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镜湖微澜,心似悬丝江南的雨,总带着一股子缠绵悱恻的意味,
不似北方的暴雨般爽利,也不像高原的冰雹般凛冽。它就那么不疾不徐,淅淅沥沥地落着,
仿佛要把天地间最后一丝棱角都磨平,化为一潭无边无际的愁绪。时值大周朝承平三十三年,
江南,姑苏城外,寒山寺旁,有一座名为“沁园”的宅邸。宅子不算显赫,却也雅致清幽,
园中遍植芭蕉翠竹,更有几株上了年岁的梧桐,枝繁叶茂,冠盖如云。只是此刻,
这满园的绿意都被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水汽之中,连带着人心,也似乎被这雨水浸透,
染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湿冷。沁园深处,一间名为“听雨轩”的小筑里,窗棂紧闭,
却仍有细密的雨丝顽皮地钻了进来,沾湿了湘妃竹制成的帘幕。帘幕之后,
一方乌木镂花的梳妆台前,坐着一位身着月白素面长裙的少女。她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
眉如远山含黛,肤若凝脂吹雪,只是此刻,那双本该顾盼生辉的杏眼,
却蒙着一层淡淡的、化不开的忧愁,宛如蒙尘的明珠,失了几分往日的光彩。
她便是沁园的主人,前朝礼部侍郎沈文渊的独女,沈青禾。此刻的沈青禾,正对着铜镜,
手里拿着一方素白的绢帕,有一下没一下地擦拭着额头。可那额头,分明是凉的,她的手,
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并非因为冷,而是心绪,如同窗外这纠缠不休的雨丝,剪不断,
理还乱。“小姐,您这样擦下去,手都要冰坏了。
”一个声音轻柔如水的丫鬟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汁走了进来,
一边小心翼翼地将碗放在妆台旁的红木小几上,一边伸手想去探她的额头,
“您额角都沁汗了,是不是又不舒服了?要不,奴婢再去请张太医过来瞧瞧?
”这丫鬟名叫云袖,是沈青禾自小一起长大的贴身侍女,比她大两岁,性子温婉体贴,
主仆二人情同姐妹。沈青禾抬眸,对着云袖勉强挤出一抹笑容,摇了摇头:“不必了,云袖,
我只是觉得有些闷得慌。这雨下得人心里发堵。”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病态的虚弱,
却又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疏离。仿佛那忧愁并非来自身体,而是源于某个深埋心底的角落,
任凭旁人如何关切,也难以触及核心。云袖看着自家小姐这副模样,心疼得无以复加。
她知道,自半年前老夫人偶感风寒,卧病在床以来,小姐肩上的担子便一日重似一日。
原本该是无忧无虑、吟诗作画的年纪,却不得不开始学着打理家事,
更要日日守在老夫人的榻前尽孝。老夫人是沈家的定海神针,一向疼爱孙女胜过儿子。
如今老太太病倒,沈青禾这个长房嫡女,自然成了众望所归的主心骨。可她毕竟还是个孩子,
纵然聪慧过人,也终究抵不过这日复一日的操劳和忧心。更何况,除了家事,
还有那桩悬在心头、让她夜夜辗转反侧的隐秘心事。云袖将药碗往沈青禾面前又推了推,
柔声道:“小姐,这是太医院新配的方子,说是对您的肺痨之症最有裨益。您就趁热喝了吧,
喝了身子暖和了,心情也能好些。”“肺痨……”沈青禾轻轻重复着这两个字,
眼中闪过一丝黯然。这病,如同一个无形的诅咒,自去年冬天起,便如影随形地跟着她。
咳嗽、盗汗、日渐消瘦,药石罔效。太医们换了一拨又一拨,药方开了一张又一张,
都只说是忧思过度,气血两虚,需要静养,需要宽心。静养?宽心?沈青禾放下绢帕,
端起那碗苦涩的药汁,送到唇边。药汁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眼眶,
也似乎暂时驱散了心头的寒意。她知道,云袖说得对,这病,多半是心病。只是,这心药,
又该去何处寻觅?窗外的雨声似乎更大了些,噼里啪啦地敲打着芭蕉叶,
发出沉闷而压抑的声响。风卷着雨丝,斜斜地扑在窗纸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宛如一滴凝固的血泪。沈青禾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梳妆台最底层的一个暗格里。那里,
藏着一件对她而言,意义非凡的东西——一枚半月形的玉佩。那是她及笄之年时,
父亲送给她的礼物。玉佩质地温润,色泽是极为罕见的晴水绿,
上面雕刻着一对精巧的比翼鸟,栩栩如生。父亲曾说,这玉佩是他年轻时游历塞外,
在一处险峻的古墓中偶然所得,据说有祛邪避凶、静心安神之效。父亲……想到父亲,
沈青禾的心头又是一阵抽痛。她的父亲沈文渊,本是朝中有名的清流,为人刚正不阿,
也因此得罪了不少权贵。自从去年朝中发生那场剧变,
几位正直的大臣接连被贬或遭遇不测后,父亲便被削去了实权,虽仍挂着礼部侍郎的空衔,
却已被彻底架空,终日待在家中,郁郁寡欢。父亲的变化,沈青禾看在眼里,急在心头。
她不懂朝堂之事,但她能看到父亲昔日挺拔的脊梁,如今已日渐佝偻;昔日朗朗的笑声,
如今已变得稀少而沉重。她知道,父亲心中,定然也压着比她沉重百倍、千倍的“心事云”。
她曾想,或许自己若是能变得足够强大,足够有能力,便可以替父亲分担一些重负,
让父亲重新展露笑颜。可她一个深闺弱女子,又能做什么呢?这半年来,为了母亲的病,
为了维持这个风雨飘摇的家,她强撑着自己,打理内务,应酬往来,
甚至开始偷偷翻阅父亲书房里那些她从前只当故事看的政论文章。她像一块海绵,
拼命吸收着一切她认为有用的知识,试图找到一丝能够改变现状的契机。然而,
现实却如同一盆冷水,一次次浇灭她心中刚刚燃起的微弱火苗。她人微言轻,
一个未出阁的少女,在那些波谲云诡的斗争中,又能掀起什么波澜?她的努力,
更像是在徒劳地挣扎,不仅于事无补,反而让自己身心俱疲。那枚半月形的玉佩,
她曾无数次摩挲,试图从中汲取力量。玉佩触手生温,仿佛真有灵性一般,
能稍稍安抚她躁动不安的心绪。但更多的时候,它只是静静地躺在暗格里,
如同一个沉默的见证者,见证着一个少女如何在现实的泥沼中,
艰难地守护着自己心中那一点微弱的火光。“小姐,您在想什么?
”云袖的声音将沈青禾从纷乱的思绪中拉回。沈青禾定了定神,将药碗放在一旁,
轻轻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这雨下得真讨厌。”她站起身,走到窗前,
推开了一条窗缝。一股夹杂着泥土和草木清香的湿润空气涌了进来,带着雨后的清新,
却也带着刺骨的凉意。窗外,庭院里的景象在雨幕中显得朦胧而迷离。
雨点敲打着青石板铺就的小径,溅起一朵朵细小的水花。几只受惊的雀儿躲在屋檐下,
瑟瑟发抖,偶尔发出几声怯懦的鸣叫。那几株梧桐树,在风雨中摇曳生姿,
叶片上挂满了晶莹的水珠,如同珍珠玛瑙,却也透着一股沉甸甸的湿意。沈青禾伸出手,
接住几滴冰凉的雨珠。雨珠顺着她白皙的手指滑落,留下湿漉漉的水痕,
如同她心头那些挥之不去的愁绪。“云袖,”她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你说,这雨,什么时候才能停呢?”云袖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天地间一片茫茫,
雨丝连接着天与地,仿佛永无止境。她沉默了片刻,轻声道:“小姐,雨总会停的。
只是……有些人,有些事,却未必能像这雨一样,说停就停。”沈青禾的心猛地一颤。
云袖的话,像一把钥匙,不经意间打开了她心中那扇紧锁的门。是啊,雨会停,天会晴。
可是,那些积压在心头的忧虑,那些无法言说的苦楚,那些沉重的责任,又该如何是好?
难道真的要像这雨水一样,落下便消失,不留下丝毫痕迹吗?可是,有些事情,
真的可以轻易放下吗?她想起母亲日渐憔悴的面容,想起父亲深锁的眉头,
想起自己日渐虚弱的身体,想起那个隐藏在最深处的、关于未来的迷茫……这一切,
都像是盘根错节的藤蔓,将她紧紧缠绕,让她无法呼吸,更无法轻易挣脱。
心事如云……沈青禾凝视着窗外迷蒙的雨景,心中反复咀嚼着这句话。
云……它们在天空中自由自在地飘荡,形态各异,聚散无常。时而轻盈如絮,时而厚重如山。
它们可以遮蔽阳光,带来阴霾,也可以在阳光的照射下,幻化出绚烂的晚霞。可是,云,
终究只是云。它们看似沉重,看似能够遮天蔽日,但终究是飘浮在空中的。一阵风来,
便可能将其吹散;阳光普照,便会使其化为乌有。如果,她的心事,也能像这云一样就好了。
不必件件都压成雨。不必让每一丝忧虑都化作沉重的雨滴,砸落在自己的心头,
让自己遍体鳞伤。或许,她可以学着像云一样,学会飘逸,学会变幻,学会随遇而安。
学会放手那些过于沉重的负担,学会让一些心事,只是随风飘过,不留痕迹。可是,
道理虽懂,真正做起来,又谈何容易?就像这窗外的雨,你知道它会停,
但当它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时,你终究还是会被那无边无际的潮湿和阴冷所笼罩,难以超脱。
沈青禾轻轻叹了口气,这口气叹得如此绵长,仿佛要将心中所有的郁结都吐出来。
云袖看着她,眼中充满了怜惜。她知道,小姐又在胡思乱想了。这些日子以来,
小姐总是这样,时而平静如水,时而忧愁满怀,像是在下一盘没有人能看懂的棋,
也像是在独自一人对抗着整个世界。“小姐,”云袖上前一步,轻轻握住沈青禾冰凉的手,
“不管外面下多大的雨,刮多大的风,您的身边,始终有奴婢陪着您。天大的事情,
咱们一起扛着。”沈青禾转过头,看着云袖真诚而担忧的眼神,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是啊,
她并非孤身一人。在这个风雨飘摇的家里,至少还有云袖,是她最坚实的依靠。
她反手握住云袖的手,那只手虽然纤细,却很温暖。“我知道。”她点了点头,
唇边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虽然依旧带着淡淡的忧愁,却不再那么冰冷,
“我只是……只是觉得,心里的东西,太多了,太重了。”“那就把它们暂时放一放,
好不好?”云袖柔声劝慰道,“就像您以前说的,等雨停了,天晴了,再去想那些烦心事。
现在,就好好歇着,养好身子才是最重要的。”沈青禾沉默了。放一放?谈何容易。
那些心事,如同附骨之疽,早已深入骨髓,如何能说放就放?但看着云袖期盼的眼神,
她又不忍心让她担心。她知道,自己不能倒下。为了母亲,为了父亲,为了这个家,
她必须撑下去。或许,云袖说得对。至少在现在,在这无边无际的雨天里,
她可以试着暂时不去想那些沉重的未来,不去纠结那些无法解决的困境。她可以让自己,
像窗外那随风摇曳的梧桐叶,或者像那天空中的浮云,只是存在着,飘荡着,
感受着这一刻的宁静,哪怕只是短暂的。她深吸一口气,
空气中湿润的凉意似乎让她混沌的头脑清醒了一些。“云袖,”她轻声说道,
“扶我到院子里走走吧。总闷在屋里,人都要发霉了。”云袖闻言,
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和担忧:“小姐,您的身体……”“没事,”沈青禾打断了她,
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只是在廊下走走,看看雨景,不会有事的。再说,
不出去走走,难道要在这里,让这雨声把我给泡发了么?”她的语气带着一丝自嘲,
却也透着一股想要挣脱束缚的渴望。云袖看着她眼中重新燃起的一丝微光,点了点头:“好,
奴婢扶您去。”主仆二人相携着,慢慢走出了听雨轩。廊檐下,挂着两盏小巧玲珑的琉璃灯,
散发出昏黄而温暖的光芒,在这阴冷的雨夜里,显得格外温馨。
沈青禾披着一件藕荷色的软毛织披风,领口和袖口都滚着雪白的狐裘边,既保暖又不失雅致。
云袖细心地替她拢了拢披风,又将那方素白的绢帕塞到她手中。雨依旧在下,落在廊檐上,
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汇成一股细流,蜿蜒而下。风带着寒意,吹拂着沈青禾额前的碎发,
让她不由得紧了紧披风。她们沿着抄手游廊,慢慢踱步。廊子很长,绕着整个沁园的外围。
一边是开满了各色花草的庭院,此刻在雨中显得朦朦胧胧,另有一番意境。另一边,
则是错落有致的亭台楼阁,飞檐翘角,在雨幕中勾勒出深邃的轮廓。沈青禾漫无目的地走着,
目光有些涣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雨中的沁园,褪去了平日的精致和喧嚣,
多了一份宁静和萧索。鱼池里的水涨了不少,锦鲤们都躲到了假山石缝里,偶尔才探出头来,
吐出一两个水泡。平日里活泼好动的猫儿狗儿,此刻也都找了个避雨的角落,瑟缩成一团。
整个世界,仿佛都被这场大雨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声,
和她们主仆二人踩在湿漉漉的石板上的轻微脚步声。“小姐,您看,那几株白海棠,
在雨里开得可真好看。”云袖忽然指着不远处的一簇花树,轻声说道。
沈青禾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几株白海棠,临风冒雨,兀自绽放。
白色的花瓣在雨水的冲刷下,显得更加晶莹剔透,如同冰雕玉琢一般。几片被打落的花瓣,
随着雨水流淌,宛如白色的小船,在碧绿的池水中漂流。“是啊,真好看。
”沈青禾轻声应道,眼中闪过一丝惊艳。是啊,再大的雨,也阻挡不了生命的绽放。
再恶劣的环境,也总有顽强的生命,在逆境中展现出最美的姿态。或许,
人也该像这海棠一样,无论遇到什么样的风雨,都要学会坚强,
学会在困境中寻找属于自己的美丽和价值。她的心境,似乎在这一刻,有了一丝微妙的转变。
她不再刻意去想那些令人烦恼的事情,而是开始留意起雨中的细节。
雨滴打在不同物体上的声音,是如此丰富而动听:打在芭蕉叶上是“啪嗒啪嗒”的闷响,
打在青瓦上是“叮咚叮咚”的脆响,打在湖面上是“沙沙”的轻吟,
打在廊柱上则是细微的“簌簌”声……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首自然的交响乐,
虽然略显单调,却也别有一番韵味。她看到一只麻雀,浑身湿透了,羽毛紧紧地贴在身上,
显得格外狼狈。但它并没有放弃,依旧在雨中艰难地扑腾着翅膀,试图飞到屋檐下避雨。
它的坚持,让她心中生出一丝敬佩。她深吸一口气,感受着雨水带来的清新空气,
那股因久病和忧思而积郁在胸口的浊气,似乎也消散了不少。原来,这雨,
并非只有令人烦恼的一面。它也可以洗刷尘埃,带来宁静,甚至,
还能激发人对生命更深层次的思考和感悟。“心事如云……”沈青禾在心中默念着这句话。
或许,她真的可以学着像看待这雨景一样,来看待自己心中的忧虑。那些心事,
像天空中的云,形态各异,有白云的轻盈,也有乌云的沉重。它们会来,也终究会去。
不必强求每一朵云都变成美丽的晚霞,也不必因为几片乌云的遮蔽而失去了对阳光的向往。
重要的,或许不是让云停下脚步,化作雨水,而是要学会在云下行走,学会在雨中奔跑,
学会在潮湿的环境中,依然保持内心的干燥和温暖。她抬起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
雨还在下,但似乎没有刚才那么压抑了。远处的天际线,似乎透出了一丝微弱的光亮。也许,
雨真的就快要停了。也许,她的心,也该像这雨后的天空一样,尝试着放晴。她转过头,
对云袖露出了一个释然的微笑:“云袖,回去吧。我想喝碗你炖的银耳莲子羹,暖暖身子。
”云袖惊喜地看着她,小姐脸上的笑容,虽然依旧带着淡淡的忧愁,却比刚才真切了许多,
也温暖了许多。“欸,好嘞!奴婢这就让厨房去做!”云袖应了一声,
脸上也露出了由衷的笑容。主仆二人转身,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雨声依旧,但她们的心境,
却已悄然不同。沈青禾知道,前方的路依旧充满了未知和挑战。母亲的病,父亲的处境,
家族的未来,还有她自身那未明的命运……这一切,都像是一座座沉重的大山,
压在她的心头。但是,此刻,她的心中,似乎有了一点微弱的光。那光芒,
或许不足以照亮整个黑夜,却足以让她看清脚下的路,让她有勇气,一步一步地走下去。
心事如云,飘过就好。不必件件都压成雨。这雨,可以滋润万物,也可以带来灾难。
关键在于,如何去看待它,如何去应对它。或许,她无法改变这雨的存在,但她可以选择,
不被这雨水彻底打湿,彻底淹没。她可以学着,在雨中,为自己撑起一把伞,或者,
学会在雨中奔跑。回到听雨轩,一股甜糯的香气已经弥漫在空气中。
一个小巧玲珑的银耳莲子羹,正放在红木小几上,散发着诱人的光泽。沈青禾坐下,
拿起勺子,慢慢地品尝着。羹汤入口即化,带着冰糖的甘甜和莲子的清香,
暖意瞬间从舌尖蔓延到全身。真好喝。她闭上眼睛,感受着这份难得的宁静和温暖。
窗外的雨,还在下着。但沈青禾的心,却仿佛已经看到了雨后的彩虹。她知道,
这只是一个开始。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但至少,她已经迈出了第一步。
学会放下一些不必要的负担,学会给自己的心,留出一片可以自由呼吸的空间。心事如云,
飘过就好。这,或许就是她今后的人生,需要学会的一门必修课。第二章 暗流涌动,
世事如棋日子,就在江南连绵不绝的梅雨季中,一天天缓慢地流淌过去。雨,时断时续,
有时淅淅沥沥,缠绵数日不歇;有时又急骤如注,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冲刷一遍。
沁园里的生活,也恢复了往日的秩序,却又在平静的表象下,暗藏着汹涌的潜流。
沈青禾遵照医嘱,每日按时喝药,作息规律,心情也尽量保持着平和。她听从了云袖的建议,
不再刻意去想那些沉重的心事,而是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打理家事和陪伴母亲上。
老夫人沈氏,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病情总算稳定了下来,虽然依旧不能下床,
但精神好了许多,偶尔也能和孙女说说话,谈谈家常。沈青禾便每日午后,
搬个软凳坐在床边,一边为母亲捶背揉肩,一边听她讲些旧年往事,或是读几段佛经给她听。
母女俩的感情,在这病榻前的相伴中,愈发深厚。沈氏看着孙女日渐褪去青涩,
眉宇间多了几分沉静和担当,心中既是欣慰,又是担忧。她隐约感觉到,
这个看似柔弱的外孙女,肩上承担的压力,远比她表现出来的要多得多。“禾儿,
”一日午后,沈氏拉着沈青禾的手,轻声问道,“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沈青禾心中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微微一笑道:“孙女能有什么心事?
不过是些日常琐事罢了。娘您放心养病,女儿都安排好了。”沈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浑浊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真的只是琐事?娘看你这几日,虽然面上平静,
但这眉宇间……总像是蒙着一层什么。是不是……朝中那些事,又有什么风吹草动了?
”沈青禾的心猛地一沉。她知道,母亲虽然久病在床,但心思依旧玲珑剔透。
父亲在朝中的境况,以及那些潜在的危险,她不可能完全不知情。她低下头,
避开母亲的目光,轻声道:“娘,您别胡思乱想。爹爹一切安好,朝中也很太平。
您只管安心养病,别的什么都不要想。”“太平?”沈氏轻轻哼了一声,
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这天下,何时真正太平过?
尤其是在那几位……权倾朝野的人物面前,你爹爹的处境,你以为娘真的不清楚吗?
”沈青禾的心揪紧了。她知道母亲指的是谁。当朝宰相严嵩,权势熏天,党羽遍布朝野,
父亲沈文渊就是因为不肯同流合污,才落得如今被排挤、被架空的境地。
“娘……”她声音微颤。沈氏叹了口气,抬手轻轻抚摸着孙女的头发,
眼中充满了慈爱和无奈:“禾儿,娘知道你是个有主见、有担当的孩子。你不想让娘担心,
娘都明白。但是,有些事情,不是想躲就能躲开的。你爹爹的为人,娘最清楚,
他绝不会为了自保而做出违背良心的事情。”她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低沉:“娘这病,
一半是忧思劳碌,一半……也是心病啊。
我怕你爹爹一个人撑不住……更怕你……”后面的话,她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之意,
却如同一块巨石,压在了沈青禾的心头。怕她撑不住?是的,她怕。
她怕自己无法承担起这个家的重担,怕自己无法保护好父亲,怕这风雨飘摇的家,
最终会支离破碎。沈青禾的眼眶微微泛红,她紧紧握住母亲的手,哽咽道:“娘,您放心,
女儿不会让您和爹爹失望的。女儿会努力,一定会想办法,让你们过上安稳的日子。
”这承诺,她说得斩钉截铁,掷地有声。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承诺背后,
承载着多少的不确定和无力感。沈氏看着她故作坚强的模样,心中既是欣慰,又是酸楚。
她知道,这个孩子,已经悄悄地长大了,开始学着用自己的肩膀,去扛起这个摇摇欲坠的家。
只是,这条路,注定布满荆棘,充满了坎坷。母女俩相对无言,只有无声的泪水,
在各自的眼眶里打转。就在这时,云袖轻轻走了进来,低声禀报道:“老夫人,小姐,
张太医来了,说给老夫人复诊。”沈氏精神一振,连忙道:“快请!”很快,
一位须发皆白、精神矍铄的老者,在云袖的引领下走了进来。
他是姑苏城里颇有名望的张景岳老先生,也是沈家的常客了。张太医仔细地为沈氏把脉,
又询问了些日常起居和饮食情况,然后才起身,对沈青禾说道:“沈小姐放心,
老夫人脉象虽仍有虚浮,但较之前已稳定了许多。只要继续按时服药,静心调养,
辅以适当的食补,定能早日康复。只是……”他话锋一转,看向沈青禾,
眼中带着一丝担忧:“沈小姐,老夫人的病,固然在身,但忧思过重,亦是症结所在。
老夫人如此,你……似乎也并非全无挂碍吧?”沈青禾心中一凛。这张太医医术精湛,
更难得的是,他似乎总能洞察人心。她定了定神,恭敬地回答:“多谢张太医关心。
孙女只是……只是担心母亲的身体,怕自己能力不足,无法很好地照料。至于其他,
孙女并无挂碍。”张太医微微颔首,没有再追问,只是意味深长地说道:“嗯,
心病还需心药医。沈小姐年纪轻轻,便身兼重任,实属不易。只是,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万事还需以身体为重。切记,莫要太过劳累,需知弦绷得太紧,终会断裂。
”“孙女谨记太医教诲。”沈青禾躬身行礼。送走张太医后,沈氏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敛去,
重新恢复了病弱的模样。沈青禾知道,今天的谈话,并未真正解决问题。她和母亲,
都默契地选择性地忽略了那些最核心、最沉重的部分。但这,并非自欺欺人,
而是一种必要的自我保护。在风雨飘摇的局势下,她们母女俩,所能依靠的,
或许也只有这份相依为命的默契和守护。日子,就在这平静与暗流交织中,悄然滑过。
沈青禾依旧每日处理着家中庶务,读书写字,陪伴母亲。她的聪慧和韧性,
渐渐赢得了府中下人的敬重。就连一向对她有些轻视的二婶王氏和堂哥沈明浩,
在看到她日渐成熟稳重的表现后,也不敢再像以前那样随意刁难。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平静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破了沁园的宁静。起因,
是沈家祖上传下来的一件宝物——一幅前朝大画师唐伯虎的真迹《秋山行旅图》。这幅画,
据说是沈文渊的祖父当年无意中所得,一直珍藏在沈家,秘不示人。沈文渊对此画珍爱异常,
轻易不肯示人。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关于这幅画的传闻,还是在江南一带流传开来,
引来了不少窥伺的目光。这一日,一位自称是京城来的贵公子,名叫严鸿,突然造访沁园。
这位严鸿公子,派头十足,随从众多,排场极大。他自称是宰相严嵩的远房侄子,
此次南下公干,听闻沈家藏有唐伯虎真迹,特来求见,希望能一睹真容。
沈青禾接到门房通报时,心中便隐隐觉得有些不安。严嵩……这个名字,
让她本能地产生警惕。她深知,这些人名为求画,实则不安好心。
若是让他们知道了这幅画的存在,必定会想方设法将其据为己有。她本想直接回绝,
但转念一想,对方既然敢如此明目张胆地登门,恐怕早已对这幅画有所耳闻,
甚至可能已经掌握了某些证据。若是生硬拒绝,反而可能引来更大的麻烦。思忖再三,
沈青禾决定亲自出面应对。她整理了一下衣衫,深吸一口气,恢复了平日里沉静自若的模样,
走到前厅。厅内,那位严鸿公子正端坐在主位上,慢条斯理地品着香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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