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川一中高三七班的空气,在五月的尾巴里凝成了一种近乎固态的焦灼。后墙那块占据半面墙的巨大电子屏,猩红的数字如同悬在每个人头顶、滴着油的铡刀:“距离高考——42天17小时09分”。
“09”闪烁了一下,变成了“08”。就是这一瞬的跳动,也让前排好几个埋头于卷山题海的肩膀不易察觉地绷紧了一瞬。窗外蝉鸣聒噪,却穿不透这间被密封条加固过的双层玻璃窗和更为严苛的规矩所构筑的堡垒——教导主任雷振刚口中的“高考净土”。
空气里只有中性笔尖滑过纸张的沙沙声,书页翻动的哗啦声,以及一种无声弥漫的、绷紧的沉寂。在这片压抑的“净土”中心,一个节奏精准得近乎冷酷的滴答声格外刺耳。
嗒。嗒。嗒。声音来自第三排靠窗的陈秒。他面前,一字排开着三个闹钟:一个巴掌大的液晶电子钟,一个金属外壳的复古发条钟,一个圆滚滚的白色塑料卡通闹钟。三枚指针液晶屏上是跳动的数字,但频率异常稳定保持着匪夷所思的同步。
陈秒的目光像扫描仪一样在三个钟面和自己手腕上那块亮黄色运动手表之间巡回,嘴唇无声翕动,仿佛在确认某种宇宙常数。他左手托着一本摊开的《物理高考冲刺宝典》,右手却无意识地紧握着桌角,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汗珠顺着鬓角滚落,划过干净的下颌线,滴在摊开的习题册上,洇开一小团深蓝的墨迹。他猛地回神,掏出一张纸巾,不是擦汗,而是极其精准地按压在墨点上,指尖微微发抖。
“注意力集中!时间是实体,可以切割、分配、最优化利用!”讲台上,班主任兼物理老师的声音陡然拔高,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扫过陈秒。陈秒像是被无形的鞭子抽了一下,脊背瞬间挺得笔直,视线艰难地从闹钟群上撕开,重新聚焦在密密麻麻的公式上。但他的右手仍在不自觉地、神经质地叩击着桌面,嗒、嗒、嗒……
坐在陈秒侧后方的林晚,悄然收回了视线。作为班长,她维持着同样专注的姿态,笔尖在摊开的《历年高考真题精析》封面上,却划开了一道不属于"精析"的轨迹——一个圆乎乎的云朵状轮廓。
她垂下眼睫,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掩住了眸底一闪而过的叛逆火花。她想起昨天下午放学时,校门旁那个举着巨大棉花糖棒的小贩。粉色的云朵在夕阳下蓬松而甜腻,散发着廉价的、诱惑的香气。
几个穿着校服的低年级学生簇拥着,用零花钱换取那一口片刻的、被明令禁止的"甜蜜放纵"。雷公"禁止一切扰乱备考秩序的刺激性娱乐食品包含甜食"的广播通知立刻在她脑中响起,冰冷生硬。
就在那一刻,一个近乎荒诞又带着恶作剧快感的念头,像微弱的电流击中了林晚的心脏:一定要让这帮在题海里泡得发苦、绷得像弦一样紧的"高三牲",在毕业前,尝一口那蓬松的、不顾一切的甜。
下课铃用一种近乎尖锐的机械声刺破了沉闷。"秒哥,真有必要这么紧张?闹钟交响乐听得我脑仁儿疼。"前排体育特长生赵大鹏夸张地揉着耳朵,转过身,胳膊肘差点撞翻陈秒桌上那排整齐的时钟方阵。
陈秒手疾眼快地扶住三个闹钟,额头瞬间又渗出一层薄汗,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严肃:"鹏哥,高考是按小时、分、秒计算的。每浪费一秒,可能丢失的是一分、一名次、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雷主任说的对,'时间颗粒度'必须精确到秒!"他小心翼翼地调整着三个闹钟的位置,重新让它们形成一条完美的直线,距离分毫不差。
赵大鹏撇撇嘴,转向林晚:"班长,你看秒哥,魔怔了都!"林晚合上"精析",封面上那小小的棉花糖图案被她不动声色地用指腹蹭掉了。她抬起头,脸上是标准的、无可挑剔的微笑:"陈秒说得对,高考冲刺,分秒必争。不过鹏哥你训练也辛苦,注意休息。"
她把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藏进清澈的眼睛里。这话明面上是赞同陈秒,实际却像一根羽毛,轻轻搔了一下赵大鹏被严格作息表压榨的神经。
放学后的阳光不再带着白日的灼热,金色的颗粒懒洋洋地洒在空旷的教学楼顶天台上。微风吹动林晚额前的碎发,也带走了教室里令人窒息的浊气。她靠在半人高的水泥围栏上,面前站着穿着沾了油污蓝色工装裤、头发有些乱糟糟的周飞。周飞正鼓捣着一个约莫半米长、造型奇特的灰白色骨架装置。它像某种昆虫的骨骼,纤细而充满几何美感,旁边散落着螺丝刀、细电线以及几片薄如蝉翼的尼龙布——那是航模社硕果仅存的“遗产”,或者说“余孽”。
"目标明确:在毕业前,让七班全体,在雷公的眼皮底下,吃上一口校门口那种罪恶的棉花糖。"林晚的声音很低,眼神却亮得惊人,带着"乖学生"面具下少有的神采。
周飞头也没抬,手指灵巧地拆开一个微型舵机的外壳:"棉花糖?大姐,那可是禁区,物理上的。校门口有雷公的'眼线'天天蹲守,校内连颗水果糖都别想进。你怎么弄进来?"
"分拆,伪装。"林晚从书包里掏出几个小瓶子和纸包,递给周飞。白色小颗粒,一小袋白砂糖。粉色和蓝色的食用色素粉末装在不起眼的小眼药水瓶里。"塞进文具盒夹层,挖空的字典里,甚至物理练习册的塑胶封套夹层。每次带一点。"
周飞接过,掂量了一下分量,又检查了那些小瓶子,拧开其中一瓶粉色,沾了点粉末捻了捻,耸耸肩:"行,技术层面勉强可行。但分发呢?人手一团棉花糖,当雷公是瞎子?就算在食堂也不安全,他随时可能出现。"
林晚的目光投向周飞手中那个灰白色的骨架装置,嘴角勾起一个狡黠的弧度:"所以我们需要它。"
"风筝?"周飞一愣,随即举起手中的骨架,"这是'信天翁X号',我新搞的低速长航时无人机平台原型,用的是最轻量的航模伞骨和微型电动机......"他滔滔不绝的术语在林晚含笑的目光中渐渐刹车,恍然大悟,"你想用它空投?"
"聪明!"林晚拍了下周飞的肩膀,"不需要人分发。设定时间,启动开关,让它像个真正的风筝一样,晃晃悠悠地从天而降,把提前打包好的小份棉花糖,精准投到每个人怀里,或者课桌上。毕业那天,最后一节课后。时间一到,烟花绽放!"
"这可比挂'高考必胜'的横幅刺激多了!"周飞的眼睛也亮了,像是被点燃的火石,之前颓丧一扫而空,"远程遥控,加上预设的GPS导航点?不行,校内有电子干扰屏蔽器,定位太飘。用时间同步装置加惯性导航更隐蔽......"
他开始飞快地头脑风暴,"发射位置,只能这里,天台最高点,视野好。接收点在操场和教室之间那段林荫道,放学人最多最乱,不易被发现。"他猛地一顿,眉头又锁起来,"但投放精度要求极高。控制核心需要一个超精准的计时器同步整个操作过程。毫秒级误差都不行,否则棉花糖雨变成砸人雨了。"
林晚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精准计时器?一个名字几乎是瞬间撞进她的脑海。她下意识地望向楼下,正好看到背着硕大书包、腋下夹着厚厚一摞资料、正穿过操场走向图书馆的陈秒。他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白色卡通闹钟,正低头核对着。
操场边,刚刚结束加练的赵大鹏,正拎着一袋饮料,看到陈秒,热情地招手大喊:"秒哥!喝可乐吗?冰的!"
陈秒脚步一顿,抬头看向赵大鹏,脸上是公式般的严肃拒绝:"不了鹏哥。高糖碳酸饮料导致血糖波动剧烈,影响神经系统兴奋性,继而降低晚自习效率至少百分之十五。雷主任强调了七次。"他低头看看腕表,又看看闹钟,语速飞快地补充,"距离晚自习开始还有18分钟,我建议你尽快补充水分和适度电解质,而不是高糖饮料。"
他加快脚步,几乎是逃也似的远离了那袋诱人的冰可乐,留下赵大鹏在原地一脸错愕和尴尬。
林晚在天台看着这一幕,轻轻吐出一个字:"靠。"
周飞也看到了,摊手苦笑:"看到没?他就是我们最精准的计时器,还是自带报警和破坏功能的。只要有任何一个闹钟在计划的时间点响起,甚至他察觉一点点我们计划的时间线'异常',他绝对会在第一时间扑向雷公办公室,用比他那秒表还精确的语言汇报。而且,他整个人就像一个移动的、行走着的雷公意志探测器!有他在,棉花糖还没融,我们的计划就能被'熔断'。"
天台的燥热被黄昏的风稀释了大半,暮色四合,远处的路灯次第亮起。操场上人影稀疏,白日喧嚣落幕,只余下空旷和寂静。
林晚看着陈秒远去的背影,那固执而孤独的步伐仿佛踩在她计划的动脉上。那个"靠"字脱口而出后,一股更强烈的不服输劲头从心底升腾起来。棉花糖、周飞的"信天翁",还有这该死的压抑岁月,它们搅在一起,形成了一个越来越清晰的念头。
"计划照旧。"她深吸一口气,傍晚微凉的空气涌入肺部,"但我们要把障碍本身,变成计划的一部分。"
周飞愕然:"把他弄进来?难度系数地狱级!他对雷公的崇拜比教堂尖顶上的铁公鸡还坚定。"
林晚的目光扫过周飞摆在水泥地上的那些精巧零件,落在陈秒刚才短暂驻足的地方。赵大鹏早已离去,陈秒留下的是一个清晰的、格格不入的、执着于时间的脚印。
"他不是相信时间可以被最精确的利用吗?"林晚的指尖轻轻敲打着冰凉的水泥围栏,"我们给他一个他无法拒绝的数据。一个关乎效率、关乎'最优解'的数据模型。"
她顿了顿,夕阳最后一抹余晖勾勒着她侧脸的轮廓,让那眼神显得格外亮。"一个关于'棉花糖对备考期学生心理压力和最终成绩影响'的数据模型。"
周飞张了张嘴,被这个大胆到几乎荒谬的念头噎住了。他看着林晚,这位平日里沉稳到近乎刻板的班长,此刻眼睛里跳动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它像荒野里陡然点燃的火苗,微弱,却执拗地对抗着吞噬一切的黑暗。
"你......认真的?"周飞艰难地问。
林晚没说话,只是伸出食指,沾了点旁边纸包散落出来的一点点、几乎看不见的糖粒,极其迅速地、挑衅般地舔了一下。那一点廉价的甜在舌尖化开,带来一种微不足道却直击心灵的短暂愉悦,足以让麻木的味蕾苏醒。
"雷公要纯净的苦水。"她的声音在暮色里低低地碾过,"我们偏要在里面,偷偷搅进一点甜。"
她转过身,背对着楼下渐渐亮起的路灯和校园轮廓,语气斩钉截铁:"开始干活。第一步,你的'信天翁'要能飞起来。第二步......"她停顿了一下,仿佛计算着某种风险概率,眼中光芒闪烁,"找到陈秒的那个模型突破口。"
风从天台掠过,吹动了周飞面前那几片准备用来蒙风筝的尼龙布,呼啦啦地,像一面尚未竖起的、无声反抗的旗帜。
晚自习的预备铃声在校园上空尖锐地响起,像催促着所有人回到那个精确运转的轨道中去。大部分学生如潮水般涌向教室,林晚和周飞却成了逆流而上的两粒尘埃,快步走向相反方向的实验楼——那里有个几乎废弃的旧储藏室,成为了周飞临时的"研发中心"。
通往旧储藏室的走廊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尘土和陈旧纸张混合的气味。林晚走在前面,书包沉甸甸的,里面藏着的不仅仅是明天的课本。即将拐过最后一个安静的转角,迎面却撞上一座几乎要堵死通道的人形铁塔——是教导主任雷振刚。
雷振刚身高体壮,板正的灰色中山装绷在他厚实的胸膛上,即使是在光线不足的地方,他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和那张总是绷得像铸铁面具的脸,也自带一种令人窒息的威压。他此刻正站在拐角的阴影里,似乎刚从旁边一个教室巡查出来。
林晚的心脏猛地一跳,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她瞬间条件反射般挺直腰板,脸上几乎本能地挂起标准的、温顺的优等生微笑:"雷主任晚上好。"
"晚自习预备铃响了,林晚。"雷振刚的声音不高,却像钝器敲打着空气,目光锐利地从她脸上滑到紧跟在她后面、抱着一堆帆布和零件的周飞身上,"周飞同学?航模社?又在倒腾这些......?"他微微拉长尾音,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审视。
周飞也立刻立正,把那堆"罪证"下意识往身后藏了藏:"雷主任好!我......我们是准备把这些......资料送到实验室柜子里存一下。对,存一下。"他声音里有点发紧。
雷振刚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他们两人身上来回扫视,尤其是在看到周飞藏在身后、但仍有几丝帆布边角露出来的东西时,他粗重的眉毛不易察觉地蹙了一下。几秒钟的沉默在昏暗的走廊里被无限拉长,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远处教室里隐约传来的翻书声。
"高考是唯一的战场,容不得半点分心。"雷振刚终于开口,每个字都像凿出来的,"无关紧要的材料,及时清理。明白吗?"
"明白!保证处理干净!"林晚和周飞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快速回答,声音洪亮而顺从。
雷振刚从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迈着沉重而稳健的步子与他们擦肩而过,朝灯火通明的教学楼方向走去,那有节奏的脚步声在空旷走廊里回荡。
两人僵硬地站在原地,直到雷振刚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才敢喘口大气。"卧槽......"周飞心有余悸地低声吐出一句,后背凉飕飕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湿了一小块。
林晚的脸色也有些发白,刚才那几秒钟的对峙耗尽了全部演技。她下意识地摸了摸书包——那里装着计划的关键。手指触碰到帆布夹层里那包小小的、已经有点受潮粘连的白砂糖时,心头微定。"快走。"她低声催促。
两人加快脚步,几乎是小跑着冲进了走廊尽头那扇嘎吱作响、布满灰尘的旧木门。周飞反手关上门,摸索着打开一盏瓦数极低的白炽灯。昏黄的灯光照亮了这间堆满废弃桌椅和破损仪器的逼仄空间,空气里的尘埃在光柱下狂乱地飞舞着。
林晚把书包放在一张还算稳固的旧实验台上,迅速拉开拉链。她小心翼翼地从最深处的夹层里取出几个小瓶和纸包。除了糖和色素,还有一个用报纸仔细包好的小小包裹。她一层层揭开报纸。
周飞好奇地凑过来:"还有什么秘密武器?"
最后一层报纸揭开。里面是一本封面被磨损、边角卷起的陈旧笔记簿。封面上用透明胶带端端正正地贴着一个打印体书名:《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物理》。这本"宝典"显然被翻阅了太多次,但林晚翻开它时,动作却异常轻柔。书页很快翻到中间,被撕掉了几页的痕迹清晰可见。
"我妈年轻时候的。"林晚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柔,她抽出夹在书页里的几张泛黄的横线纸。纸张边缘已经磨损发毛,字迹是娟秀圆润的老式钢笔水蓝色,每一行都很整齐。
"这是什么?"周飞凑得更近。
"'童年味道:老式棉花糖简易制造与保温法'。"林晚指着最上方的标题。纸上清晰地列着材料比例、火候掌控、绕糖棒手法,甚至还有简陋保温盒的改装示意图建议使用加厚棉被包裹热水壶桶......。在配方旁边,还画着一个小小的、歪歪扭扭的蓬松云朵笑脸。
周飞看着那张笑脸,再看看林晚异常专注凝视纸页的侧脸,想说什么调侃的话,却一时卡在了喉咙里。昏黄的灯光下,那几张泛黄的纸页和林晚眼中闪烁的光混合在一起,不再仅仅是一个恶作剧的计划,而是沾染上了某种无法言说的私人温度。储藏室里的空气似乎变得粘稠而复杂。
"我爸说我妈没正经事,净弄些孩子气的玩意儿,"林晚的声音低得像耳语,指尖轻轻抚过那张小笑脸,"可每次她做这个,小半个街区的小孩都围过来......特别热闹。"她沉默了几秒,再抬头时,眼底那股韧劲仿佛被淬过了一层水膜,更亮也更沉,"计划不变。但我们得换个思路说服陈秒。光靠数据不够。"
她小心翼翼地把那几张珍贵的黄纸重新夹回"五年高考"封皮里。"把'信天翁'需要的核心部件清单给我。我负责弄到那个精确到毫秒的计时芯片。还有......"她深吸一口气,看向桌上那堆五颜六色的小瓶子,"我们得提前试制一次棉花糖。在绝对安全的地方。就用我妈的法子。"
周飞看着那些简陋的工具示意图和眼前这位目光坚定的"革命家",重重点头。他迅速抓过一张废弃的实验记录纸背面,刷刷写下几行需要的关键元器件型号。
废弃储藏室的门缝里透出昏黄的光和少年低语的窸窣。校园的另一端,高三七班的教室里,灯光雪亮,只有笔尖摩擦纸张的声音均匀地铺满每一寸空间。陈秒坐在他的位置上,三个闹钟整齐排列,规律得如同心脏的搏动。
他并不知道一场围绕"甜蜜"的隐秘战争已然打响,而他,被意外地设定为了这场战争的中心坐标。只有那三个滴答作响的计时器,像不知疲倦的预言者,无声宣告着时间的不停流逝,以及一个无法预知的未来节点。
夜色更浓,教学楼如同巨型的发光集装箱。
晚自习中途课间休息,学生们短暂地出来透气。林晚站在走廊昏暗的角落里,似乎在看楼下远处的灯火,实际则不动声色地将一个折得极小的硬纸角飞快地塞进身边走过的一个短发女生手里。
短发女生会意,若无其事地将纸角握在掌心,走向走廊尽头的洗手间。这种隐秘的、无需言语的信息传递在高压环境下已经演化成熟,就像地下工作者在传递情报。
林晚的目光看似无意地扫过教室方向。明亮的窗户像巨大的屏幕,映出里面伏案的身影。陈秒依旧保持着他精确的坐姿,在一排闹钟的微弱反光中,像一座沉默的、刻满了时间刻度的钟塔。
林晚的指尖在冰冷的窗台边缘轻轻敲了三下。
嘀嗒。 嘀嗒。 嘀嗒。
与远处教室里陈秒的闹钟声遥相呼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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