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眼时,手里正攥着那枚羊脂玉佩。玉佩温润如初,上面"平安"二字刺得我眼睛生疼。
三月的御花园里,杏花纷扬落下,远处宫娥的嬉笑声隐约可闻——这分明是三年前,
我及笄那日的景象。"明昭,发什么呆呢?"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猛地转身,
沈瑜一袭月白锦袍站在杏花树下,眉目如画,恍如谪仙。前世我就是被这副皮囊骗了十五年,
直到他亲手将这枚玉佩塞给北狄三皇子,坐实了我与敌国皇子"私相授受"的罪名。
"瑜哥哥..."我下意识唤出这个称呼,喉咙却像塞了团棉花。"怎么,
不喜欢我送的及笄礼?"他笑着走近,身上沉水香的气息扑面而来。前世我多迷恋这个味道,
现在只觉得恶心。"很喜欢。"我低头掩饰眼中的恨意,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疼痛让我确信这不是梦——我楚明昭真的从和亲路上的尸体堆里爬回来了。记忆如潮水涌来。
前世今日,沈瑜赠我玉佩时说这是"定情信物",却三个月后的宫宴上,
北狄三皇子拓跋烈当众宣称与我"两情相悦",手中拿的正是这枚玉佩;而我的好竹马沈瑜,
为了护着他那"柔弱不能自理"的表妹苏婉柔,亲口作证说玉佩是我让转交的。"明昭妹妹!
"娇滴滴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苏婉柔穿着素白纱裙走来,弱柳扶风般靠在沈瑜身侧,
"瑜哥哥,皇后娘娘找你呢。"前世的我这时会立刻找借口跟去,生怕他们独处。现在?
我巴不得这对狗男女锁死。"你们先去,我换身衣裳就来。"我晃了晃玉佩,
冲沈瑜嫣然一笑,"这么贵重的礼物,得好好收着。"转身瞬间,我嘴角笑意骤冷。
这枚玉佩我会好好"保管"的——涂上苏婉柔前世最爱用的那种慢性毒药,
再让沈瑜"意外"捡回去贴身佩戴,想必很有趣。回寝殿的路上,
我撞见了改变前世命运的那个人——镇北王萧景珩。他一身玄色劲装从演武场回来,
额上还带着汗珠。前世今日我满心满眼只有沈瑜,根本没注意这位战功赫赫的异姓王。
"参见王爷。"我规规矩矩行礼。萧景珩明显一怔。这也难怪,前世的我被宠得无法无天,
见了皇帝都懒得好好行礼。"楚小姐及笄快乐。"他微微颔首,目光落在我手中的玉佩上,
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这玉...有些眼熟。"我心头一跳。难道他看出了什么?
前世萧景珩是唯一反对和亲的朝臣,可惜当时我已心如死灰,没注意这个细节。"朋友所赠。
"我故意在他面前摩挲玉佩,让毒素充分沾在手上,"王爷若喜欢,改日我也送您一块。
"萧景珩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别动。"他从袖中掏出帕子,仔细擦掉我指尖的粉末,
"西域奇毒'朱颜改',沾肤即入,半年后毒发,状似心悸而亡。"我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这名为“朱颜改”的粉末我前世在苏婉柔的妆奁里见过,她说是"养颜秘方"。
"王爷怎会...""北狄暗探爱用这个。"他松开手,眼神复杂,"楚小姐的'朋友',
很有意思。"望着萧景珩远去的背影,我忽然意识到前世错过了多少细节。不过现在,
游戏才刚刚开始。三个月很快过去。宫宴上,我故意坐在角落,
看着苏婉柔像条白蛇般缠着沈瑜。前世我会立刻冲过去隔开他们,现在?
我慢悠悠地品着蜜酿,甚至在他们看过来时举杯致意。"明昭,你怎么不过去?
"我的闺中密友林宛如凑过来,"苏婉柔都快贴到沈公子身上了。""我累了。
"我懒洋洋地靠在软枕上,目光扫过对面席位的萧景珩。他正与兵部尚书交谈,
却似乎察觉到我的视线,突然抬眼望来。四目相对,他举起酒杯,做了个"敬你"的手势。
宴会进行到一半,北狄使团入场了。为首的拓跋烈一身裘袍,金冠束发,与前世一般无二。
我握紧涂了毒的玉佩,心跳加速。"听闻楚小姐琴艺超群,不知可否献艺?
"拓跋烈突然发难,眼中闪着算计的光。前世我弹了首《凤求凰》,
结果被他曲解成"示爱"。这次我微微一笑:"那便献丑了。"琴案摆好,我指尖一划,
金戈铁马之音骤起——《破阵乐》。这首描写边关将士杀敌的曲子,
在迎接敌国使臣的宴会上弹,简直是一记耳光。满座哗然。拓跋烈脸色铁青,
沈瑜更是惊得打翻了酒杯。只有萧景珩,我看到他唇角微微上扬。曲至高潮,
我猛地挑断一根琴弦。鲜血从指尖涌出,滴在琴面上,宛如红梅。"楚明昭!
"皇帝终于开口,"你这是何意?"我起身行礼:"臣女听闻北狄铁骑犯边,心有所感,
故弹此曲。惊扰圣驾,甘愿受罚。"殿内死一般寂静。前世此时,
我应该正含情脉脉地看着沈瑜,根本不知道这场宴会是为我和亲做铺垫。
"好一个'心有所感'!"萧景珩突然出声,"陛下,楚小姐忠勇可嘉,臣请赏。
"皇帝看看我,又看看拓跋烈,最终哈哈大笑:"赏!"宴会后,
我躲在假山后处理指尖伤口。忽然有脚步声靠近——是沈瑜,
身上还带着苏婉柔常用的茉莉香。"明昭,你今天太失礼了。"他劈头就训,"《破阵乐》?
你是要得罪整个北狄使团吗?""瑜哥哥教训得是。"我低头假装认错,
悄悄将染血的帕子丢掉,"我手疼,先回去了。""等等。"他拉住我,"玉佩呢?
拓跋皇子说想见识见识中原玉雕..."果然来了。前世我就是在这里心软,把玉佩给了他。
"弄丢了。"我眨眨眼,"可能掉在御花园了,瑜哥哥帮我找找?"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
我冷笑转身,却撞进一个坚实的胸膛——萧景珩不知何时站在我身后,
手里拿着我那方染血的帕子。"王爷偷听的习惯不好。"我伸手要抢。
他轻松避开:"楚小姐下毒的习惯更不好。"说着竟掏出一个瓷瓶,抓过我的手细细上药,
"'朱颜改'需用鲜血做引,你故意的。"这不是疑问句。我心头微震,
萧景珩远比我想象的敏锐。"王爷与我很熟?"我试探道。"不熟。
"他包扎的动作异常轻柔,"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敌人?
""北狄三皇子看你的眼神,像看猎物。"萧景珩突然靠近,温热的呼吸拂过我耳畔,
"而本王,最讨厌别人抢我的猎物。"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已大步离去,
只在原地留下一瓶伤药和一句:"三日后西山围猎,带你看看真正的《破阵乐》。
"抚摸着包扎好的手指,我忽然意识到,这一世,棋局才刚刚开始。而萧景珩,
或许会是最意想不到的盟友。三日后清晨,我对着铜镜将最后一支金簪插入发髻。
镜中人眉眼如画,朱唇似血,与前世那个天真烂漫的楚家大小姐已截然不同。"小姐,
沈公子一早就派人来问,要不要同乘去西山。"丫鬟青禾捧着骑装进来,眼里闪着促狭的光。
前世我最爱听她这种打趣,现在只觉得讽刺。"告诉他我染了风寒,怕传染,自己坐马车去。
"我拿起妆台上一个青瓷小瓶,倒出几滴透明液体抹在耳后。
这是从苏婉柔闺房里"借"来的香露,前世她靠这个让沈瑜神魂颠倒。
青禾瞪大眼睛:"小姐不是最期待每年围猎吗?怎么...""今年想换个玩法。"我轻笑,
将剩下半瓶香露递给她,"找机会洒在苏小姐的帕子上。"西山猎场旌旗招展,
各家子弟早已到齐。我故意迟了半个时辰,马车缓缓驶入时,
正看见沈瑜和苏婉柔共骑一匹马,她整个人几乎窝在他怀里,白衣飘飘好不惹眼。
"楚小姐总算来了。"一道低沉声音从车窗外传来。萧景珩骑着匹黑骏马靠近,
一身玄色劲装勾勒出宽肩窄腰,腰间悬着那把传说中的饮血剑。"本王还以为你怯场了。
"我掀开车帘,故意让他看见我苍白脸色:"王爷说笑,不过是身子不适。
"他目光在我耳后一扫,突然俯身靠近:"用'梦浮生'装病?楚小姐对自己真狠。
"这香露能让人脉象紊乱如染风寒,但用多了会伤身。我心头一跳。
这萧景珩怎么什么毒都认识?"王爷好眼力。""不是眼力。"他丢来一个小玉盒,
"闻出来的。含着,能解毒。"玉盒里是颗琥珀色药丸,散发着淡淡梅香。我犹豫片刻,
还是含入口中。甜中带苦,倒是提神。猎场中央,皇帝正宣布规则。
今年彩头是一把西域进贡的匕首,据说削铁如泥。前世这匕首被沈瑜赢来送给了苏婉柔,
后来成了刺向我心口的凶器。"听闻楚小姐马术了得,今日可要下场?"萧景珩问。
"怕是要让王爷失望了。"我咳嗽两声,"今日只当看客。"他似笑非笑:"是吗?
那可惜了。"突然压低声音,"拓跋烈带了北狄最好的猎手,说要猎只'雪狐'回去。
"我手指猛地攥紧裙摆:"王爷消息真灵通。""彼此彼此。"他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
"比如楚小姐就知道今天拓跋烈会来,特意涂了'梦浮生'。"我后背一凉。
这人到底知道多少?号角响起,众人策马入林。我坐在看台上,目光追随着沈瑜和苏婉柔。
她今日格外娇弱,几乎整个人贴在沈瑜背上,惹得周围闺秀窃窃私语。
"楚妹妹怎么独坐于此?"林宛如凑过来,"沈公子也真是,
明明知道你喜欢...""我没事。"我打断她,递去一碟蜜饯,"尝尝,西域进贡的。
"前世我会为沈瑜的冷落哭红眼睛,现在?我看着林宛如吃下蜜饯,
盘算着这姑娘父亲是兵部侍郎,或许有所助力。林中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只见一匹白马惊窜而出,马背上苏婉柔花容失色,而沈瑜不见踪影。"有刺客!"有人大喊。
我猛地站起,却见萧景珩不知何时已立在台下,冲我使了个眼色。心领神会,
我故作惊慌:"快!快去找沈公子!"众人乱作一团。我趁机溜向树林,
在一个隐蔽处找到等候多时的萧景珩。"王爷安排的戏码?""不全是。
"他递来一套侍卫服饰,"换上,带你看出好戏。"一刻钟后,
我扮作小侍卫跟在萧景珩身后,潜入密林深处。远处传来沈瑜的怒吼声:"拓跋烈!
你对我表妹做了什么!"透过灌木缝隙,我看到沈瑜衣衫不整地压着个北狄侍卫暴打,
而苏婉柔瘫在一旁,领口大开,泪眼婆娑。
这场景与前世如出一辙——只不过前世被设计的是我,名声尽毁的也是我。
"好一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低声道。萧景珩摇头:"不是我做的。"正疑惑间,
拓跋烈带着人马赶到。看到现场,他脸色铁青:"沈公子,你这是何意?我的人你也敢动?
""他轻薄我表妹!"沈瑜怒吼。"胡说!"那北狄侍卫挣扎着爬起来,
"明明是这女人勾引我,说只要毁了楚小姐名声,她就能嫁给沈公子!
"苏婉柔脸色刷地惨白:"你...你血口喷人!"混乱中,
没人注意到一个细节——苏婉柔腕上戴着个熟悉的玉镯。那是我娘的遗物,
前世被她"不小心"摔碎,我还自责了好久。"王爷早就知道?"我小声问。
萧景珩轻轻点头:"北狄暗卫截获过她和拓跋烈的密信。"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封信,
"你娘的死,或许不是意外。"信上苏婉柔娟秀的字迹刺得我眼睛生疼:"楚夫人已除,
下一步按计划行事。"日期正是我娘坠马那日。我浑身发抖,不是因悲伤,而是愤怒。
前世我竟把杀母仇人当姐妹!"为什么帮我?"我攥紧信纸。
萧景珩沉默片刻:"楚将军生前于我有恩。"我爹?他五年前就战死沙场了。远处争执升级,
沈瑜和拓跋烈竟拔剑相向。就在此时,林中突然射来一支冷箭,直取沈瑜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又是萧景珩掷出腰间匕首,将箭劈为两段。"有刺客!护驾!
"场面彻底失控。混乱中,萧景珩拉着我躲到一块巨石后。"别出声。"他捂住我的嘴,
气息喷在我耳畔,"看东南方那棵柏树。"我顺着望去,
隐约看见个黑衣人正搭箭瞄准——这次是对准拓跋烈!"那不是我们的人。
"萧景珩声音凝重,"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箭矢破空而出,却在半途被另一支箭拦截。
两支箭相撞,发出清脆的"叮"声。"好箭法!"我不禁赞叹。
萧景珩却脸色大变:"回马箭?不可能..."他猛地站起,"楚小姐,立刻回营!
"回营路上,我们撞见了搜寻的侍卫。萧景珩迅速调整表情,厉声道:"有刺客!
护送楚小姐回去!"回到看台,皇帝已命人戒严。沈瑜和苏婉柔也被带回,
她仍哭哭啼啼地拽着沈瑜衣袖,而他脸色阴沉得可怕。"楚妹妹没事吧?"林宛如跑来,
"听说刺客是冲沈公子来的!"我故作惊慌:"太可怕了...多亏王爷相救。"正说着,
萧景珩大步走来,身后跟着个陌生将领。那人左眼戴着眼罩,腰间悬着把造型奇特的长弓。
"楚小姐受惊了。"萧景珩公式化地慰问,却暗中塞给我一张字条,
"这位是边关守将赵将军,专程来汇报军情。"宴会因刺杀事件草草结束。回府后,
我立刻翻出娘亲的遗物清单,果然少了那只羊脂玉镯。更蹊跷的是,
清单上注明这镯子是一对的,另一只却从未见过。我回房后展开字条:"今夜子时,
将军府后门,带你查玉镯来历。"子时将至,我换上夜行衣,正要出门,
青禾急匆匆跑来:"小姐!沈公子来了,说有急事!"前厅里,沈瑜面色惨白,
手里攥着那枚羊脂玉佩——我故意丢在御花园的那枚。"明昭..."他声音嘶哑,
"这玉佩你从哪得来的?""不是瑜哥哥送我的及笄礼吗?"我装傻。"不对!
"他猛地抓住我肩膀,"这玉...这玉会发光!夜里泛绿光!"我心中冷笑。当然会发光,
我涂的毒药里掺了夜明砂。"瑜哥哥是不是眼花了?"沈瑜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嘴角溢出一丝鲜血。看来毒性已经深入肺腑了。"我...我最近总梦见楚夫人。
"他眼神涣散,"她说...说她死得好冤..."我浑身血液都凝固了。我娘托梦?
难道..."瑜哥哥累了,我送你回去。"我扶住摇摇欲坠的他,
趁机检查他腰间——果然挂着苏婉柔的香囊,里面鼓鼓的,似有硬物。趁他咳嗽时,
我迅速顺走香囊。送走沈瑜后打开一看,竟是半张烧焦的药方,
上面依稀可见"朱颜改"三字,而落款是...苏太医?那不是我娘生前的御医吗?"小姐,
还去将军府吗?"青禾小声问。"去。"我将药方藏入袖中,"备马。"将军府后门,
萧景珩早已等候多时。见我来了,他二话不说带我翻墙而入,轻车熟路地摸进书房。
"赵将军查过了。"他点亮一盏小灯,"那玉镯是北狄贡品,先帝赐给楚将军的聘礼之一,
本该是一对。""另一只呢?""在这里。"萧景珩从暗格取出个锦盒,"里面藏的东西,
你或许更感兴趣。"盒中是一只一模一样的玉镯,但内侧刻着个奇怪的符号,像字又像画。
我盯着看了许久,突然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那半张药方——残缺处正好是这个符号!
"这是北狄皇室的印记。"萧景珩声音低沉,"楚小姐,
你娘可能发现了什么秘密..."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一声轻响。萧景珩瞬间吹灭灯火,
将我护在身后。"谁?"没有回应,只有一阵熟悉的茉莉香飘来——是苏婉柔!
她怎么会在这里?萧景珩示意我别动,自己悄无声息地摸到窗边,猛地推开窗户——月光下,
一只白猫"喵"地窜过屋顶,而远处墙头,一片素白衣角一闪而逝。"她看见了。
"我攥紧玉镯,"现在怎么办?"萧景珩却笑了:"正好,省得我们去找她。
"他从书架上取下一卷竹简,"知道这是什么吗?北狄三皇子与苏太医的密信往来,
提到一种能改变人记忆的药...和你娘死前症状一模一样。"我如坠冰窟。
前世我只道娘亲是郁郁而终,竟不想..."王爷为何查这些?"萧景珩沉默良久,
突然解开衣领,露出锁骨处一个狰狞的疤痕:"五年前那场战役,楚将军为救我而死。
临终前他塞给我这个..."他从怀中掏出一块染血的帕子,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护昭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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