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袍青瓷《绣与戏》全本免费在线阅读_(戏袍青瓷)最新章节在线阅读

第一章 夜半影民国十二年，秋，南京。秦淮河的脂粉香腻腻地飘了十里，

却熏不到这深巷尽头的老宅。宅子叫“听雨阁”，名字风雅，

里头却破败得只剩下一股子木头腐朽的霉味。陆青瓷抱着瘦弱的肩膀，站在空旷的堂屋里，

只觉得那风从窗棂的破洞钻进来，直往骨头缝里钻。“小姐，这宅子……怕是久不住人，

阴气重了些。”老仆人福伯提着昏黄的马灯，声音有些发颤。灯影摇曳，

将墙壁上斑驳的污渍照得如同鬼影幢幢。青瓷没说话，只是抿紧了唇。她没得选。

陆家绣庄倒闭，父亲积郁成疾撒手人寰，家里能变卖的都变卖了，

就剩下这座祖上留下的老宅，还能遮风挡雨。从苏州搬到南京，已是山穷水尽。“阴气重，

总比流落街头强。”她声音清冷，像是碎玉撞在一起，在这空寂的屋子里格外清晰。她抬脚，

高跟鞋踩在积年的灰尘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是踩在时间的脊背上。堂屋最里头，

靠墙立着一面巨大的落地镜，用一块暗红色的、积满灰尘的绒布罩着，

依稀能看出原本华丽的雕花木框。不知为何，青瓷的目光在那镜子上停留了片刻。

那绒布红得发暗，像凝固的血。“福伯，把这镜子挪走，看着碍眼。”福伯应了一声，

上前刚要动手，忽然“咦”了一声。“小姐，这镜子……好像钉死在地板上了，挪不动。

”青瓷皱了皱眉，没再坚持。她累了，从身到心都透着一股疲惫。这宅子古怪就古怪吧，

她现在只想找个地方躺下，睡他个三天三夜。简单收拾出西厢房一间卧室，

福伯住到了前院的门房。夜深人静，青瓷躺在冰冷的硬板床上，听着窗外风吹过老槐树，

枝叶摩擦，如同无数人在低声絮语。她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白日里强撑的坚强，

在夜色里消融殆尽，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茫然和对未来的恐惧。就在这时，

一阵极细微、极缥缈的声音，钻进了她的耳朵。不是风声，不是虫鸣。

那声音……像是有人在哼唱。调子很古老，幽幽怨怨，是昆曲《牡丹亭》里的“游园惊梦”。

声音若有若无，仿佛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又仿佛就在这房间的某个角落。青瓷猛地坐起身，

心脏“咚咚”直跳。她屏住呼吸，侧耳细听。那哼唱声又消失了，只剩下风声。“幻觉，

一定是太累了。”她安慰自己，重新躺下，却再也不敢闭眼。第二天，

青瓷开始整理从苏州带来的家当。最重要的，是那几套祖传的苏绣工具和各色丝线。

这是陆家最后的体面，也是她赖以生存的唯一希望。她打开一个紫檀木的盒子，

里面整齐地排列着大小不一的绣花针，在透过窗棂的微弱天光下，闪着幽冷的光。她的目光，

不由自主地又落在那面被红布罩着的镜子上。一种莫名的冲动，让她走了过去。她伸出手，

捏住红布的一角，犹豫了一下，猛地用力一扯！“哗啦——”积年的灰尘扑面而来，

呛得她连连咳嗽。灰尘散尽，镜面显露出来。出乎意料，镜子擦拭得很干净，光可鉴人，

只是镜面像是蒙着一层薄薄的雾气，映出的影像有些模糊不清。镜框是上好的紫檀木，

雕刻着繁复的缠枝莲纹，工艺精湛，绝非寻常之物。青瓷看着镜中的自己——苍白的脸，

秋水般的眸子带着倦意，嘴唇缺乏血色。她伸手，想去触摸镜面那层雾气。突然，

她的动作僵住了。镜子里，她的身后，堂屋的角落里，似乎……有一个极淡极淡的影子！

那不是她的影子！她的影子在她脚边！那影子非常模糊，像一团凝聚不散的烟雾，

隐约能看出是个人形，穿着深色的、宽大的衣服，静静地站在那里，面朝着她的方向。

青瓷浑身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她猛地回头！身后空荡荡，

只有破旧的桌椅和墙壁上剥落的墙皮。角落里什么都没有。她再转回头看向镜子——镜子里，

那个模糊的影子，依旧静静地立在角落，甚至……似乎比刚才清晰了一点点？

能看出那衣服的样式，有点像……旧式的戏袍？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青瓷倒退几步，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腔。她死死盯着镜子，又猛地回头确认，

如此反复几次。现实中的角落空无一物，镜中的影子却挥之不去。这不是幻觉！这宅子，

真的不干净！第二章 镜中魂接下来的几天，青瓷处于极度惊恐之中。

她不敢再靠近那面镜子，甚至不敢在夜晚独自待在堂屋。她试图告诉福伯，可福伯年纪大了，

耳朵背，只当她是换了环境心神不宁，熬了碗安神汤给她。那镜中的影子，

似乎只在深夜出现。青瓷壮着胆子，在白天多次检查过镜子内外，毫无异常。可一到夜里，

尤其是子时前后，她若从卧室门缝偷偷看向堂屋的镜子，

十有八九能瞥见那个模糊的、穿着戏袍的身影。它只是静静地站着，面朝镜子的方向，

一动不动，没有任何攻击性或恐吓的举动。但那种无声的凝视，

比任何张牙舞爪的鬼怪更令人毛骨悚然。青瓷试过用黑布再次罩住镜子，可第二天醒来，

黑布总会莫名其妙地滑落。她也想过把镜子砸了，可不知为何，每当她举起锤子，

看着镜框中精美的雕刻，心里总会泛起一丝奇异的不忍，仿佛那镜子是有生命的一般。

日子总要过。恐惧不能当饭吃。青瓷的积蓄所剩无几，她必须尽快靠刺绣手艺接活。

她托福伯打听，在秦淮河畔一家不大的绸缎庄“云锦阁”找了个替人修补古旧绣品的活儿。

工钱微薄，但好歹是个开端。这晚，她正在灯下修补一件清代官服上的补子，

图案是精致的云雁。丝线在她指尖飞舞，针起针落，专注而娴熟。这是她从小练就的童子功，

心神沉浸其中时，能暂时忘却现实的困窘和夜里的恐惧。补子破损严重，

有一处图案几乎完全缺失，需要极高的技巧和想象力才能复原。青瓷全神贯注，

寻找着配色最接近的丝线。不知不觉，夜已深了。就在她终于找到一绺合适的宝蓝色丝线，

微微松了口气时，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桌子对面，那面落地镜的方向，

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她的心猛地一紧，缓缓抬起头。镜中，那个穿着戏袍的影子，

果然又出现了。但这一次，与以往不同。它不再模糊地立在角落，而是……靠近了镜面。

仿佛就站在镜子的另一面，与她对望。隔着那层朦胧的镜面雾气，青瓷依然看不清它的五官，

只能看到一个大概的轮廓——修长，消瘦，穿着宽大的、深蓝色的戏袍，水袖低垂。

它似乎……也在看着她手中的绣活？更让青瓷头皮发麻的是，她看到，那影子的右手，

微微抬起，伸出食指，隔着镜面，虚虚地点了点她手中那件官服补子上，云雁眼睛的位置。

青瓷下意识地低头看去。云雁的眼睛用的是一种特殊的“点睛”针法，

她刚才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没细想。被这影子一指，她猛然发现，

自己用的丝线颜色深了一分，使得雁眼显得过于突兀，缺乏灵气。鬼……在指点她刺绣？

这个念头荒诞得让青瓷想笑，却又笑不出来。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诡异。她定了定神，

鬼使神差地，她拿起小剪刀，小心翼翼地拆掉了那几针，换上了更浅一度的蓝色丝线。

当她重新绣好雁眼，再抬头时，她几乎要惊叫出声——镜中的影子，那模糊的头部位置，

似乎……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像是……赞许？这一夜，青瓷彻夜未眠。

第三章 残破的戏袍自那晚之后，青瓷对镜中影的恐惧，渐渐被一种巨大的好奇所取代。

它似乎没有恶意，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是“友善”的？她开始大着胆子，在夜里刺绣时，

有意无意地将绣架搬到堂屋，靠近镜子的地方。她发现，只要她开始刺绣，

那个影子就会出现，静静地“观看”。偶尔，当她遇到疑难之处，

比如复杂的传统针法记忆模糊，或者配色拿捏不准时，镜中的影子便会有所“提示”。

有时是手指虚点某个部位，有时是水袖轻轻拂过镜面，划出某种针脚走向的轨迹。

青瓷依着这些提示去修改，每次都能让绣品焕发出惊人的神采，连她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

这绝非她现有的功力所能达到的境界。镜中之“人”，生前必定是一位刺绣大师，

或者极其精通此道。她尝试对着镜子说话：“你是谁？”“你为什么在这里？

”“你需要我做什么吗？”没有回应。只有当她拿起针线时，那个影子才会给予无声的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