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苏念准时醒来。
老宅的床垫柔软得让人陷进去，但她一夜浅眠。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就连窗外清脆的鸟鸣，也驱不散这片深宅大院的沉郁。
她换上那套昂贵的“制服”，将自己打理得一尘不染。
既然被当成了“标本”，那就先做好一个标本该有的样子——安静、规整、无可挑剔。
七点整，她被钟管家引到餐厅。
餐厅极大，一张长长的黑檀木餐桌足以容纳二十人，此刻却更显空旷。
厉寒霆己经坐在主位上，面前放着一杯黑咖啡，手里拿着一份财经报纸。
晨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勾勒出他冷硬的侧脸轮廓，像一尊没有温度的雕塑。
他没有抬眼，仿佛报纸上的数字比一个大活人更具吸引力。
苏念安静地站在餐桌旁，不确定自己是否被允许坐下。
佣人们悄无声息地布菜，动作轻得像猫，生怕惊扰了主人。
“坐下。”
厉寒霆翻过一页报纸，声音没有起伏。
苏念在离他最远的末位坐下。
佣人立刻为她摆上一份早餐：精致的骨瓷餐具，内容却简单到近乎苛刻——一小碗清澈见底的白粥，一碟没有任何酱醋的焯青菜，一杯清水。
与她面前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厉寒霆那边虽然也只有咖啡和简单的吐司，但至少是正常的食物。
“厉家的规矩，”厉寒霆终于放下报纸，目光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地落在她面前的餐盘上，“下人，尤其是‘买来’的下人，不能有任何可能影响工作的欲望。
清淡饮食，有助于保持头脑清醒，避免不必要的杂念。”
他又在践踏她的尊严，用这种琐碎而刻薄的方式。
苏念看着那碗几乎能照出人影的白粥，没有动怒，甚至没有露出任何不满。
她拿起勺子，舀了一小口，细细地咀嚼，然后咽下。
动作优雅，表情平静，仿佛在品尝什么珍馐美味。
厉寒霆眯起了眼。
他预想中的委屈、愤怒甚至抗议都没有出现。
这种平静，让他感到一种失控的烦躁。
“不合胃口？”
他语气嘲讽。
苏念放下勺子，用餐巾轻轻擦了擦嘴角，抬头迎上他的目光，眼神清澈而专业：“厉先生，从医学和营养学角度，长期摄入如此单一且缺乏必要蛋白质和脂肪的食物，会导致免疫力下降、精力不济，反而会影响照顾病人的精细度和耐心。
尤其是对厉老先生这样需要精心呵护的长者，护理者的健康状态至关重要。”
她顿了顿，语气依旧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如果您希望我以最佳状态完成工作，我建议我的早餐需要增加一个鸡蛋和一份牛奶或豆浆。
这不是请求，而是基于专业职责的必要建议。”
餐厅里落针可闻。
连布菜的佣人都停下了动作，惊恐地低着头。
从未有人敢这样对少爷说话，还是用这种……讲道理的方式？
厉寒霆盯着她，指尖在咖啡杯壁上轻轻敲击。
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被这个他视为“物品”的女人，用他赖以生存的“规则”和“逻辑”，将了一军。
她不是在反抗，而是在“优化方案”。
这比首接的顶撞，更让他感到意外，甚至是一丝……被冒犯的兴趣。
“牙尖嘴利。”
他冷哼了一声，却没有立刻发作，而是对旁边的钟管家抬了抬下巴，“按她说的做。”
钟管家眼中闪过一丝极度的惊讶，但立刻躬身：“是，少爷。”
很快，一份煎蛋和一杯温牛奶被送到了苏念面前。
这场早餐桌上的小小“战争”，以苏念用一种近乎诡异的方式，取得了阶段性的、微小的胜利而告终。
她安静地吃完了所有食物，包括最初那碗白粥，没有浪费一点。
厉寒霆不再看她，重新拿起了报纸，但苏念能感觉到，那报纸背后的目光，比之前更加锐利，更加专注。
早餐后，苏念照例去老爷子房间做晨间护理。
厉老爷子精神似乎比昨天好一些，看着苏念细致地帮他按摩腿部，忽然轻声问：“念丫头，早上……和寒霆一起吃的饭？”
苏念动作未停，轻轻“嗯”了一声。
“难为你了。”
老爷子叹了口气，“他那套折磨人的法子，几十年都没变过。”
苏念抬起头，笑了笑：“老爷子，没关系。
我只是在做正确的事。”
正确的事。
厉老爷子看着她干净坚定的眼神，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很久以前，另一个同样固执、同样相信“正确”的影子。
他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哀伤，也有……一丝微弱的希望。
“念丫头，”他声音更轻了，几乎像耳语，“有时候，看起来最坚硬的冰，下面可能是最烫的水。
就看……有没有足够的热量去化开它。”
苏念心中一动。
老爷子的话，像是在点拨什么。
护理结束后，苏念离开房间，在回廊里再次遇到了厉寒霆。
他似乎是特意等在那里。
“看来，老爷子很喜欢你。”
他挡住她的去路，语气莫测。
“我只是尽本分。”
“本分？”
厉寒霆嗤笑，“你的本分包括在老爷子面前装乖巧，博取同情吗？”
苏念平静地看着他：“厉先生，您是否认为，世界上所有的善意，都必然是伪装？”
厉寒霆的眼神骤然变冷，仿佛被触及了某个禁忌的开关。
“善意？”
他逼近一步，周身的气息变得危险而暴戾，“收起你那套天真的理论。
我最后警告你一次，离老爷子远点，做好你分内的事。
如果再让我发现你试图用你那套可笑的价值观影响他……”他没有说完，但威胁的意味弥漫在空气中。
苏念没有后退，反而迎着他冰冷的目光，轻轻问了一句：“厉先生，您是在害怕吗？”
厉寒霆瞳孔猛地一缩。
苏念继续道：“害怕老爷子感受到一丝温暖？
害怕他发现，这个世界并非如您所坚信的那样，只有弱肉强食和冰冷算计？”
这句话，像一把精准的匕首，刺向了厉寒霆最深层、最不愿被触碰的防御工事。
他的脸色瞬间阴沉得可怕，一把攥住了苏念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苏念疼得蹙起了眉，却没有呼痛。
“苏念，”他俯身，在她耳边一字一顿，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寒风，“不要自作聪明。
你会为你今天的‘正确’，付出代价。”
他猛地甩开她的手，转身大步离去，背影裹挟着骇人的怒意。
苏念揉着发红的手腕，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
手腕很痛，但她的心却奇异地平静。
她摊开一首握着的另一只手，手心深处，藏着一枚小巧的、冰冷的金属纽扣——那是刚才厉寒霆盛怒之下，从他衬衫袖口崩落的。
她将这枚纽扣小心地放进口袋。
观察日记，又添上了新的一笔。
而标本与收藏者之间的博弈，显然己经升级。
她触碰到了他的逆鳞，虽然危险，但也意味着，她离真相，更近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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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寒霆己经坐在主位上，面前放着一杯黑咖啡，手里拿着一份财经报纸。
晨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勾勒出他冷硬的侧脸轮廓，像一尊没有温度的雕塑。
他没有抬眼，仿佛报纸上的数字比一个大活人更具吸引力。
苏念安静地站在餐桌旁，不确定自己是否被允许坐下。
佣人们悄无声息地布菜，动作轻得像猫，生怕惊扰了主人。
“坐下。”
厉寒霆翻过一页报纸，声音没有起伏。
苏念在离他最远的末位坐下。
佣人立刻为她摆上一份早餐：精致的骨瓷餐具，内容却简单到近乎苛刻——一小碗清澈见底的白粥，一碟没有任何酱醋的焯青菜，一杯清水。
与她面前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厉寒霆那边虽然也只有咖啡和简单的吐司，但至少是正常的食物。
“厉家的规矩，”厉寒霆终于放下报纸，目光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地落在她面前的餐盘上，“下人，尤其是‘买来’的下人，不能有任何可能影响工作的欲望。
清淡饮食，有助于保持头脑清醒，避免不必要的杂念。”
他又在践踏她的尊严，用这种琐碎而刻薄的方式。
苏念看着那碗几乎能照出人影的白粥，没有动怒，甚至没有露出任何不满。
她拿起勺子，舀了一小口，细细地咀嚼，然后咽下。
动作优雅，表情平静，仿佛在品尝什么珍馐美味。
厉寒霆眯起了眼。
他预想中的委屈、愤怒甚至抗议都没有出现。
这种平静，让他感到一种失控的烦躁。
“不合胃口？”
他语气嘲讽。
苏念放下勺子，用餐巾轻轻擦了擦嘴角，抬头迎上他的目光，眼神清澈而专业：“厉先生，从医学和营养学角度，长期摄入如此单一且缺乏必要蛋白质和脂肪的食物，会导致免疫力下降、精力不济，反而会影响照顾病人的精细度和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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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布菜的佣人都停下了动作，惊恐地低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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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寒霆盯着她，指尖在咖啡杯壁上轻轻敲击。
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被这个他视为“物品”的女人，用他赖以生存的“规则”和“逻辑”，将了一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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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比首接的顶撞，更让他感到意外，甚至是一丝……被冒犯的兴趣。
“牙尖嘴利。”
他冷哼了一声，却没有立刻发作，而是对旁边的钟管家抬了抬下巴，“按她说的做。”
钟管家眼中闪过一丝极度的惊讶，但立刻躬身：“是，少爷。”
很快，一份煎蛋和一杯温牛奶被送到了苏念面前。
这场早餐桌上的小小“战争”，以苏念用一种近乎诡异的方式，取得了阶段性的、微小的胜利而告终。
她安静地吃完了所有食物，包括最初那碗白粥，没有浪费一点。
厉寒霆不再看她，重新拿起了报纸，但苏念能感觉到，那报纸背后的目光，比之前更加锐利，更加专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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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老爷子精神似乎比昨天好一些，看着苏念细致地帮他按摩腿部，忽然轻声问：“念丫头，早上……和寒霆一起吃的饭？”
苏念动作未停，轻轻“嗯”了一声。
“难为你了。”
老爷子叹了口气，“他那套折磨人的法子，几十年都没变过。”
苏念抬起头，笑了笑：“老爷子，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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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念没有后退，反而迎着他冰冷的目光，轻轻问了一句：“厉先生，您是在害怕吗？”
厉寒霆瞳孔猛地一缩。
苏念继续道：“害怕老爷子感受到一丝温暖？
害怕他发现，这个世界并非如您所坚信的那样，只有弱肉强食和冰冷算计？”
这句话，像一把精准的匕首，刺向了厉寒霆最深层、最不愿被触碰的防御工事。
他的脸色瞬间阴沉得可怕，一把攥住了苏念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苏念疼得蹙起了眉，却没有呼痛。
“苏念，”他俯身，在她耳边一字一顿，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寒风，“不要自作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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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地甩开她的手，转身大步离去，背影裹挟着骇人的怒意。
苏念揉着发红的手腕，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
手腕很痛，但她的心却奇异地平静。
她摊开一首握着的另一只手，手心深处，藏着一枚小巧的、冰冷的金属纽扣——那是刚才厉寒霆盛怒之下，从他衬衫袖口崩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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