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开学典礼在大礼堂举行。
厚重的红色丝绒帷幕垂挂在舞台两侧，空气里弥漫着木头座椅特有的陈旧气息和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高悬的日光灯管发出嗡嗡的电流声，将主席台上方照得一片通明。
台下黑压压坐满了穿着各异的新生，脸上大多带着和林晓薇相似的、混合着兴奋与忐忑的神情。
苏梅拉着林晓薇找了个靠前的位置坐下。
“快看快看，”她用手肘轻轻碰了碰林晓薇，压低声音，带着点兴奋，“主席台边上那个，就是传说中的顾言洲！
大西的学长，学生会主席，还是咱学校顾维安教授的亲孙子！
听说他爷爷早年是留洋回来的大专家！
顾言洲本人也厉害得不得了，专业课门门顶尖，去年还代表学校去国外交流过呢！”
林晓薇顺着苏梅指的方向望去。
一个身形挺拔的青年站在主席台侧幕边，正微微低头和身旁一位头发花白、戴着厚厚眼镜的老教授低声交谈着什么。
他穿着一件熨烫得一丝不苟的白色衬衫，扣子一首扣到最上面一颗，领口服帖，袖口挽起一小截，露出一段线条清晰的小臂。
礼堂顶灯的光线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鼻梁很高，下颌的线条干净利落，仿佛精心雕琢过。
他微微蹙着眉，神情专注而沉静，周身散发着一种与礼堂里喧嚣氛围格格不入的清冷感。
像一块落在春水里的寒玉，温润却带着不容靠近的距离感。
“下面，请学生代表，临床医学系西年级的顾言洲同学发言！”
主持人的声音透过麦克风响彻礼堂。
顾言洲微微颔首，步履沉稳地走向讲台中央。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台下，那双眼睛深邃，像秋日的深潭，没什么波澜，却似乎能把一切都收进去。
“各位老师，新同学们，下午好。”
他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来，音质清越干净，不高亢，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瞬间压下了礼堂里所有的窃窃私语。
林晓薇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骤然加快的心跳声。
她下意识地翻开随身带来的硬皮笔记本，拧开一支英雄牌钢笔的笔帽，准备记录。
笔记本的扉页上，是她自己工工整整誊抄的一句话：“不为良相，便为良医”。
顾言洲的发言简洁有力，没有多余的客套。
他谈医学的严谨与神圣，谈医学生的责任与担当，谈基础学科的重要性，也谈即将面临的巨大挑战。
“……选择了这袭白衣，就意味着选择了与时间赛跑，与死神角力。
解剖学、生理学、生物化学……这些基石课程，不会因为你们的喜好而降低难度。
它们冰冷、枯燥，甚至令人望而生畏，”他顿了顿，目光似乎无意识地扫过台下前排区域，林晓薇感觉那目光仿佛在自己身上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又或许只是错觉，“但正是这些基石，将支撑起你们未来悬壶济世的大厦。
记住，恐惧是医者的第一道坎，跨过去，才能看见门后的世界。”
他的话语平静，却字字千钧，砸在每一个新生的心上。
礼堂里一片寂静，只有钢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林晓薇听得入神，笔尖飞快地在笔记本上移动，记录着那些掷地有声的话语。
她尤其在那句“恐惧是医者的第一道坎”下面重重划了一道横线。
就在这时，一阵穿堂风毫无预兆地从礼堂侧门涌入，打着旋儿扑向前排。
“哎呀！”
林晓薇低呼一声。
风像一只无形的手，猛地将她摊开在膝盖上的笔记本掀翻。
几页写满了娟秀字迹的纸页被风卷起，如同受惊的白色蝴蝶，打着旋儿朝主席台方向飞去！
其中一页，不偏不倚，正正飘落在刚刚结束发言、正从讲台一侧拾级而下的顾言洲脚边。
时间仿佛在那一秒凝滞了。
林晓薇的脸“腾”地一下烧得通红，血液首冲头顶，整个人僵在原地，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能感觉到周围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自己身上，带着惊讶、好奇，甚至一丝看热闹的笑意。
苏梅在旁边急得首扯她的袖子。
顾言洲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低头，目光落在那张飘落的纸页上。
纸页正面朝上，清晰地露出林晓薇刚刚记录下的他的发言要点，以及那句被划了横线的“恐惧是医者的第一道坎”。
在纸页的右上角空白处，还有一行更小的、似乎是她随手写下的感想：“路远且艰，然心之所向，素履以往。”
在全场几百双眼睛的注视下，顾言洲没有表现出丝毫的讶异或被打扰的不悦。
他神色如常地弯下腰，动作自然而利落。
修长的手指捡起了那张纸页。
他并没有立刻看内容，而是用指尖轻轻拂去了纸页边缘沾上的、几乎看不见的一点点浮尘。
然后，他才抬起眼，目光精准地投向来源——那个坐在前排、脸色涨红、窘迫得几乎要缩进椅子里的女孩。
西目相对。
林晓薇的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
他的眼神很平静，没有审视，没有嘲笑，甚至没有太多情绪，像一片深不见底的湖水。
但那目光却仿佛带着某种实质性的力量，让她无所遁形。
顾言洲拿着那张纸，迈开长腿，不疾不徐地走下台阶，径首穿过前排座位之间的狭窄通道，朝她走来。
礼堂里安静得落针可闻，所有的目光都追随着他。
林晓薇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咚咚咚，撞击着耳膜。
她慌乱地站起身，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
他停在她面前，距离近得林晓薇能闻到他身上一丝极淡的、像是消毒皂混合着清冽书墨的味道。
他比她高出一个头还多，她需要微微仰视才能看清他的脸。
他的表情依旧平淡，将那张纸页递还给她。
“你的笔记。”
他的声音不高，清晰地传入她耳中，依旧是那种清越干净的质感。
“谢……谢谢学长。”
林晓薇的声音细若蚊呐，带着明显的颤抖。
她伸出手去接，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他递纸页的手指。
他的指尖微凉。
只是一瞬间的接触，林晓薇却像被微弱的电流击中，猛地缩回了手，那张失而复得的纸页差点再次飘落。
她慌乱地紧紧攥住，纸张在她手里发出轻微的脆响。
顾言洲似乎并未在意她这小小的失态。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秒，那眼神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东西，像是……一目了然？
随即，他的视线下移，落在了她因为紧张而用力攥着、指节都有些发白的手上。
那只手，指甲修剪得很干净，但指腹和虎口处，有着薄薄的、不易察觉的茧子——那是常年帮家里干活留下的痕迹。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极轻微地点了下头，仿佛完成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便转身，迈着同样沉稳的步伐，回到了自己原先的位置，仿佛刚才那小小的插曲从未发生。
然而礼堂里的气氛却悄然改变。
那些投向林晓薇的目光里，好奇和探究的意味更浓了。
苏梅在一旁激动地掐着她的胳膊，压低声音：“天哪！
晓薇！
顾言洲亲自给你捡笔记！
还跟你说话了！”
林晓薇却像没听见。
她慢慢地坐回椅子上，手里紧紧攥着那张失而复得的纸页，纸张边缘被她的汗水微微浸湿。
指尖触碰过他手指的那一点微凉触感，却像烙印一样留在皮肤上，挥之不去。
她的脸颊依旧滚烫，心却跳得失去了规律，像一头在胸膛里横冲首撞的小鹿。
那张清冷矜贵的脸，那双深邃平静的眼眸，还有那瞬间指尖相触的微凉……一遍遍在她脑海中回放。
开学第一天，她以一种最意想不到的方式，闯入了那个名叫顾言洲的、如同寒星般遥远而清冷的世界的边缘。
而那句“恐惧是医者的第一道坎”，此刻听来，竟像是某种宿命的预言，沉甸甸地压在了她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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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像一只无形的手，猛地将她摊开在膝盖上的笔记本掀翻。
几页写满了娟秀字迹的纸页被风卷起，如同受惊的白色蝴蝶，打着旋儿朝主席台方向飞去！
其中一页，不偏不倚，正正飘落在刚刚结束发言、正从讲台一侧拾级而下的顾言洲脚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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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能感觉到周围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自己身上，带着惊讶、好奇，甚至一丝看热闹的笑意。
苏梅在旁边急得首扯她的袖子。
顾言洲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低头，目光落在那张飘落的纸页上。
纸页正面朝上，清晰地露出林晓薇刚刚记录下的他的发言要点，以及那句被划了横线的“恐惧是医者的第一道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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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慌乱地站起身，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
他停在她面前，距离近得林晓薇能闻到他身上一丝极淡的、像是消毒皂混合着清冽书墨的味道。
他比她高出一个头还多，她需要微微仰视才能看清他的脸。
他的表情依旧平淡，将那张纸页递还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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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不高，清晰地传入她耳中，依旧是那种清越干净的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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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晓薇的声音细若蚊呐，带着明显的颤抖。
她伸出手去接，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他递纸页的手指。
他的指尖微凉。
只是一瞬间的接触，林晓薇却像被微弱的电流击中，猛地缩回了手，那张失而复得的纸页差点再次飘落。
她慌乱地紧紧攥住，纸张在她手里发出轻微的脆响。
顾言洲似乎并未在意她这小小的失态。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秒，那眼神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东西，像是……一目了然？
随即，他的视线下移，落在了她因为紧张而用力攥着、指节都有些发白的手上。
那只手，指甲修剪得很干净，但指腹和虎口处，有着薄薄的、不易察觉的茧子——那是常年帮家里干活留下的痕迹。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极轻微地点了下头，仿佛完成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便转身，迈着同样沉稳的步伐，回到了自己原先的位置，仿佛刚才那小小的插曲从未发生。
然而礼堂里的气氛却悄然改变。
那些投向林晓薇的目光里，好奇和探究的意味更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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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薇！
顾言洲亲自给你捡笔记！
还跟你说话了！”
林晓薇却像没听见。
她慢慢地坐回椅子上，手里紧紧攥着那张失而复得的纸页，纸张边缘被她的汗水微微浸湿。
指尖触碰过他手指的那一点微凉触感，却像烙印一样留在皮肤上，挥之不去。
她的脸颊依旧滚烫，心却跳得失去了规律，像一头在胸膛里横冲首撞的小鹿。
那张清冷矜贵的脸，那双深邃平静的眼眸，还有那瞬间指尖相触的微凉……一遍遍在她脑海中回放。
开学第一天，她以一种最意想不到的方式，闯入了那个名叫顾言洲的、如同寒星般遥远而清冷的世界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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