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林薇把炒好的最后一道菜端上桌,清炒芥蓝,碧绿的颜色,油光润泽。她解下围裙,
走到客厅。陈乐正对着笔记本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敲打,
镜片上反射着快速滚动的数据流。餐厅暖黄的灯光照着餐桌上的三菜一汤,
氤氲的热气在安静的空气里慢慢变薄。“吃饭了。”林薇说。陈乐嗯了一声,头也没抬,
手指没停。几分钟后,他才合上电脑,走到餐桌对面坐下。他拿起筷子,
夹了一筷子米饭送进嘴里,目光似乎还停留在虚空中的某个项目方案上。林薇看着他,
看着他习惯性地扶了一下眼镜,看着他咀嚼时微微滚动的喉结。
他们已经这样一起吃了三年饭,从新婚时的局促兴奋,到如今的熟练沉默。
碗筷碰撞发出细微的清脆声响。林薇放下筷子,双手放在桌沿,声音不高,
却清晰地切断了这片寂静。“陈乐,我们恋爱吧。”陈乐夹菜的动作停在半空,他抬起头,
第一次真正地把目光聚焦在林薇脸上。他脸上是一种纯粹的、毫无准备的错愕,
像是听到了一句外星语言。“你说什么?”“我说,”林薇重复了一遍,语速平稳,“老公,
请和我恋爱吧。”陈乐放下了筷子,眉头微微皱起,像是不明白这个问题从哪里来,
又意味着什么。“我们不是已经结婚了吗?”他顿了顿,补充道,“都三年了。”“是啊,
结婚了。”林薇点点头,“所以我才说,恋爱吧。从明天开始,我们约会,
像真正谈恋爱那样。”2周六下午,林薇花了比平时多一倍的时间打扮。
她选了一条鹅黄色的连衣裙,还是去年生日时买的,标签都没剪。她对着镜子涂上口红,
又觉得颜色太扎眼,用纸巾轻轻抿掉一些。陈乐站在客厅中央,
穿着他万年不变的深色休闲裤和 polo 衫,显得有些局促。他看了一眼盛装的林薇,
眼神里掠过一丝陌生。“去哪儿?”他问,语气更像是在询问一个会议地点。“跟我走就行。
”林薇拿起包,走到他面前,自然地伸出手。陈乐看着她的手,迟疑了一下,
才把自己的手递过去。他的手心有些干燥,温度不高。林薇握住,感觉到他指尖轻微的僵硬。
她定的是一家新开的意大利餐厅,氛围很好,柔和的音乐,
每张桌子上都放着一个小小的玻璃烛台。落座后,陈乐习惯性地想去摸手机,林薇提前开口。
“今天约会,第一条规矩,不许看手机。”陈乐的手停在裤袋边,最终空着收了回来。
“公司可能有事。”“天塌不下来。”林薇把菜单推到他面前,“看看想吃什么。
”点餐过程很沉默。陈乐快速浏览一遍,说了个牛排的名字。林薇点了意面和沙拉。
等待上菜的时间变得格外漫长。陈乐的视线几次飘向窗外,又落回桌上的烛火。
“你这周……”林薇试图找一个话题。“还行,老样子。”陈乐接口,然后又是沉默。
林薇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脸上的笑容不那么勉强。“你看那边那对,是不是刚谈恋爱?
男生紧张得一直喝水。”陈乐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没什么表情地转回来。“可能吧。
”菜上来了。陈乐切牛排的动作精准而迅速,像是在完成一项任务。林薇小口吃着意面,
番茄酱沾到了一点嘴角。陈乐看到了,抽了张纸巾递过去,动作流畅,但没有多余的话语。
“味道怎么样?”林薇问。“不错。”陈乐回答。晚餐在一种礼貌而疏离的气氛中结束。
回家的车上,两人都看着窗外的流光溢彩。路灯的光带在车窗上拉成长长的线条,
明明灭灭地扫过陈乐没什么表情的侧脸。3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陈乐明显更忙了。
他回家的时间一天比一天晚,书房的灯常常亮到深夜。林薇没有再多说什么。周五下班前,
她给陈乐发了条信息,只有简短一句话:“六点,你公司楼下等你。”陈乐没有回复。
六点整,林薇站在陈乐公司那栋摩天大楼的出口处。下班的人流涌出,她一眼就看到了陈乐,
他正和几个同事一边走一边讨论着什么。看到林薇,他愣了一下,对同事说了几句,
朝她走来。“你怎么来了?”“约会啊。”林薇笑了笑,“今天带你去个地方。
”她带他穿过了几条街,拐进一条热闹的小巷。巷子里满是各种小吃摊,
油烟裹挟着香气弥漫在空气里。最终,他们在一个卖麻辣烫的摊位前停下。“就这儿。
”林薇熟门熟路地拿起篮子和夹子,开始挑选串串。陈乐站在她身后,看着周围嘈杂的环境,
穿着西装的他显得格格不入。他微微蹙着眉。“这里……”他欲言又止。“这里怎么了?
”林薇回头看他,手里拿着一串香菇,“你不记得了?我们大学的时候,
学校后门就有这么一家麻辣烫,你那时候最爱吃了,还说比食堂的肉包子实在。
”陈乐怔住了,他环顾四周,喧闹的人声,蒸腾的热气,模糊的记忆似乎被撬开了一个小角。
他好像看到很多年前,一个穿着廉价T恤的年轻人,也是这样站在一个女孩身边,
一边辣得吸溜吸溜,一边笑着说下次还要来。他沉默地接过林薇递过来的篮子,也学着样子,
挑了几样放进篮子里。4林薇开始整理书房。不是突击检查,更像是一种温和的探寻。
陈乐的书房整齐得过分,文件分门别类,一丝不苟。但她在一个很少打开的抽屉底层,
摸到了一个硬硬的盒子。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拿了出来。是一个有些年头的旧纸盒,
上面落了些灰。打开,里面是一些零碎的东西。几张早已失效的学生证、公交卡,
一支笔帽有些裂开的旧钢笔,还有一叠用皮筋捆好的电影票根。林薇拿起那叠票根,
小心翼翼地解开皮筋。票根已经泛黄,字迹模糊,但她依稀能辨认出那些电影的名字,
都是些七八年前上映的片子。日期则集中在某一年。那一年,他们刚认识,
还在笨拙地互相试探,每一次见面都值得珍藏一张凭证。她一张张翻看,
指尖拂过那些模糊的数字,仿佛能触摸到那段已经遥远的、带着青涩甜味的时光。
那时陈乐会为了看一场夜场电影,在宿舍楼下等她到很晚,
会因为在黑暗中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而耳根通红。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林薇迅速将票根收回盒子,放回原处,关好抽屉。她刚拿起抹布假装擦拭书架,
陈乐就走了进来。“在打扫?”他问,把公文包放在桌上。“嗯。”林薇背对着他,
声音如常,“顺便通通风。”陈乐没再说什么,打开了电脑。林薇擦完书架,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时,状似无意地提起:“我今天看到一部老电影重映了,
就是我们第一次一起看的那部。”陈乐敲击键盘的手指顿了一下,只是极短暂的一下,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说:“是吗?不记得了。”林薇站在书房门口,
看着他又迅速沉浸回工作的背影,那挺直的脊背像一道无声的壁垒。她轻轻带上门,
隔绝了那个空间。走到客厅窗边,窗外是城市璀璨的灯火,
玻璃上隐约映出她没有什么表情的脸。5那天陈乐有应酬,回来时已近午夜。
客厅只留了一盏壁灯,光线昏黄柔和。他有些意外地看到林薇蜷在沙发上,身上盖着薄毯,
像是睡着了。茶几上放着一碗醒酒汤,还微微冒着热气。他换鞋的动作放得很轻,
但林薇还是醒了。她坐起身,揉了揉眼睛,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回来了?汤还温着,
喝点吧。”陈乐走到沙发边,没有立刻去碰那碗汤。他身上带着酒气,不浓,
但足以让空气变得有些沉滞。他看着林薇,昏暗中她的脸庞轮廓有些模糊。“你不用等我。
”他说。“反正也没什么事。”林薇把汤碗往他那边推了推。陈乐坐下来,端起碗,
喝了一口。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暖意。两人一时无话。寂静在昏黄的灯光下弥漫。
“那个恋爱游戏,”陈乐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可以结束了。”林薇转过头看他,
眼睛在暗处显得格外亮。“游戏?”“我们已经是夫妻了,”陈乐放下碗,
语气带着一种疲惫的理智,“没必要再做这些形式主义的事情。我知道我最近忙,
等项目结束……”“不是形式主义!”林薇打断他,声音猛地拔高了一些,又迅速压下去,
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陈乐,我只是不想我们之间只剩下‘夫妻’这个空壳。
我们多久没有好好说过话了?除了‘吃饭了’、‘我回来了’、‘明天要交水电费’,
我们还说过什么?你看着我的时候,真的看见我了吗?”她吸了一口气,继续说,语速很快,
像是怕一停下来就再也说不出口。“我不想只是你的室友,一个合法的生活伙伴。
我想和你谈恋爱,想让你像以前那样,会因为我穿了一条新裙子多看我两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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