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怀疑世界的某处出了差错,或者说,我的记忆背叛了我。婚宴的喧嚣像一层温暖的黄油,
涂抹在酒店的每一个角落。灯光璀璨,宾主尽欢,我牵着新娘小雅的手,
接受着四面八方的祝福。人生的重要时刻,
我自然邀请了大学时代睡在我上铺的兄弟——我们宿舍六人,曾发誓要做一辈子的哥们。
然而,席间觥筹交错,我数来数去,那张特意预留的圆桌上,只坐了四个人。老大王旭,
沉稳依旧,只是鬓角添了几根白发。老二闫勇,还是那么壮实,
正和身边人吹嘘着他的健身成果。老三张自危,推了推金丝眼镜,一副精英派头。
老五张雷雨,则安静地坐在角落,眼神有些飘忽。缺了一个。那个睡在我上铺,
皮肤白得让女生都嫉妒,总爱在深夜用他那北川口音讲鬼故事的章南海,我们的老六。
一股莫名的失落和轻微的不满涌上心头。这家伙,毕业八年,联系渐少,
难道连我人生中这么重要的日子,都要缺席吗?为了省那份子钱?不至于吧。我端着酒杯,
走到兄弟那桌,带着几分酒意和调侃,拍了拍老三张自危的肩膀:“自危,看见没?
老六这小子,真不够意思!电话不接,微信不回,这是打定主意要省下这份子钱,
跟咱们断绝关系了?”话音刚落,热闹的谈笑声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老三张自危抬起头,
镜片后的眼睛里充满了纯粹的、毫不作伪的疑惑。他微微蹙眉,像在思考一个难题:“老六?
谁啊?”我愣了一下,随即失笑:“喂,自危,你这玩笑可开大了!才几年啊,
就把咱们六号床的兄弟给忘了?章南海!那个来自北川,一顿能吃八个馒头,
女朋友是咱们校花候选人的章南海!”我刻意加重了细节,试图唤醒他“沉睡”的记忆。
但老三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反而更加困惑,甚至带上了一丝看怪物的神情:“海洋,
你喝多了吧?开什么玩笑!我们宿舍从大一分配进来,就是五个人。转专业后临时凑的,
根本没住满。哪来的六号床?章南海?我敢说,咱们整个学院12级,就没这号人!
”我的心猛地一沉,像是骤然失重。他的表情太认真了,认真得让我心底发毛。“不可能!
”我提高了音量,引来旁边桌些许目光,“老二,老大!你们说,老六,章南海!
你们总记得吧?”老大王旭放下筷子,眉头紧锁:“海洋,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
是不是那口白的喝猛了?说胡话呢?我们宿舍一直是五个人。”老二闫勇也凑过来,
带着笃定的笑容:“就是,老四,你肯定是记混了。要么就是做梦梦到的?咱们班,
乃至咱们专业,压根就没有叫章南海的。我敢打包票!”我僵在原地,血液仿佛瞬间冷却。
他们的眼神、语气、甚至细微的表情,都清晰地表明——他们没有开玩笑。至少,
在他们自己的认知里,没有开玩笑。一种荒谬绝伦的恐惧感,如同冰冷的潮水,
悄无声息地漫过我的脚踝。是我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我几乎是踉跄着退后两步,
撞在了一把空椅子上。小雅担忧地走过来扶住我:“海洋,你怎么了?脸色这么白?
”“没……没事,可能有点喝多了。”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安抚地拍拍她的手,
心脏却在胸腔里疯狂跳动。我不信邪。记忆可能会模糊,
但不可能如此清晰地虚构出一个人整整四年的生活细节。章南海帮我带过饭,
我帮他洗过袜子,我们一起去网吧通宵,一起在期末考前熬夜复习,
他失恋时在我面前哭得像个孩子……这些画面如此鲜活,怎么可能是我一个人的臆想?
我猛地掏出手机,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我要证明给他们看!解锁,点开微信,
找到那个名为“六神无主”的宿舍群。这个群名还是老六起的,他说我们六个凑在一起,
就是六神花露水,专治各种不开心。聊天界面弹出。然而,预期中六个并排的头像,此刻,
只剩下五个。老大的、老二的、老三的、老五的,还有我的。属于章南海的那个,
印着一只卡通熊猫,他自称是国宝待遇的头像……不见了。群成员列表,
清清楚楚地显示着:5人。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2婚宴的后半段,我食不知味,
魂不守舍。兄弟几个似乎认定我是喝高了,开始拿我打趣,气氛重新变得热闹,
但我却感觉与他们之间隔了一层看不见的、冰冷的墙壁。敬酒环节,我努力维持着笑容,
但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瞟向手机。仪式一结束,我甚至来不及陪小雅去换敬酒服,
就借口醒酒,匆匆躲到了宴会厅外的休息区。不可能!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老六是为了彻底躲开我们,所以退群了?甚至,把我删除了好友?我带着最后一丝希望,
点开微信通讯录,在搜索框里输入“章南海”。没有结果。输入他的微信号,
那个我闭着眼睛都能背出来的号码。显示“用户不存在”。我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就算他删了我,退了这个群,他总还在班级群、年级群里吧?
了一样点开所有的相关群聊——班级群、专业群、12级校友大群……一个个翻找成员列表。
没有。没有“章南海”。没有任何一个疑似是他的昵称或头像。
冷汗已经浸湿了我衬衫的后背。照片!对,照片是铁证!我打开手机相册,
开始疯狂翻找大学时代的照片。
毕业照、集体出游照、宿舍聚餐照、运动会合照……每一张我都放大,仔细辨认着每一张脸。
毕业照,我们班穿着学士服,站在图书馆前。我清楚地记得,老六就站在我身后一排,
咧着嘴笑得没心没肺。可是,此刻照片上,那个位置站着的,
是隔壁班一个同样皮肤很白的男生,我甚至能记起他的名字!而原本属于老六的位置,
仿佛被某种技术完美地拼接替换了,毫无破绽!宿舍聚餐的照片,在熟悉的“老地方”餐馆,
照片里永远只有五个人举杯欢笑。本该有老六的空位,
被桌上的菜品或者其他人的手臂自然地填补了。甚至连我们六个人挤在宿舍里,
背景是老六那张贴满了篮球明星海报的床铺的合影,也变成了五个人。
那张床铺变得整洁空荡,海报消失不见,仿佛从来就没有人住过。
一切关于章南海存在的证据,都被一种无形而彻底的力量,从这个世界上抹除了。
干净得令人发指。我瘫坐在柔软的沙发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手机从无力的手中滑落,屏幕磕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这不是恶作剧。
这超出了恶作剧的范畴。这是一种……无法理解的、恐怖的现象。“海洋,你还好吗?
”老大王旭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脸上带着关切,“看你脸色很差,要不要先回房间休息一下?
”我抬起头,看着他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声音干涩:“老大……你们真的……一点都不记得章南海了吗?北川人,爱吃辣,
打篮球很棒,女朋友是外语学院的……”老大叹了口气,在我身边坐下,拍了拍我的肩膀,
语气带着一种安抚小孩般的耐心:“海洋,你肯定是太累了,又喝了酒,产生了错觉。或者,
是你把别的什么人记成我们宿舍的了?我以我的人格担保,我们宿舍,从始至终,
只有五个人。你说的这些特征,会不会是……你梦里的人物?”梦里的人物?
我多么希望这真的只是一场荒诞的梦。可是,那些共同生活的细节,那些鲜活的对话,
那些一起经历的喜怒哀乐,怎么可能是梦?3婚宴终于散场。我强打着精神送走宾客,
和小雅回到了预订的酒店套房。小雅看出我的心事重重,体贴地没有多问,
只是帮我放了洗澡水。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毫无睡意,巨大的困惑和恐惧包裹着我。
世界仿佛变得虚幻起来,我所坚信的一切都开始动摇。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是一条微信消息。来自老五,张雷雨。在整个晚上,他一直很沉默,
几乎没有参与关于“老六”的讨论。我的心跳漏了一拍,赶紧点开。老五:海洋,
我记得老六。简单的七个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心中的迷雾,带来了希望,
却也伴随着更深的寒意。我立刻回复:雷雨!到底怎么回事?!
他们为什么都说没见过老六?!老五的聊天框显示“对方正在输入…”,持续了很久,
似乎在下很大的决心。终于,消息过来了。老五:可是,我不敢在群里说。
老五:我怀疑,老六是被他们……消息在这里断了一下,然后,
蹦出了最后三个让我毛骨悚然的字:……杀掉了。轰隆!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手机差点脱手飞出。杀了老六?老大、老二、老三?杀了老六章南海?这怎么可能!
大学四年,他们五个好得能穿一条裤子!老大像兄长一样照顾我们,老二憨厚义气,
老三虽然精明但绝非恶人。他们之间或许有过小摩擦,但绝不可能上升到杀人这种地步!
这比“集体失忆”更加令人难以接受!我手指颤抖地打字: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雷雨,
这话不能乱说!你有证据吗?老五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直接拨通了视频电话。
我深吸一口气,接通了。屏幕里出现了老五张雷雨的脸。他躲在一個光线昏暗的角落,
看背景像是洗手间。他的脸色苍白,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不安,嘴唇微微哆嗦着。“海洋,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气音,仿佛怕被什么人听见,“你冷静点听我说。
”“我怎么冷静!”我几乎要控制不住音量,“你说他们……这太离谱了!”“是很离谱!
”老五急促地说,“但你不觉得,他们三个今晚特别奇怪吗?”我一怔,回想晚宴上的情景。
老大、老二、老三……他们否认老六存在时的态度,
那种高度一致的、不容置疑的笃定……还有,他们三人之间的眼神交流,
似乎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一种超越了正常室友关系的同步感?
老五继续低声道:“我记得老六,清清楚楚。但我不敢说。因为我发现,只要我一提起老六,
或者试图去找任何关于他的东西,他们三个……看我的眼神,就变得很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那不是好奇,也不是觉得我疯了……那眼神,很冷,
带着一种……警告。好像我在触碰什么不该碰的禁忌。”老五的声音带着哭腔,“海洋,
我害怕。老六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他们的秘密,所以被……然后,他们用了什么方法,
让所有人都忘记了他?”这个猜测太过惊世骇俗,但却诡异地和眼前发生的一切对上了号!
一种巨大的阴谋感笼罩下来。如果老五说的是真的,那我现在面对的,
就不是简单的记忆错乱,而是三个可能身负命案,并且拥有某种诡异能力的……“熟人”?
“可是……动机呢?他们有什么理由杀老六?”我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崩塌。
“我不知道……我什么证据都没有。”老五痛苦地摇摇头,“但我就是有这种感觉。
强烈的感觉。海洋,现在你也记得老六,我们两个是唯二记得他的人了。
我们得小心……”他的话还没说完,视频那头,似乎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咔哒”声,
像是门锁被打开的声音。老五的脸色骤变,眼神瞬间被惊恐填满。
他猛地对着镜头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一句:“他们来了……别找我!
”下一秒,视频通话被猛地切断。屏幕变黑,只剩下我惨白的脸映在玻璃上。
套房内寂静无声,只有我粗重的呼吸和如擂鼓般的心跳。窗外的城市灯火通明,
却照不亮我内心的冰冷黑暗。老六章南海,你到底在哪里?老大、老二、老三,
你们究竟是谁?老五张雷雨,他会不会有危险?4视频被猛地挂断,手机屏幕瞬间暗了下去,
像一只突然闭合的、充满恐惧的眼睛。我僵在酒店套房的客厅里,
耳边似乎还回响着老五张雷雨最后那句带着哭腔的“别找我”,以及视频中断前,
老三张自危那张从阴影里浮现的、挂着诡异笑容的脸。寒意不是一点点渗来,
而是像一桶冰水,从头顶浇下,瞬间冻结了我的四肢百骸。杀了老六?老大、老二、老三?
杀了老六章南海?这个念头本身就像最荒诞的恐怖故事。大学四年,我们一起逃课,
一起在篮球场上挥洒汗水,一起在深夜的宿舍里分享秘密和泡面。
老大王旭像老大哥一样照顾我们,老二闫勇憨厚义气,老三张自危虽然家境好有些清高,
但也绝非冷酷之人。他们之间,怎么可能会发生杀人这种事?
可是……如果老五说的是真的呢?如果老六真的发现了什么足以招致杀身之祸的秘密?
如果他们三人,因为某种我无法想象的原因,联手……然后,又用某种我无法理解的方式,
抹去了老六存在的一切痕迹,甚至篡改了所有相关人的记忆?
这听起来比“平行时空”更离谱,但却诡异地与眼前这令人窒息的事实对上了号!
老六的存在被抹除得干干净净。其他三个室友口径一致,毫无破绽。唯有我和老五,
成了唯二的“记忆残留者”。而老五,现在可能因为向我透露了真相,而陷入了危险!
我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心脏狂跳。我必须做点什么!不能眼睁睁看着老五也出事!
我立刻回拨老五的视频电话。一次,两次,三次……始终无人接听。我又拨打他的手机号码。
听筒里传来的,是冰冷而标准的系统女声:“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关机了!
就在视频被老三撞破后的几分钟内,老五的手机关机了!这绝不是巧合!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老五会不会已经……我不敢想下去。老三那张脸,那个笑容,
现在回想起来,充满了非人的冰冷和恶意。我像困兽一样在客厅里踱步,大脑疯狂运转。
报警?对,报警!这是最直接的办法!我颤抖着按下110,但在拨出键按下去的前一秒,
我的手指僵住了。我怎么跟警察说?说我的大学室友可能杀了我另一个室友,
并且抹掉了他存在过的所有证据,还让其他人都忘记了这件事?证据呢?
除了我和一个现在“失联”的老五的“记忆”,我拿不出任何实质性的证据。
群聊是五个人的,照片是五个人的,所有官方记录里都没有章南海这个人。
警察只会认为我是一个喝多了酒产生幻觉的新郎,或者干脆就是个精神病人。更可怕的是,
如果老大、老二、老三真的拥有某种“抹除存在”的诡异能力,那报警会不会打草惊蛇,
甚至把我自己也置于极度危险的境地?我不能报警。至少现在不能。那我该怎么办?
坐以待毙?不,我必须弄清楚真相!为了老六,也为了此刻生死未卜的老五!
我的目光落在手机上。老五最后发来的那些文字,像烙印一样刻在我脑子里。我怀疑,
老六是他们杀了!你不觉得,他们三个很奇怪吗?说话节奏像复制粘贴!
同步感……复制粘贴……我猛地抓住这一闪而过的灵感。老五说的没错!今晚宴席上,
他们三人否认老六存在时的语气、神态,甚至那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都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同步性!就像……就像三个被同一程序操控的机器人!
难道……他们不是本人?一个更大胆、更惊悚的猜想浮现出来:占据了我三个室友身体的,
根本就不是原来的王旭、闫勇和张自危?而是某种……东西?它们为了某种目的,
杀死了或者取代了老六,并清除了所有痕迹?而我和老五,
是因为某种原因比如当时不在现场?或者意志特别坚定?而成了“漏网之鱼”?
所以老五才用“他们”这个词,带着深深的恐惧和疏离。如果这个猜想成立,
那一切就说得通了!它们需要维持“宿舍五人”这个设定,
所以必须确保所有知情人要么被同化,要么被……清除。我和老五,
就是需要被清除的“错误数据”!而老五,可能已经被它们“处理”了。下一个,就是我。
这个认知让我如坠冰窟。我不是在跟三个犯了罪的“人”斗,
我可能是在跟某种无法理解的、恐怖的“非人”存在斗!就在这时,
我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不是来电,也不是微信。是一条新短信,
来自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内容只有简短的六个字,却让我浑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
又迅速冷却:快逃,他们来了。是谁?!是老五用别人的手机发的?
还是……别的知情人?“他们来了……”谁来了?老大他们?他们已经知道我察觉了?
他们已经在我附近了?!我猛地冲到套房门口,透过猫眼向外看去。走廊灯光昏暗,
空无一人。但那种被窥视、被包围的恐惧感,却如同实质的蛛网,紧紧缠绕住我。
酒店隔音很好,外面寂静无声,但这死寂反而更让人心慌。我是不是应该立刻离开酒店?
可是小雅还在卧室睡觉!我不能丢下她!“叮咚——”门铃,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
清脆的声音在死寂的套房里显得格外刺耳。我吓得浑身一颤,心脏几乎跳出喉咙。谁?
!我死死地贴在门上,再次透过猫眼往外看。猫眼视野有限,我只能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人,
穿着酒店服务生的制服,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先生,您好,客房服务。
”门外传来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很正常。客房服务?我并没有叫任何服务。
是陷阱吗?他们是……变成服务生的样子来了?还是这只是正常的酒店服务?我屏住呼吸,
不敢出声。“先生?”门外的服务生又按了一下门铃,
“是一位姓王的先生让我们送来的醒酒汤。”姓王?老大王旭?我的头皮瞬间炸开!
他们果然来了!还用这种方式骗我开门!我死死捂住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门外安静了几秒钟。然后,
我听到极轻微的、似乎是脚步声远去的声音。走了吗?我稍微松了口气,但身体依旧紧绷。
然而,下一秒——“咔哒……”一声极其细微的、金属摩擦的声音,从门锁处传来。
声音很轻,但在极度寂静中,却清晰得如同惊雷。
那不是钥匙插入的声音……那更像是……某种工具正在轻轻拨动锁芯的声音!他们在撬锁!
它们要进来了!5“咔哒……咔哒……”那细微而持续的金属刮擦声,像毒蛇的信子,
一下下舔舐着我濒临崩溃的神经。它们不是在撬锁,
条不紊地、冷静地 dismantle拆除我和现实世界之间这最后一道薄薄的屏障。
我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能清晰地感觉到门外传来的轻微震动。冷汗浸透了我的衬衫,
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冲撞,声音大得让我担心会被门外的东西听见。
怎么办?怎么办?!冲进卧室叫醒小雅,然后从窗户逃生?这里是十几楼,无疑是死路。
大声呼救?这层楼似乎都被婚礼包下了,其他房间可能都是空的,或者……更糟,
住的根本就不是“正常”的客人。老五惊恐的脸和那句“他们来了”的警告,
如同诅咒般在我脑中盘旋。“是一位姓王的先生让我们送来的醒酒汤。”——老大王旭。
是他们。它们。已经找上门了。绝望像冰水一样淹没了我。我环顾四周,客厅里除了家具,
没有任何能称得上是武器的东西。我甚至可悲地想到,如果动起手来,我有没有胜算?
面对三个或者更多可能不是“人”的东西?不,不能硬拼。
我的目光落在门旁的壁灯开关上。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闪过——制造动静!
制造足够大、足以惊动其他楼层或者酒店监控中心的动静!也许,它们再诡异,
也需要在“正常”的世界规则下维持伪装?赌一把!我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
猛地用脚狠踹向身旁的一个实木茶几!“哐当——!!!
”茶几翻倒的声音在寂静的套房里如同爆炸般响起!玻璃台面碎裂,发出刺耳的噪音。
几乎在同一时间,门外的撬锁声戛然而止。有效果?!我屏住呼吸,死死盯着猫眼。门外,
那个穿着服务生制服的身影似乎顿了一下,然后,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帽檐下,
我看不清他的脸,但能感觉到一道冰冷的、毫无生气的视线,穿透了猫眼,
直直地“钉”在了我的眼睛上。那一瞬间,我浑身的血液都冻住了。那不是人类的眼神。
那里面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种空洞的、机械般的审视。我们对视了大概三秒,也许更久。
时间仿佛凝固了。然后,他什么也没做,只是微微歪了歪头,像是在接收某种指令。接着,
他转过身,不慌不忙地沿着走廊离开了,脚步声轻得几乎听不见。他就这么……走了?
我僵在原地,不敢动弹,依旧死死地盯着猫眼,直到那个身影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
又过了漫长的五分钟,门外再也没有任何动静。危机……暂时解除了?我双腿一软,
顺着门板滑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席卷而来。但恐惧并未散去,
反而更深了。它们退走了,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不合适”?
因为动静太大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这说明,它们确实在顾忌着什么!它们并非全知全能,
它们的行为有“规则”可循!这个发现让我看到了一丝微弱的希望。卧室的门开了,
小雅穿着睡衣,睡眼惺忪又带着惊恐地探出头来:“海洋!怎么了?我听到好大的声音!
”“没……没事!”我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努力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我不小心把茶几绊倒了,没事,没事,你继续睡,我来收拾。”我不能再让她担心了。
我必须独自面对这一切。好不容易把小雅劝回卧室,我看着一片狼藉的客厅,心力交瘁。
清理碎片时,我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还是那个陌生号码。反应很快。但它们不会放弃。
纪念册是陷阱,别深究。“林晓薇”是钥匙,也是诅咒。去找8年前,西山校区,
废弃的第七实验室。小心穿白大褂的人。短信的内容让我头皮发麻!这个发信人到底是谁?
!他/她似乎对我的行动了如指掌!知道我查看了纪念册,看到了那个名字!
甚至知道我刚经历的危机!“林晓薇”是钥匙,也是诅咒?第七实验室?穿白大褂的人?
信息量巨大,但我却毫无头绪。西山校区是我们大学的老校区,
据说七八年前就因为合并搬迁而废弃了。那里怎么会有什么第七实验室?
老六的失踪会和那里有关?我再次尝试拨打老五的电话,依旧是关机。我又犹豫着,
点开了“六神无主”的宿舍群。群里静悄悄的,最后一条消息还是几天前发的聚餐通知。
老大、老二、老三的头像静静地挂着,看起来无比正常。鬼使神差地,
我点开了老三张自危的朋友圈。他的朋友圈设置了三天可见,最近什么也没发。但我注意到,
他的微信签名不知何时换了,
e truth is not out there. It is created.
真相并不在外界,而是被创造出来的。这句话像针一样刺了我一下。是巧合,
还是……某种暗示或挑衅?这一夜,我彻底无眠。天快亮时,我做出了决定。
我不能坐以待毙,我必须主动出击。那个废弃的西山校区,第七实验室,是眼下唯一的线索。
我以公司有急事为由,安抚好小雅,让她先回娘家住几天。尽管她满心疑惑和担忧,
但看我态度坚决,还是答应了。送走小雅后,我回到空荡荡的家,
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恐惧感包裹了我。我打开电脑,
开始搜索一切关于“西山校区”、“第七实验室”和“林晓薇”的信息。
关于西山校区的信息很少,大多是些陈旧的新闻报道。关于“第七实验室”更是毫无记录。
而“林晓薇”这个名字,在学校的公开信息库、校友录里都查无此人。就在我一筹莫展时,
我忽然想起老六有个习惯,
他喜欢用一款很冷门的网络笔记软件记录各种奇闻异事和调查线索。
我记得他的账号好像是……我尝试着输入记忆中的账号和几个他常用的密码组合。
在试到第三个,他生日加上他初恋名字缩写时——登录成功了!笔记软件里内容不多,
大部分是些读书笔记和摘抄。但我很快发现了一个加密的笔记本,名称是▇▇▇调查记录
。我的心跳加速,尝试了老六的学号、身份证后几位,都显示密码错误。最后,
我试着输入了“林晓薇”的拼音全拼。笔记本,应声打开!里面只有寥寥几篇记录,
日期都在八年前,我们毕业前夕。4月15日:终于查到点眉目。第七实验室,
据说和上世纪一项被叫停的‘认知干涉’研究有关。所有档案都被封存了。
林晓薇是当时的关键研究员之一,但她的名字在所有公开记录里都被抹去了,
就像……从未存在过。4月18日:实验室入口可能在西山校区图书馆的地下室。
据说有人晚上听到过里面传来哭声。扯淡,但我得去看看。
4月22日:我好像被盯上了。王旭他们最近看我的眼神很奇怪……问起实验室的事,
他们都说不记得学校有过这个地方。是巧合吗?记录到此戛然而止。最后一条记录的日期,
距离老六“消失”或者说,从所有人记忆里被抹除的时间,不到一周。
一股寒意从我的脚底直窜头顶。老六的调查是真的!
第七实验室、林晓薇、认知干涉研究……还有,老大王旭他们,在八年前,
就已经表现出“不记得”的异常了!这一切,根本不是什么简单的凶杀案,
而是牵扯到一个被隐藏的、可能极其危险的秘密研究!
老六是因为触及了这个核心秘密才“被消失”的。而现在,我也踏上了同一条路。
我没有退路了。我看着电脑屏幕上老六最后的记录,握紧了拳头。
无论西山校区等着我的是什么,无论“第七实验室”里隐藏着怎样的恐怖,我都必须去。
为了老六,为了老五,也为了我自己。我关掉电脑,
开始收拾简单的装备:手电筒、充电宝、一把多功能工具刀……以及,一种赴死般的决心。
真相,就在那座废弃的校园里等着我。而“它们”,想必也已经张好了网,在那里等着我了。
6西山校区坐落在城市边缘,与市中心的繁华判若两个世界。高大的锈蚀铁门歪斜地敞开着,
仿佛一张沉默巨兽的嘴。围墙爬满了枯萎的藤蔓,院内的荒草几乎齐腰深,
在初冬的寒风中发出沙沙的声响,更添几分萧瑟与死寂。我把车停在远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深吸了一口气,背上简单的背包,徒步走向那片废弃的建筑群。阳光勉强穿透灰蒙蒙的云层,
却无法给这片土地带来丝毫暖意。根据老六笔记的提示,图书馆应该位于校区的中心区域。
我避开可能容易被发现的主干道,沿着杂草丛生的小径艰难前行。
废弃的教学楼窗户大多破损,像一只只空洞的眼睛,冷漠地注视着我这个不速之客。
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霉菌的味道,偶尔有野猫窜过,都能让我心惊肉跳。
“小心穿白大褂的人。”那条短信的内容在我脑中回响。我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任何一点白色的反光都让我紧张不已。终于,那栋颇具苏式建筑风格的图书馆出现在眼前。
它比周围的建筑更显破败,墙皮大片脱落,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砖块。
主入口被厚重的木板钉死了。我绕到建筑侧面,发现一扇虚掩着的、通往地下室的气窗,
锈蚀的插销早已损坏。就是这里了。我深吸一口气,打开强光手电,弯腰钻了进去。
一股浓重的、混杂着尘土、腐烂纸张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化学试剂气味的阴冷空气扑面而来,
让我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地下室里漆黑一片,手电光柱像一把利剑,划破黑暗,
照亮了飞舞的尘埃。这里堆满了废弃的桌椅和书架,杂乱无章。
我按照老六笔记中“穿过杂物堆,最里侧墙壁”的提示,艰难地挪开几个挡路的破旧实验台,
果然,在墙角发现了一个被旧帆布半掩着的、向下延伸的楼梯口。
一股更阴冷、更潮湿的气息从下方涌上来。楼梯是水泥的,狭窄而陡峭。我握紧了手电,
另一只手摸出口袋里的多功能工具刀,小心翼翼地向下走去。下面似乎是一个更大的空间。
手电光扫过,
、布满灰尘的实验仪器:显微镜、离心机、还有一些我叫不出名字的、形状古怪的玻璃器皿。
墙壁上残留着一些模糊的、似乎是化学公式或图表的海报碎片。这里就是第七实验室?
比我想象的……更“正常”一些。除了废弃和杂乱,似乎并没有什么超自然的感觉。
我继续深入,光线在黑暗中探索。忽然,光柱定格在远处角落的一个东西上。
那是一个……档案柜。与其他布满灰尘的物件不同,这个档案柜的其中一个抽屉,
把手位置相对干净,似乎最近被人打开过。我的心跳加速。是老五?还是老六之前来过?
又或者是……“它们”?我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用工具刀撬开那个抽屉。
里面空空如也,只有最里面躺着一本薄薄的、封面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硬皮笔记本。
我拿起笔记本,吹掉上面的浮灰,翻开了第一页。扉页上,
用娟秀而有力的字迹写着一个名字——林晓薇。找到了!我压抑住激动,快速翻阅。
里面记录的不是实验数据,而更像是一本个人工作日志,
字里行间透着一种压抑的焦虑和困惑。……项目方向越来越偏离初衷。
‘认知覆写’的伦理边界在哪里?我们究竟是在治疗,还是在扮演上帝?
……样本73号出现严重排异反应,记忆碎片开始紊乱。主任要求加大干涉力度,
我表示反对,但无效。……他们开始在人身上进行非公开试验了。
我偷听到‘清洁程序’这个词,感到不寒而栗。‘清洁’……是指什么?
……王、闫、张三人被选为下一批‘适配者’。为什么是他们?
只是因为他们与‘源样本’章南海的社交联结足够强吗?看到这里,我的血液几乎凝固了!
王、闫、张!果然是老大他们!而“源样本章南海”——老六!老六不是被杀了,
他是成了什么鬼实验的“源样本”?!我颤抖着继续往下看,
日志的笔迹开始变得潦草、慌乱。……我发现了‘清洁程序’的真相!那不是治疗,
是彻底的记忆抹除和人格覆盖!他们不是在治病,他们是在制造……空的容器!
……我必须阻止他们!我把关键数据备份藏了起来,地点只有我知道。
如果这本日志被人发现,说明我已经……愿上帝宽恕我们所有人。日志到此戛然而止。
最后一页的日期,是八年前,老六“消失”前不到一个月。所以,林晓薇是实验室的研究员,
她发现了项目的邪恶本质,试图阻止,然后很可能也遭遇了不测。而老六,
成了实验的牺牲品,他的“存在”被从所有人的认知中“清洁”掉了。老大、老二、老三,
则被选中成为了所谓的“适配者”——他们很可能已经被“覆盖”成了别的东西!
那么我和老五,是因为某种原因,成了“清洁程序”的漏网之鱼?
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我的大脑,让我阵阵眩晕。这个实验室进行的,
竟然是如此可怕的人体实验!我必须找到林晓薇藏起来的数据备份!
那可能是揭露一切、甚至可能……逆转这一切的关键!就在这时,寂静的实验室深处,
突然传来“咔哒”一声轻响。像是……某种开关被打开的声音。我浑身汗毛倒竖,
猛地熄灭了手电,蹲下身,隐藏在废弃仪器的阴影里。黑暗中,听觉变得异常敏锐。
有脚步声。不止一个。很轻,但很清晰,正从实验室的另一个入口方向,朝着我这边,
不紧不慢地走来。伴随着脚步声,还有某种……微弱的、仿佛电流通过金属的嗡鸣声。
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紧紧攥住了手中的工具刀。它们来了。穿着白大褂的……它们。
7脚步声和那诡异的嗡鸣声在空旷的实验室里回荡,越来越近。
我蜷缩在一台庞大的、覆满灰尘的低温冰箱后面,屏住呼吸,连心跳声都觉得震耳欲聋。
手电早已熄灭,四周是纯粹的、粘稠的黑暗,只有远处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似乎有微弱的光线在晃动。是手电光。不止一道。“确认信号源就是从这里发出的。
”一个冷静的、几乎没有语调起伏的男声响起,听起来很陌生。“扫描显示有近期活动痕迹。
目标可能还在附近。”另一个声音响起,这个声音……我心脏猛地一缩!是老三张自危!
但和他平时那种带着点精明和优越感的语气完全不同,这个声音冰冷、机械,
就像……就像语音合成器里发出的声音。他们果然在这里!而且,
他们似乎是通过某种信号追踪到我的?是手机?还是我身上带了什么别的东西?“分头搜索。
注意‘异常体’可能具有攻击性。”第一个声音再次响起。异常体?是在说我吗?
在他们眼里,我这个记得老六的“漏网之鱼”,成了“异常体”?
几道光柱开始在黑暗的实验室里扫射,灰尘在光柱中狂舞。我能听到他们翻动废弃物的声音,
越来越近。我紧紧攥着那本林晓薇的笔记本和那把小小的工具刀,手心全是冷汗。
躲在这里迟早会被发现。我的目光急速扫视周围,借着他们手电光偶尔扫过的瞬间,
我看到侧后方不远处,有一个半开着门的、像是小型储藏室或者更衣室的地方。赌一把!
趁着他们的光线移向另一侧的瞬间,我猫着腰,用最快的速度、最轻的脚步,
无声地窜向了那个小房间,闪身躲了进去,轻轻将门虚掩上,只留下一道缝隙观察外面。
这个房间更小,堆着一些废弃的白大褂和劳保用品,气味更难闻。我屏息凝神,透过门缝,
能看到三道晃动的光柱。他们穿着……白色的实验服。就是短信里警告的“穿白大褂的人”!
其中两人的脸隐藏在阴影和口罩下,看不清样貌。但第三个人,
当他的手电光偶尔掠过他自己的脸时,我看到了——是老三张自危!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眼神空洞,动作僵硬而精准,完全不像我认识的那个活生生的老三。他们真的是“东西”!
老五的猜测是对的!“东区清理完毕,未发现目标。”一个白大褂报告。“西区清理完毕,
未发现目标。”另一个说。张自危或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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