说状元有奖学金...还有电视台要采访,如果我不去上大学,
可能会有人问原因..."父亲脸色变了。他最在乎面子,但他更在乎奖学金。"行吧,
你去上。但生活费自己想办法,
家里的钱要留着给你弟弟复读,你弟成绩比你更好,留给他用,以后有大用。
"我假装顺从地点头,然后提出:"爸,学校说要准备电脑...状元买电脑,
商家会给折扣..."就这样,我得到了人生第一台笔记本电脑。当晚,
许耀祖故意把可乐洒在上面,我早有准备地录下了这一幕。"爸,
记者明天还要来跟进状元的大学准备情况..."我小声啜泣。父亲暴跳如雷,
第一次打了许耀祖一巴掌,并赔了我一台更好的电脑。
当晚弟弟大闹了一场,妈妈与爸爸吵了一顿,抱怨他不该打弟弟,
最后还是给了弟弟1000零花钱才让弟弟消气。过节日时,桌上,
母亲端出最后一道菜——红烧排骨,整盘推到许耀祖面前。"快吃,妈特意给你做的。
"她满脸堆笑地给弟弟夹了三大块,转头瞥见我伸向盘子的筷子,
突然一记打手:"女孩子吃这么多肉会胖!以后嫁不出去谁养你?
"父亲抿着酒附和:"就是,你弟正在长身体。"说着把剩下的排骨连盘子挪到弟弟面前。
我默默收回手,却看见许耀祖故意夹起一块在我眼前晃了晃,咬一口就吐在地上:"呸!
妈你盐放多了吧?难吃死了!""哎哟宝贝儿子,妈下次注意!"母亲慌慌张张站起来,
"妈给你煎荷包蛋,放三个蛋!"父亲已经掏出钱包:"走,爸带你下馆子吃牛排!
"临出门前回头瞪我:"把地上收拾了,还有这些剩菜不许浪费。"门砰地关上,
我盯着地上沾着口水的排骨,突然笑出声来——多好的素材啊,手机录像功能可一直开着呢。
在表姐许莹的帮助下,我来到了上海。白天做文员,晚上用电脑研究股票。凭借前世记忆,
我认出了几家后来暴涨的公司。"你懂股票?"许莹惊讶地看着我电脑上的分析图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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