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晨光与滤镜清晨六点半,生物钟精准地将林薇唤醒,比闹钟还早了五分钟。
她轻手轻脚地起身,没有惊动身旁还在熟睡的丈夫。主卧的遮光帘闭合得一丝不苟,
将都市苏醒的喧嚣隔绝在外,维持着这个家应有的静谧与体面。梳洗,护肤,化妆。
每一个步骤都烂熟于心,像一场重复了千百次的仪式。
粉底液细致地遮盖掉昨夜因为焦虑而没能睡好留下的淡淡青晕,口红选了温柔的豆沙色,
提气色又不显刻意。镜子里的人逐渐光彩照人,唯有眼底深处一丝难以捕捉的疲惫,
是再贵的眼霜也无法彻底抹平的。走进厨房,她先不是准备早餐,而是熟练地架起手机,
调整好补光灯的角度,确保能捕捉到窗外恰好透入的、那抹看起来最柔和温馨的“自然光”。
七点整,儿子瑞瑞揉着眼睛摇摇晃晃地走出来,带着刚睡醒的懵懂和起床气。“妈妈,
我想看汪汪队。”他嘟囔着,试图往客厅的沙发上爬。“瑞瑞乖,先来吃妈妈做的漂亮早餐。
”林薇微笑着,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
手下却不容置疑地将儿子抱到特意挑选的、符合北欧极简风格的儿童餐椅上。
她迅速将一台播放着动画片的iPad塞到儿子手里,
换来了短暂的、至关重要的十分钟安静。煎蛋,摆盘,撒上欧芹碎。
牛油果切片要摆出随意的艺术感,全麦面包的烤制程度必须恰到好处。她像个严谨的科学家,
测量着每一份食物的色彩搭配和构图比例。终于,完美的画面诞生了。
阳光、精致的早餐、乖巧可爱的儿子虽然他的注意力全在屏幕里的狗狗上。
她快速拍下几十张照片,选取角度最好的一张,
指尖在屏幕上飞快地操作——调亮、滤镜、虚化掉背景里略显杂乱的调料瓶。指尖轻点,
发送。晨光、早餐、和我的小男孩。岁月静好,感恩当下。
❤️ #精致生活 #亲子时光 #早安几乎是在瞬间,手机提示音开始接二连三地响起,
清脆的声音在过分安静的房子里显得格外热闹。“薇姐太棒了!又是羡慕的一天!
”“这是什么神仙妈妈!”“瑞瑞好乖啊!怎么培养的?”“求餐具链接!
”点赞数飞速增长,红色的心形标志不断跳动。林薇看着屏幕,嘴角牵起一抹满足的弧度,
那是一种被认可、被羡慕带来的短暂快感。她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回复一条评论,
眼角余光瞥见——瑞瑞手里的果汁杯不知怎么翻了,黏腻的橙汁泼洒出来,
弄脏了他干净的背带裤,也滴滴答答地落在刚刚为了拍照而特意擦得光洁如新的地板上。
几乎是同时,丈夫皱着眉从卧室走出来,看着眼前的狼藉,
语气里带着还没睡醒的不耐烦:“怎么回事?一大早就弄得乱糟糟的。”快感瞬间消退,
像被针扎破的气球。林薇脸上的笑容僵住,继而迅速消失。她没去看丈夫,
先是手忙脚乱地抽纸巾去擦儿子的衣服和地板,内心的烦躁如同藤蔓般悄然滋生、缠绕。
她瞥了一眼手机屏幕上那些仍在增加的赞美和羡慕,
又看了一眼现实中儿子委屈巴巴的脸、地板上的一摊污渍、和丈夫不满的背影。
一种强烈的割裂感猛地攫住了她。但那感觉只存在了一秒。她甩甩头,将它压下。没关系,
林薇想,一点小意外而已。待会儿换条裙子,地板擦干净就好。
下午那组和闺蜜的高端下午茶照片,必须拍得毫无瑕疵。她重新拿起手机,
屏幕的光映亮她妆容完美的脸,也映亮她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空洞。
生活的裂缝,暂时又被精致的滤镜,完美地糊上了。
2.寂静的轰鸣陈默的工作室藏在城市边缘一栋旧写字楼里,走廊空旷,
空气里弥漫着旧纸张和电子元件混合的奇特气味。
与林薇精心打理的、充满香薰和鲜花的世界截然不同。她抱着那只如同心脏停跳般的手机,
站在磨砂玻璃门前,深吸了一口气,才推门进去。工作室比想象中更整洁,但也更冷硬。
几台服务器机柜发出低沉的嗡鸣,像是某种活物的呼吸。陈默坐在最里面的工作台后,
头戴放大镜镜,正专注地焊接一块极小的电路板。灯光下,他侧脸的线条依旧清晰冷峻,
和大学时那个沉默的天才少年似乎没什么区别。听到动静,他抬起头,
镜片后的眼睛看到林薇时,闪过一丝极细微的讶异,随即又恢复了古井无波。
“陈默……”林薇开口,声音因为一路的焦虑而有些干涩,“我手机……出了点问题,
非常紧急。他们说……可能只有你能试试。”她将手机递过去,语速不自觉地加快,
试图用急切来掩盖那份因有求于人而产生的微妙窘迫。“里面的东西对我特别重要,
尤其是相册,所有的照片,一张都不能少,求你……”陈默放下手中的工具,接过手机,
指尖避免碰到她的。他开机,检查,动作熟练而冷静,眉头却微微蹙起。“系统底层崩溃,
强行更新导致的分区损坏。”他言简意赅地下了判断,“麻烦。”“能修好吗?
数据能保住吗?”林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不确定。要尝试读取闪存芯片。
”他抬眼看了看她苍白的脸,补充了一句,“需要时间。”“多久都可以!我就在这里等!
”林薇立刻说。她无法忍受回家去面对那个没有“世界中心”她的手机的空洞房子,
以及丈夫可能投来的、“早就告诉你别瞎折腾”的眼神。陈默没再说什么,
只是指了指旁边一张略显陈旧的沙发,然后便沉浸到他的工作中去。他拆开手机后盖,
连接各种细密的线缆到一台复杂的仪器上,屏幕上开始滚动起林薇完全看不懂的代码流。
时间在服务器低沉的嗡鸣声里缓慢流淌。林薇拘谨地坐在沙发上,目光无处安放。
她看着陈默工作的侧影,他专注时嘴唇会微微抿紧,
和记忆里那个在图书馆角落攻克难题的少年身影重叠。曾几何时,他们还在讨论毕设的算法,
而如今,她是光鲜亮丽却焦虑不堪的全职太太,他是埋首旧楼的技术宅。命运的分岔路,
无声无息地将他们带向了截然不同的方向。她试图刷一下平板电脑上的社交软件来缓解焦虑,
却发现没有手机验证码,她连登录都做不到。那一刻,她感到一种被连根拔起的恐慌。
几小时在寂静中流逝。终于,陈默停下了动作,
他盯着主屏幕上最终跳出的“数据恢复成功”的提示符,沉默地看了很久。他拔掉数据线,
将手机递还给林薇。林薇几乎是扑过去接住,脸上绽放出失而复得的巨大惊喜:“太好了!
陈默!太谢谢你了!我就知道找你没错!多少钱我……”她的感激涕零被陈默打断了。
他并没有看向她兴奋的脸,目光落在她紧握的手机上,
眼神里有一种复杂的、近乎怜悯的东西。他沉默了几秒,声音比之前更加低沉,
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艰涩。“林薇,”他说,“数据恢复了。但……”他停顿了一下,
仿佛在斟酌用词,最终却只是摇了摇头。“有些东西,或许不看更好。
”那句话像一颗冰冷的石子,投入林薇刚刚沸腾起来的心湖。
所有的兴奋和感激瞬间凝固在她的脸上。她愣住了,
不解地看着陈默那副欲言又止、甚至带着些许回避的神情。一股莫名的不安,像冰冷的藤蔓,
悄然缠上她的脊椎。“什么意思?”她问,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陈默却不再解释,只是转回身,重新拿起之前焊接的电路板,下了无声的逐客令。
“你自己看吧。备份好数据。”巨大的喜悦被突如其来的疑虑覆盖,
林薇捏着失而复得的手机,感觉它忽然变得有些烫手。她勉强道了谢,
心神不宁地走出工作室。室外阳光刺眼,车水马龙。她却感觉周遭的一切声音都褪去了,
耳边只剩下陈默那句意味深长的警告,反复回响。有些东西,或许不看更好。是什么?
他看到了什么?她站在熙攘的街头,低头看着掌中的手机。它仿佛不再是救命的稻草,
而变成一个潘多拉魔盒。打开,还是不打开?那个她倾尽全力维护的、光鲜亮丽的世界,
此刻正隔着一层玻璃屏幕,静静地、等待着她亲手去揭开。3.原图的审判回到家中,
屋子里静得可怕。丈夫带着瑞瑞出门了,或许是去游乐场,
或许是去了公婆家——没人告诉她,她也没问。往常这时,
她本该忙着构思下午的拍摄主题、回复评论、与品牌方沟通。此刻,她却像一尊雕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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