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裂纹像蛛网般蔓延。
黑色雾气顺着门缝往里钻，落地后凝结成无数只苍白的手，在地板上徒劳地抓挠，发出指甲刮擦木头的刺耳声响。
“快走！”
女人将林野往地面裂缝的方向推，自己则抓起书架上那本封面画着朱砂符号的黑书，书页无风自动，翻到某一页时突然停住，上面用鲜血写着的符文开始发光，“我最多能撑一刻钟！”
林野踉跄着冲到裂缝边，雾气中隐约能看到下方陡峭的石阶，深不见底，像通往地狱的入口。
他回头看了眼女人，她正站在门后，双手结印，黑书上的符文光芒越来越盛，将那些试图爬进来的黑手灼烧得滋滋作响，空气中弥漫开焦糊的臭味。
“记住，钥匙合二为一时，默念‘镇’字诀！”
女人的声音带着吃力，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原本苍白的脸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林野咬咬牙，握紧两把黄铜钥匙和油灯，深吸一口气，跳进了裂缝。
下落的瞬间，刺骨的寒意包裹了他，比典当行的长凳还要冷，像是瞬间坠入冰窖。
他下意识将油灯护在怀里，火苗却异常稳定，青绿色的光在黑暗中拉出一道微弱的轨迹，照亮了两侧潮湿的岩壁，上面布满了青苔，还嵌着些白骨，不知是人是兽。
“咚！”
双脚落在坚硬的石阶上，震得他脚踝发麻。
林野扶着岩壁站稳，发现这里竟是条狭窄的通道，石阶蜿蜒向下，一眼望不到头。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土腥味，还夹杂着淡淡的血腥气，和典当行替死鬼身上的味道很像。
墨雪不知何时跟了下来，轻巧地落在他脚边，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裤腿，像是在安慰。
“你怎么也下来了？”
林野摸了摸它的头，冰凉的毛发让他稍微冷静了些。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两把钥匙，它们还在微微震动，发出“嗡嗡”的轻响，像是在指引方向。
顺着石阶往下走，每一步都格外艰难。
石阶上长满了湿滑的苔藓，好几次林野都差点滑倒，全靠紧紧抓着岩壁才稳住身形。
油灯的光芒有限，只能照亮身前两米的范围，更远的地方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仿佛蛰伏着什么怪物，正屏息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走了约莫百十级台阶，前方突然出现一片开阔地。
这里像是个天然的溶洞，顶部悬挂着奇形怪状的钟乳石，水滴顺着石尖滴落，在地上的水洼里溅起细小的水花，发出单调的回响。
溶洞中央，立着一块巨大的黑色石头，约莫两人高，表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和黑书上的符文很像，只是更大更复杂。
镇魂石。
林野的心跳骤然加速。
他能感觉到，石头里蕴含着一股强大的力量，既温暖又冰冷，既熟悉又陌生，像是和他血脉相连。
镇魂石前，有个半人高的石台，上面放着一个凹槽，形状正好能容纳两把黄铜钥匙。
“就是这里了。”
林野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将两把钥匙对准凹槽。
就在钥匙即将嵌入凹槽的瞬间，溶洞深处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像是某种巨兽被惊醒。
紧接着，地面开始剧烈摇晃，钟乳石纷纷坠落，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墨雪对着黑暗深处弓起背，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林野回头望去，只见黑暗中浮现出无数双幽绿的眼睛，密密麻麻，像夏夜的萤火虫，却带着致命的寒意。
那些眼睛正慢慢靠近，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地面震动得越来越厉害。
“影煞？”
林野握紧了手里的玉佩，玉佩再次发烫，这一次，烫得他指尖都在发麻。
“不止。”
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在溶洞里响起，不是女人的声音，也不是影煞的嘶吼，而是……典当行老头的声音！
林野猛地抬头，看见老头拄着那根断拐杖，不知何时出现在溶洞入口，正一瘸一拐地朝他走来。
他的左眼依旧浑浊，右眼却亮得惊人，死死盯着镇魂石，嘴角带着一种诡异的笑容。
“周伯？
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野又惊又喜，“你没事？”
老头没有回答，只是一步步走近，拐杖笃笃敲着地面，在空旷的溶洞里回荡。
他身上的腥气比之前浓了数倍，像是刚从血水里捞出来。
“你以为……影煞真的能轻易撞开典当行的门？”
老头的声音带着嘲讽，“那是我故意放它进来的。”
林野的心猛地一沉：“你说什么？”
“守灵人？
镇阴门？”
老头嗤笑一声，浑浊的左眼里闪过一丝疯狂，“都是狗屁！
凭什么你们能掌握镇魂石的力量？
凭什么你们能决定阴门的开合？
我守了这典当行五十年，早就受够了！”
他猛地举起拐杖，指向镇魂石：“这石头里藏着的，是长生不死的秘密！
只要拿到它，我就能摆脱这副老朽的皮囊，成为真正的神！”
林野这才注意到，老头的拐杖断口处，不是木头，而是某种暗黑色的金属，上面沾着暗红色的污渍，像是干涸的血。
“是你……帮影煞破了封印？”
林野的声音发颤，他想起女人说影煞是被封印的恶鬼残魂，能破开封印，一定有人帮忙。
“是又如何？”
老头笑得更加诡异，“影煞需要阴门开启，重获自由；我需要镇魂石里的力量，长生不死。
我们各取所需，不好吗？”
他突然抬手，将断拐杖往地上一插，拐杖周围的地面瞬间裂开，黑色的雾气喷涌而出，凝聚成一个巨大的黑影，比之前的替死鬼大了数倍，没有具体的形状，只是一团翻滚的黑雾，里面隐约能看到无数张痛苦的人脸。
“这才是影煞的真身。”
老头的声音带着得意，“林野，把钥匙交出来，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
黑雾猛地朝林野扑来，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浓烈的怨气，仿佛要将他吞噬。
林野下意识后退，却被石台挡住了去路。
他看着扑来的黑雾，又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凹槽，突然想起父亲信上的话——钥匙合二为一时，默念“镇”字诀。
“墨雪！”
林野大喊一声。
墨雪像是听懂了他的话，猛地蹿起，对着黑雾喷出一口白色的雾气。
那雾气落在黑雾上，竟像强酸般腐蚀出一个大洞，黑雾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后退了半寸。
就是现在！
林野不再犹豫，将两把黄铜钥匙狠狠嵌入凹槽。
“咔哒！”
钥匙完美契合，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紧接着，两把钥匙开始融合，金色的光芒从接缝处溢出，顺着镇魂石上的符文蔓延，很快，整个镇魂石都亮起了耀眼的金光。
“镇！”
林野闭上眼睛，用尽全身力气，默念出那个字。
金光骤然爆发，像一轮小太阳，瞬间照亮了整个溶洞。
那些幽绿的眼睛在金光中纷纷熄灭，黑雾发出痛苦的嘶吼，开始快速消融，像冰雪遇到烈火。
老头被金光笼罩，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很快变成了一具干尸，倒在地上，再也没有动静。
林野感觉一股暖流从镇魂石涌入体内，顺着血脉流淌，之前的寒意和疲惫一扫而空。
他睁开眼，看见镇魂石表面的符文正在慢慢隐去，露出里面的东西——不是什么长生不死的秘密，而是一块半透明的晶体，里面仿佛有无数星辰在转动，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晶体中央，悬浮着一枚小小的玉简，上面刻着三个字：“轮回录。”
就在这时，溶洞入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林野回头，看见那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女人跑了进来，她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嘴角还带着血迹。
“你成功了……”女人的声音带着虚弱的笑意，“镇魂石稳住了，阴门暂时不会开了。”
林野看着她，又看了看那块晶体：“这到底是什么？”
女人走到他身边，目光复杂地看着轮回录：“这是记录世间万物轮回的本子。
无论是人，是鬼，还是妖，都逃不过上面的记录。
你父亲当年就是靠它，才找到了封印恶鬼的方法。”
她顿了顿，看向林野，眼神里带着一丝歉意：“其实……我不是苏晓晓。”
林野一愣。
“我是她的一缕残魂。”
女人苦笑一声，“当年你母亲封印影煞时，我被卷入其中，魂魄受损，只能依附在苏晓晓身上。
真正的苏晓晓，现在还在学校里睡着，对发生的一切都不知情。”
她伸出手，轻轻碰了碰林野的脸颊，指尖冰凉：“我骗了你，对不起。
但我必须带你找到这里，这是你母亲的遗愿。”
林野的心乱如麻。
他看着女人的脸，那张和苏晓晓一模一样的脸，突然不知道该相信谁。
就在这时，轮回录突然发出一阵剧烈的震动，晶体表面浮现出一行行金色的文字，像流水般滚动。
林野定睛看去，只见最上面一行写着：守灵人林野，于寅时三刻，重铸镇魂石，暂缓阴门开启。
下面一行，却让他浑身一僵：影煞主力未灭，附于苏晓晓体内，伺机而动。
苏晓晓体内？
林野猛地看向女人，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神里充满了惊恐。
“不……不可能……”女人踉跄着后退，双手捂着脸，身体开始变得透明，“我明明……己经把它挡在外面了……”她的身影越来越淡，像烟雾般开始消散，只留下最后一句话，带着无尽的绝望：“小心……她就在你身边……”话音未落，女人彻底消失了。
溶洞里只剩下林野和墨雪，还有那块散发着柔和光芒的轮回录。
林野握紧了手里的玉佩，玉佩不知何时变得冰凉，像块普通的石头。
他看着轮回录上的文字，又看了看溶洞入口，那里一片漆黑，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黑暗中注视着他。
他想起真正的苏晓晓，那个在班里开朗爱笑的女孩，此刻她的体内，竟然藏着影煞的主力？
那他之前遇到的影煞，只是个幌子？
还有周伯，他真的死了吗？
无数的疑问涌上心头，像一团乱麻。
墨雪突然跳到石台上，用爪子拨了拨轮回录。
晶体表面的文字开始变化，最后定格成一行字：下一个封印点，城隍庙，子时前需抵达。
城隍庙？
林野皱起眉头。
江城的城隍庙早就拆了，变成了一个商业广场，哪里还有什么城隍庙？
他刚想再看，轮回录突然光芒大盛，然后化作一道流光，钻进了他的眉心。
一股庞大的信息流瞬间涌入脑海，无数陌生的画面和文字在他眼前闪过——古老的符咒，诡异的仪式，还有一张张陌生的脸，最后定格成一张地图，上面标注着城隍庙的位置，就在商业广场地下三层。
林野捂着额头，感觉头快要炸开。
他看向溶洞入口，黑暗依旧深邃，却仿佛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一步，一步，正慢慢靠近。
是影煞？
还是……真正的苏晓晓？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自己必须离开这里，去城隍庙。
林野抱起墨雪，转身朝石阶跑去。
油灯的光芒在黑暗中摇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映在潮湿的岩壁上，像一个孤独的战士。
他的身后，镇魂石再次隐去光芒，溶洞陷入一片死寂。
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石台的阴影里，慢慢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指尖泛青，指甲缝里塞满了污泥，和之前替死鬼的手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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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她的一缕残魂。”
女人苦笑一声，“当年你母亲封印影煞时，我被卷入其中，魂魄受损，只能依附在苏晓晓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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溶洞里只剩下林野和墨雪，还有那块散发着柔和光芒的轮回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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