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诊断(夏晓梅冰冷)免费小说阅读_完结版小说推荐死亡诊断(夏晓梅冰冷)

2005年暴雨倾盆的夏夜，留守老人李建国猝死在乡村诊所。

村民都说死得好：“五保户活该早死，省公家钱。”从城里赶回的养女坚持开棺验尸，

法医在老人心口发现针孔痕迹。我翻出伪造的死亡诊断书，上书诊断：“急性农药中毒，

呕吐身亡。”“活人不会往心脏扎针送药。”我敲着证明，

目光扫过人群——村长握拳的手藏在裤兜里，汗珠滴在鞋面洇出深痕。

他侄子攥着口袋叮当响，露出半截打农药的针管。夜，黑得如同泼上了浓墨，

大雨倾泻如柱，将整个陈官庄彻底笼罩其中。雨点砸在瓦片、泥地、枯叶上，噼啪作响，

编织成一张吞噬所有其他声音的巨网。泥土和雨水的气息沉甸甸地压下来，

混杂着村尾临时搭起的简陋灵堂里飘出的纸钱烧糊的味道，令人窒息。我踏着满地泥泞，

一步一个深坑走向村尾李建国那低矮破旧的土屋。临时拉起的白炽灯泡在狂风中惊恐地摇晃，

光线昏黄摇曳，仿佛随时会被这漆黑的巨兽一口吞噬。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不祥的混合气味——汗臭，劣质纸钱的焦糊味，

还有若有若无、却又无法忽视的一丝……腐烂的气息，从敞开的棺材缝隙里悄悄钻出，

直钻鼻腔。每一寸感官都在被这片沉重和污浊挤压着。

人群被灯光和雨水分割成模糊的幢幢黑影，或蹲或站，低声交头接耳。他们的声音压得极低，

却奇异地穿透了部分雨幕，清晰无误地递进我的耳朵：“……死得好啊！村里少个累赘，

每年省多少？”“就是，一个老五保户，无儿无女的，耗着公家钱粮，

占着名额……早该腾地方了！”“……听说昨晚下雨，他自己滑倒了？

命数到了谁也拦不住……”“诊所老王头开的条子写得多清楚！好死不如赖活着？净扯！

这叫解脱！”那些嗡嗡的私语，交织着对生死的漠然和对“累赘”解脱的笃定，

刀片似的刮在我的神经上。我环视着这群村民模糊的脸孔，他们表情隐在阴影和水汽里，

只有那份事不关己的麻木和微妙的轻松感无比真实。一道刺眼的白光短暂撕裂了夜幕，

惨白的光影里，一个人影直挺挺地冲向灵堂中心。一个年轻姑娘，浑身湿透，

沾满泥浆的裤脚卷到小腿，原本该鲜亮的城市衣衫黏在身上，头发一绺绺贴在苍白的额角，

像刚从泥潭里挣扎出来的雕像。她双眼通红，眼窝深陷，嘴唇颤抖着，却没有发出一丝哭声。

一股巨大的悲怆和一股绝不妥协的狠劲同时凝在那张年轻却憔悴的脸上。“不准埋！

”她声音嘶哑尖利，仿佛要撕开这令人作呕的雨幕和冷漠，“我爸昨晚还好好的，

就感冒低烧，在诊所拿了点退烧药！怎么一夜人就没了？这事不对！我要开棺！必须验！

”她猛地扑在那口薄木棺材上，瘦得突出的脊骨在湿透的衣服下剧烈起伏。

人群发出一阵短暂压抑的骚动，如同受惊的蜂群。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

惊讶、不解、厌恶、隐隐的敌意……像冰冷的探针。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蓝色卡其布上衣、袖口油光发亮的瘦高老人从旁边的板凳上迟缓地站起来，

一脸愁苦，“老王亲自开的证明，写得明明白白啊。你爹是年纪大了，又淋了雨，

急病没挺过来……你这闹的啥？让你爹安生走吧……” 他是村里的会计陈伯，

平日负责登记一些户口、钱粮的事务。“安生？！”夏晓梅猛地抬头，泪水混着雨水滚落，

“开证明的是你们，说死的好的也是你们！你们敢说一句真话吗？！我爸身体我知道！

他没别的病！昨晚还跟我说，下个月领了低保，

给我买件新衣服寄城里……”她死死盯着陈会计，眼神锋利得如同淬火的刀尖，“埋了？

想都别想！今天不查清楚，谁也别想动这棺材！

”她的声音在棺材板和倾盆大雨的撞击下激荡，带着一种不破不立的疯狂。

死寂更深地嵌入了这片灵堂，除了无休止的雨声，只有粗重的呼吸。终于，

人群如同被投入石块的死水，裂开了一道缝隙。一个矮壮的人影从中挤了出来。

村主任陈广福，五十多岁，一张饱经风霜的方脸上，

此刻表情比被雨水泡烂的泥地还要沉重几分。他皱着那对粗短的眉毛，眼神飘忽着，

不敢直触夏晓梅那双喷火的眼睛，也似乎在回避所有人带着审视的目光。

“啧……夏晓梅你这娃，”他嗓音粗哑，带着刻意压低的调门，

像是在尽力调和着难解的纷扰，“理解你心情，可……人死不能复生，节哀。

老王大夫的诊断书上写的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急性农药中毒，剧烈呕吐导致窒息’。

村里的卫生所条件就那样，天又下着雨，抢救不及时，这才……唉！”他搓着手，手指发白，

那双手宽厚粗糙，指甲缝里嵌着常年劳作留下的洗不净的黑泥。这时，他那只握着拳头的手，

似乎无意识地塞进了裤兜深处。随着他不自然地挪动了一下站姿，裤袋骤然绷紧，

显出一个僵硬的拳头形状的鼓包。“中毒？农药？”夏晓梅的瞳孔猛地收缩，

像是被毒针狠狠扎了一下，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到破音，“胡说八道！

我家早就没农药瓶子了！我爸病着根本就没下过地！你们骗谁？”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

另一个身影带着急促的喘息声冲到了陈广福旁边。是他侄子陈志强，

一个二十出头、手臂滚圆粗壮、脸上带着一种粗野蛮横劲儿的年轻人。他似乎跑得很急，

脸色在灯下发红，胸口剧烈起伏。一个塑料瓶不合时宜地从他敞开的旧夹克口袋里滑了出来，

“噗”地一声掉在脚下的泥浆里，溅起污浊的水花。那个瓶子……半旧的矿泉水瓶，

里面残留着半瓶浑浊、泛着可疑绿色的液体。“叔！别跟她废话！”陈志强喘着粗气，

脸上横肉跳动，眼神凶狠地剜向夏晓梅，根本顾不上脚边的瓶子。

他一只手紧攥着右边裤兜里的什么东西，那口袋被撑得鼓起，轮廓有些尖锐，

还伴随着极轻微、只有在极静时刻才隐约可闻的……金属晃动声？

像是里面装着一把小小的扳手或者别的什么。“李老头那病歪歪的身子骨，谁不知道？

”他嗓门极大，压过了雨声，“下雨滑一跤都能送命！王大夫证明都写了，

那就是老天爷叫他死呢！城里回来的小姐，回你的城里去吧，少在这乡下耍威风！

老五保户的死活谁真在乎？”他最后那句话像鞭子一样，清晰地甩在所有在场的村民耳中，

带着一种令人齿寒的赤裸裸的恶意。陈广福脸色陡变，像被人当胸捅了一拳，

猛地伸手要拽侄子，却抓了个空。夏晓梅的脸血色尽褪，身体晃了一下，但瞬间又站得更直，

那双盈满泪水的眼睛死死盯着陈志强裤兜里那发出细碎叮当响声的鼓起之物。

空气中的火药味，几乎要压垮雨水的轰鸣。我推开诊所污迹斑驳的木门，

陈旧金属合页发出凄厉拖长的呻吟。室内光线昏暗，

一盏挂得很低的旧钨丝灯泡勉强驱散墙角浓墨般的黑暗。一股呛人至极的气味扑面而来，

强硬地填充了鼻腔——是廉价消毒水那刺鼻的氯气味，混合着药物陈腐的微酸霉味，更深处，

还固执地缠绕着无法驱散的尸臭。三股气息搅合着，浓烈得几乎有了重量，

沉甸甸地压在胸口。靠近棺材旁那张简易床铺的地面，暗褐色的大片水渍尚未干透，

在灯泡投下的暗影里幽幽反着微光，散发更浓郁的酸臭。那是夏晓梅提到的“呕吐物”，

已被粗糙的泥土覆盖过一层。“王大夫。”我看向屋里唯一站着的老人。

他是村里的老“赤脚”医生王守义，驼着背，头发稀疏花白，

枯树皮似的脸上一双眼睛异常浑浊，像蒙了层永不散去的阴翳。他只穿着一件发黄的白大褂，

露出里面污黑的棉袄领口。他手里捻着一张皱巴巴、边缘油腻的纸——死亡诊断书。

手一直在抖，纸的边缘轻微颤动。

“李建国……急性农药中毒……呕吐窒息……”他的声音又干又涩，

像磨砂纸擦在生锈的铁皮上，眼神仓惶地在我的脸、地面和那张纸上乱瞟，“情况紧急，

来不及送县里……当时口吐白沫，味道很大……是敌百虫那种味儿……”他的喉结上下滚动，

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那诊断书皱得不像样子，字迹潦草，

仿佛是在什么巨大的恐慌中仓促写就的。我的目光在纸张上停留了三秒，

落款处那三个字“王守义”，笔画凌乱，几欲散架，尤其是“义”字最后一点，

重重拖出一个狼狈的墨迹。“王大夫，‘敌百虫’味儿，你能确定？”我的声音不高，

穿透空气里污浊的味道。王守义猛地一哆嗦，那张纸几乎从他颤抖的指间滑落，

浑浊的眼睛瞬间瞪得极大。他嗫嚅着，嘴张了几次，却像离水的鱼一样发不出连贯的音，

只有不成调的短促喉音。“行，书放这儿。”我瞥了一眼他那几乎崩溃的脸色，

示意他放下诊断书。角落的木盆里，是李建国最后换下的衣物。

浸透呕吐物的污浊布料已被勉强洗净，

但那属于死亡本身的腐败气息却顽固地渗入每一根纤维，在水气蒸腾下持续弥漫，

混着廉价肥皂的味道格外怪异。没有犹豫，我戴上厚实的橡胶手套，屏息，

探手捞起最上面那件——一件灰色、肩头磨损得厉害的老旧对襟褂子。

水珠沉重地滴落在地砖上，啪啪作响。凑近细看，

领口、前襟上仍残留着淡黄色的呕吐物印痕，湿漉漉地贴在布料上。

我用指尖极轻地按压、搓捻着，鼻尖仔细分辨。酸腐味和食物的腐败气很浓烈。肥皂？对，

肥皂的味道很重，像是被反复大力搓洗过。

但……真的没有一丝一毫想象中农药该有的、那种强烈刺激性的化学气味？一件件翻查，

心一点点下沉。除了一身湿冷的旧布，什么都没有。就在这时，

一直站在我旁边、脸色煞白如纸、双手神经质地绞着衣角的夏晓梅，突然身体剧震，

发出一声压抑到几乎碎裂的呜咽。她猛地捂住了嘴，

眼睛死死盯着刚刚被我拎起的一件深蓝色内衣——那是穿在最里面的一件汗褂。左胸位置，

靠近心脏的地方，有一小片颜色和其他湿润区域不同。别处是湿，

那里……似乎微微塌陷下去一点？颜色也更深暗，像是曾被浓稠的液体瞬间浸润，

又被反复搓洗、水泡，最后沉淀下来的痕迹。我的心也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骤然一紧。县局的冷柜发出低沉而持续不断的嗡鸣，像某种来自极寒之地的哀鸣。

巨大的金属抽屉被拉开的瞬间，一股更加浓烈的寒气裹挟着防腐剂的气息扑面涌来，

几乎让人窒息。冷冻层板下，

李建国老人被浸泡冲洗、如今已呈彻底青灰色的身体毫无遮掩地暴露在强烈的无影灯光下，

如同一件毫无生气的展品。穿着洁白无菌服的法医老赵戴上了额镜，

金属镜片反射着手术灯冰冷的光芒。他手指修长稳定，持着闪亮的柳叶刀和探针，

从尸体头顶开始，一丝不苟地操作着。器械偶尔碰撞出清脆短促的叮当声，

在这个异常寂静的空间里被放大得惊心动魄。夏晓梅站在角落，靠着冰冷的墙壁。

她死命咬着下唇，渗出了血丝也毫无察觉，泪水早已无声地爬满了她的脸颊，

留下湿亮的痕迹。她的身体紧绷得像一张拉到极限的弓弦，每一寸肌肉都在控制不住的颤抖，

眼神死死胶着在那个冰冷铁床上苍老的躯体上，饱含巨大的悲痛和一种近乎绝望的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