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的文件边缘被汗水浸得发皱，苏晚蹲在地毯上，几乎是凭着本能去抓散落的纸张。
黑色西装裤的裤脚就在她眼前，男人的皮鞋擦得锃亮，鞋尖对着她的手背，透着无声的压迫感。
“动作快点。”
陆时衍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像是在催促一个无关紧要的物件，他抬手看了眼腕上的手表，眉头皱得更紧——距离合作方到场只剩十五分钟，这些文件里有今晚要签署的核心条款，绝不能出任何差错。
苏晚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掉下来。
她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只能加快速度，把文件一页页捡起来，试图按原来的顺序叠好。
可越急越乱，有两页纸的边角粘在一起，她一扯，竟撕出一道细微的裂口。
“啧。”
陆时衍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语气里的嘲讽像针一样扎进苏晚心里，“铂悦就是这么培训员工的？
连份文件都拿不稳。”
苏晚的手指顿住，指尖的裂口硌得她生疼。
她想解释“我不是故意的”，想说明自己只是临时被叫来帮忙的兼职生，可话到嘴边，却被男人冰冷的眼神堵了回去。
她知道，在这样的人面前，解释毫无意义——他们不会在意一个底层兼职生的委屈，只会在意自己的文件有没有受损。
就在这时，主管匆匆跑了进来，看到满地的文件和脸色阴沉的陆时衍，瞬间变了脸色，赶紧上前鞠躬道歉：“陆总，实在对不起！
是我安排不周，让您受惊了！”
陆时衍没看主管，目光仍落在苏晚身上，语气冷得像冰：“这份文件，我需要一份新的打印件，十分钟内送到我的办公室。
至于她——”他抬了抬下巴，指了指苏晚，“铂悦如果还想和陆氏合作，就该知道怎么处理。”
说完，他转身就走，黑色西装的衣角扫过苏晚的肩膀，带起一阵冷风。
主管看着陆时衍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才猛地转过身，对着苏晚压低声音怒吼：“苏晚！
你到底能干什么？！
陆总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
你知道因为你，我们酒店可能丢了多少合作吗？！”
苏晚攥着手里的文件，指甲几乎嵌进掌心，声音带着哭腔：“主管，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别跟我说这些！”
主管打断她，一把夺过她手里的文件，“现在立刻去打印室，把这份文件重新打印装订好，十分钟内必须送到陆总办公室！
还有，这个月的绩效扣50块，算是给你的教训！”
50块。
苏晚的心像被重锤砸了一下。
50块，是母亲两天的止痛药钱，是她两顿的晚饭钱，是她攒透析费的重要一角。
她想求情“能不能不扣绩效”，可看着主管铁青的脸，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在温饱都成问题的时候，尊严太奢侈了。
“我知道了。”
苏晚低下头，声音轻得像蚊子叫。
主管又瞪了她一眼，拿着受损的文件快步走了，留下苏晚一个人在休息室里。
她站在原地，缓了好一会儿，才擦干眼角的湿意，拿起托盘往打印室走。
打印室在员工通道的尽头，里面只有一台老旧的打印机，还经常卡纸。
苏晚把文件放在扫描台上，手指因为紧张还在发抖。
她祈祷着打印机别出问题，可越祈祷越出事——刚扫描到第三页，打印机就“咔”的一声，卡纸了。
苏晚急得额头冒汗，赶紧拆开打印机的盖子，小心翼翼地把卡住的纸抽出来。
纸张被扯得有些变形，她只能重新扫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墙上的挂钟指针指向七点零五分，距离主管要求的十分钟只剩最后五分钟。
终于，最后一页纸打印出来了。
苏晚赶紧把文件按顺序叠好，用订书机装订整齐，抱着文件往陆时衍的办公室跑。
走廊里的灯光有些暗，她跑得太急，差点撞到一个端着托盘的服务员，托盘里的水杯晃了晃，溅出的水洒在她的制服裙摆上，留下一片湿痕。
“对不起对不起！”
苏晚连忙道歉，不等对方回应，又继续往前跑。
陆时衍的办公室在酒店的顶层，需要坐专用电梯。
苏晚赶到电梯口，按下上行键，手心全是汗。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她赶紧走进去，按下“28”楼的按钮。
电梯里只有她一个人，镜面墙上映出她狼狈的样子：头发有些乱，制服裙摆湿了一片，手里抱着厚厚的文件，眼神里满是慌乱。
她深吸一口气，抬手理了理头发，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窘迫。
电梯门打开，顶层的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踩上去没有一点声音。
走廊尽头就是陆时衍的办公室，门口站着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助理，看到苏晚，立刻上前拦住她：“请问你是？”
“我是酒店的员工，来给陆总送文件的。”
苏晚连忙递过文件，声音有些喘，“主管让我十分钟内送到，您看……”助理接过文件，看了一眼，又看了看苏晚，眼神里带着一丝打量。
他没说话，转身走进办公室，过了一会儿又走出来，把文件还给苏晚：“陆总说不用了，他己经让自己的助理重新打印了。
你回去吧。”
苏晚愣在原地，手里的文件突然变得很重。
她刚才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拼尽全力赶出来的文件，在对方眼里，竟然连“用一下”的价值都没有。
“那……那我可以走了吗？”
苏晚小声问。
助理点了点头，没再看她。
苏晚抱着文件，慢慢转过身，往电梯口走。
走廊里很安静，只有她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像踩在棉花上，软得没有力气。
回到宴会厅时，晚宴己经开始了。
水晶灯的光芒洒在每个人身上，宾客们穿着华丽的礼服，举着酒杯谈笑风生，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轻松愉悦的笑容。
苏晚站在角落，看着这一切，突然觉得特别陌生。
她就像一个闯入者，不小心闯进了别人的华丽世界，却只能站在边缘，看着别人的热闹，自己的狼狈却无处安放。
“苏晚，发什么呆呢？
赶紧过来帮忙添茶！”
张姐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苏晚赶紧回过神，抱着文件走到员工休息室，把文件放在桌子上，然后拿起托盘，快步走到宴会厅，开始给客人添茶。
她的动作很轻，尽量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生怕再出什么差错。
添到中间一桌时，一个穿着红色礼服的女人突然叫住她：“服务员，帮我换一杯温水，谢谢。”
苏晚连忙点头：“好的，您稍等。”
她转身去拿温水，路过另一桌时，不小心听到两个女人的对话——“你看那边那个穿黑色西装的，就是陆氏的陆总吧？
长得真帅，就是太冷了。”
“可不是嘛，听说他眼光特别高，之前好多名媛想跟他认识，都被他冷着脸拒绝了。
对了，你知道吗？
林氏地产的千金林薇薇今天也来了，她跟陆总是青梅竹马，两家还想联姻呢。”
“真的吗？
那林薇薇也太幸运了吧，能嫁给陆总这样的人……”苏晚的脚步顿了一下，心里莫名的有些不舒服。
她不知道这种不舒服是什么感觉，或许是因为刚才陆时衍的冷漠，或许是因为自己和他们之间天差地别的距离。
她摇了摇头，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开，端着温水走到刚才那桌，递给穿红色礼服的女人：“您的温水，请慢用。”
女人接过水杯，看了苏晚一眼，突然指着她的手背：“你的手怎么了？
红了一大片。”
苏晚低头看了看手背，才想起刚才倒茶时溅到的热水，现在己经红了一片，还隐隐作痛。
她赶紧把手背到身后，笑了笑：“没事，不小心烫到的，不严重。”
女人皱了皱眉，从包里拿出一管烫伤膏，递给苏晚：“拿着吧，这个挺好用的，别感染了。”
苏晚愣了一下，连忙摆手：“不用了阿姨，谢谢您，我没事的。”
“拿着吧，别客气。”
女人把烫伤膏塞到苏晚手里，“打工不容易，照顾好自己才能多赚钱啊。”
苏晚接过烫伤膏，心里突然暖暖的。
这是她今天遇到的第一个善意，像一缕阳光，照进了她满是阴霾的心里。
她低下头，小声说了句：“谢谢您。”
女人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晚宴忙到晚上十点才结束。
苏晚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员工休息室，换好自己的衣服，把那管烫伤膏小心翼翼地放进帆布包里。
她拿出手机，想给母亲发个微信，却看到兼职群里弹出一条消息——“急招周末发传单人员，每天八小时，时薪18块，日结，有意者联系王经理：138xxxx5678。”
18块一小时，一天就是144块，周末两天就是288块。
加上今天的兼职工资（扣掉50绩效后还剩75块），再加上明天家教的100块，就能凑够母亲的透析费了。
苏晚的眼睛亮了亮，赶紧记下王经理的电话，准备明天一早就联系。
她又拿出那个小本子，在收入那一栏写下“周末发传单：288元（预计）”，然后算了算，加上之前的1500块，刚好够2300块的透析费。
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一半，苏晚靠在椅子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拿出那个凉馒头，咬了一口，干硬的馒头在嘴里嚼着，却觉得比平时好吃多了。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
苏晚心里一紧，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个时间段，除了医院，很少有人会给她打电话。
她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声音有些紧张：“喂，您好？”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是医院的护士：“请问是刘梅女士的女儿苏晚吗？”
“是我，护士姐姐，我妈怎么了？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苏晚连忙站起来，心跳瞬间加速。
护士的声音顿了一下，语气有些沉重：“苏晚，你别着急，你母亲刚才突然说头晕，我们给她量了血压，有点偏低。
医生说需要加做一个脑部CT，排除一下其他问题，你看……你明天能来医院一趟，先把CT的费用交一下吗？”
脑部CT？
费用？
苏晚的笑容僵在脸上，手里的馒头“啪”地掉在地上。
她张了张嘴，想问“CT要多少钱”，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怎么也发不出来。
刚才好不容易凑够的透析费，现在又要加一笔CT的费用。
她去哪里凑这笔钱？
电话那头的护士还在说着什么，苏晚却听不清了。
她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眼前的一切都在旋转，手里的手机滑落在地，屏幕亮着，映出她苍白而无助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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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是医院的护士：“请问是刘梅女士的女儿苏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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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苏晚连忙站起来，心跳瞬间加速。
护士的声音顿了一下，语气有些沉重：“苏晚，你别着急，你母亲刚才突然说头晕，我们给她量了血压，有点偏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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