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加完班,脑子里只剩一个字:困。
困到粉底浮在脸上像块没抹匀的腻子,困到高跟鞋一甩一只,光着脚踩在地毯上,像踩在一坨温暖的梦里。
我拖着步子进电梯,按B2。门合拢的瞬间,我突然想起——
艹,口红还在工位上。
可我已经不想再爬回 25 楼了,就让那支 330 块的萝卜丁自生自灭吧。
电梯往下坠,灯管滋啦滋啦闪。
我心里骂物业:迟早投诉你们。
结果咚一声,电梯停在了 13 楼。
门开了。
我发誓,那一瞬间我脑子是空的。
门外站着……我。
一模一样的我,连今天穿的雾霾蓝衬衫裙都同款。
唯一不同的是:她——或者说它——脸朝下趴在地上,后脑勺插着我的工牌。
就是那种塑料壳子、印着我证件照的工牌,照片里我还笑得像个傻白甜。
鲜血从工牌的锯齿边缘渗出来,顺着脖子流进领口,把衬衫领子染成黑红。
我愣在原地,电梯门又叮一声要合拢。
我下意识伸手去挡——
门夹到我胳膊,疼得我飙泪。
可那具尸体还趴在那儿,一动不动。
我想喊,结果嗓子像被塞了团棉花,只发出一声嗝。
电梯门再次打开,我退后一步,疯狂戳关门键。
门合拢,继续往下。
我抖得跟筛糠一样,掏出手机,110 刚按两个 1,电梯又停了。
这次到了 7 楼。
门一开,还是那具尸体。
还是脸朝下,工牌像一把匕首扎在脑袋上。
唯一变化的是:血比刚才流得更远了,已经淌到我脚尖。
我尖叫,声音在电梯井里来回撞,像鬼片里的回音。
我拼命戳关门键,戳到指甲劈了,门终于合拢。
电梯继续下坠。
B2 到了。
门开的一瞬间,我做好了心理准备——
不管再看到什么,我都直接冲出去。
可 B2 停车场灯火通明,空空荡荡,连只耗子都没有。
我愣了两秒,撒腿就跑。
高跟鞋剩一只,我干脆甩掉,赤脚踩在水泥地,冰凉刺骨。
我冲到车边,手抖得钥匙掉地上三次。
终于钻进驾驶座,锁门,点火。
车子发动的那一刻,我哇地哭了出来。
我一边哭一边开,方向盘上全是鼻涕。
我家就住公司对面小区,直线 800 米,可我绕了三圈,愣是没敢回去。
最后我把车停在 24 小时便利店门口,冲进去买了一瓶冰可乐,咕咚咕咚灌下去。
碳酸气顶得我直打嗝,脑子稍微清醒了点。
我开始复盘:
——是不是幻觉?
——是不是有人恶作剧?
——是不是我精神分裂了?
我掏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
屏幕里的我,妆花了,口红掉了一半,可确实是我。
我松了口气,正准备给闺蜜发微信,突然注意到:
摄像头右上角的时间,是 1:47。
而电梯里尸体手腕上的表,也是 1:47。
秒针一动不动。
我浑身的汗毛竖了起来。
便利店店员在打哈欠,收银台的小电视在放深夜综艺。
一切正常,除了我。
我点开微信,置顶的是前男友——周叙。
备注还傻逼地写着程序猿·已分手。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戳了进去。
林澜:睡了吗?
周叙:?
林澜:我可能疯了。
周叙:……你又熬夜改方案?
林澜:我在电梯里看见了自己的尸体。
周叙:???
林澜:真的,一模一样,工牌插脑袋上,血流了一地。
周叙:定位发来,别乱跑。
二十分钟后,周叙的特斯拉停在了便利店门口。
他穿着灰色卫衣,头发乱糟糟,像刚从床上爬起来。
我钻进副驾,闻到熟悉的薄荷味车载香薰。
——还是我俩在一起的时候买的。
他递给我一杯热美式,我捧在手里,烫得哆嗦。
到底怎么回事?他问。
我语无伦次地把电梯里的场景讲了一遍。
他听完,眉头拧成川字。
你确定不是加班加出幻觉?
我拧了自己大腿,疼得差点叫妈。
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你工牌呢?
我低头一看——
胸前空荡荡。
我明明记得下班打卡时戴着的。
周叙把车开回公司地下停车场。
凌晨 2:15,B2 安静得像坟场。
我们站在电梯口,他按了上行键。
你确定要回去?我声音发抖。
得确认一下。他说,万一是有人恶作剧,得报警。
电梯来了,门开。
我别过脸不敢看。
周叙走进去,转了一圈。
空的。他说。
我小心翼翼探头——
确实空的,连根毛都没有。
可我明明……
我蹲下来,摸地面。
干的,没有血。
会不会是你太累了,把梦当真了?周叙试图安慰我。
我摇头,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监控!
监控室在保安亭后面。
值夜班的是老李,平时跟我关系不错。
我谎称U 盘掉电梯里了,老李半信半疑,还是调了录像。
时间拉到 1:47——
画面里,我独自走进电梯,按了 B2。
然后……
然后什么都没有。
没有尸体,没有血,连电梯停 13 楼、7 楼的记录都没有。
录像显示,电梯一路直达 B2,我跑出来,像后面有鬼追。
我后背一阵发凉。
林小姐,你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老李委婉地问。
我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周叙把我送回家。
我住 18 楼,一室一厅,乱得像被抢劫过。
他帮我倒了杯热水,我坐在沙发上,抱着膝盖发呆。
要不今晚我留下?他问。
我摇头:分手了,不合适。
他叹了口气,走到门口,又回头:
明天请假吧,我陪你去精神科看看。
我没吭声。
他走后,我反锁门,把所有灯打开。
洗澡的时候,我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伸手摸向后脑勺——
没有伤口,没有血。
可我总觉得,工牌的锯齿还卡在我颅骨里,冰凉,锋利。
我躺上床,翻来覆去睡不着。
手机突然震动。
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
别回公司。电梯不是电梯。
我瞬间清醒,回拨过去——
关机。
我打开微信,想告诉周叙,却发现他把我拉黑了?
不可能,刚刚还在聊天。
我点开他头像,朋友圈只剩一条横线。
我慌了,给他打电话——
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我浑身发冷。
这时,门铃响了。
凌晨 3:00,谁按门铃?
我走到门口,透过猫眼——
门外站着周叙。
他脸色惨白,嘴唇乌青,手里拎着我的工牌。
工牌上沾着血。
他抬眼,对着猫眼笑了:
林澜,我找到你的工牌了。
我退后三步,嗓子发干。
门铃继续响,像催命。
我抄起水果刀,抖着手拨 110。
占线。
占线。
还是占线。
门外的周叙开始敲门,声音机械:
林澜,开门。
林澜,开门。
林澜,开门。
我冲到阳台,想报警,手机却自动关机。
敲门声变成了撞门声。
我听见门锁在松动。
我瞥见阳台的消防通道,咬牙翻过去。
赤脚踩在铁楼梯上,冰得我差点抽筋。
我往下跑,不敢回头。
18 楼、17 楼、16 楼……
突然,我听见头顶传来脚步声。
——有人追下来了。
我跑到 12 楼,冲进走廊,随便拍一户门:
救命!有人吗!
没人应。
整层楼黑着灯。
我听见楼梯间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我慌不择路,又冲回电梯间,疯狂按下行键。
电梯来了,门开。
我冲进去,猛戳关门键。
门合拢的瞬间,我看见周叙站在走廊尽头。
他手里拎着我的工牌,对我咧嘴笑。
牙齿上全是血。
电梯下行。
我靠着轿厢滑坐地上,喘得像条狗。
手机屏幕亮了,自动开机。
时间:1:47。
秒针不动。
电梯突然停了。
13 楼。
门开。
那具尸体还在。
脸朝下,工牌插脑袋上,血流成河。
我崩溃了,尖叫着去戳关门键。
这次,尸体动了。
它缓缓抬头——
那张脸,跟我一模一样,却像泡发的面团,肿胀发青。
它对我咧嘴笑:
林澜,轮到你躺这儿了。
我吓得跌坐地上。
电梯门再次合拢,继续下行。
我抖着手掏出手机,打开微信。
置顶聊天框里,周叙的头像亮着。
周叙:别回公司。电梯不是电梯。
林澜:你是谁?
周叙:我是 48 小时后的你。
林澜:???
周叙:听着,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A:明天一早去公司,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继续上班。你会在今晚 11:59 被我杀死,尸体出现在 13 楼电梯口。
B:现在立刻去地下车库,开走我的特斯拉,后备箱有铁锹和裹尸袋。把尸体处理掉,别让任何人发现。
林澜:你疯了?
周叙:不,我只是比你多活了 48 小时。
林澜:为什么帮我?
周叙:因为我不想再死一次。
电梯叮一声,到了 B2。
门开。
周叙的特斯拉停在电梯口,后备箱敞着。
里面果然有一把铁锹,一个黑色裹尸袋。
我抬头看监控摄像头——
红灯亮着,像在眨眼。
我喉咙发干。
目标清晰得可怕:
我要么处理掉那具尸体,
要么等着今晚 11:59 变成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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