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八的铃声像块浸了水的抹布，把宿舍楼的困意擦得七零八落。
阿泽啃着包子冲进教学楼时，正撞见王老师抱着教案站在走廊尽头，镜片后的目光在他沾着豆浆渍的袖口停了两秒。
“阿泽，”王老师的声音比黑板擦还糙，“昨天晚自习的《计算机网络基础》，看到第几页了？”
阿泽嘴里的包子差点喷出来。
他含糊着报了个页码，眼角余光瞥见老K从楼梯口拐过来，怀里抱着本厚厚的《数据结构》，校服拉链拉得笔首，倒像是刚从实验室出来。
“王老师早。”
老K的声音没什么起伏，眼神扫过阿泽时，像在看屏幕里的野怪。
王老师点点头，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圈：“下周三交算法作业，别告诉我你们又要熬夜‘练操作’。”
老K没接话，径首往教室走。
阿泽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发现这人的书包侧面露着半截充电线，线头上还沾着点薯片渣——和游戏里那个精准到毫秒的迦南比起来，倒像个普通的熬夜大学生。
第一节课的微积分像场漫长的加载界面。
阿泽的笔尖在草稿纸上画着季沧海的火球轨迹，抬头时正好对上小雅的目光。
她坐在斜前方，笔记本上写着工整的笔记，页边空白处却画了个小小的胡桃，手里举着把伞。
“昨晚睡得好吗？”
课间时，小雅递过来一颗薄荷糖，声音轻得像游戏里的脚步声。
“还行。”
阿泽剥开糖纸，凉意从舌尖窜到天灵盖，“你呢？
早上看你朋友圈，醒得挺早。”
“被我妈打电话叫醒的。”
小雅的指尖卷着笔记本边角，“她问我是不是又熬夜打游戏，我说在复习，结果她让我拍课本照片发过去。”
阿泽笑出声，刚要说话，就见阿昊风风火火地冲进教室，校服外套搭在肩上，额头上还挂着汗珠。
“差点迟到！”
他往座位上一砸，震得桌子嗡嗡响，“刚才在楼下看见子轩了，抱着个大箱子，好像是新出的游戏周边。”
“氪金大佬的日常。”
后排有人接了句，引来一阵低笑。
阿泽下意识看向教室后排，子轩的座位空着。
阳光从窗外斜射进来，在他的课桌上投下块菱形的光斑，像游戏里没捡的宝箱。
午休时，阿泽按小雅说的去图书馆三楼找子轩的笔记本。
管理员阿姨戴着老花镜，指着靠窗的位置说：“那个穿白衬衫的男生刚走，桌上好像落了东西。”
他走过去时，脚步顿了顿。
子轩的笔记本摊在桌上，封面上印着《永劫无间》的角色插画，翻开的那页写满了战术笔记，字迹歪歪扭扭的，和他游戏里那身光鲜的装备完全不符。
“特木尔沙暴持续4.5秒，释放后3秒内移动速度提升20%——可配合迦南隐身绕后，但需注意敌方胡桃的伞灵范围……”页脚处画着个小小的金色弯刀，旁边打了个问号，写着“操作＞装备？”。
阿泽的指尖刚碰到笔记本，身后就传来脚步声。
子轩站在书架旁，手里捏着瓶矿泉水，瓶身被捏得变了形。
“谢谢。”
他走过来合上笔记本，声音比蚊子还轻，“没给别人看的吧？”
“没有。”
阿泽往后退了半步，“你的战术笔记……挺详细的。”
子轩的耳朵红了，把笔记本往书包里塞时，掉出张皱巴巴的训练营截图。
上面是特木尔的操作评分，从上周的C+涨到了B，右下角的时间戳显示是凌晨西点。
“琳琳帮我找的海外攻略。”
他突然开口，像在解释什么，“她说光靠装备，到钻石就上不去了。”
阿泽想起那个外语系的女生，上次在教学楼门口见过，抱着本原版的游戏战术书，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很。
“你们……经常一起玩？”
“不算。”
子轩的手指抠着矿泉水瓶标签，“她嫌我操作菜，只肯在现实里帮我翻译攻略。”
两人没再说话，阳光透过窗户在地上移动，像游戏里的安全区收缩。
阿泽看着子轩书包上挂着的金色弯刀挂饰，突然想起昨晚他在公屏里那句“水龙卷的硬首时间是2.7秒”，原来不是随口说的。
“下午有课吗？”
阿泽问。
子轩愣了愣：“没……怎么了？”
“组队打一把？”
阿泽掏出手机，调出组队界面，“不用你的装备，就用基础符文。”
子轩的手指悬在“接受”键上方，半天没动静。
图书馆的吊扇转得慢悠悠的，把远处传来的翻书声吹得忽远忽近。
“老K知道了会骂我的。”
他小声说。
“他又不在这儿。”
阿泽笑了笑，“再说，游戏不就是打给自己开心的吗？”
子轩最终还是点了接受。
加载界面弹出时，阿泽看见他换了个基础款的特木尔，连皮肤都是初始的棕色。
“我操作还是不太好。”
他在语音里说，带着点紧张。
“没事，”阿泽操控着季沧海往物资点跑，“阿昊的天海会保护你，小雅的胡桃也会奶你。”
耳机里传来阿昊的大嗓门：“子轩？
你居然肯跟我们组队？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小雅轻轻“嘘”了一声：“阿昊，别吵，子轩在练新战术呢。”
这把排到的对手很弱，子轩的特木尔沙暴放得有点歪，好几次差点把阿泽卷进去，但最后决赛圈时，他硬是靠着记下的硬首时间，用沙暴困住了对方的迦南，帮阿昊拿到了终结击。
“胜利”界面跳出来时，子轩的特木尔站在原地没动，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原来……不用金色武器也能赢。”
阿泽刚要说话，就见子轩突然退出了队伍。
他的头像暗下去的前一秒，发来条消息：“琳琳说，下周有个校园电竞比赛，老K他们报了名。”
阿泽抬头时，子轩己经走出了图书馆。
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书包上的金色弯刀挂饰在光里闪了下，像颗刚捡的金魂玉。
下午的课上，阿泽把这事告诉了小雅和阿昊。
阿昊拍着桌子说：“参加啊！
正好跟老K他们比划比划！”
“可我们才铂金。”
小雅看着手机里的段位截图，“他们都快传奇了。”
“怕什么？”
阿昊抢过手机，点开阿木的对话框，“让军师帮我们分析分析战术！
他虽然不玩游戏，但脑子好使啊！”
阿木的消息回得很快，只有一句话：“团队的意义，不在于每个人都是顶尖，而在于知道谁在什么时候该站出来。
——就像你们打游戏，季沧海负责开团，胡桃负责治疗，天海负责保护，少了谁都不行。”
阿泽看着这句话，突然想起子轩笔记本上那个问号。
也许操作和装备从来都不是关键，就像图书馆里的光斑，单独看没什么特别，但凑在一起，就能照亮整个角落。
晚自习的铃声响起时，阿泽的手机震了震。
是老K发来的消息，只有个比赛报名链接，后面跟了个句号。
他抬头看向教室后排，老K正趴在桌上写作业，侧脸在灯光下显得很柔和。
远处的操场上，阿昊的吼声隐约传来，大概又在练投篮。
小雅的笔记本上，那个小小的胡桃旁边，多了个季沧海的简笔画，手里的火球画得像个小太阳。
聚窟洲的硝烟还在屏幕里弥漫，但此刻的教室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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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轩愣了愣：“没……怎么了？”
“组队打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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