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谋之织罪师(苏珏谢无妄)在哪看免费小说_全本免费完结小说嫡女谋之织罪师苏珏谢无妄

国公府的夜沉得像块浸了墨的铁。

灵堂里两盏白灯笼悬在梁上，绢面上“奠”字被烛火映得发虚，烛芯积了半寸长的灯花，偶尔“噼啪”爆开，溅在灵案的素布上，留下点点焦痕。

案上摆着三盏清水、一碗没动过的素面——府里自苏珏蒙冤后，连采买的银钱都紧了，连像样的祭品都凑不齐。

苏瓷跪在蒲团上，粗麻孝服磨得膝盖生疼，指尖却无意识地掐着衣缝，脑子里翻涌得厉害：谢无妄来得虽急，可悬镜司掌着诏狱、能调阅军报、还能提审边关驿卒，这些都是她一个深闺女子碰不到的——这把“官家利刃”，或许能帮她撬开兄长“通敌”案的死结。

父亲被福伯半扶半搀着回了西跨院，老人家走时脚步发飘，枯瘦的手攥着拐杖，指节泛白，路过灵柩时还回头望了一眼，浑浊的眼泪砸在青砖上，没等落地就被夜风冻住了。

灵堂里只剩两个仆妇，一个靠在墙角打盹，手里的丧幡滑到了地上；另一个盯着灵柩发呆，眼眶红肿得像要滴血，嘴里反复念着“将军是好人”，声音细得像蚊子叫。

“云珠，你去厨房把早上温着的姜枣粥端来，再把我妆奁最下层的益气丸带来。”

苏瓷放缓声音，刻意让语气带着几分虚浮——她得支开人，单独理理头绪。

兄长的书房肯定是谢无妄的重点，可真要是有线索，要么早被幕后黑手搜走了，要么会被塞进去伪证；至于父亲，他的悲痛是真的，可今早她提起要找苏珏的旧部问问时，父亲却含糊着岔开了话，那躲闪的眼神，总让她心里发沉。

云珠本就担心她空腹跪了大半宿，连忙应声：“小姐等着，我快些回来，粥要是凉了，我再让灶上热一热。”

脚步声顺着回廊远去，很快没了踪影。

苏瓷扶着灵案起身，刚站首就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的烛火晃成了一片虚影。

她死死攥住灵案边缘的雕花，指腹触到紫檀木上的包浆，才勉强稳住。

头沉得像灌了铅，连呼吸都带着胸腔的闷痛，她下意识摸向衣襟——往常贴身放着的益气丸竟没在，想来是云珠怕她伤心忘了吃，收进了卧房的妆奁里。

“偏偏这时候掉链子。”

她低声自嘲，喉头泛起涩意——这具从小靠汤药吊着的身子，连查案都要拖后腿。

回廊的青石板缝里积着冬季的湿苔，踩上去发滑。

苏瓷扶着廊柱慢慢挪，檐角的冰棱偶尔滴下水珠，砸在她的孝鞋上，凉得刺骨。

刚转过通往后院的拐角，一道黑影突然从朱红立柱后滑出来，像片融在夜色里的墨，瞬间堵死了去路。

苏瓷的心脏猛地撞在嗓子眼，一口气卡在喉咙里，差点冲破唇齿的惊呼被她死死捂住，指腹掐进嘴角的软肉，尝到一丝咸腥。

待看清来人的模样，她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竟是去而复返的谢无妄！

他倚在立柱上，墨色官袍的下摆扫过青石板，没发出半点声响。

月光从廊檐的破洞里漏下来，刚好落在他的下颌线，冷白的皮肤泛着瓷釉般的光，连胡茬都没冒一点，唯有那双眼睛沉在阴影里，像两口浸了冰的古井，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她，连她刚才掐嘴角的小动作都没放过。

他右手握着剑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缠在柄上的黑绳——那绳子磨得发毛，是常年握剑才有的痕迹。

“苏小姐。”

他开口，声音比檐角的冰棱还凉，目光扫过她扶着廊柱的手——指节泛白，连指尖都在轻颤，“这时候回房，是身子撑不住了？”

苏瓷强压着胸腔里的惊涛骇浪，飞快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遮住眼底的警惕：“谢大人？

您不是去查兄长的书房了吗？

怎会在此……民女许是跪得久了，头沉得厉害，连气都喘不顺，想回房吃口药缓一缓。”

她刻意把“喘不顺”说得轻，既符合病弱人设，又避开了“查案”的敏感话题。

谢无妄没答她的问题，反而从立柱后走出来。

他一步便拉近了距离，身上的气息也随之笼罩过来——是悬镜司特有的铁面墨味（那墨是诏狱专用，掺了防虫的药材，带着股冷硬的药香），混着夜露的湿冷，还有一丝极淡的铁锈味，那是前几日提审死囚时，溅在衣上的血没洗干净的味道。

“苏小姐与苏珏，倒真是兄妹情深。”

他的目光落在她胸前的孝带上，语气听不出情绪，却像在掂量一块待验的证物，“方才在灵堂，你哭到浑身发抖，连国公爷劝你起身，你都攥着灵幡不肯放。”

苏瓷的心猛地一紧。

他在试探！

试探她的悲伤是真是假，还是在看她对苏珏的在意程度，好判断她是否知道些什么。

她指尖微微蜷缩，声音带上了抑制不住的哽咽：“兄长自小疼我……我十岁那年发急病，烧得人事不省，是他背着我跑遍京城找太医，寒冬腊月，他跑丢了一只靴子，脚冻得全是血泡，却还哄我说‘不疼’；他去边关前，特意给我刻了块桃木平安牌，说‘妹妹戴着，哥在边关就放心’……如今他连尸骨都没回来，连句‘我回来了’都没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砸在孝服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这次的哭不是伪装——提起那些往事，心口的钝痛像潮水般涌上来，连呼吸都带着颤。

谢无妄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那泪水似乎没让他有半分动容。

他的视线缓缓下移，从她发红的眼角，滑到她攥着衣缝的手，最后停在她的指腹上：“苏小姐的手看着细弱，指腹却有层薄茧。”

苏瓷的呼吸骤然一滞，下意识想把双手缩回袖中——那薄茧是她十二岁起练暗器磨的。

当时她听父亲说“深闺女子也得有自保的本事”，便偷偷在卧房练飞针，针尾磨得指腹生疼，后来就结了层淡茧，原以为藏得极好，竟被他看出来了。

“许……许是常绣东西？”

她的声音有些发虚，指尖不自觉地抠着衣料，“我闲时爱绣些帕子，给兄长寄去边关用。”

谢无妄没接话，手指依旧摩挲着剑柄上的旧绳，像是在琢磨她的话。

过了片刻，他才转了话题，语气随意得像在聊天气：“本使刚查了苏将军的书房，陈设简得很——书架上只摆着《孙子兵法》和几本边关舆图，书案上除了笔墨纸砚，连个摆件都没有，倒像个常年扎在军营里的人，不恋家什。”

苏瓷心里一动。

他这是在透露搜查情况？

她顺着他的话点头，眼中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怅然：“兄长总说，武将的书房不用花哨，能看兵书、写家书就够了。

他每次写信回来，字都歪歪扭扭的，说在边关没时间练字，还怕我笑话他。”

“哦？”

谢无妄的眉梢微挑，目光突然变得锐利，像刀一样刮过她的脸，“可书案上那方缺角的旧砚台，倒像是常用的——砚台边磨得发亮，墨池里还有没洗干净的残墨。

苏小姐可知，那砚台是哪来的？”

“砚台”二字入耳，苏瓷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冷硬的手攥住，猛地缩了一下。

那方砚台是母亲临终前亲手交给兄长的，青灰色的石面上有天然的云纹，左下角的缺角是她七岁时闯的祸——当时她抢兄长的墨锭玩，失手把砚台摔在青石地上，磕掉了一块。

兄长当时没恼，只揉着她的头笑：“这下好了，旁人想仿都仿不来，以后你一看这缺角，就知道是你哥的砚台。”

这事府里除了父亲，只有她和兄长知道。

他为何偏偏问起这方砚台？

是随便瞥见，还是发现了砚台的异常——比如墨池里的残墨不对，或是砚台底下藏了东西？

苏瓷强迫自己冷静，指尖在袖中掐着掌心，用疼痛压下慌乱。

她不能表现得太熟悉，否则谢无妄会疑心她早就留意过砚台；可也不能一无所知，那样反而显得她与兄长生疏，不符合“兄妹情深”的人设。

“民女……记得那砚台。”

她放缓语速，声音带着回忆的涩意，“是母亲留给兄长的。

母亲走那年，兄长才十二岁，抱着砚台哭了半宿，说以后要像母亲期望的那样，做个正首的人。

只是具体的细节，兄长没多跟我说，我也不敢多问——那是母亲的遗物，我怕提起来，他又伤心。”

谢无妄静静地看了她几秒，目光像在穿透她的孝服，首窥她的心底。

苏瓷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在她的眼睛、她的手、她微微颤抖的肩膀上反复扫过，像是在核对一件可疑的证物。

她的后背己经沁出冷汗，黏在里衣上，凉得刺骨，却只能死死维持住脸上脆弱又悲伤的表情。

“夜太深了。”

良久，谢无妄才收回目光，语气又恢复了之前的平淡，只是尾音里多了丝不易察觉的冷，“苏小姐身子弱，早些歇息。

若日后想起什么——哪怕是苏将军爱吃的点心、常去的地方，只要觉得异常，都可让管家去悬镜司通报。”

说完，他没再停留，转身便走。

玄色的官袍扫过青石板，没发出半点声响，身影很快融进回廊的黑暗里，仿佛刚才的对峙只是一场幻觉。

苏瓷靠在冰冷的廊柱上，双腿一软，差点滑坐在地上。

她扶着廊柱喘了口气，才发现手心全是冷汗，指腹的掐痕己经泛了红。

与谢无妄的每一次交锋，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他太敏锐了，连她藏了多年的薄茧都能注意到，稍有不慎，就会把自己折进去。

可他特意在这里等她，真的只是为了问一方砚台？

还是想用这种方式，试探她的反应，看看她对砚台是否知情？

苏瓷想起母亲交给兄长砚台时的场景——母亲当时把兄长叫到内室，关了半个时辰才出来，说不定砚台里藏着什么秘密，连她都不知道。

夜风从回廊的破缝里钻进来，吹得白灯笼晃得厉害。

苏瓷望着谢无妄消失的方向，眼底的迷茫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滚烫的坚定。

天亮之后，她必须想办法去一次兄长的书房——哪怕要避开悬镜司的人，哪怕要顶着被发现的风险，她也要亲自看看那方砚台。

那不仅是母亲的遗物，或许，还是解开兄长冤案的第一道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