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最破败的**输光了最后一枚硬币,被老板当垃圾一样扔到后巷。
那个被我骗光养老金的瘸腿老人,在垃圾箱旁等了我二十年。他递给我一枚芯片:“新**,
拿命当筹码。”第一局我失去了左手的痛觉神经。第七局我再也尝不出威士忌的滋味。
当心脏停止跳动前的三秒,我盯着牌桌上跳动的数据流想——“这把筹码还够,翻盘刚好。
”汗水、廉价香烟与绝望熬成的焦糊味儿,浓稠地粘在“幸运七”低矮的天花板上,
结成了一层永不消散的油腻雾气。我弓着背,像一只耗尽了气力的螳螂,
趴在仅存的那点金属与塑料筹码前。绿色呢绒桌布早已被无数汗湿的手肘蹭得乌黑发亮,
如同一条通往深渊的污糟路径。指尖下的骰子杯,摸上去有种令人不适的温热黏腻。
眼睛干涩得像沙纸打磨,
视线死死锁住台面上最后那枚孤零零的、边缘已被摩挲得发蓝的铜币。最后一枚了。
对面屏幕上的数字飞快闪烁,像是在尽情嘲弄着我。买大?还是买小?
左边那个戴着可笑鸭舌帽的老赌鬼刚刚爆掉了最后一点希望,喉间发出困兽濒死般的呜咽。
我盯着庄家面无表情的脸,
视线里只飘着那枚命运硬币的边缘泛起铜绿与黑暗的交错光晕——它还在旋转,
慢得如同永别。“开!”庄家的声音像是锯开了木头,硬邦邦地砸进耳朵。
瞬间的死寂比炸雷更响。硬币停止旋转时,花纹朝上——它不再是任何意义上的幸运信物。
桌上仅存的筹码被人粗暴地一扫而空,刮过桌布的刺耳噪音是我财富的丧钟。
后背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了一下,疼痛几乎让我蜷缩起来。
**老板阿泰那张油光光的胖脸塞满了视野,嘴里喷出的蒜臭能熏死一匹马。“滚蛋,穷鬼!
还想赖在这里闻味儿?再让我看到你,打折你的腿!
”那张因横肉拥挤而略显扭曲的脸上每道沟壑里都积满了鄙夷与厌弃。
我被几双带着廉价橡胶味的手凶狠地架了起来,身体如同沉重的麻袋,双腿虚软,
拖过熟悉得令人作呕的、永远浸着不明液体的油污地板。
赌厅的喧嚣——骰子滚动、筹码撞击、绝望或癫狂的叫嚷——潮水般退却,留下冰冷的真空。
后巷冰冷的石墙猛地撞上我的脊柱,骨头缝里似乎都渗进了坚硬的寒意。
整个人如同破旧软垫一般瘫倒,身下是混杂着食物腐败酸臭和可疑油腻感的湿滑地面。
一滩粘腻冰凉的液体瞬间浸透了裤腿,寒意激得我一个哆嗦。巷子很窄很深,
唯一的光源来自尽头那盏忽明忽灭、苟延残喘的昏黄路灯,
将我身下混乱肮脏的阴影拉得奇长,扭曲变形如择人而噬的怪兽。
黑暗的轮廓在灯影边缘慢慢聚拢。一个身影,佝偻得厉害,
从垃圾箱浓重的阴影里艰难地挪了出来。
脚踩在肮脏地面上的声音是一种粘滞的、咯吱的声响,
伴随着那根支撑物的沉闷敲击——嗒、嗒、嗒。一步一顿。像踩着岁月的节拍。
我的呼吸骤然停住。身体本能地后缩,脊背死命抵住冰冷粗糙的砖石墙面,
碎石硌进皮肤也浑然不觉。巷口的街灯把那张逐渐清晰的脸切得一半在光里,
一半在墨一般的幽暗之中。那脸上纵横的沟壑深不见底,
每一道都嵌着经年累月的风霜和怨毒。双眼浑浊如死水,唯有中心一点炭火般的光,
死死地钉在我的脸上。这光既不炽热也不跳跃,反而冰冷、恒定得如同冻土深处的寒铁,
沉甸甸的压在我的心上,连每一次呼吸都沉重了几分。
时间仿佛在腐朽的垃圾气味和后巷刺骨的冰冷中凝固成一团沉甸甸的死物,
每一秒都凝固如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
“二……二十年……”声音像是从一口布满铜锈的老钟内部艰难摩擦着传出,嘶哑破碎,
带着金属锈蚀的刮擦声,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从枯井深处往上艰难地撕扯,“周强,
你这…人渣…等的可真久啊!”那浑浊眼珠里的寒光猛地刺了我一下。
我周强这名字已经不知多久没听人提过了,从赌桌上翻云覆雨到此刻如污泥一样瘫在这里,
这个名字连同我曾拥有过的一切,早已在泥沼中被遗忘得一干二净。
记忆深处那团被刻意埋藏的污浊开始翻腾搅动,
图阻拦却被无情挥开的拐杖;以及最后那一声令人心悸的“咔嚓”……一声骨头断裂的脆响,
刺破了记忆里所有的喧嚣和哄骗。紧接着是身体砸在冰冷坚硬地面的闷响,
伴随着再也无法压抑的、野兽般痛苦绝望的嘶嚎……那个声音,
曾经日日回荡在我耳中成为梦魇,如今却在现实里追了上来,
与眼前这张沟壑纵横的脸重叠在一起。我张了张嘴,喉咙里涌上一阵腥甜,
却只能发出类似破风箱漏气的嗬嗬声,那是长久未用的生锈机器发出的卡顿声响,
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二十……利滚利……够本钱……涨三百……三百倍了。
”他每一个字都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裹挟着浓重的喘息,
却又带着毒蛇般的精准和刻骨寒意。那枯柴般、青筋毕露的手从暗色衣襟下伸出,微微发颤,
缓缓摊开。布满裂纹和老茧的掌心,静静地躺着一枚芯片。它边缘锋锐,通体漆黑,
薄如蝉翼,核心处一点猩红的光点如同凝固的血珠,在昏暗的光线下幽幽地亮着,
带着金属质感特有的冰冷。“新地方……”那嘶哑破裂的声音再次刺穿冰冷的空气,
每一个词都如同断裂的骨头茬子摩擦着神经,“规矩……拿命下注……敢不敢接?
”巷口那盏垂死的路灯,灯丝嗤啦一声剧烈地灼烧了一下,光芒骤亮又瞬间萎靡,
明暗交替的瞬间,那芯片表面的血红暗芒随之闪烁、跳动着,
像一头在混沌黑暗中苏醒的异兽睁开了贪婪的眼。
冰锥般的恐惧瞬间刺穿了我早已麻木的胸腔,我下意识地想要甩头。
可视线却被那红芒死死黏住,仿佛吸盘一般难以挣脱。身体深处,
一种截然相反的、灼热如岩浆般滚动的战栗猛地窜起,
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那是在真正的深渊前,赌徒本能的最后疯狂搏动。
输光了裤子的狗总会红着眼想撕咬一切,哪怕赌上命也在所不惜。身体先于理智作出反应。
那只被后巷污水浸透的、肮脏不堪的手像有自己意志的活物,不受控制地向前伸探,
径直攫取了那抹冰冷漆黑中的猩红——那枚薄如蝉翼却重逾千钧的芯片。指尖接触它的瞬间,
一股奇异的麻痹感如同细小的冰蛇,顺着手臂神经急速蹿上,直冲后脑。
——剧烈的失重感像一记重锤砸在后脑。视线一片紊乱的破碎色块,
仿佛瞬间跌落进一个搅动着无数光怪陆离影像的疯狂漩涡。几秒?或者几分钟?
眩晕感平息时,人已坐在一张冰凉的金属椅上。世界是纯色的黑。不是墨汁,
而是宇宙深处吞噬一切的虚空。没有墙壁,没有天花板,没有其他赌客的轮廓。
甚至连“坐下”这个事实本身,似乎都只是悬浮在无尽黑暗中的错觉。前方三米处,
一张长条形、泛着精密哑光的银灰色桌面漂浮在虚空之中。
桌面上均匀地投射出三行冷白的数据流,无声无息地流淌,如同悬在命运之上的判词。
桌对面,坐着一团不稳定的、半透明的人形光影,面部模糊不清,
身体轮廓的边缘不断微微抖动、弥散,像是信号不良的幽灵投影。空气里没有一丝气味。
玩家认证:周强。账户余额:生命体征完整度100%。协议签署确认:感官剥离赌局。
一行清晰冰冷的黑色字母悬浮在我正前方不足半米远的空中。它们静静地出现,
又诡异地像是天生印刻在这个空间的背景之上。我喉咙干得发紧,用力想咽一口唾沫,
喉咙肌肉却僵得如同生了锈的铁皮。“注?”一个声音在我脑中直接响起。它没有声调起伏,
没有情绪波澜,甚至无法辨别男女,只是单纯地表达着这个字的意义。并非听到,
而是感知被强行灌入——就像冰冷的铁尺直接刻在我的意识上。
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桌面漂浮的数据流,
生命体征完整度100%的字样如同冰冷的铁水,烫得我眼球刺痛。
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擂动,每一次跳动都清晰可闻,带着前所未有的真切感。
“左手……痛觉神经。”声音是从我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破布撕裂般的粗粝摩擦声,
轻得几乎淹没在死寂中。话音刚落,
视野左下角跳出一行鲜红的警示:押注确认:躯体痛觉神经束-左手分部。
筹码:生命体征完整度-0.5%。冰冷的银灰色台面中央向下凹陷,
翻起一个光滑的黑色半球体穹顶。它无声地旋转起来,速度快成一片浑然的影子。
结果:弃权认输。赔付确认。剥夺完成。幽灵一般的信息直接烙印在视网膜神经上。
根本没有任何过程!几乎同时,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抽离感猛地从我左臂内部爆发!
像是有条无形的、带着倒钩的触须,
瞬间将那些细密如蛛网的神经纤维从血肉和骨髓里狠狠剥离、卷走。没有声音,
没有血肉撕裂的痛苦,只有一种源自生命结构最底层根基被连根拔起的恐怖的空洞。
左手仿佛瞬间不再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从指尖、手掌到手腕、小臂,
所有的温感、压感、痛感……一切与“感觉”相关的存在,消失得干干净净。
我下意识地用右手紧紧攥住了左手腕。皮肤的温度仍在,脉搏在指尖下清晰搏动,
充满生命力地宣告着它的存在。可握上去,
却像是在紧紧捏着一件精心打磨、温润如玉但毫无生气的艺术品。
我用指甲狠狠掐进左手手背的皮肉,清晰地看到因压力而泛白的月牙形印痕,
然后它们很快又被渗出的血珠填满。视觉刺激着神经,
大脑理应接收到的尖锐警报和应激恐慌,却丝毫没有出现。那只手仿佛隔着千山万水,
又仿佛它仅仅是一件与我仅剩物理连接的……冰冷物品。一种源于绝对虚无的战栗,
远比任何剧痛更深刻地淹没了我的意识。它不像刀扎,不像火烧,它是……没了。
感知世界最重要的钥匙之一,被无声抹去。灵魂深处,有什么东西被永远地挖走了。
——空气里漂浮的分子被强行划分成两个阵营:刺鼻辛辣的人工芳香剂和无孔不入的烟味,
劣质烟草燃烧的焦臭。**经理阿泰那张横肉堆叠的脸又凑了过来,
油腻得能刮下二两荤腥气息。“周强!”这声咆哮带着浓痰滚动般的黏腻感喷在我脸上,
“你这烂泥一样的东西,还没死透?”他身后,
几个膀大腰圆、脖子上缠着廉价金链子的大汉不耐烦地踢着脚边的空塑料瓶。我认得他们,
**豢养的专职清道夫,负责把所有输干抹净又碍眼的废物从“幸运七”扔出去。
这次是后巷哪片新鲜滋味的垃圾堆等待着我?我动了动嘴。没有唾沫可咽。喉咙里火烧火燎,
像塞满了滚烫的砂砾。支付确认:味觉中枢基础回路。筹码:生命体征完整度-1.8%。
一行鲜红的小字在我视界边缘倏地闪过,冷冽如刀锋出鞘前的寒光,
比眼前阿泰那张脸的油光更扎眼。——刚刚输掉的第七把!
劣质威士忌那琥珀色的液体被推到我的肘边。玻璃杯底摩擦油腻的吧台桌面,
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那是阿泰刚刚“施舍”的,
瓶身标签磨损得只剩下残缺的半张艳丽女人脸——廉价勾栏的艳俗招牌画。
那玩意儿还在杯中轻轻晃荡,荡漾着粘稠的、像是廉价机油的光泽。
胃袋深处一阵极其强烈、几乎要撕裂筋肉的痉挛猛地向上抽紧。酸水瞬间漫过喉咙口,
带着灼烧气管的呛人气息——那是属于生理极限的恶心,像潮水一样凶猛地冲刷而上。饿!
那是一种足以吞没理智的原始欲望,如同盘踞在我腹中的活物,
正用它贪婪冰冷、带着倒钩的锐爪撕扯着我的每一寸内脏。
那是被这黑暗地方永远驱逐的饥饿绝望。
我的手——那只仅存一点温感和压感的右手——背叛了大脑的意志,不受控制地向前伸去,
精准地攫取了那个黏腻冰冷的玻璃杯。冰凉的杯壁贴上指腹,
刺激着仅存的、可怜的一点真实触觉。喉咙深处那团火烧得更旺,
每一个渴求的细胞都在疯狂尖叫。杯子抬到嘴边。劣质威士忌那股冲鼻子呛人的辛辣味,
混合着酒吧常年不散的腐败酸气,猛地往鼻腔深处钻去。鼻腔黏膜的刺痛是如此清晰真实!
味觉中枢,那个刚刚被当作筹码输出去的区域,却仿佛变成了一个通向虚无的黑洞。
液体滑过舌尖。什么感觉?没有苦涩、没有酸麻、没有酒精灼烧的刺激……什么滋味都没有!
味蕾如同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冰冷的死肉。滑过喉咙时,
食管蠕动、吞咽动作带来的机械触感还在,但它穿过之处,
所有关于“滋味”的世界被粗暴地抽空了。没有劣酒的辛辣刺痛,没有呛喉咙的苦味,
没有滑入胃袋时的热胀感。就像吞咽下一杯被精心处理过的温度适宜的肮脏液体。
除了生理必须的吞咽动作和流体本身的存在感,一片令人恐慌的空白降临在味觉的疆域上。
我眼睁睁看着液体消失,却像一个断了信号的接收装置。
大脑里那片负责解码“味道”的复杂区域,无声无息地沉沦下去,
被彻底抹掉了一道信号频率。饥饿感依旧在腹中疯狂肆虐,像一头无法被填饱的凶兽,
撕扯着脏器。身体在急切地渴求任何能补充能量的东西,
但我却永远、永远无法再知道那东西的味道是甜是咸,是香是臭,是滋养还是毒药。
一种冰冷,一种剥离血肉更深的绝望,顺着脊椎慢慢爬了上来。不是因为痛苦,
而是因为绝对的空洞被无声注入的虚无感,无声地,却也更重地,将心压了下去。
——一片纯粹得令人窒息的虚空深处。四周是无边无际的、能吸收一切光线的浓重墨黑,
冰冷彻骨,如同裹尸布一样紧紧包裹上来。
我的存在似乎只剩下正前方那片微微发光的长方形——牌桌般光滑的银灰色界面。它漂浮着,
成为这片死亡孤寂中唯一的锚点,同时也是一个令人不安的信号。
视觉的边缘已经开始发生极其微妙的不正常变化。原本清晰的视野边缘,
那些属于余光的部分,似乎被某种无色无形的粘稠物侵染了,
正以一种极其缓慢、却又无比确定的速度向内蚕食。那模糊如同隔着劣质磨砂玻璃,
光线在其后晕染成混沌一片。视野中心的小范围区域尚维持着清晰的假象,
却已是风雨飘摇的孤岛。我的身体,与其说是坐在这张冰冷金属支撑的椅子上,
不如说是被悬吊在这里。双脚碰不到任何实体。心跳在死寂中被无限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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