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煎蛋里的秘密(存折陆川)小说完整版_完结好看小说藏在煎蛋里的秘密存折陆川

我妈每天六点给我煎溏心蛋时，灶台上总会悄无声息掉下一叠人民币。

直到她确诊癌症晚期，我顺着钱找到她发黄的病历本——翻开第一页，

赫然粘着我刚工作时送的笨拙母亲节贺卡，背面是她歪扭的笔迹： “省出来的医药费，

给女儿买金镯子当嫁妆。” 手术前一晚，她在床底塞给我一本旧相册。 “密码是你生日。

” 相册夹层里藏着一张存折，整整齐齐攒了二十年。 第二天手术失败，

医生递给我染血的存折：“患者说密码是你第一次存钱的日子。

” 背面写着一行新字迹：“哭啥，妈给你换了条更沉的金链子。”厨房窗外的天刚蒙蒙亮，

灰白的晨光像一层薄纱，软塌塌地覆在玻璃上。

我妈林秋穗围着那件洗得发白、边缘毛毛糙糙的蓝格子旧围裙，正站在灶台前。

锅里几个鸡蛋滋啦啦地唱着歌，空气里飘满了热油和蛋香的味道，暖烘烘的。我靠着门框，

看着她的背影。她矮瘦，背微微弓着，露在围裙带子外面的一截旧衣服领口松垮垮的。

灶台上靠墙的地方，像往常一样，不知什么时候，又悄悄躺了几张红色的钞票。崭新、整齐，

就压在放调味料的矮玻璃罐子下。“妈，”我走过去，声音带着早上刚起床的沙哑，

“又掉钱了。”我伸出手指头，拨了拨那叠钱的边角。她没回头，只是手腕轻轻一抖，

锅铲利落地给煎蛋翻了个面。蛋白的边缘迅速焦黄蜷曲，中间的蛋黄颤颤巍巍，

像一枚小小的太阳。“哎呀，我这记性。”她的声音含混，带着点笑意，“口袋破了洞，

钱自己就往外蹦跶。”我没去碰那钱，靠在冰凉的瓷砖墙面上，等着我的溏心蛋出锅。

这场景几乎每天都上演。灶台上长钱，成了这个老旧厨房里的默认配置。

米缸的小布袋里、压在菜板下面的旧报纸缝里……处处都能发现她“不小心”落下的私房钱。

我知道她在攒，用这种笨拙又刻意的方式塞给我。可我宁愿她拿去多买件像样的衣裳，

买斤新鲜的肉，或者干脆攒够了去做个体检。这几年，她咳嗽的毛病断断续续，人更瘦了，

眼下的青灰也越来越重。每次当我提起“妈，去医院看看吧”，

她就跟打开了某种自动防御开关似的，眉毛立刻蹙起来，语速飞快：“看什么看？老毛病了，

开春吹了点风，过些天就好！医院那地方，人一进去钱就不是钱了。”她一边说，

一边手里决不停着，或是擦桌子，或是择菜，总之不给我一点认真看她脸色的机会。

她的手掌很粗糙，骨节在操劳中磨得有些变形，握着东西时有种格外固执的力量感。

我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呼吸都有点吃力。我把那张红钞票抽出来，折好，

塞进她围裙侧面那个小小的口袋里，她的身体似乎僵硬了一下。

她将那只煎得完美的溏心蛋滑进我的碗里，橙黄的蛋液缓缓流淌开。我低下头，

含糊地说了句：“……妈，以后煎蛋别放这么多油了。” 筷尖戳破蛋黄，

滚烫的蛋液漫出来，暖着我的舌头，那股暖意往下蔓延，试图融化胸口那块顽固的疙瘩。

“知道了，”她应了声，声音轻松了些，又伸手拿下一个鸡蛋，“快吃，吃了好上班。

”日子就这么过着，在充满鸡蛋香的清晨里，在她藏匿的零散纸币里，

在她一次比一次急促压抑的咳嗽声里。直到那年刚入秋，几场雨后气温猛地往下溜。

一个周末的傍晚，吃完饭收拾厨房时，我听见客厅里传来一阵极其剧烈、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我心头猛地一跳，手上的盘子差点滑脱，水珠溅湿了前襟。

冲出去一看，她整个人蜷在沙发角落，一手死死按着胸口，

肩胛骨在薄薄的旧衬衫下剧烈起伏。她脸色已经不是发白，而是泛出一种不祥的灰青，

嘴唇憋得发紫。“妈！”我的声音变了调，冲过去扶住她单薄的肩膀。她全身都在发抖，

喉咙里“嗬嗬”作响。隔壁单元新搬来的邻居陆川当时正好来借扳手，听到动静，

几步就跨了进来。他是个高大结实的男人，反应极快。“阿姨情况不对！

”他一把捞起我妈几乎没啥分量的身体，“走，去医院！我的车就在楼下！”我妈还想挣扎，

徒劳地伸出手指抓着空气，

出破碎的声音：“不……不用……花……钱……”但那声音微弱得如同濒死的蝴蝶扇动翅膀，

瞬间被淹没在她自己的气音和陆川急切的脚步声中。深夜的急诊室，灯光惨白得刺眼，

消毒水的味道浓得让人窒息，混杂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和绝望的气息。人来人往，

推车的滚轮摩擦地面的尖锐声音，偶尔爆发的哭泣或争吵，冰冷而嘈杂。

妈妈被推进去做各种检查，我和陆川等在走廊的长椅上。头顶的灯管嗡嗡作响，

陆川沉默地坐在一边，双手抱在胸前，眉头拧得很紧。时间像黏稠凝固的浆糊，

每一秒都沉重地拖拽着人心。最后出来的是个头发花白、神情疲惫的老医生，

他对着我和陆川招了招手。我们俩几乎是同时弹起来冲过去。“谁是林秋穗的家属？”“我！

我是她女儿！”我声音发颤，指甲掐进了掌心，刺刺地疼。

老医生的眼镜片反射着头顶惨白的光，一片模糊的白点。他顿了一下，目光移开，

落到陆川身上，又落回我脸上，最终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像一把重锤，

带着冰冷的金属质感狠狠砸落。“肺癌。晚期。”这四个字，被他极其平静地吐出，

没有一丝起伏，落在我的耳朵里却如同天外陨石坠落。

我脸上的血色“唰”一下退得干干净净，浑身发冷，每一寸皮肤都在战栗。

仿佛周围所有嘈杂的声音、扭曲的人影、刺鼻的气味瞬间被抽成了真空，

只剩下那两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穿透耳膜直接烫在脑子里。晚期。整个世界骤然失色变形，

脚下的地面好像裂开了深渊。我腿一软，不由自主地向后踉跄了一步。

旁边一只有力的手臂及时伸过来，稳稳托住了我的胳膊肘——是陆川。

掌心传来的温热和支撑的力量如此突兀，却让我在极寒中找到一丝可以依靠的实感。

我没有甩开，整个人像被抽空了筋骨，全靠他那一点搀扶才不至于瘫倒在地。

“还有……多久？”我听到自己的声音陌生而干涩，像破了口的风箱。话一出口，

一阵尖锐的耳鸣在颅内爆开，嗡嗡作响。老医生摘下眼镜，

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情况不乐观，癌细胞已经……转移了。积极配合治疗的话，

尽量争取时间，减轻痛苦。”他没说出那个具体的数字，但那回避的眼神，那沉重的语气，

比说出一个限期更让人窒息。我妈从检查室被推出来时，人已经平静了许多，只是更瘦了，

躺在窄小的担架床上，盖着白得晃眼的薄被单。

她看见我失魂落魄的样子和眼睛肿起来的陆川，扯了扯嘴角，居然想笑：“哭啥？

多大了……咳咳……”话没说完就被咳嗽打断，她费力地喘了几口气，眼睛却直直望着我，

“存钱的……卡……在……”她声音太弱，我听不清。“妈，你说什么？”我俯身凑近她，

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滚，砸在盖着她的白被单上，晕开深色的湿痕。

“家里……钱……”她气若游丝，断断续续，

黄本子……存着……别省……花……”老医生默默递过来一本卷了边、纸页泛黄的旧病历本。

很厚，有些页角都快磨没了。我妈的视野落在那本子上，

眼神里闪过一丝只有我能捕捉到的急切和确认。我颤抖着手接过那本沉甸甸的病历，

封皮发脆。老旧的纸张翻开时发出轻微的撕裂声。第一页，不是病志，

赫然贴着一张边缘卷翘、纸面发硬的手工贺卡。

卡上画着极其拙劣、色彩模糊的一束康乃馨和一个火柴棍小人，旁边歪歪扭扭的字迹，

是我刚参加工作拿到第一个月微薄薪水时，一笔一画写的：“老妈母亲节快乐！

给您买大金镯子！”就在这幼稚的涂鸦下面，贴着病历本的空白处，有着另一行钢笔字，

深深陷入纸页。那是妈妈的笔迹，因年久或虚弱而显得虚弱扭曲，一笔一划却写得格外用力，

像是耗尽了全身的气力去刻下最后一点念想：“省出来的医药费，给女儿买金镯子当嫁妆。

”后面几页，贴满了一张又一张折叠整齐、面额大小不一的银行存单，

还有零散的现金缴费单。密密麻麻的数字和日期，

无声地诉说着一个母亲日复一日近乎自虐的克扣、积攒与执着。

一笔笔医药费被她倔强地用她那些“不小心”掉在灶台上的、塞在米袋里的、压在菜板下的，

零零碎碎的钱，给偷偷替换掉了。我的视线瞬间模糊得不成样子。

手里的病历本变得如此沉重，几乎要捧不住。喉咙深处堵着一块滚烫坚硬的石头，

噎得我无法呼吸，连绝望的呜咽都发不出来，只能在寂静的走廊里无声地抽噎，

肩膀剧烈地抖动。那贺卡上幼稚的祝福，此刻像淬了毒的针，狠狠地扎在心尖上。

原来那些年复一年被我悄悄塞回她围裙口袋、放进碗橱抽屉里的钱，

从来没有被她真正地用来买过哪怕一颗糖、一块肉。它们全都变成了一张张缴费票据，

成了钉在她死亡倒计时上的铆钉。我弯下腰，

把脸埋进那本散发着陈旧墨迹和淡淡消毒水味道的病历本里，终于放声痛哭。

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旋转，陷入无边的黑暗混沌。医院的走廊冰冷、冗长，

墙壁像是用惨白的月光砌成的，反射着病痛的阴影。妈妈躺在病床上，呼吸轻浅，

被过度的疾病折磨得形容枯槁。化疗的副作用强烈地啃噬着她的力气和胃，她吃不下东西，

一天比一天瘦弱。治疗费用是一个巨大的、不断膨胀的黑洞，

冷酷地吞噬着那本泛黄病历里贴着的最后几张缴费单，

以及我这两年好不容易攒下的一点积蓄。家里的气氛沉闷得如同凝固的铅块。这天晚上，

我刚刚送走一位催缴住院费的护士，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看着妈妈点滴瓶里液体一滴一滴落下，那规律的滴答声像生命倒计时的秒针。

房门被轻轻推开，陆川端着一只保温桶进来了。自从那晚送医，他几乎成了这里的半个常客。

带点水果，炖点清淡的汤，帮忙跑跑腿，话不多，但总在那儿。“周姨，

”他把保温桶放在床头小柜上，声音很轻，“炖了点鱼汤，放了点白萝卜丝，清甜不腻，

好咽。”他熟门熟路地找出碗和勺子。妈妈闭着眼睛，眼皮动了动，没睁开，

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已耗尽。陆川默默地盛出一小碗，汤色奶白，香气倒是暖人。

他拿着勺子，耐心地等汤晾温一点。我知道这个沉默的邻居帮了我们多大的忙。

我妈这次住院，需要一项价格高昂的新靶向药，家里的存款几乎见底。

陆川不知怎么知道了这消息，竟一声不响地交了一笔数目不小的钱在住院处，

直到我看到账单时才发现。我既愕然又羞愧难当。那天趁陆川不在，我找到他郑重道谢，

并掏出手机想把钱转给他。他正低头削着一颗苹果，苹果皮连着不断，长长地耷拉下来。

他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没抬头：“我妈走的时候，最后那段时间，没人帮一把。

”他说得很简单，声音平静，削完最后一下，把完整的苹果递给我，“人遇到坎儿的时候，

得有人伸手。”随后拎起暖水瓶出去打水了，留我在那里，

看着那颗削得光洁圆润的苹果发呆。我妈住院前把家里整理得异常整洁，像是在做某种准备。

她坚持让我回家拿几件她的换洗衣物。拗不过，

我回到了那个熟悉又突然空寂得令人心悸的家。打开她的房门，

一股她身上特有的、混合着香皂和淡淡药味的熟悉气息涌来。坐在她的床沿，我环顾四周，

心口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呼吸困难。目光无意识地扫过床底靠墙的角落，

那里原本塞着几个塞满旧衣物的大编织袋，现在似乎被挪动过。

一个蒙着灰尘的旧相册角露了出来。我的心猛地一跳。鬼使神差地，我弯下腰，

手指有些僵硬地勾住相册的硬壳封面，把它拖了出来。这是一本非常老的影集，

封面是深红色的人造革，边角磨损严重，几处白色的硬纸板裸露出来。沉甸甸的。

我拂去上面的灰尘，在床边坐下。翻开封面，第一页粘着一张同样发黄的褪色照片。

上面是一个年轻得让我陌生的女人，穿着朴素的碎花连衣裙，扎着两条光溜的麻花辫，

抱着一个包裹在红布兜里的胖娃娃坐在院子里的小凳上。女人眉眼弯弯，笑得很腼腆，

带着一丝初为人母的疲惫和满足——那是年轻时的妈妈和襁褓中的我。阳光洒在她们身上，

是我记忆里早已模糊的温暖。后面几张，

是我七八岁时穿着笨拙的大裙子过六一表演的黑白照；再翻，

表情故作成熟的傻丫头；还有我和她一起在简陋的厨房包饺子的抓拍……翻到影集中后部分，

我忽然停住了。有几张照片似乎微微翘起，和前面的照片粘合得不如其他紧实。

我用指甲小心地顺着缝隙抠了一下，那照片竟然活动了，

轻轻掀开——原来后面是一个精心掏空的夹层。夹层里没有照片，

端端正正放着的是一张银行存折。深蓝色的硬塑封皮，边缘磨得有些圆滑。我屏住呼吸，

指尖有些发抖地把它抽出来。翻开封面，内页记录着一行行时间跨度长久的记录。

第一笔存入的记录赫然在二十多年前。存款人名字一栏，清晰地印着我妈的名字。

后面存折上的字迹都是新的。

她省吃俭用、精打细算、在灶台上用“掉钱”的拙劣把戏二十年如一日坚持偷偷存下的秘密，

她给自己准备的“医药费”，也是她为我织就的无声之茧。每一笔看似微小的数字，

累积成此刻我手中沉甸甸的重量。我的名字在存折上无比醒目，那是她未雨绸缪的托付。

这存折里的每一个数字，都是她在生活的钢丝上艰难跋涉的足迹。我紧紧攥着那本存折，

冰凉的塑料壳硌着掌心，纸张的边缘锋利得仿佛要割破皮肤。

我低头吻了吻存折封面上银行凸起的印记，舌尖尝到一点咸涩的味道，

才意识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手术定在周三的上午七点半。清冷惨淡的晨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