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滋……爸……爸……”手机里传出了女儿的声音,我愣了一下,随即冷汗直冒。
因为梨花,我的女儿就在我身后:“爸爸,这么晚了,谁的电话?”窗外还在下暴雨。很快,
手机里没了声音,我挂掉电话,转身看向梨花,感觉声音都在发抖:“我还在循环是吗?
”1那一趟外卖循环发生了多少次?我已经记不清楚了。回想起来,七单外卖,
不同电话号码,却全是一个地址,我就应当心生警惕。在店里取餐时,
老板还说:“今天怎么这么拼啊?这种天气还跑单?”“是啊。”我随口应了一句,
“下雨天更得跑,有天气补贴——我女儿今年才八岁,正是需要钱的时候。我多赚点,
她就能过得好点。”“哦,有女儿啊,真好。”老板笑了笑,“不过现在的孩子,
要的可不只是钱啊。”“可能吧。”我不认同他的说法。梨花不同于其他孩子,
自从她母亲走后,她懂事了不少,哪怕独自在家也没有问题;她一定能够理解我。暴雨天,
店里只有我跟老板。见我不开腔,老板又扯:“老兄,我懂些风水,不得不提醒你一句,
现在正好是阴月阴日阴时,你可要注意喽。”我下意识看了眼时间,7时15分。
而我来到配送目的地的时间,是7时23分。导航显示这里一片空白。雨还在下,
模糊了车头灯,但看清那五层旧楼不是难事。导航抽风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比起导航,
我更讶然于那旧楼没有一扇窗户透出光。或许停电了?没有多想,将车停到屋檐下,
我拨打了其中一个订单电话。没通。再试,依旧没通。我以为只是偶然一家客户如此,
直到打完7个电话,没一个能接通。事情确实有些出乎我意料了,但要说奇怪也不至于,
毕竟这种鬼天气信号不行并不是什么稀罕事。我给他们每人发了信息。
好在7份外卖分量都不多,一口气拎完,我打着手机电筒跑上楼。二楼两单。这种小楼,
每层只有两户,转个楼梯口便找着对应房门。“外卖!”我拍拍门。没人应答。
“你的外卖到了!”我加重了拍门的力道。还是没反应,我甚至听不到门里有人走动、说话,
只有拍门声在空荡荡的楼梯间回荡。点开手机聊天界面,
我看着发到对话框里均显示未读的诸多信息,难免腹诽:既然不在家好歹点餐时说明白?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已送达”的提示猝不及防跳出来。我愣了愣。
我肯定没有提前点送达。可钱已到账,我还能说什么?“我将外卖放门口了!
”我仿佛在自言自语。接下来一单是对门,我同样拍门。“有人吗,你的外卖到了。
”同样没有回应。翻看手机,聊天信息也都显示未读。留了个心眼,我赶紧返回送餐界面,
盯着送达按键——此时送达按键依然是亮的,未确认送达。又拍拍门,我不说话,屏气凝神,
注意力集中在手机上。蓦地,肉眼可见,外卖软件加载卡顿了一会,
竟自动跳转到配送完成页面,然后又是震动,“已送达”的提示跳出。我迅速点开账户,
数字确实增加了。“我将外卖放门口了。”我有些发虚,不由得压了压声音。
到点自动送达不太可能,因为7户人家外卖时间一模一样,那就只能是用户确认送达,
但为什么不开门?我不愿意再想,我只是一个外卖员,做好自己工作就行,其它与我无关。
直到我发现,7户人家的情况一模一样。叫门没人应,信息没人回,
手机自动提示“已送达”。整个过程安静得可怕,除了我自己的呼吸声和脚步声,
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我甚至不知道这栋楼有没有人。2又或许没人才是最好的。
我改变了想法,手心里满是汗水,那是我看见了一扇虚掩着的门。站在五楼楼梯口,
送完第七单,我才发现除了五楼最后一户,这栋楼所有住户都点了外卖——不合理,
但尚且能够说得过去。可为什么偏偏没点外卖的那一户人家屋门虚掩?我艰难咽了口唾液。
我后悔了,我就不应该将手机电筒摇过去。此地不宜久留,打定主意,我迅速转身下楼,
没有回过头。等走出旧楼,盯着黑洞洞的楼道没有东西追来、没有传出任何声音,
我总算松口气。看了眼手机,时间7时30分。雨还在下,瘫坐电动车上,
我摸着胸口感受心跳。心跳很快,因为我做了剧烈运动;至于那堆奇怪的事,
我宁愿相信有人在恶作剧,毕竟仔细想想,其中并没有任何鬼怪或超自然现象。我应当愤懑,
但三倍配送费?点亮手机,我要再确认账户,我要感受金钱带来的慰藉……第一眼映入瞳孔,
时间变了,7时07分。一个激灵坐直身体,我揉揉眼睛,用手指点着数字反复确认,
就是7时07分。时间不重要。去了屏保,回到外卖app,我终于僵住,
分明看见上面显示我还有7单未完成,
而那熟悉的地址、内容、商家无不阐述着就是刚刚送完那些单。我有些发懵,
连忙翻看送餐记录。没了……全都没了……没有送餐记录,也没有配送费到账,
一切仿佛未曾发生过。我忍不住咒骂了一句,随即拨通了商家的电话。
“我是刚刚的外卖骑手,我在你这里取了7个餐还记得吗?系统好像有问题,
你那里有没有出餐记录……”“刚刚?骑手?老兄,你说梦话呢,我这确实接了7个单,
但都还没做好。”顿时,我脑子一片空白。短暂沉吟,我问:“现在是什么时间?
”“7时7分,噢,你是接单骑手吧,都是小份的,时间不会有问题,我看看,
再过5分钟左右就能出餐……”我挂了电话。我不相信这种屁事,不然我为什么来到这里?
下一刻,我立马冲进旧楼里。二楼、三楼、四楼,我找遍每个角落,却越找越心惊,
明明送的时候没有一户人家回应,这会儿竟寻不回一个外卖。看着通往五楼的阶梯,
我动摇了。任何东西我都可以怀疑,但我不能怀疑时间。7时15分,我又回到了店家,
看着码得整整齐齐的7份餐品脸色阴沉。老板一如既往:“今天怎么这么拼啊?
这种天气还跑单?”“你说得对,我可能有点累了,总觉得这些事情发生过,
所以送完这7单就回家休息。”临离开时我给自己做了决定。我应该是病了。
不然这雨为何如此沉闷,如此厚重,压着雨衣,贴在身上冰凉刺骨。7时23分,回到旧楼,
停好电动车,刚要打电话,我一怔,指尖凝在手机屏幕前。这样下去我要重蹈覆辙。
我决定不按流程走,退到送餐界面,我给7份订单逐一确认送达了,然后打开账户,
看着配送费到账,截屏。再打电话,果然,没一个能接通。还是爬楼,送餐,
我尽量让这次与记忆中不一样,所以我先到五楼。犹豫着,
我一咬牙将手机电筒摇向没点外卖那户人家。门是关着的。我竟无来由安心,
或许我确实病了,变得疑神疑鬼。敲门、发信息、放餐到门口,外加一步拍照留证据,
一切比想象中顺利;至于没人回应这点我也想开了,反正钱到账,餐送完,有凭有据,
谁管它!然而,刚下5楼,耳边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像是小孩子穿着拖鞋踩在地板上。我猛地转身,将光芒摇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楼梯拐角看不到人影。“谁在那里?”我下意识喊了一声,
可惜回应我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间或一阵冷风从楼道深处吹来,夹杂着淡淡的焦味,
令人窒息。擦了把汗,我竟有种错觉,是5楼的门开了。我不再敲门,不再发信息,
却是急急忙忙将外卖分派到每一户门口,拍照,进而连跑带跳冲下楼梯。3有人跟在我后面。
我听到了一阵若有若无的笑声,清脆悦耳,像个小孩。不符合常理,
但哪里不正常我一时又说不上来,只能没命地跑,到最后我几乎是将外卖扔到二楼住户门口。
好在一离开旧楼,声音便没了。不敢怠慢,跳上电动车,我打开车灯直照楼梯口。
低声唾骂了一句,我依旧什么也看不到,仿佛楼梯间确实什么也没有。我不敢停留。
慌不择路,待再看到灯光时,我发现我又来到了商家。鬼使神差地,我进了店,
或许潜意识里我觉得我确实需要找个地方整理思绪,而这老板人善,算得上半个熟人了。
店里还是只有我跟老板,老板在备餐,我找个地方坐下。“刚才那趟餐可吓得我够呛,
老板你先前不是说了阴月阴时什么的,那是什么意思?会出来脏东西?”老板一愣,
满脸疑惑:“先前?老兄,我们见过?”不祥预感油然而生,
尤其当我看到餐柜上已经码好的5份外卖。手忙脚乱点亮手机屏幕,时间7时10分。
我的声音都在抖:“老板,你刚刚接了7个单?”“噢,你是接单骑手?等我几分钟,
马上就好——今天怎么这么拼啊?这种天气还跑单?”老板说着一模一样的话。
脑袋嗡了一声,我木然打开外卖软件。熟悉的7个订单,熟悉的未完成界面。我要疯了,
我发现无论再怎么寻找,彼时存下当成证据的照片全部消失不见,我所做的一切毫无意义。
真正有问题的,是时间!我马上冲出店家,顾不上老板在身后叫喊,
骑上电动车直接驶入雨幕。这个餐我不送了。可是为什么我又到了五层旧楼?我当然记得,
出了店家,我驶往的是另一个方向,但那若隐若现的五层旧楼是现实给我的一记重拳。
我没有停下,继续往前走,我知道这是一条不可能回头的直路。然后,我又看到了店家。
水花溅散,我拧尽油门,将速度提到最大,把店家瞬间甩到身后,我没有回头,
也不可能回头。街道空荡荡的,从一开始就没有人。这暴雨就是一个陷阱,它让我习以为常,
让我忽视了周边建筑发不出一点光,没有一个人;它在杀死任何我求助的可能性。
眼看又要到达五层旧楼,我拨打了报警电话。没接通。“我不能呆在这里。”我回到店里,
一拳砸在桌子上,十分笃定。梨花需要我,她只是一个8岁的孩子。7时10分,
这是新一轮循环。在我强烈要求下,老板何生不再备餐,而是坐到对面:“你是说,
你被困住了,而这个时空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将自己的遭遇一五一十告诉了他。
我很是苦恼:“你不是风水师吗?麻烦帮帮我,钱不是问题,求你了。
”“其它时空的我会以‘风水师’自称吗?”何生显然有些错愕,随即笑了,
“我只是略懂些风水;忙可以帮,钱就算了,毕竟我也不敢打包票。”“依我看,
凡阵皆有破法,有入口自然有出口,你可曾还有什么地方未去过?”“听你这样说,
那旧楼最后一个门该是死门了。”“但现为阴时,雨为阴,阴则反行其道,生即死,死亦生。
”捏着手指,他说得我一愣一愣,
但我好歹明白了他的意思——那五层旧楼最后一户人家、最后一扇门就是出口。
见我还有顾虑,何生便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玉指环。“这是一位大师赠我的护身符,开过光,
妖魔鬼怪不敢接近,算是我给你的承诺了。”“这……”我想客气。可是想到梨花,
想到我现在的处境,我有任何拒绝的理由吗?我只能接过,然后对他千恩万谢:“感激不尽!
等我出去了,我会报答你的!”47时23分,我再次来到旧楼。我以为我做了万全准备,
如临大敌,却没想到进入五楼最后一户,呈现在我眼前的就是一户普通人家。客厅有灯,
但很暗,甚至有点泛红,从外面确实很难看出来。“爸爸,你回来了?
”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孩儿端着碗筷出来。女孩儿看着跟梨花差不多,也还8、9岁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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