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来的野种,也配碰我的灵草?”
尖锐的呵斥像淬了冰的钢针,狠狠扎进阿岩的耳膜。他正蹲在断崖边,小心翼翼地将那株泛着暗红光泽的赤血参从石缝里刨出来,听见这话,动作猛地一顿。
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掌心被参须的细刺扎出细密的血珠,可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缓缓抬起头,望向声音的来源。
山道尽头,四个精壮的轿夫抬着一顶紫竹软轿,轿帘半掀,露出一张美得不像真人的脸。那女子穿着一身素白的纱裙,青丝如墨瀑般垂落肩头,肌肤莹白得仿佛能透光。阳光透过林间缝隙洒在她身上,竟像是笼罩着一层朦胧的光晕,活脱脱一位从画里走出来的谪仙。
可这谪仙般的人物,嘴里吐出来的话却比山间的寒冰还要冷:“乡巴佬就是乡巴佬,连采株灵草都这般粗鄙。赤血参需伴月露采撷方能灵气不失,你这双泥污的手碰了,简直是暴殄天物!”
阿岩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奶奶昨夜咳得撕心裂肺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村里的赤脚医生说了,这赤血参是唯一能暂缓奶奶病情的药,至少能换三个月的安稳。他死死攥着手里的参,指腹摩挲着那温热的根茎,像是握住了奶奶最后的希望。
“我奶奶等着救命。” 他猛地将赤血参塞进怀里,用粗布褂子紧紧裹住,梗着脖子,迎上女子那双清冷如秋水的眸子,“你要是真有本事,是个神仙,就该懂,人命比你说的什么灵气金贵多了!”
“放肆!” 女子柳眉骤然倒竖,语气里的怒意几乎要凝成实质,“区区凡俗性命,也敢与灵草相提并论?”
她话音未落,纤长的手指轻轻一弹,一道细微的白光便像离弦之箭般射向阿岩的手腕。阿岩只觉得一股锐痛袭来,下意识地踉跄着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岩壁上。
就在这时,他怀里的赤血参突然变得滚烫起来,像是揣了块烧红的烙铁。没等他反应过来,那参竟自行挣脱了他的怀抱,化作一道耀眼的红光,“嗖” 地一下钻进了他的掌心。
“这……” 女子惊得猛地从轿上站了起来,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错愕的神情,那双总是带着轻蔑的眸子里写满了难以置信,“你竟是灵植契主?”
阿岩捂着发烫的掌心,那里像是有团火焰在燃烧,又带着一种奇异的暖意,顺着手臂缓缓蔓延至全身。他没听懂女子话里的意思,只是看着她,眼里满是戒备和愤怒:“什么契主不契主的,我听不懂。我只知道,谁要是敢抢我奶奶的救命药,就是跟我阿岩过不去!”
他说着,还不忘恶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仿佛这样就能表达自己的决心。
轿夫们见女子受了顶撞,顿时怒目圆睁,其中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上前一步,厉声喝道:“臭小子,敢对林姑娘无礼,活腻歪了是不是?”
阿岩毫不畏惧地瞪回去:“我再说一遍,这参是我的,谁也别想抢!”
女子抬手制止了轿夫,目光落在阿岩掌心那若隐若现的红光上,若有所思。她活了近百年,还是头一次见到灵植主动认主,而且对方还是个看起来毫无灵力波动的山村少年。
“你可知这赤血参的来历?” 女子的声音缓和了些许,但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阿岩摇摇头:“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它能救我奶奶。”
“此参乃是上古灵植,三百年一开花,三百年一结果,寻常人碰了只会被其灵气反噬,重则爆体而亡。” 女子缓缓道来,“可它却主动入你掌心,这说明你身上有它认可的东西。”
阿岩皱紧眉头,显然不信这些玄乎其玄的话:“我就是个山里采药的,能有什么东西值得它认可?你别想骗我把参交出来。”
女子轻笑一声,那笑容如同冰雪初融,竟让阿岩看得微微一怔。他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笑容,像是山间最清澈的泉水,瞬间涤荡了他心中的烦躁。
“我若想要这参,你以为你能保住?” 女子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绝对的自信,“我只是好奇,你这凡童,究竟有何特别之处。”
她说着,目光扫过阿岩破旧的衣衫和脚上磨破的草鞋,又看了看他那张虽沾满泥污却棱角分明的脸,眸色越发复杂。
阿岩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手,将掌心的红光藏得更严实了。“我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想救我奶奶。” 他再次强调,语气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倔强。
“你奶奶病了多久?” 女子忽然问道。
阿岩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但还是老实回答:“快半年了,一开始只是咳嗽,后来越来越严重,现在连下床都难了。”
女子沉默片刻,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山间的风轻轻吹过,掀起她的衣袂,露出纤细的脚踝上系着的一串银色铃铛,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也罢。” 她像是做了某种决定,对阿岩道,“你随我来,我或许能救你奶奶。”
阿岩猛地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希冀,又迅速被戒备取代:“你真的能救我奶奶?你要什么条件?” 他才不信天上会掉馅饼,这女子一看就身份不凡,怎么会平白无故地帮他。
“条件嘛……” 女子故意拖长了语调,目光再次落在他的掌心,“等我见过你奶奶再说。”
阿岩犹豫了,他不知道这女子说的是真是假,万一她是想骗他交出赤血参,那奶奶就真的没救了。可一想到奶奶痛苦的模样,他又忍不住心动。
就在他天人交战之际,女子又道:“你若不信,大可不必跟来。只是你奶奶的病,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这句话像是一把重锤,狠狠砸在阿岩的心上。他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巨大的决心:“好,我跟你去!但你要是敢骗我,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不会放过你!”
女子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放心,我从不骗人。”
说着,她示意轿夫继续前行。阿岩紧紧跟在轿子旁边,一步三回头地望着通往村子的方向,心里既忐忑又期待。他不知道,这一去,将会彻底改变他的人生。
轿夫的脚步很稳,轿子几乎没有颠簸。阿岩跟在后面,能闻到从轿子里飘出来的一股淡淡的清香,像是某种不知名的花草,闻起来让人心里很舒服。
他忍不住偷偷掀开轿帘的一角,看到女子正闭目养神,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少了几分之前的清冷,多了几分柔和。
或许,她真的不是坏人?阿岩心里这样想着,又赶紧摇了摇头,告诫自己不能轻易相信别人。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他们来到了一处相对平坦的地方。女子忽然开口:“停下。”
轿夫立刻停下脚步。女子从轿子里走出来,环顾了一下四周,对阿岩道:“这里灵气还算充裕,你把赤血参取出来。”
阿岩下意识地捂住胸口:“你想干什么?”
“别紧张,我只是想看看这赤血参的品相。” 女子道,“若是它的灵气损失太多,就算我有办法,也未必能救你奶奶。”
阿岩半信半疑,但还是依言将掌心的红光露了出来。随着他的动作,那道红光渐渐凝聚成形,又化作了赤血参的模样,悬浮在他的掌心,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女子仔细观察着赤血参,眼里闪过一丝惊讶:“没想到这赤血参竟有如此灵性,看来你这契主,当得还挺称职。”
阿岩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是紧紧盯着赤血参,生怕它再次消失。
女子看了一会儿,对阿岩道:“好了,收起来吧。我们继续赶路。”
阿岩依言照做,将赤血参重新藏回掌心。他能感觉到,掌心的暖意似乎更浓了,像是在回应着他的情绪。
又走了大约一个时辰,终于看到了村子的轮廓。阿岩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既希望快点见到奶奶,又害怕这女子无法兑现承诺。
轿子在村口停下,引来了不少村民的围观。大家都好奇地打量着这顶华丽的轿子和里面的女子,对着阿岩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那不是阿岩吗?他怎么跟这些人在一起?”
“这轿子看起来好贵啊,里面的人是谁啊?”
“阿岩这孩子,不会是惹上什么大人物了吧?”
阿岩被大家看得有些不自在,却还是挺直了腰板,对女子道:“我家就在前面。”
女子点了点头,示意轿夫跟上。一行人穿过围观的村民,来到了阿岩家那间破旧的茅草屋前。
阿岩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浓重的草药味扑面而来。他快步走进屋里,只见奶奶正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
“奶奶!” 阿岩连忙扑到床边,声音带着哽咽。
床上的老人缓缓睁开眼睛,看到阿岩,虚弱地笑了笑:“阿岩,你回来了……”
“奶奶,我回来了,我带了能救你的人来。” 阿岩说着,回头看向跟进来的女子。
女子走到床边,仔细打量着老人的气色,又伸出手指,轻轻搭在老人的手腕上。片刻后,她收回手,对阿岩道:“你奶奶的病比我想象中要严重,肺腑积寒已深,寻常药物根本无法根治。”
阿岩的心瞬间沉了下去:“那…… 那你还有办法吗?”
女子沉吟片刻:“办法倒是有,只是需要一味主药 —— 千年雪莲。”
“千年雪莲?” 阿岩愣住了,他从未听说过这种东西,“那是什么?在哪里能找到?”
“千年雪莲生长在极寒之地的雪线之上,三百年一开花,极难寻觅。” 女子道,“而且那里常有妖兽出没,十分危险。”
阿岩的脸上露出了绝望的神色,他只是个普通的山村少年,怎么可能去那种地方找什么千年雪莲。
女子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继续道:“不过,你是灵植契主,或许能感应到千年雪莲的位置。而且,我可以教你一些自保的本事。”
阿岩猛地抬起头,眼里重新燃起了希望:“真的吗?你愿意教我?”
“当然,” 女子微微一笑,“但前提是,你要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只要能救我奶奶,我什么都愿意做!” 阿岩急切地说道。
女子的目光再次落在他的掌心,缓缓道:“我需要你帮我找到一枚‘镇魂玉’,那是我师门的信物,不慎遗失在这片山林里了。”
阿岩毫不犹豫地答应:“好,我帮你找!只要你能教我本事,能救我奶奶,别说找一枚玉,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在所不辞!”
女子看着他坚定的眼神,点了点头:“好,一言为定。”
阳光透过破旧的窗户照进屋里,落在两人身上,仿佛为这突如其来的约定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阿岩不知道,这场以救命为开端的交易,将会牵扯出多少恩怨情仇,又会让他和这位谪仙般的女子,产生怎样剪不断理还乱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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