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深海刻痕2035年8月6日,南海,“信天翁号”打捞船。
陆寻的潜水面罩蒙了层白雾,咸涩的海水顺着呼吸阀往喉咙里钻。
他用防水记号笔在珊瑚礁上划坐标时,手有点抖——这是第七次下潜,
目标仍是那艘沉在120米深海的“天海号”宋船。“陆队!氧气表剩五分钟!
”耳麦里小郑的声音带着颤音。陆寻抬头,透过浑浊的海水看见潜水钟的钢化玻璃外,
小郑的脸被面罩压得变形,氧气泡“咕嘟咕嘟”往上冒,像极了二十年前父亲出事那晚,
他在病床前看见的监护仪气泡。腕间的老怀表突然发烫。那是父亲失踪前塞给他的,
黄铜表壳磨得发亮,玄鸟纹在幽暗里泛着冷光,
指针永远停在凌晨三点十七分——和父亲出事那天的潜水电脑表时间分毫不差。
危险来得毫无征兆。怀表玻璃罩“咔嚓”裂开的瞬间,陆寻眼前一黑。海水灌进鼻腔的刹那,
他听见小郑的尖叫被水压撕成碎片:“陆队——!”再睁眼时,鼻尖萦绕着熟悉的艾草香。
2005年的老宅土炕上,雨声砸得青瓦咚咚响。陆寻猛地坐起,旧棉被滑落在地,
露出褪色的蓝布炕席。床头柜上的闹钟显示凌晨两点五十分,指针“咔嗒”一声,
像极了父亲当年修表时拧螺丝的动静。“寻儿?咋起这么早?”门帘掀开,
母亲端着碗热粥进来,鬓角的白发在晨光里泛着银。她把碗搁在炕沿,
瓷碗底碰出“当”的一声,“你爸说今儿要去秦岭,我给你煮了姜茶。”陆寻接过碗,
指腹触到碗底的温度,和记忆里母亲的手重叠在一起。前世的他总觉得母亲唠叨,
直到她在父亲失踪第七天突发心梗,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你爸走前说……玄鸟冢的事,
别查了。”“妈,”他轻声说,“爸这次……能不能别去?”母亲的手顿了顿,
粥的热气模糊了她的镜片:“你爸说那船可能有你爷爷的笔记,
他找了三十年了……”她突然笑了,“你爸啊,和你爷爷一个脾气,认准的事儿,
十头牛都拉不回来。”陆寻低头喝粥,粥里埋着的荷包蛋在碗底晃出金红色的光晕。
前世的他总觉得父亲古板,直到自己在博物馆展柜前看见那枚玄鸟玉琮——通体温润,
雕刻着繁复的玄鸟纹,标签上写着“三星堆遗址出土,年代不详”。
那天晚上他翻遍父亲的旧书,在《中国考古集成·陕西卷》的夹层里找到张泛黄的绢帛,
上面用朱砂绘着扭曲的星图,和怀表背面的纹路一模一样。
“叮铃——”窗外的老式座钟敲响三点。陆寻猛地抬头,
看见父亲陆沉舟背着褪色的冲锋衣站在门口,登山包上还沾着泥点,
雨水顺着帽檐滴在门槛上,洇开一片深灰。“寻儿,收拾东西。”父亲把水壶塞进他手里,
金属壶身还带着体温,“王胖子在村口等你,咱们今晚去秦岭。”陆寻接过水壶,
指尖碰到壶身的凹痕——那是他十岁时调皮砸的,父亲当时没生气,
只说:“这壶跟了我十年,砸出坑才显岁月。”2 秦岭夜行秦岭深处,月隐星稀。
王胖子蹲在篝火旁,用匕首挑着野兔腿,油星子溅在他褪色的工装裤上:“老陆,
你确定这鬼地方有宝贝?我可听说上个月有个盗墓的在这儿摔断了腿。”他瞥了眼陆寻,
“小陆这是咋了?平时跟你爸拧得跟麻花似的,今儿倒主动跟来了?”陆寻没接话。
他盯着父亲从背包里取出的罗盘,指针正疯狂转动,最终指向西北方的老槐树。
月光照在树干上,树皮裂开的纹路像极了玄鸟的羽翼——这是他在父亲旧笔记里见过的图腾。
“子时三刻。”陆寻开口,声音发哑,“月亮隐没在树梢时,树根下的土会松动。
”王胖子手里的野兔腿“啪嗒”掉在地上:“你小子啥时候成了风水大师?
”陆沉舟却拍了拍陆寻的肩,眼底有光:“他说得对。”老槐树的影子在月光下扭曲如蛇。
当最后一缕月光被树梢吞没时,陆寻蹲下身,用匕首撬开树根旁的浮土。
潮湿的泥土里埋着块青石板,
石板上的纹路与他腕间怀表的玄鸟纹严丝合缝——这是他在父亲日记本里见过的拓片。“起!
”陆沉舟和王胖子合力推开石板,露出向下的石阶。霉味混着青铜锈味扑面而来,
陆寻打了个寒颤——这味道和父亲失踪前那晚,书房里飘来的味道一模一样。
手电光扫过墙面,陆寻倒抽一口冷气——墙上密密麻麻刻着玄鸟图腾,
每只玄鸟的眼睛都是空洞的眼窝,仿佛在注视着闯入者。他伸手摸了摸最近的那只,
指尖沾到些黏腻的东西——是血,还没完全干。“爸,你看。”陆寻指向台阶尽头的石门,
门楣上刻着八个大字:“玄鸟归巢,血引魂归。”王胖子的手电“滋啦”一声灭了。黑暗中,
陆寻听见父亲倒吸冷气的声音:“这是……我爷爷的字迹。”手电重新亮起时,
石门已缓缓开启。墓道里阴风阵阵,陆寻的怀表突然发烫,指针竟开始缓缓转动。
他摸向腕间,这才发现不知何时,怀表背面裂开的缝隙里渗出了一缕淡青色雾气,
在空中凝成星图——和父亲笔记本里那页被咖啡渍晕开的星图,轮廓分毫不差。
“是五星连珠。”陆沉舟的声音发颤,“和你爷爷笔记里画的一模一样。
”3 壁画迷踪墓道深处,青铜烛台上的火把突然自燃。跳动的火光里,
陆寻看清了壁画:第一幅是玄鸟背负太阳,爪下踩着青铜神树,树杈间挂着无数青铜铃铛,
每只铃铛上都刻着星图——和他上周在博物馆看到的三星堆文物照片里的铃铛,
纹路一模一样。第二幅是戴羽冠的巫师举着玉琮,鲜血顺着玉琮流进地缝,
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纹路。陆寻盯着那血痕,突然想起母亲说过的话:“你爸有次喝醉了,
说他的血能‘引’东西,
…”第三幅是个穿工装的男人——和父亲年轻时的模样几乎一模一样——正将玉琮按在胸口,
鲜血顺着指缝滴落。而他身后……竟是襁褓中的自己!“爷爷?”陆寻脱口而出。“小舟,
过来。”陆沉舟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他站在一座石棺前,手中捧着那枚玄鸟玉琮。
玉琮表面的纹路与陆寻怀表上的玄鸟纹交相辉映,
竟在地面投出一片星空——和陆寻手机里存着的,南海沉船位置的星图,完美重叠。
陆寻这才注意到,父亲的鬓角不知何时爬满了白发——前世的他,此刻应该还在大学教地质,
怎么会……“爸,你……”“我是你爷爷。”陆沉舟转身,眼角的皱纹里泛着水光,
“五十年前,我和你太爷爷进了这玄鸟冢。你太爷爷为了镇住玄鸟凶煞,
把魂魄封在了玉琮里。我本以为能带着玉琮离开,可……”他掀起衣袖,
手臂上赫然是一道与壁画中相同的青色纹路,“这玄鸟纹在吸血,它要的不是命,
是血脉里的魂。”王胖子突然拽住陆寻的胳膊,指向他身后。陆寻转身,
看见一个浑身缠着绷带的人从阴影里走出来——是他大伯,前世在墓道里刺伤他的那个。
“沉舟,你终于来了。”大伯的声音像砂纸摩擦,“你以为你爹告诉你这些是为了救你?
他是要让你替他当这个守陵人!”他伸出枯枝般的手,“把玉琮给我,
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些。”陆寻下意识后退,却被父亲一把拉到身前。
陆沉舟将玉琮按在他心口:“寻儿,这是你的命。
你太爷爷、你爷爷、我……我们陆家的男人,世代都是玄鸟的守陵人。”“可我不想!
”陆寻吼道,“我不想像你一样失踪,不想像爷爷一样变成壁画里的影子!”“傻孩子。
”陆沉舟摸了摸他的头,目光温柔得像小时候给他讲睡前故事时那样,
“你以为我为什么教你考古?为什么总说‘有些东西比命重要’?因为我希望有一天,
你能替我走出这墓道,把玄鸟的故事写成书,刻进教科书。”他的手抚过陆寻腕间的怀表,
“这块表是你太爷爷传给我的,里面的星图是玄鸟的指引。等你找到真正的出口,
它会把一切都告诉你。”大伯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叫。他的身体开始膨胀,
皮肤下鼓起青色的血管,眼看就要化作黑雾。陆寻本能地抓住玉琮,
鲜血顺着掌心滴落——与他前世在墓道里流的血,分毫不差。
4 玉琮觉醒玉琮骤然绽放青光。
陆寻看见无数画面在眼前闪过:——太爷爷陆昭远跪在玄鸟冢入口,将玉琮按在胸口,
鲜血浸透了衣襟。他身后的盗洞里传来铁锹声,同行的伙计举着火把大喊:“昭远哥,
快出来!官府的人来了!”——爷爷陆承业抱着襁褓中的父亲在暴雨里狂奔,
怀里的油布包浸了水,露出半截玉琮。他踢开挡路的树桩,怀表从口袋里掉出来,
指针停在凌晨三点十七分——和陆寻怀表停摆的时间,分毫不差。
——父亲陆沉舟在大学考古系教室上课,粉笔灰落在教案上。他在黑板上画着玄鸟纹,
底下的学生交头接耳:“陆老师又讲这些封建迷信?”他转身时,教案里滑出张泛黄的绢帛,
上面是朱砂绘制的星图——和陆寻在南海沉船里发现的绢帛,纹路完全吻合。
——自己十八岁生日那天,父亲把怀表塞进他手里:“寻儿,这是你太爷爷传下来的。记住,
有些东西,一旦遇到危险……”话没说完就被母亲的电话打断,“小舟,你爸又去秦岭了!
”画面如走马灯般掠过,陆寻的眼泪砸在玉琮上,溅起细小的水花。他终于明白,
父亲不是沉迷盗墓,而是背负着家族千年的使命;大伯也不是突然发疯,
而是被玄鸟纹侵蚀了神智,变成了守陵人的“活祭品”。“原来……你们一直都在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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