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谎言之碑
汗水混着铁锈味,糊在我眼皮上,又咸又涩。手腕上的铐子死沉,磨破了皮,黏糊糊的,分不清是血还是汗。押运车像个喘不过气的铁棺材,颠簸在坑洼的路面上,每一次颠簸都撞得我骨头生疼。空气里是汗臭、尿臊,还有前排那个大块头犯人身上散不去的劣质烟草味,闷得人想吐。
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胃里空得火烧火燎。后槽牙悄悄磨着藏在舌根底下那半块硬得硌牙的压缩饼干,盘算着怎么用它撬开旁边老蔫手里那个瘪了一半的沙丁鱼罐头。老蔫这老油条,饿得眼发绿,但疑心病重得像块石头。得编个像样的由头……就说这饼干是上回管教偷偷塞给我的“特供”,加了肉松?或者……
念头还没转利索,一声刺破耳膜的锐响猛地扎进脑仁!
不是急刹,是某种……活物被硬生生撕开的、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紧接着是惊天动地的撞击!整个世界像被一只巨手攥住狠狠掼在地上!
我的身体猛地向前飞出去,又被安全带死死勒住胸口,五脏六腑瞬间挤成一团,眼前炸开一片白茫茫的金星。耳膜嗡嗡作响,世界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棉花。
“操!怎么回事?!”前排的警卫老张,那个总爱用警棍戳我肋巴骨的家伙,声音变了调,惊恐地嘶吼。
“看外面!老天……那是什么?!”开车的年轻警卫小王,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浓烟裹着刺鼻的橡胶焦糊味,从车头变形的地方灌进来。我挣扎着扭过头,透过布满蛛网裂痕的防弹玻璃望出去。
外面,天是铅灰色的,沉甸甸压着死寂的废墟。街角,一个穿着破烂西装、饿得脱了形的男人,正死死抓着一个空瘪的塑料包装袋,对着灰蒙蒙的天空嘶喊:“饿死老子了!老子能吃下一整头牛——!”
那声音充满了绝望的戾气。
最后一个音节还没落下,异变陡生!
那男人的身体,毫无征兆地剧烈膨胀、扭曲!像一只被疯狂充气又瞬间戳破的人形气球。皮肤撕裂的“嗤啦”声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猩红的、蠕动的肉块和惨白的骨茬以一种违背所有物理法则的方式爆开、增生、缠绕!一条粗壮得不成比例、覆盖着湿滑粘液和暗红瘤状物的“牛腿”,裹挟着断裂的肋骨,硬生生从他的腹腔顶了出来,胡乱地蹬踹着空气。他的脑袋像融化的蜡烛般歪向一边,一只眼球被挤得爆出眼眶,另一只则被拉长、变形,镶嵌在不断增殖的、覆盖着粗糙刚毛的怪异头颅一侧,瞳孔里凝固着极致的痛苦和茫然。
整个过程,快得只有几秒。
原地只剩下一个高达三米、由扭曲血肉、骨刺和那条疯狂抽搐的“牛腿”构成的、散发着浓郁血腥和内脏腥臭的怪物。它发出意义不明的、混合着牛哞和濒死哀嚎的恐怖嘶鸣。
“呕……”前排的小王直接吐了出来。
我的胃也在疯狂抽搐,冰冷的感觉顺着脊椎爬上来,瞬间冻僵了四肢。真言灾变……那些该死的广播和报纸碎片上语焉不详的警告……竟然他妈是真的!一句话,一句情绪化的、带着点夸张的牢骚,就能把人变成这种……“言孽”?!
“跑!快他妈离开这儿!”老张的声音尖利得像被掐住了脖子,他手忙脚乱地去解安全带,掏腰间配枪的手抖得像筛糠。
晚了。
那头新生的“牛腿言孽”,那镶嵌在畸形头颅上的独眼,猛地锁定了还在冒烟的押运车!它发出一声更加狂暴的嘶吼,那条粗壮的、覆盖着瘤状物的“牛腿”猛地蹬地,庞大而扭曲的身躯竟爆发出可怕的速度,裹挟着一股浓烈的腐肉旋风,直扑过来!
“砰!砰!”老张开枪了,子弹打在言孽那不断蠕变的血肉上,只溅起几团恶心的粘液,留下几个瞬间就被周围增生组织覆盖的小洞,毫无作用。
“哐当——!”一声巨响,整个车厢剧烈变形!一只覆盖着角质硬壳、末端裂开成三瓣、滴淌着涎水的巨大“牛蹄”,狠狠踩碎了驾驶室的顶棚!小王的惨叫只持续了半秒,就被骨头碎裂的闷响和血肉被挤压的噗嗤声彻底淹没。
温热的、带着铁锈味的液体溅了我一脸。
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我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求生本能压倒了一切!我顾不上手腕的剧痛,疯狂地扭动身体,用尽全身力气去够旁边老蔫腰间挂着的钥匙——刚才撞击时,那串钥匙被甩了出来,挂在了座椅支架上。老蔫已经吓傻了,瘫在座位上一动不动,裆下湿了一片。
指尖终于碰到了冰冷的金属!我死命一拽!
“咔哒。”手腕一松。
几乎在同时,那只巨大的三瓣“牛蹄”带着令人窒息的腥风,再次高高扬起,阴影笼罩了整个车厢后部!目标是老张!
机会!
我猛地蜷缩身体,用尽吃奶的力气,狠狠一脚踹在早已变形的后车门锁扣位置!
“哐啷!”本就受损的车门,竟真的被我踹开了一道缝隙!
外面是呛人的烟尘和怪物身上散发的浓烈恶臭。我像条滑溜的泥鳅,不顾一切地从那道缝隙里挤了出去。后背被锋利的金属边缘划开,火辣辣地疼,但我根本感觉不到。
“救我……陈默!救……”老张绝望的呼喊被身后爆开的、令人牙酸的骨肉碎裂声彻底掐断。
我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那地狱般的景象。求生的欲望烧灼着每一根神经,肾上腺素在血管里疯狂奔涌。我连滚带爬,手脚并用地冲向路边一片倒塌的围墙废墟,那里有一个被瓦砾半掩着的、黑黢黢的下沉式入口,像一张怪兽的嘴。
身后,是那头言孽发现新猎物后兴奋的、非人的咆哮,以及沉重的蹄子踏碎路面的闷响,越来越近!
我几乎是扑进了那个入口,沿着陡峭的水泥台阶一路翻滚下去。黑暗中,浓重的灰尘味、霉菌味和某种难以形容的、类似福尔马林混合着铁锈的刺鼻气味扑面而来,呛得我剧烈咳嗽。后背撞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疼得我眼前发黑。
上面,怪物沉重的脚步声停在了入口处。它那混合着牛哞与哀嚎的嘶鸣在洞口回荡,似乎对钻入这个狭小的黑暗空间有些迟疑。
我死死捂住嘴,蜷缩在冰冷的墙角,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后背的伤口,疼得我直抽冷气。汗水混着血水,顺着额角往下淌。黑暗中,只有自己粗重得像破风箱般的喘息,还有外面那徘徊不去的、令人毛骨悚然的低吼。
过了不知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长,那徘徊的脚步声和低吼终于渐渐远去,消失了。
死一样的寂静重新笼罩下来,沉重得能压垮人的神经。
我瘫软在地,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席卷全身,但紧接着,是更深沉的绝望。这里是什么地方?一个巨大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地下空间。借着入口处透进来的、极其微弱的光线,勉强能看出些轮廓:扭曲的铁架床翻倒在地,锈迹斑斑;破碎的玻璃瓶渣滓遍地;墙壁斑驳脱落,露出里面暗红的砖块,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一些意义不明的、深褐色的污渍。空气里那股消毒水和陈腐铁锈混合的怪味更浓了,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腥?像是凝固了很久的血。
精神病院?废弃医院的地下仓库?管他呢。
我摸索着爬起来,后背的伤口蹭在粗糙的水泥地上,又是一阵钻心的疼。得找点东西包扎,或者……找到点能吃的、喝的。不然没被怪物撕碎,也得渴死饿死在这鬼地方。
我扶着冰冷的墙壁,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深一脚浅一脚地摸索前行。脚下不时踩到碎玻璃或者金属碎片,发出刺耳的声响,每一次都让我心惊肉跳,生怕引来什么不该来的东西。
不知走了多久,脚下突然一滑!
“操!”我低骂一声,身体失去平衡向前扑倒,手掌本能地撑向前方。
预想中撞击冰冷地面的疼痛没有传来。
手掌按在了一个巨大、坚硬、表面异常冰冷光滑的物体上。那触感……既不像石头,也不像金属,更像是某种……极度致密的、吸走了所有温度的……骨?
我喘着粗气,撑起身体。入口那点微光在这里已经彻底消失,眼前是绝对的漆黑。我伸出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沿着那冰冷物体的表面向上、向四周摸索。
很大。非常巨大。像一面墙,或者……一块碑?
表面并非完全光滑,布满了深深浅浅的、规律性的刻痕,像是某种无法理解的文字或者符号,密密麻麻,触手冰凉而坚硬。我摸索着,指尖传来的感觉怪异莫名,仿佛这块东西本身就在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沉甸甸的死寂气息。
这是什么鬼东西?怎么会在这?
我靠在这冰冷的巨物上,冰冷的触感透过破烂的衣服渗入皮肤,稍微缓解了一点后背伤口的灼痛。黑暗和死寂像粘稠的沥青,包裹着我,挤压着我。恐惧和绝望再次啃噬着神经。
不行,得试试……
一个极其大胆、近乎疯狂的念头,像黑暗里滋生的毒藤,猛地攫住了我。心跳再次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这一次,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病态的、令人战栗的兴奋。
真言灾变……言孽……一切源于“谎言”。那么,如果……如果这块冰冷的鬼东西,能隔绝那该死的灾变力量呢?如果它能给我一个……说谎的“特区”呢?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毒瘾发作般无法抑制。试试!必须试试!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
我深吸一口气,那混杂着霉味和铁锈味的冰冷空气刺痛了肺叶。我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对着眼前浓得化不开的黑暗,用尽全身力气,挤出一个尽可能夸张、尽可能虚伪的声音:
“这鬼地方……真他妈干净啊!一尘不染!比老子上次住过的五星级酒店套房还亮堂!”
声音在空旷死寂的地下空间里回荡,带着明显的颤抖,显得格外突兀和滑稽。
说完最后一个字,我猛地屏住了呼吸!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像一张拉到极限的弓!心脏在那一刻几乎停止了跳动!每一个毛孔都在疯狂尖叫,等待着那熟悉的、撕裂血肉的剧痛降临,等待着身体被扭曲成怪物的恐怖过程!
一秒……两秒……三秒……
时间仿佛凝固了。
黑暗中,只有我自己粗重得吓人的喘息声,还有血液冲上头顶的轰鸣。
预想中的剧痛没有来。身体依旧完好无损。没有膨胀,没有撕裂,没有长出什么不该长的东西!
死寂。
绝对的死寂。
然后,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狂喜、难以置信和巨大野心的灼热洪流,猛地冲垮了所有恐惧的堤坝!像岩浆一样在我冰冷的血管里奔腾咆哮!
我成功了!这块该死的、冰冷的、刻着鬼画符的碑!它真的……它真的能屏蔽灾变的力量!它给了我一个……说谎的“安全区”!
黑暗中,我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咧开,越咧越大,露出一个无声的、扭曲到极致的笑容。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鼓,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前所未有的、令人眩晕的兴奋和……贪婪。
神迹?
不。
这是我的……“神坛”!
我扶着冰冷光滑的石碑,慢慢站起身。后背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这点痛楚此刻显得如此微不足道。黑暗中,我仿佛能“看”到这块巨大的、沉默的黑色石碑,它不再仅仅是一块冰冷的石头,而是一把钥匙!一把能打开这绝望末世里,通往权力巅峰的钥匙!
一个骗子,一个靠玩弄谎言和人心苟活的人渣,在一个人人因说错一句话就可能变成怪物的世界里,掌握了一块可以让他“安全说谎”的基石?
这他妈简直是……量身定做的王座!
我抬起手,指尖再次拂过石碑上那些冰冷坚硬的刻痕,感受着那沉甸甸的、非金非石的质感。一个清晰的、野心勃勃的计划雏形,在黑暗中迅速成型。先知?救世主?多么完美的伪装!
“呵……”一声低沉沙哑的笑,从我喉咙深处不受控制地溢出来,在死寂的地下空间里幽幽回荡,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兴奋。
我摸索着,在附近找到一块相对平整、带着锋利边缘的碎石片。借着入口处那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微光,我凑到一面相对完整的、布满灰尘的破旧玻璃窗前。
玻璃上映出一个模糊的人影:头发纠结,脸上沾满黑灰和干涸的血迹,衣服破烂不堪,像一条刚从地狱爬出来的野狗。只有那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燃烧的、野性的光。
我抬起手,用粗糙的碎石片边缘,小心翼翼地刮掉玻璃上厚厚的灰尘。动作很慢,很专注。随着灰尘剥落,映出的那张脸也清晰了几分。我对着玻璃上那张狼狈不堪的脸,开始练习。
嘴角的弧度,要恰到好处,既不能太假,又要足够悲悯,足够……神圣。眼神是关键。要放空一点,越过眼前的虚无,望向某个不存在的“神启”源头。要深邃,要包容,要带着一种洞悉一切苦难却又心怀大爱的疲惫感……
“吾等……皆是迷途羔羊……”我对着玻璃,压低嗓音,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浑厚、更空灵,带着一种奇特的共鸣。不行,太装了,像神棍。
“光……就在此处……”声音放轻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仿佛承受着巨大的启示。嗯,有点意思了。
“信我者……得安宁……”语气要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眼神要坚定,要燃烧!
我一遍遍地调整嘴角的弧度,一遍遍地练习眼神的放空与聚焦,一遍遍地打磨着那句将成为我“神谕”的开场白。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每一次语调的起伏,都反复斟酌。后背的伤口因为动作牵拉而疼痛,汗水顺着额角流下,刺痛了眼睛,但我毫不在意。
骗子?不。从今往后,在这片被谎言诅咒的土地上,我,陈默,就是唯一的“真实”化身!这块冰冷的石碑,就是我的权杖,我的冠冕!
玻璃上,那个模糊的人影,嘴角最终定格在一个悲悯而神秘的弧度上,眼神空洞地望向远方,仿佛穿透了无尽的黑暗和废墟。
很好。先知,就该是这个样子。
我扔掉碎石片,最后深深看了一眼玻璃上那个即将“诞生”的救世主形象。然后转过身,背靠着那冰冷坚硬的石碑,缓缓滑坐在地上。
黑暗重新将我拥抱。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身体像散了架一样沉重。但大脑却异常亢奋,无数个念头、无数的可能性在黑暗中疯狂碰撞、滋生。
如何吸引第一批信徒?如何构建一个足够有说服力的“神启”故事?如何利用这石碑制造“神迹”?如何建立规则,维持权威?食物、水、安全的据点……所有的问题都需要解决。
我闭上眼,强迫自己休息。但嘴角那抹练习了无数次的“先知式”微笑,却仿佛凝固在了脸上。在这冰冷、死寂、充满不祥气息的地下坟墓里,这笑容显得无比诡异。
权杖已经握在手中。游戏,开始了。
接下来,该有人……来跪拜了
后背的伤像条活蜈蚣,在破烂衣服下火辣辣地扭动。我靠着冰冷的石碑,黑暗中,饥饿的爪子一下下挠着胃壁。但这点痛苦,比起刚才在外面目睹的炼狱,比起此刻心中翻腾的炽热野望,简直像蚊子叮。
权杖在手,岂能饿死?
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开始在附近摸索。指尖划过冰冷的水泥地,触到碎玻璃、断裂的金属支架、湿滑的苔藓……直到碰触到一个硬邦邦的方形物体。军用压缩饼干!包装袋撕开了口子,里面硬得像砖头,但绝对是能救命的玩意!旁边还滚落着半瓶浑浊的矿泉水。
顾不上脏,我抓起饼干就往嘴里塞,牙齿用力撕扯着,粉末混着灰尘呛进喉咙,噎得我直翻白眼。拧开瓶盖,狠狠灌了几口带着塑料味的凉水,才把那口救命的“砖头”冲下去。胃里有了点实在的东西,冰冷的四肢才慢慢找回点活气。
得弄点光。这么黑,别说当先知,自己先得摔死。
摸索着,在翻倒的铁架床附近,找到半截断裂的金属管,一头还算尖锐。又在角落里发现几团不知是旧绷带还是破布的纤维物。费了点力气,用碎石片把布条刮得更松散些,缠在金属管一头。没有火?我盯着玻璃窗上自己练习“神启”时留下的模糊倒影,那里面的人影,嘴角似乎还挂着一丝练习出来的悲悯弧度。
“火……”我低语,手指无意识地搓动着。指尖触到裤兜里一块硬硬的东西——一个老旧的、边缘有些磨损的煤油打火机。入狱前顺手牵羊的玩意儿,居然没被搜走!我心头一跳,几乎是颤抖着把它掏出来。
“嚓!”黑暗中,一簇橘黄色的小火苗猛地跳跃起来,瞬间撕裂了浓稠的黑暗。微弱的光芒映照出方寸之地:扭曲的金属、斑驳的墙壁、地上厚厚的灰尘……还有我手中那根简陋的、裹着布条的火把。
火光摇曳着,映在我脸上,在身后冰冷的石碑上投下巨大而扭曲的影子。那影子随着火焰的跳动而舞动,像一个沉默的、古老的守护灵,又像一个……即将苏醒的恶魔。
我举着火把,绕着石碑慢慢走了一圈。火光下,它显露出更完整的形态。通体漆黑,非石非玉,表面异常光滑,冰冷得吸走了火焰的热度。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完全无法理解的符号和纹路,线条扭曲盘绕,看久了让人头晕目眩,仿佛蕴含着某种疯狂混乱的意志。它静静地矗立在这地下空间的中央,像一座通往未知深渊的方尖碑。
这就是我的权柄基石。
火把的光圈有限,只能照亮一小片区域。我举着它,开始更仔细地探索这个地下巢穴。这里以前大概是个废弃的精神病院仓库或者地下病房,空间比想象中更大。除了翻倒的铁架床,还堆着一些蒙尘的、印着褪色红十字的木箱,里面是些早就过期发霉的药品纱布。角落里散落着锈蚀的铁桶、断裂的锁链,空气里那股消毒水混合铁锈和若有若无甜腥的味道,在火光下显得更加清晰。
突然,火把的光扫过靠墙的一堆杂物。一个蜷缩在角落里的黑影猛地动了一下!
“谁?!”我心脏骤缩,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向后跳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石碑上,牵动了伤口,疼得我倒吸一口凉气。火把的光剧烈摇晃,差点脱手。
“别……别过来!”一个极度惊恐、带着哭腔的尖细女声响起,颤抖得不成样子。
火光下,我看清了。那不是什么怪物,而是一个年轻女孩。她缩在墙角一堆破麻袋后面,瘦得像一把干柴,头发枯黄纠结,脸上脏得看不出本来颜色,只有一双眼睛瞪得极大,里面盛满了纯粹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恐惧,正直勾勾地盯着我……或者说,盯着我手里的火把,仿佛那是什么择人而噬的猛兽。
她身上那件原本可能是浅色的连衣裙,此刻沾满了黑灰和暗红的污渍,破烂不堪。她的身体筛糠般抖动着,双手死死抱住膝盖,指甲深深掐进手臂的皮肉里,勒出青白的痕迹。
“我……我没说谎!我真的……真的没撒谎!”她神经质地重复着,声音尖利刺耳,带着一种病态的执拗,像是要把这句话刻进骨头里。“我不是怪物!我不是!别把我变成怪物!别过来!”
恐谎症?我脑子里瞬间闪过这个词。灾变后,很多人目睹了亲人朋友因一句无心之言瞬间异变成言孽的惨状,精神彻底崩溃,对任何“不真实”都产生了病态的恐惧和敏感。眼前这个,显然就是其中之一。
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在我眼底闪过。恐惧?好极了。恐惧,正是信仰最肥沃的土壤。
我没有立刻靠近,反而慢慢将火把放低了些,让光线不那么刺眼。我调整呼吸,努力让脸上的肌肉松弛下来,回忆着刚才在破玻璃前练习了无数次的“表情管理”。嘴角努力向上牵扯,试图拉出一个温和的、带着安抚意味的弧度,眼神则尽力放空,望向她头顶上方那片虚无的黑暗,仿佛那里有某种指引。
“嘘……”我的声音刻意放得很轻,很柔,带着一种奇异的、试图模仿“神性”的沙哑共鸣,“别怕,孩子。黑暗……无法吞噬光明。你看,”我微微侧身,让火把的光芒照亮身后那块沉默的黑色石碑,“光,就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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