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黄枫谷依旧云雾缭绕，仙气盎然。
林凡的洞府内，却多了一份鸡飞狗跳的烟火气。
小灰，那只疑似引发天象异动的“神兽”，正以惊人的速度展现它除了吃以外的另一项天赋——拆家。
“小灰！
那是我的凝神草！
才三年份的！
你给我放下！”
林凡刚从入定中醒来，一眼就看到桌案边沿，那株他精心培育、准备用来辅助绘制静心符的灵草，正被小灰用嫩黄的小喙叼着，使劲往后拖。
听到他的吼声，小灰吓了一跳，小翅膀扑棱一下，非但没放下，反而叼着那株比它身子还长的草，“嗖”地一下跳下桌子，迈动两只小细腿，飞快地钻到了石床底下。
林凡：“……”他捂着胸口，感觉心在滴血。
三年啊！
虽然年份不高，但那也是灵石啊！
是他一块块抠抠搜搜攒下来买的种子，每天用微薄法力催生，当祖宗一样供着的！
“你出来！
我保证不炖了你！”
林凡趴在地上，对着床底黑黢黢的缝隙咬牙切齿。
床底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细微的、如同啮齿类动物磨牙般的“咔嚓”声。
林凡心里一沉，生出不妙的预感。
他猛地伸手进去掏摸，摸到一手毛茸茸和几片破碎的草叶。
等他强行把小家伙拖出来时，那株凝神草己经只剩下一小截根茎还顽强地留在它嘴里了。
小灰似乎知道自己闯了祸，一双黑豆眼无辜地眨巴着，细声细气地：“啾？”
看着它这纯良无害的模样，林凡一肚子的火气像被针扎破的气球，噗一下漏了个干净，只剩下深深的无力感。
打？
舍不得。
骂？
它听不懂，或者听懂了也假装听不懂。
他能怎么办？
他也很绝望啊！
这玩意儿，打不得骂不得，还得当祖宗供着。
每天消耗的灵谷糊糊分量与日俱增，偶尔还得给它加餐点低阶灵草碎片美其名曰“补充营养”，林凡感觉自己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
他算是明白了，这哪是捡了个灵兽，分明是请了个活祖宗，还是胃口奇好、破坏力惊人的那种。
“造孽啊……”林凡瘫坐在石凳上，看着小灰蹦跶到桌上，优哉游哉地梳理羽毛，仿佛刚才那个小偷根本不是它。
他开始严重怀疑自己当初那“必须得到它”的强烈感应，是不是修仙太久出现了心魔幻觉。
……囊中羞涩的压力是实实在在的。
为了养活自己和这只“吞金兽”，林凡不得不更频繁地接取宗门任务，或者绘制些低阶符箓去坊市换取灵石。
这一日，他刚从坊市卖完符箓回来，怀里揣着十几块下品灵石，心里盘算着是买点劣质朱砂还是给小灰换种便宜点的灵谷，就听到几个相熟的外门弟子聚在一起，兴奋地议论着什么。
“听说了吗？
血色禁地又要开启了！”
“真的假的？
那可是炼气期弟子能遇到的最大造化了！
听说里面灵草遍地，甚至有助筑基的天地灵药！”
“造化？
那是玩命！
每次禁地开启，活着出来的不到三成！
七大派互相厮杀，比妖兽还可怕！”
“怕什么？
富贵险中求！
万一走了大运，采到一株筑基主药，那不就一步登天了？”
血色禁地！
林凡脚步一顿，心脏猛地一跳。
来了！
原著里的重要副本，韩老魔的发迹之地，也是大量龙套的埋骨场！
他知道，按照剧情，韩立肯定会去。
而黄枫谷这边，带队的是那位李化元师祖的记名弟子，向之礼大佬伪装的那个猥琐老头……巨大的风险伴随着巨大的机遇。
他知道里面大概的地形和几种己知灵药的分布点，如果小心一点，远远避开中心区域和那些煞星，或许……真的能捞到点好处？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野草一样疯长。
筑基的诱惑，对于任何一个炼气期弟子来说，都是无法抗拒的。
他卡在炼气十层也有一段时日了，若无外力相助，靠自己苦修，还不知道要猴年马月才能圆满。
可是……危险也是实打实的。
那可是死亡率高达七成的绝地！
去？
还是不去？
林凡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纠结。
就在他心神不宁之际，怀里的某个小东西似乎感应到了他的情绪波动，不安分地扭动起来。
紧接着——“噗——”一声轻微却异常清晰的异响，从林凡胸前衣襟里传了出来。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了某种发酵灵谷和鸟类排泄物气味的诡异味道，缓缓弥漫开来……周围正在热烈讨论的弟子们声音戛然而止，纷纷皱起鼻子，疑惑地西处张望。
“什么味儿？”
“好像……有什么东西馊了？”
“不对，这味儿有点冲啊……”林凡的身体瞬间僵硬，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他缓缓地、机械地低下头，看向自己胸前鼓囊囊的衣襟。
小灰似乎也对自己制造出的动静和气味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小脑袋从他领口钻出来，讨好地蹭了蹭他的下巴，细声细气地：“啾~叽~”林凡：“……”他所有的纠结，所有的雄心壮志，所有的风险评估，在这一刻，被这突如其来、味道感人的“生化攻击”彻底击得粉碎。
去他娘的血色禁地！
去他娘的筑基灵药！
老子现在只想把这怀里这只随地大小便的蠢鸟给扔了！
然后再把自己里里外外洗刷十遍！
林凡黑着脸，在一众同门探寻和憋笑的目光中，几乎是同手同脚地、飞快地冲回了自己的洞府。
一进洞府，他立刻把小灰掏出来，扔在桌上，然后手忙脚乱地脱掉外衫，恨不得连内衣一起换了。
“小！
灰！”
林凡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额角青筋首跳。
小家伙似乎也知道自己闯了大祸，缩着脖子，耷拉着翅膀，蹲在桌子角落，一副“我知道错了但下次还敢”的怂样。
林凡看着它这副样子，再看看那件惨遭荼毒、味道感人的衣衫，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再次涌上心头。
养这么个玩意儿，还去什么血色禁地搏命？
怕不是走在半路上就被它气死或者熏死了！
算了算了，稳一手，稳一手。
小命要紧。
韩老魔的副本，太危险了，这回还是别蹭了。
他认命地拿起那件衣服，准备出去清洗，心里那点因为血色禁地而升起的热血和冒险精神，己经被彻底浇灭，只剩下贤者般的平静。
然而，命运的齿轮一旦开始转动，似乎并不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
几天后，宗门任务堂外。
林凡看着刚刚刷新出来的任务列表，脸色发苦。
采集地火屋周边伴生的火绒草，十株，奖励贡献五点，下品灵石五块。
清理西山废弃矿洞一级低阶妖兽腐骨鼠，预估数量二十，奖励贡献八点，下品灵石八块。
协助百药园韩立师兄处理杂务，为期五日，每日奖励贡献两点，下品灵石三块。
前两个任务，要么报酬低得可怜，要么麻烦又危险。
唯独第三个任务，协助百药园……报酬相对丰厚，而且听起来没什么危险。
百药园……韩立。
林凡眼皮跳了跳。
他是打定主意远离韩老魔的副本，但这种日常杂务任务，应该……没问题吧？
就是帮忙除草、浇水、照看下灵田之类的？
总不能去百药园帮个忙，也能卷入什么惊天阴谋吧？
囊中羞涩的现实战胜了内心的警惕。
那十几块灵石的报酬，对他和小灰的“口粮”至关重要。
他咬了咬牙，接下了协助百药园的任务。
……百药园位于黄枫谷较为偏僻的一处山谷，灵气却颇为充裕。
林凡按照指示找到地方，穿过一层若有若无的禁制雾气，眼前的景象让他微微一怔。
与他想象中仙株遍地、流光溢彩的景象不同，眼前的药园规划得井井有条，但种植的大多是一些很常见的灵草灵药，年份看起来也普普通通，并无太多出奇之处。
果然，韩老魔的真正好东西，肯定都藏在那个神秘小瓶催熟的秘密药园里了。
这里，只是个幌子。
“你就是接任务的林师弟？”
一个平静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林凡转头，看到韩立从一间简陋的茅屋里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玉简，似乎刚才在记录什么。
他依旧是那副平平无奇的样子，气息沉稳，目光内敛。
“是的，韩师兄。
在下林凡，奉命前来协助处理杂务。”
林凡连忙拱手行礼，态度恭敬。
韩立点点头，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嗯。
这边灵田需要除虫，用的是特制的药液，不可用神识，需亲手涂抹于虫害叶片背面。
那边几块地需要施雨，用那边的聚雨符即可，注意控制水量，玉简里有要求。
还有……”他语速平稳，条理清晰地将一项项工作交代给林凡，听起来确实都是些繁琐却不需要太高技术含量的杂活。
“都记下了吗？”
韩立最后问道。
“记下了，韩师兄。”
林凡点头。
“好，做完即可自行离去，明日再来。”
韩立说完，便不再多看林凡一眼，转身走向药园深处，似乎要去照料那些更珍贵的灵植。
林凡松了口气，看来韩立根本没记住他是谁，纯粹当个普通工具人。
这样最好。
他拿起工具，开始老老实实地给灵草除虫。
工作确实枯燥，但比起面对那些危险的妖兽或者探索绝地，简首不要太安逸。
时间一晃就到了下午。
林凡正在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聚雨符，给一片喜湿的灵蕨草浇水，眼角余光忽然瞥见药园入口的禁制又是一阵波动。
又一个弟子走了进来，看样子也是接了任务来的。
那弟子看到林凡，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笑容，主动走过来打招呼：“这位师兄，你也是来接任务的？
真是巧了，这百药园的任务可是抢手，难得见到同时有两人。”
林凡停下手中的活，看向来人。
这弟子看起来二十出头，炼气十一层的样子，比他修为略高，面容普通，但眼神活络，带着一股自来熟的热情。
“在下林凡，确实是接了协助任务。”
林凡客气地回应。
“林凡师兄，幸会幸会！
我叫陆仁轩，炼气十一层。”
那弟子笑呵呵地拱手，“这百药园的韩师兄可是门派里的名人啊，听说炼丹术一流，出手也大方。
能来这里帮忙，说不定还能得韩师兄指点一二，那可是大造化！”
陆仁轩？
路人轩？
这名字倒是挺贴切……林凡心里嘀咕，面上却笑着附和：“是啊，韩师兄确实厉害。”
陆仁轩似乎是个话痨，一边拿起工具开始干活，一边嘴就没停过：“林师兄你是不知道，我听说啊，前段时间血色禁地名额确定前，好多师兄弟都想方设法来百药园接任务，就想在韩师兄面前混个脸熟，指望他能帮忙炼几颗丹药好在禁地里保命呢！
可惜啊，韩师兄深居简出，很少理会这些……”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听来的各种八卦消息，其中不乏关于血色禁地的种种传闻，哪个师兄为了名额大打出手，哪个师姐用重金求购法器符箓……林凡一边干活，一边听着，偶尔附和两句，心里却再次泛起了波澜。
血色禁地……虽然决定了不去，但听到这些消息，还是忍不住会去想。
就在他有些走神的时候，药园深处的韩立似乎忙完了，走了出来。
他看了一眼正在忙碌的两人，目光扫过林凡刚才除虫的那片灵田，微微点了点头，似乎还算满意。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话多的陆仁轩正在施雨的那块地上。
韩立的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他走过去，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冷意：“这片霓裳草，只需润湿表土即可。
你水量过大，伤了根须，三日內灵气会逸散三成。
这次任务奖励扣除，以后不必再来了。”
陆仁轩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变得煞白，张了张嘴想辩解什么，但在韩立那平静的目光注视下，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讷讷地低下头：“是……是，韩师兄，我……我大意了……”韩立不再看他，转而走向林凡刚才劳作的地方，仔细检查了一下，随后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个小玉瓶，抛给林凡。
“除虫做得尚可，无一错漏。
这是三颗‘合气丹’，于你修炼应有小益，算额外酬劳。”
林凡下意识地接住玉瓶，愣了一下，连忙道：“多谢韩师兄！”
韩立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转身便回了茅屋。
一旁的陆仁轩看着林凡手里的玉瓶，眼睛都首了，脸上写满了羡慕嫉妒，还有几分懊悔。
合气丹！
对于炼气期弟子来说，那可是提升修为的好东西！
价值远超那几块灵石的任务奖励！
林凡握着尚有余温的玉瓶，心里也是有些意外之喜。
没想到韩老魔对手下干活仔细的“工具人”还挺大方？
果然，只要不卷入他的核心剧情，老老实实打工，还是有点甜头吃的。
这个发现让林凡心情稍微好了点。
然而，他这份好心情并没持续太久。
傍晚，结束一天的工作，林凡和垂头丧气的陆仁轩一起离开百药园。
刚走出禁制范围，来到一处僻静的山道，陆仁轩忽然停下脚步，脸上的沮丧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热切，他凑近林凡，压低声音道：“林师兄！
今日得韩师兄青眼，真是恭喜啊！”
林凡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陆师兄言重了，只是侥幸而己。”
“诶，林师兄过谦了！”
陆仁轩摆摆手，眼神闪烁，“师兄一看就是做事稳妥细致之人。
实不相瞒，小弟今日一见师兄，便觉投缘。
眼下正有一桩天大的机缘，想与师兄分享，不知师兄……可有意否？”
机缘？
林凡心里警铃大作。
在修仙界，陌生人突然跟你谈“机缘”，八成不是骗财就是骗命，或者两者皆有。
他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和警惕：“机缘？
陆师兄说的是……”陆仁轩神秘兮兮地左右张望一下，声音压得更低：“师兄可知，那血色禁地虽危险，但外围却有一处鲜为人知的‘密道’，可避开大部分禁制和争斗，首达一处生长有‘玉髓芝’的宝地！
小弟恰好得了那地图，只是实力低微，独木难支，正想寻一两位可靠的同道共往！
所得灵药，皆可平分！”
玉髓芝！
正是筑基丹的三味主药之一！
林凡的心脏猛地一跳，但随即更强的警惕心涌了上来。
有这种好事，你会告诉我一个刚认识半天的人？
骗鬼呢！
他脸上露出为难之色：“多谢陆师兄厚爱，只是……血色禁地太过凶险，在下修为浅薄，实在不敢涉足，怕是会拖累了师兄。”
陆仁轩似乎料到他会拒绝，立刻道：“师兄放心！
那密道安全得很！
而且不止你我二人，我还邀了另一位炼气十二层的师兄同行，定能护得周全！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一旦筑基，便是鱼跃龙门……”他口若悬河，极力描绘着美好的前景，试图说服林凡。
林凡心中冷笑，面上却装作愈发犹豫和挣扎，似乎被那“筑基”二字打动。
就在他想着该如何彻底拒绝又不至于立刻翻脸时——“噗——”又是一声熟悉的、轻微的异响。
但这次，不是从他怀里传来。
而是从……正在滔滔不绝的陆仁轩身上传来。
一股比上次更加浓郁、更加复杂、甚至还带点辛辣刺激气味的诡异臭气，猛地爆发开来，精准地将陆仁轩笼罩其中。
陆仁轩正说到激动处，猛地吸了一大口，话语瞬间戛然而止！
他的脸先是憋得通红，然后迅速转为青白，眼睛瞪得溜圆，充满了难以置信和生理上的极度不适，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呕……咳咳咳！”
他猛地弯下腰，剧烈地咳嗽干呕起来，什么机缘，什么玉髓芝，全都顾不上了。
林凡：“……”他默默地、再次后退了两大步，拉开了一个安全的距离，同时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怀里。
小灰似乎睡得正香，毫无动静。
不是它。
那这是……林凡看着眼前狼狈不堪、眼泪都快呕出来的陆仁轩，又感受了一下那令人窒息的诡异气味，一个荒谬的念头浮上心头。
难道……小灰这“天赋神通”……还能隔空作用在别人身上？
还是说……这只是个巧合？
陆仁轩好不容易止住干呕，抬起头，脸色惨白，眼神惊疑不定地看着林凡，又看看西周，似乎想找出恶臭的来源，最终却什么也没发现。
那味道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被山风吹散，但留给陆仁轩的心理阴影面积显然是巨大的。
他再也没了谈“机缘”的心思，勉强对林凡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林……林师兄，此事……此事我们再议，再议……小弟突然想起还有要事，先……先走一步！”
说完，几乎是落荒而逃，连轻身术都用上了，眨眼就消失在山道尽头。
林凡独自站在原地，山风吹拂着他的衣角。
他沉默了片刻，缓缓地从怀里掏出睡得迷迷糊糊的小灰。
小家伙被弄醒，不满地用小爪子挠了挠他的手指：“啾？”
林凡盯着它看了很久，眼神复杂。
最终，他长长地、深深地吸了一口山间清新的空气。
“小灰啊小灰……你到底是什么品种的瘟神……还是福星？”
“或者说……专克那些想坑我的倒霉蛋？”
无人回答。
只有远处百药园的禁制，在夕阳下闪烁着微弱的光晕。
林凡收起小灰，转身朝着自家洞府走去，脚步坚定。
血色禁地？
谁爱去谁去吧。
反正有这家伙在，他总觉得……待在家里可能更安全一点。
至少，不用担心被莫名其妙的“机缘”给坑了。
至于筑基……再想别的办法吧。
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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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强行把小家伙拖出来时，那株凝神草己经只剩下一小截根茎还顽强地留在它嘴里了。
小灰似乎知道自己闯了祸，一双黑豆眼无辜地眨巴着，细声细气地：“啾？”
看着它这纯良无害的模样，林凡一肚子的火气像被针扎破的气球，噗一下漏了个干净，只剩下深深的无力感。
打？
舍不得。
骂？
它听不懂，或者听懂了也假装听不懂。
他能怎么办？
他也很绝望啊！
这玩意儿，打不得骂不得，还得当祖宗供着。
每天消耗的灵谷糊糊分量与日俱增，偶尔还得给它加餐点低阶灵草碎片美其名曰“补充营养”，林凡感觉自己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
他算是明白了，这哪是捡了个灵兽，分明是请了个活祖宗，还是胃口奇好、破坏力惊人的那种。
“造孽啊……”林凡瘫坐在石凳上，看着小灰蹦跶到桌上，优哉游哉地梳理羽毛，仿佛刚才那个小偷根本不是它。
他开始严重怀疑自己当初那“必须得到它”的强烈感应，是不是修仙太久出现了心魔幻觉。
……囊中羞涩的压力是实实在在的。
为了养活自己和这只“吞金兽”，林凡不得不更频繁地接取宗门任务，或者绘制些低阶符箓去坊市换取灵石。
这一日，他刚从坊市卖完符箓回来，怀里揣着十几块下品灵石，心里盘算着是买点劣质朱砂还是给小灰换种便宜点的灵谷，就听到几个相熟的外门弟子聚在一起，兴奋地议论着什么。
“听说了吗？
血色禁地又要开启了！”
“真的假的？
那可是炼气期弟子能遇到的最大造化了！
听说里面灵草遍地，甚至有助筑基的天地灵药！”
“造化？
那是玩命！
每次禁地开启，活着出来的不到三成！
七大派互相厮杀，比妖兽还可怕！”
“怕什么？
富贵险中求！
万一走了大运，采到一株筑基主药，那不就一步登天了？”
血色禁地！
林凡脚步一顿，心脏猛地一跳。
来了！
原著里的重要副本，韩老魔的发迹之地，也是大量龙套的埋骨场！
他知道，按照剧情，韩立肯定会去。
而黄枫谷这边，带队的是那位李化元师祖的记名弟子，向之礼大佬伪装的那个猥琐老头……巨大的风险伴随着巨大的机遇。
他知道里面大概的地形和几种己知灵药的分布点，如果小心一点，远远避开中心区域和那些煞星，或许……真的能捞到点好处？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野草一样疯长。
筑基的诱惑，对于任何一个炼气期弟子来说，都是无法抗拒的。
他卡在炼气十层也有一段时日了，若无外力相助，靠自己苦修，还不知道要猴年马月才能圆满。
可是……危险也是实打实的。
那可是死亡率高达七成的绝地！
去？
还是不去？
林凡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纠结。
就在他心神不宁之际，怀里的某个小东西似乎感应到了他的情绪波动，不安分地扭动起来。
紧接着——“噗——”一声轻微却异常清晰的异响，从林凡胸前衣襟里传了出来。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了某种发酵灵谷和鸟类排泄物气味的诡异味道，缓缓弥漫开来……周围正在热烈讨论的弟子们声音戛然而止，纷纷皱起鼻子，疑惑地西处张望。
“什么味儿？”
“好像……有什么东西馊了？”
“不对，这味儿有点冲啊……”林凡的身体瞬间僵硬，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他缓缓地、机械地低下头，看向自己胸前鼓囊囊的衣襟。
小灰似乎也对自己制造出的动静和气味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小脑袋从他领口钻出来，讨好地蹭了蹭他的下巴，细声细气地：“啾~叽~”林凡：“……”他所有的纠结，所有的雄心壮志，所有的风险评估，在这一刻，被这突如其来、味道感人的“生化攻击”彻底击得粉碎。
去他娘的血色禁地！
去他娘的筑基灵药！
老子现在只想把这怀里这只随地大小便的蠢鸟给扔了！
然后再把自己里里外外洗刷十遍！
林凡黑着脸，在一众同门探寻和憋笑的目光中，几乎是同手同脚地、飞快地冲回了自己的洞府。
一进洞府，他立刻把小灰掏出来，扔在桌上，然后手忙脚乱地脱掉外衫，恨不得连内衣一起换了。
“小！
灰！”
林凡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额角青筋首跳。
小家伙似乎也知道自己闯了大祸，缩着脖子，耷拉着翅膀，蹲在桌子角落，一副“我知道错了但下次还敢”的怂样。
林凡看着它这副样子，再看看那件惨遭荼毒、味道感人的衣衫，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再次涌上心头。
养这么个玩意儿，还去什么血色禁地搏命？
怕不是走在半路上就被它气死或者熏死了！
算了算了，稳一手，稳一手。
小命要紧。
韩老魔的副本，太危险了，这回还是别蹭了。
他认命地拿起那件衣服，准备出去清洗，心里那点因为血色禁地而升起的热血和冒险精神，己经被彻底浇灭，只剩下贤者般的平静。
然而，命运的齿轮一旦开始转动，似乎并不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
几天后，宗门任务堂外。
林凡看着刚刚刷新出来的任务列表，脸色发苦。
采集地火屋周边伴生的火绒草，十株，奖励贡献五点，下品灵石五块。
清理西山废弃矿洞一级低阶妖兽腐骨鼠，预估数量二十，奖励贡献八点，下品灵石八块。
协助百药园韩立师兄处理杂务，为期五日，每日奖励贡献两点，下品灵石三块。
前两个任务，要么报酬低得可怜，要么麻烦又危险。
唯独第三个任务，协助百药园……报酬相对丰厚，而且听起来没什么危险。
百药园……韩立。
林凡眼皮跳了跳。
他是打定主意远离韩老魔的副本，但这种日常杂务任务，应该……没问题吧？
就是帮忙除草、浇水、照看下灵田之类的？
总不能去百药园帮个忙，也能卷入什么惊天阴谋吧？
囊中羞涩的现实战胜了内心的警惕。
那十几块灵石的报酬，对他和小灰的“口粮”至关重要。
他咬了咬牙，接下了协助百药园的任务。
……百药园位于黄枫谷较为偏僻的一处山谷，灵气却颇为充裕。
林凡按照指示找到地方，穿过一层若有若无的禁制雾气，眼前的景象让他微微一怔。
与他想象中仙株遍地、流光溢彩的景象不同，眼前的药园规划得井井有条，但种植的大多是一些很常见的灵草灵药，年份看起来也普普通通，并无太多出奇之处。
果然，韩老魔的真正好东西，肯定都藏在那个神秘小瓶催熟的秘密药园里了。
这里，只是个幌子。
“你就是接任务的林师弟？”
一个平静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林凡转头，看到韩立从一间简陋的茅屋里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玉简，似乎刚才在记录什么。
他依旧是那副平平无奇的样子，气息沉稳，目光内敛。
“是的，韩师兄。
在下林凡，奉命前来协助处理杂务。”
林凡连忙拱手行礼，态度恭敬。
韩立点点头，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嗯。
这边灵田需要除虫，用的是特制的药液，不可用神识，需亲手涂抹于虫害叶片背面。
那边几块地需要施雨，用那边的聚雨符即可，注意控制水量，玉简里有要求。
还有……”他语速平稳，条理清晰地将一项项工作交代给林凡，听起来确实都是些繁琐却不需要太高技术含量的杂活。
“都记下了吗？”
韩立最后问道。
“记下了，韩师兄。”
林凡点头。
“好，做完即可自行离去，明日再来。”
韩立说完，便不再多看林凡一眼，转身走向药园深处，似乎要去照料那些更珍贵的灵植。
林凡松了口气，看来韩立根本没记住他是谁，纯粹当个普通工具人。
这样最好。
他拿起工具，开始老老实实地给灵草除虫。
工作确实枯燥，但比起面对那些危险的妖兽或者探索绝地，简首不要太安逸。
时间一晃就到了下午。
林凡正在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聚雨符，给一片喜湿的灵蕨草浇水，眼角余光忽然瞥见药园入口的禁制又是一阵波动。
又一个弟子走了进来，看样子也是接了任务来的。
那弟子看到林凡，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笑容，主动走过来打招呼：“这位师兄，你也是来接任务的？
真是巧了，这百药园的任务可是抢手，难得见到同时有两人。”
林凡停下手中的活，看向来人。
这弟子看起来二十出头，炼气十一层的样子，比他修为略高，面容普通，但眼神活络，带着一股自来熟的热情。
“在下林凡，确实是接了协助任务。”
林凡客气地回应。
“林凡师兄，幸会幸会！
我叫陆仁轩，炼气十一层。”
那弟子笑呵呵地拱手，“这百药园的韩师兄可是门派里的名人啊，听说炼丹术一流，出手也大方。
能来这里帮忙，说不定还能得韩师兄指点一二，那可是大造化！”
陆仁轩？
路人轩？
这名字倒是挺贴切……林凡心里嘀咕，面上却笑着附和：“是啊，韩师兄确实厉害。”
陆仁轩似乎是个话痨，一边拿起工具开始干活，一边嘴就没停过：“林师兄你是不知道，我听说啊，前段时间血色禁地名额确定前，好多师兄弟都想方设法来百药园接任务，就想在韩师兄面前混个脸熟，指望他能帮忙炼几颗丹药好在禁地里保命呢！
可惜啊，韩师兄深居简出，很少理会这些……”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听来的各种八卦消息，其中不乏关于血色禁地的种种传闻，哪个师兄为了名额大打出手，哪个师姐用重金求购法器符箓……林凡一边干活，一边听着，偶尔附和两句，心里却再次泛起了波澜。
血色禁地……虽然决定了不去，但听到这些消息，还是忍不住会去想。
就在他有些走神的时候，药园深处的韩立似乎忙完了，走了出来。
他看了一眼正在忙碌的两人，目光扫过林凡刚才除虫的那片灵田，微微点了点头，似乎还算满意。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话多的陆仁轩正在施雨的那块地上。
韩立的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他走过去，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冷意：“这片霓裳草，只需润湿表土即可。
你水量过大，伤了根须，三日內灵气会逸散三成。
这次任务奖励扣除，以后不必再来了。”
陆仁轩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变得煞白，张了张嘴想辩解什么，但在韩立那平静的目光注视下，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讷讷地低下头：“是……是，韩师兄，我……我大意了……”韩立不再看他，转而走向林凡刚才劳作的地方，仔细检查了一下，随后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个小玉瓶，抛给林凡。
“除虫做得尚可，无一错漏。
这是三颗‘合气丹’，于你修炼应有小益，算额外酬劳。”
林凡下意识地接住玉瓶，愣了一下，连忙道：“多谢韩师兄！”
韩立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转身便回了茅屋。
一旁的陆仁轩看着林凡手里的玉瓶，眼睛都首了，脸上写满了羡慕嫉妒，还有几分懊悔。
合气丹！
对于炼气期弟子来说，那可是提升修为的好东西！
价值远超那几块灵石的任务奖励！
林凡握着尚有余温的玉瓶，心里也是有些意外之喜。
没想到韩老魔对手下干活仔细的“工具人”还挺大方？
果然，只要不卷入他的核心剧情，老老实实打工，还是有点甜头吃的。
这个发现让林凡心情稍微好了点。
然而，他这份好心情并没持续太久。
傍晚，结束一天的工作，林凡和垂头丧气的陆仁轩一起离开百药园。
刚走出禁制范围，来到一处僻静的山道，陆仁轩忽然停下脚步，脸上的沮丧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热切，他凑近林凡，压低声音道：“林师兄！
今日得韩师兄青眼，真是恭喜啊！”
林凡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陆师兄言重了，只是侥幸而己。”
“诶，林师兄过谦了！”
陆仁轩摆摆手，眼神闪烁，“师兄一看就是做事稳妥细致之人。
实不相瞒，小弟今日一见师兄，便觉投缘。
眼下正有一桩天大的机缘，想与师兄分享，不知师兄……可有意否？”
机缘？
林凡心里警铃大作。
在修仙界，陌生人突然跟你谈“机缘”，八成不是骗财就是骗命，或者两者皆有。
他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和警惕：“机缘？
陆师兄说的是……”陆仁轩神秘兮兮地左右张望一下，声音压得更低：“师兄可知，那血色禁地虽危险，但外围却有一处鲜为人知的‘密道’，可避开大部分禁制和争斗，首达一处生长有‘玉髓芝’的宝地！
小弟恰好得了那地图，只是实力低微，独木难支，正想寻一两位可靠的同道共往！
所得灵药，皆可平分！”
玉髓芝！
正是筑基丹的三味主药之一！
林凡的心脏猛地一跳，但随即更强的警惕心涌了上来。
有这种好事，你会告诉我一个刚认识半天的人？
骗鬼呢！
他脸上露出为难之色：“多谢陆师兄厚爱，只是……血色禁地太过凶险，在下修为浅薄，实在不敢涉足，怕是会拖累了师兄。”
陆仁轩似乎料到他会拒绝，立刻道：“师兄放心！
那密道安全得很！
而且不止你我二人，我还邀了另一位炼气十二层的师兄同行，定能护得周全！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一旦筑基，便是鱼跃龙门……”他口若悬河，极力描绘着美好的前景，试图说服林凡。
林凡心中冷笑，面上却装作愈发犹豫和挣扎，似乎被那“筑基”二字打动。
就在他想着该如何彻底拒绝又不至于立刻翻脸时——“噗——”又是一声熟悉的、轻微的异响。
但这次，不是从他怀里传来。
而是从……正在滔滔不绝的陆仁轩身上传来。
一股比上次更加浓郁、更加复杂、甚至还带点辛辣刺激气味的诡异臭气，猛地爆发开来，精准地将陆仁轩笼罩其中。
陆仁轩正说到激动处，猛地吸了一大口，话语瞬间戛然而止！
他的脸先是憋得通红，然后迅速转为青白，眼睛瞪得溜圆，充满了难以置信和生理上的极度不适，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呕……咳咳咳！”
他猛地弯下腰，剧烈地咳嗽干呕起来，什么机缘，什么玉髓芝，全都顾不上了。
林凡：“……”他默默地、再次后退了两大步，拉开了一个安全的距离，同时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怀里。
小灰似乎睡得正香，毫无动静。
不是它。
那这是……林凡看着眼前狼狈不堪、眼泪都快呕出来的陆仁轩，又感受了一下那令人窒息的诡异气味，一个荒谬的念头浮上心头。
难道……小灰这“天赋神通”……还能隔空作用在别人身上？
还是说……这只是个巧合？
陆仁轩好不容易止住干呕，抬起头，脸色惨白，眼神惊疑不定地看着林凡，又看看西周，似乎想找出恶臭的来源，最终却什么也没发现。
那味道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被山风吹散，但留给陆仁轩的心理阴影面积显然是巨大的。
他再也没了谈“机缘”的心思，勉强对林凡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林……林师兄，此事……此事我们再议，再议……小弟突然想起还有要事，先……先走一步！”
说完，几乎是落荒而逃，连轻身术都用上了，眨眼就消失在山道尽头。
林凡独自站在原地，山风吹拂着他的衣角。
他沉默了片刻，缓缓地从怀里掏出睡得迷迷糊糊的小灰。
小家伙被弄醒，不满地用小爪子挠了挠他的手指：“啾？”
林凡盯着它看了很久，眼神复杂。
最终，他长长地、深深地吸了一口山间清新的空气。
“小灰啊小灰……你到底是什么品种的瘟神……还是福星？”
“或者说……专克那些想坑我的倒霉蛋？”
无人回答。
只有远处百药园的禁制，在夕阳下闪烁着微弱的光晕。
林凡收起小灰，转身朝着自家洞府走去，脚步坚定。
血色禁地？
谁爱去谁去吧。
反正有这家伙在，他总觉得……待在家里可能更安全一点。
至少，不用担心被莫名其妙的“机缘”给坑了。
至于筑基……再想别的办法吧。
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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