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琛和姜晚絮相爱一年,以为彼此是命中注定。
直到他看见晚絮的男闺蜜苏丞在深夜吻她耳垂,而她笑着躲进对方怀里。
靳琛放下手里的平板,屏幕上是下周去挪威看极光的详细攻略。机票、特色玻璃屋酒店、驯鹿雪橇行程……所有预订确认邮件整整齐齐地躺在邮箱里。他揉了揉眉心,嘴角不自觉地弯起一个很小的弧度。一年了,和姜晚絮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像精心调试过的程序,稳定、高效,充满可预见的愉悦。他们很少争吵,目标一致——在各自领域登顶,然后共享胜利果实。这种默契,靳琛称之为“效率型幸福”。
手机屏幕亮起,是姜晚絮发来的消息,带着她特有的、略带命令式的亲昵:“琛,晚上苏丞请吃饭,新开的日料店‘竹涧’,定位发你了。七点,别迟到,他最讨厌等人。” 后面附了个餐厅地址。
靳琛指尖在屏幕上顿了一下。苏丞。这个名字像个无法忽视的冗余代码,时不时跳出来干扰一下他程序的完美运行。姜晚絮的青梅竹马,号称“比亲哥还亲”的男闺蜜,市中心那家私立医院炙手可热的外科医生。靳琛见过他几次,苏丞身上有种刻意营造的精英式随和,说话滴水不漏,看姜晚絮的眼神……靳琛总觉得里面掺杂了不该有的东西。姜晚絮对此嗤之以鼻:“靳琛,你什么都好,就是太理性,连友情都要分析成分吗?我和苏丞?纯得不能再纯了!”
他回了个简洁的“好”。
“竹涧”的包厢很雅致,竹影摇曳,流水潺潺。姜晚絮和苏丞已经在了。姜晚絮穿了件酒红色的丝绒连衣裙,衬得肤色胜雪,明艳照人。苏丞则是一身剪裁得体的深灰色休闲西装,正侧着头,低声和她说着什么,惹得她掩嘴轻笑,眼波流转间,光彩夺目。那画面很美,像一幅精心构图的画,却让靳琛心里那点微小的不适感悄然放大。
“琛!”姜晚絮看到他,立刻笑着招手,语气熟稔又带着点理所当然的指挥,“怎么才来?苏丞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快坐,点菜点菜,你负责搞定,苏丞这家伙海鲜过敏,你知道的吧?”
靳琛拉开椅子坐下,对苏丞点了下头:“苏医生。”
“靳总,好久不见。”苏丞笑容温和,无懈可击,眼神掠过靳琛时,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居高临下的审视,“晚絮总说你忙,看来项目很顺利?”
“还好。”靳琛言简意赅,接过菜单,目光扫过那些价格不菲的刺身和料理。他一边点菜,一边听着姜晚絮和苏丞熟稔地聊起他们共同的朋友圈,聊医院里的八卦,聊某个他们都认识的教授新发表的论文。那些话题里,靳琛像个局外人。姜晚絮偶尔会把他拉进对话:“对吧琛?”或者“靳琛上次也这么说!”,但那种感觉,更像是程序里强行插入的兼容补丁,生硬而刻意。
“对了,”姜晚絮忽然想起什么,转向靳琛,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天气,“苏丞他们医院那个干细胞实验室,最近在找合适的第三方审计公司做项目资金合规审查。我提了你们‘明诚’,他挺有兴趣的。靳琛,你回头安排个团队负责人跟苏丞对接一下?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她说着,还俏皮地冲苏丞眨了眨眼。
靳琛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温热的杯壁熨烫着指腹。他的公司,“明诚咨询”,在业内以铁面审计和风险控制著称。姜晚絮竟然如此随意地,把他公司的专业服务,当作人情送给了苏丞?而且是在这种场合,以一种近乎施舍的、为朋友谋福利的姿态?一股冰冷的怒意瞬间窜上脊背,但他面上纹丝不动,只是抬眼看向苏丞,声音平稳无波:“苏医生有需求,直接联系我公司市场部走正常流程即可。资质和报价,会按标准来。”
苏丞脸上的笑容似乎淡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常,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歉意:“晚絮就是热心。靳总别介意,公事公办最好,我也怕给晚絮添麻烦。” 他话是对靳琛说的,目光却温柔地落在姜晚絮脸上。
“添什么麻烦呀!”姜晚絮嗔怪地拍了下苏丞的胳膊,动作自然亲昵,“靳琛的公司不就是我的资源嘛!你跟他客气什么!” 她语气里那种理所当然的共享感,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破了靳琛心底某个一直被他刻意忽略的气泡。
整顿饭,靳琛的话很少。他像一个沉默的观察者,看着姜晚絮和苏丞推杯换盏,看着她因为苏丞讲的一个医院笑话笑得前仰后合,看着她很自然地用筷子从苏丞盘子里夹走他“不小心”多点的她最爱吃的鹅肝。他们之间的磁场和谐得刺眼,充斥着一种外人难以介入的亲密默契。那种默契,甚至超过了他和姜晚絮之间理性规划出的“完美”。
九点多,饭局结束。姜晚絮喝了点清酒,脸颊微红,挽着靳琛的手臂站在餐厅门口等代驾。苏丞的车先到了。
“晚絮,到家发个信息。”苏丞拉开车门,很自然地叮嘱,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关切,然后才转向靳琛,笑容依旧完美,“靳总,麻烦你照顾她了。”
靳琛只是冷淡地点了下头。
苏丞的车尾灯汇入车流消失。晚风带着凉意吹来,姜晚絮往靳琛怀里缩了缩,嘟囔着:“苏丞这人真是,啰嗦死了,跟我妈似的……”
靳琛没说话,只是搂紧了她。代驾来了,他护着她坐进后座。车子启动,平稳地驶向姜晚絮位于市中心的高级公寓。她似乎有点累,头靠在他肩上,闭着眼。车厢里很安静,只有空调细微的风声和窗外城市的流光溢彩。
靳琛侧过头,看着她沉静的睡颜。浓密的睫毛像小扇子,鼻梁挺翘,嘴唇微微嘟着。这是他认定要共度一生的人。理性告诉他,苏丞的存在或许只是个无伤大雅的小插曲,一个被宠坏的青梅竹马。但心底那份被强行压抑的、因姜晚絮对苏丞毫无边界感的亲近而滋生的阴霾,却像水底的暗礁,越来越清晰。
他需要确认。不是为了捕风捉影,而是为了消除程序里任何潜在的不稳定变量。他靳琛的人生,不容许失控。
几天后,一个周五的傍晚。靳琛提前结束了会议。他知道姜晚絮今天约了苏丞,据说是去他工作的私立医院附近新开的艺术展,然后一起吃晚饭。靳琛没有告诉她自己的行程变动。他的黑色轿车无声地停在姜晚絮公寓楼对面的街角阴影里,车窗贴了深色的膜。
六点十分,姜晚絮的身影出现在公寓大堂门口。她精心打扮过,一件剪裁利落的米白色风衣,里面是碎花连衣裙,长发微卷,脸上妆容精致,踩着高跟鞋,步履轻快。她站在路边张望了一下,很快,一辆银灰色的保时捷帕拉梅拉滑到她面前停下。驾驶座的车窗降下,露出苏丞带着笑意的脸。姜晚絮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动作流畅自然。
靳琛发动车子,隔着几辆车的距离,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保时捷没有开往市中心任何知名的艺术区或画廊,而是径直驶向了城西一片相对僻静、绿树成荫的高档住宅区。最终,车子停在了一栋掩映在香樟树后的独栋别墅前。别墅的造型很现代,线条简洁,透着低调的奢华。靳琛知道这个地方——苏丞的家。他父亲是医疗集团的董事,这栋房子是他送给儿子的独立礼物。
姜晚絮下了车,和苏丞并肩走向别墅大门。苏丞很自然地伸手揽住了她的腰,低头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姜晚絮侧过脸,笑着推了他一把,苏丞反而收紧了手臂,两人姿态亲昵地消失在厚重的雕花铜门之后。
街角的阴影里,靳琛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引擎低沉的轰鸣声在寂静的车厢里显得格外突兀。他没有立刻离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窗外的天色从灰蓝彻底沉入墨黑。别墅二楼某个房间的灯光亮起,暖黄色的光晕透出厚重的窗帘。接着,客厅的巨大落地窗也透出了明亮的光线。
一个半小时过去,那扇门没有再打开。
靳琛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像深冬结冰的湖面。所有的疑虑、那点自欺欺人的“边界感缺失”,都在眼前这扇紧闭的、象征着另一个男人私人领域的门后,被砸得粉碎。完美的程序出现了无法修复的致命漏洞。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栋灯火通明的别墅,眼神里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一片沉沉的、酝酿着风暴的暗色。他挂挡,方向盘打了个转,黑色的轿车悄无声息地滑出阴影,汇入城市夜晚的车流,朝着与那栋别墅截然相反的方向驶去。
完美的裂痕,已然清晰可见。而修复的方式,从来不止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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