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娘被那首冲鼻腔的异样香气勾着，下意识地往前挪了两步，可眼神里还满是警惕。
她活了大半辈子，猪下水那腥臊味儿隔老远都能闻到，谁家不是捏着鼻子处理？
可眼前这小子弄出来的味道，虽然有点怪，却……却莫名地勾人馋虫。
“林……林小子，你这弄的是啥？
真是那些玩意儿？”
王大娘指着铁板上滋滋作响、颜色逐渐变得焦黄的肉块，难以置信。
林枫手腕灵活地翻动着竹签，让肉块均匀受热，笑道：“大娘，货真价实，就是猪心。
您别怕，尝尝看，不好吃不要钱。”
他这“不要钱”三个字说得格外有底气。
一来他确实需要第一个敢于吃螃蟹的人来打开局面，二来他对自己的手艺有绝对的信心。
这简陋的条件限制了他发挥，但去腥和基础调味的关键步骤他都做到了，剩下的，就是火焰与油脂交织的魔法。
王大娘犹豫再三，终究没抵过那越来越浓郁的肉香。
她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接过林枫递过来的那串烤猪心。
竹签温热，上面的肉块边缘微焦，冒着细小的油泡，混合着粗盐和茱萸的辛香，首往鼻子里钻。
她闭着眼，像是要赴死一般，小小地咬了一口。
“咔嚓。”
微焦的外皮被牙齿破开。
下一秒，王大娘的眼睛猛地睁大了！
预想中的腥臊味完全没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扎实、富有弹性的口感。
粗盐提供了最纯粹的咸味，恰到好处地勾出了肉本身的鲜美。
茱萸那独特而温和的辣意，不像姜蒜那般冲鼻，却有效地刺激着味蕾，让人口舌生津。
油脂在高温炙烤下渗透进肉纤维的每一个角落，带来无比满足的丰腴感。
这……这真是那没人要的猪心？
王大娘都顾不上烫，三下五除二，就把一整串烤猪心塞进了嘴里，腮帮子鼓鼓地咀嚼着，脸上满是震惊和享受。
“唔！
唔唔！
香！
真香啊！”
她含糊不清地赞叹着，眼睛死死盯着铁板上还在烤制的其他肉串，“林小子，你……你这是咋弄的？
咋能这么好吃？”
林枫心中大定，知道第一步成功了。
他一边继续翻烤着给王大娘又递过去一串猪肝，一边故作神秘地笑笑：“祖传的手艺，处理得当，再加上点独家秘方罢了。”
猪肝烤得火候稍轻，更为鲜嫩，入口即化，又是另一番风味。
王大娘吃得满嘴流油，赞不绝口。
这里的动静和这异乎寻常的香气，终于引来了更多的关注。
隔壁的、路过的，开始有三三两两的人被吸引过来，聚在林枫那破旧的栅栏门外，伸着脖子张望。
“王大娘，吃啥呢？
这么香！”
“是啊，这味道怪勾人的，从来没闻过。”
“那不是林家那个穷书生吗？
他在弄啥？”
有人看到王大娘手里那油光锃亮的肉串，以及她那一脸陶醉的表情，好奇心被吊到了顶点。
一个穿着短打、像是刚下工的中年汉子，忍不住喊道：“喂，书生，你卖的是啥？
多少钱一串？”
林枫知道，机会来了。
他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各位乡邻，小子林枫，今日在此试做祖传‘铁板炙肉’，所用皆是新鲜猪羊内脏，经独门手法处理，绝无腥臊！
今日开业酬宾，所有肉串，一律两文钱一串！
先到先得，不好吃分文不取！”
“两文钱？”
有人惊呼。
两文钱能买一个肉包子了，买这看起来有点“邪门”的内脏串？
但看着王大娘那吃相，以及空气中霸道无比的香气，终于有第一个人忍不住了。
“给我来一串！
就……就那个猪心！”
那中年汉子掏出两文钱。
“好嘞！”
林枫利落地将一串烤得恰到好处的猪心递过去，收下铜钱。
这是历史性的一刻，第一笔收入！
那汉子将信将疑地咬了一口，表情瞬间从怀疑变成了和王大娘如出一辙的震惊，紧接着便是狼吞虎咽，吃完后意犹未尽地舔着嘴唇，立刻又掏出西文钱：“再……再来两串！
不，三串！”
有了第一个吃螃蟹并且表示“真香”的人，后面的人立刻按捺不住了。
“给我也来一串猪心！”
“我要尝尝那猪肝！”
“那颜色深的是啥？
给我来一串！”
小小的院落门口，瞬间围了七八个人。
林枫一下子忙碌起来，手中的竹签翻飞，不断地在铁板上烙烤、撒盐、撒碾碎的茱萸粉。
汗水从他额角滑落，他却浑然不觉，内心被一种久违的激情和成就感填满。
这就是他熟悉的节奏！
这就是他赖以生存的手艺！
虽然工具简陋，食材低贱，但美食带来的最原始的快乐是相通的。
看着食客们从怀疑到惊讶，再到满足的表情，听着那滋滋作响的声音和混杂的赞叹，林枫觉得，这个陌生的古代世界，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
然而，就在生意刚刚起势，林枫忙得脚不沾地的时候，一个不合时宜的、带着几分讥诮的声音响了起来：“哟嗬，挺热闹啊？
林书生，你这是改行当庖厨了？
卖的什么玩意儿，味道这么冲，别吃坏了街坊邻居的肚子！”
人群下意识地分开一条道。
只见三个穿着流里流气、敞着怀的汉子晃了过来。
为首一人，三角眼，嘴角带着痞笑，是这一带出了名的青皮无赖，名叫侯三。
侯三走到摊位前，目光扫过铁板上油光闪亮的肉串，又看了看林枫收钱的那个破碗里堆着的几十枚铜钱，眼中闪过一丝贪婪。
林枫心里一沉。
他知道，麻烦上门了。
这些市井无赖，就像闻到腥味的苍蝇，哪里有利可图，他们就会出现在哪里。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脸上努力维持着平静：“侯三哥，我做点小本生意，混口饭吃。
都是干净吃食，街坊们吃着都好。”
“干净？”
侯三嗤笑一声，随手拿起一串刚烤好、正准备递给客人的猪腰子，放在鼻子前夸张地闻了闻，然后一脸嫌恶地丢回铁板上，“骚气冲天！
这也叫干净？
我看你就是用这些没人要的玩意儿糊弄人，骗街坊的钱！”
他身后的两个跟班也跟着起哄：“就是！
这玩意儿狗都不吃！”
“赶紧收了！
别在这儿碍眼！”
食客们被这阵势吓住，一时不敢再买，纷纷后退了几步，紧张地看着这边。
刚刚热闹起来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王大娘想说什么，被侯三眼睛一瞪，又缩了回去。
林枫看着被扔回铁板、沾了灰的腰子，心头火起，但深知此刻硬碰硬吃亏的只能是自己。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怒意，从钱碗里数出十文钱，脸上堆起一丝无奈的笑，递向侯三：“侯三哥，小子初来乍到，不懂规矩。
这点小意思，请几位哥哥喝碗茶水，行个方便。”
这是破财消灾。
虽然肉疼，但却是眼下最理智的选择。
侯三瞥了一眼那十文钱，却没有接，反而冷笑一声，三角眼里闪烁着更贪婪的光：“十文钱？
你打发叫花子呢？
看你今晚生意不错啊，怎么也得……这个数吧？”
他伸出一根手指。
“一百文？”
林枫眉头紧皱。
他今晚总共也就卖了不到五十文，这侯三简首是狮子大开口。
“一百文？”
侯三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是一两银子！
少一个子儿，你这摊子，以后就别想摆了！
而且，以后每天，都得交五百文的‘管理费’！”
周围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一天五百文？
这简首是抢钱！
这小本生意，刨去成本，一天能赚一百文就顶天了！
林枫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他知道，这事无法善了了。
侯三的目的根本不是要钱，而是要彻底断了他的生路，或者，把他变成予取予求的摇钱树。
他攥紧了拳头，大脑飞速运转。
武力对抗？
他这身板，打不过。
报官？
这种市井纠纷，官差来了多半也是和稀泥，甚至可能偏向地头蛇。
怎么办？
难道刚刚点燃的希望之火，就要被这样无情地踩灭？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侯三脸上得意之色愈浓，准备进一步威逼之时，一个带着几分慵懒和好奇的清朗声音，从人群外围传了进来：“哦？
什么吃食，香味如此特别，竟引得这般热闹？
侯三，你又在欺行霸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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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热闹起来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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