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的春风裹着油菜花味扑进车窗时,李阿明把脸贴在绿皮火车的玻璃上。
十八岁的手掌还带着老家泥土的裂纹,攥着皱巴巴的身份证——照片上的少年头发支棱着,
眼神亮得像刚淬火的钉子。硬座车厢里弥漫着泡面味和汗味,
前排大叔的鼾声震得茶几上的搪瓷缸嗡嗡响,
他却觉得这是世上最动听的声音:这是奔向广东的声音,是奔向"好日子"的声音。
"后生仔,去广东揾食啊?"邻座的黑瘦男人递来根红双喜。他指甲缝里嵌着机油,
袖口磨出毛边,却笑得露出颗金牙。"嗯!进电子厂!"阿明把烟夹在耳朵上,挺起胸膛,
"我表哥说,好好干,一个月能挣三千!"男人嗤地笑出声,金牙在昏暗的光线下闪了闪。
"三千?够你饮早茶啦。"他吐出的烟圈飘向窗外,掠过成片后退的稻田,"记住啦,
到咗广东,你唔系李阿明,系流水线嘅第327号。"那时的阿明听不懂这话里的寒意。
他只看见珠江三角洲的霓虹在夜色中铺成金色的海,看见招聘启事上"包吃包住,
月薪面议"的字样在阳光下泛着光。当大巴车停在东莞塘厦镇的"辉煌电子厂"门口时,
他甚至对着厂牌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后来他才知道,那牌子上的"辉煌"两个字,
早被酸雨蚀得掉了漆,露出底下锈迹斑斑的"永胜"二字,像个被戳穿的谎言。
车间的铁门在身后哐当关上时,阿明感觉自己掉进了巨大的蜂巢。
流水线像条永不停歇的金属巨蟒,吞进电子元件,吐出手机外壳。机器轰鸣声震得耳膜发麻,
空气里飘着塑胶加热后的甜腻气味,闻久了让人头晕恶心。组长是个矮胖的中年女人,
操着一口生硬的普通话:"手脚麻利点!十二小时一班,做够产量先准落班!
"她胸前的工牌写着"张翠花",但工人们私下都叫她"母老虎"。他被分配到冲压组,
负责给手机壳打孔。红色的指示灯每闪烁一次,机械臂就精准地落下,"嗒"的一声,
金属碎屑飞溅。阿明的任务是把冲压好的壳子装进塑料筐,重复,重复,再重复。
第一天收工时,他发现右手食指的指纹几乎被磨平了,像块被砂纸打过的橡皮。更可怕的是,
他看见隔壁工位的老头被飞溅的铁屑扎进了眼球,血顺着脸颊流进脖子,
组长却只是让保安把人拖到医务室,连救护车都懒得叫。宿舍在厂区后排的铁皮房,
八张上下铺挤得像沙丁鱼罐头。下铺的老王是四川人,来广东十年,肺里吸满了粉尘,
咳嗽声像破旧的风箱。"阿明啊,"他边咳边说,边把凉席上的蟑螂抖到地上,
"记住三点:少说话,多做事,唔好得罪拉长。"话音刚落,墙缝里又钻出几只蟑螂,
在月光下飞快地爬过阿明的枕头。第一个月发工资那天,阿明攥着信封里的两千八百块,
躲在厕所隔间里数了三遍。钱上还沾着机油味,却比老家过年的腊肉还香。
他给家里寄去两千,剩下的八百块,在夜市给自己买了双仿冒的耐克鞋。
当他穿着新鞋走在厂区路上时,
觉得水泥地都在脚下发光——那是他在广东第一次尝到"甜"。但这甜味很快就变了味。
拉长开始要求"自愿"加班,说是为了"冲刺订单",实则没有加班费。
车间的空调在夏天总是坏的,汗水滴在滚烫的机台上,瞬间蒸发成白雾。有次阿明中暑晕倒,
被工友抬到医务室,医生塞给他两瓶藿香正气水,就算完事。醒来时,
他看见自己的工位已经被新人占了,组长叉着腰骂:"懒鬼!想偷懒?"阿明想解释,
却被对方推了个趔趄:"再啰嗦就滚蛋!有的是人排队进厂!
"他开始学着在流水线的轰鸣声中打盹,眼皮打架时就用力掐大腿;学着在食堂抢饭,
不然只能吃到发黄的菜叶;学着在保安查房前把烟头藏进墙缝。
十八岁的亮眼睛渐渐蒙上了灰,像被油污盖住的灯泡。有次照镜子,
他发现自己笑起来嘴角会抽搐——那是长期保持一个姿势留下的"后遗症"。
更让他恐惧的是,他开始在夜里磨牙,梦见自己变成了流水线上的零件,被机械臂反复冲压,
最后碎成一堆废铁。2012年的春节,阿明回了趟老家。媒人给他介绍了邻村的小芳,
姑娘辫子粗又长,笑起来有两个酒窝。阿明看着她,突然觉得流水线的轰鸣声不那么刺耳了。
"我要娶你。"他在村口的老槐树下说,声音抖得像风中的叶子。小芳低下头,
手指绞着衣角:"娶我可以,但要在县城买房。"阿明的心沉了沉。
县城的房价已经涨到三千五一平,一套两居室要三十多万。他这些年攒下的钱,
连首付的零头都不够。"我来想办法。"他咬着牙说。回到广东后,
阿明开始了"拼命模式"。他申请调到更累的夜班,
因为夜班有十块钱的补贴;他每天只吃两顿饭,早餐是两个馒头,
晚餐是食堂的免费例汤;他甚至开始捡工友丢掉的饮料瓶,一个月能多卖二十块。
老王看着他日渐消瘦的脸,叹着气说:"后生仔,身体系革命嘅本钱啊。"阿明只是笑笑,
露出黄黑的牙齿:"本钱?我这条命,值几个钱?"他的手机里存着小芳的照片,
每次累到撑不住时,就掏出来看一眼。照片里的姑娘站在油菜花田里,辫子上别着朵小黄花。
但有次视频时,小芳突然说:"我们村的小丽,嫁了个包工头,人家送了辆小轿车呢。
"阿明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默默挂了电话,转身走进车间,又多干了两个小时。
2014年,他终于凑够了首付——自己的十万,父母的养老钱八万,还有借遍亲戚的五万。
当他把银行卡递给售楼小姐时,手心里全是汗。合同上的"三十年房贷"像条毒蛇,
缠得他喘不过气。但拿到钥匙的那天,他还是给小芳打了电话,声音哽咽:"我有家了。
"婚礼办得很简单,就在老家的院子里摆了十桌酒。小芳穿着租来的婚纱,
脸上却没什么笑容。阿明知道她在想什么——县城的房子还没装修,他们的婚房,
其实是出租屋里的一张折叠床。新婚之夜,小芳背对着他说:"你要是能在广东买套房,
我就跟你去。"阿明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抽烟,烟蒂丢了一地。
婚后的日子像台加速运转的机器。阿明在广东加班,小芳在县城打零工,
两人一年见不了几次面。每次视频,小芳总抱怨钱不够花,抱怨同事买了新首饰,
抱怨房价又涨了。阿明只能一遍遍地说:"等我再攒点钱......"他开始接私活。
下班后帮别的厂搬运货物,周末去工地扛钢筋,甚至在凌晨的菜市场帮人卸菜。
有次搬运冰箱时砸伤了脚,他瘸着腿照样上工,怕被组长以"工伤"为由辞退。
车间的灯光照在他肿胀的脚踝上,像块发紫的猪肝。他去药店买了最便宜的红花油,
每天晚上用热毛巾敷,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吭声。2016年,儿子出生了。
阿明请了三天假回家,抱着皱巴巴的婴儿,突然觉得肩上的房贷又重了三分。临走前,
小芳抱着孩子送他到村口,塞给他一个布包:"妈说这是土方子,治你咳嗽的。
"布包里是晒干的枇杷叶,带着淡淡的苦味。阿明坐上大巴时,
看见小芳转身就和一个骑摩托车的男人说笑,那男人的手臂上纹着龙,一看就不是善茬。
2025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三十七的李阿明站在车间的体重秤上,
看着数字从六十公斤掉到了五十三。十年的夜班,十年的盒饭,十年的机械重复,
把他熬成了一副空架子。咳嗽越来越厉害,痰里偶尔带着血丝,
他却舍不得去医院——挂号费就要五十,够买三天的早餐了。那天凌晨三点,
他正在给一批赶工的平板电脑壳打孔,突然一阵剧烈的胸痛袭来,眼前发黑。
他死死抓住流水线的栏杆,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才没一头栽下去。
机械臂依旧“嗒嗒”作响,红色指示灯在他模糊的视线里变成了一团血光。
组长张翠花骂骂咧咧地走过来,手里的金属棍敲得机台“哐哐”响:“李阿明!
做唔来就返屋企啦!别在这里占着茅坑不拉屎!”他请了三天假,躺在宿舍的硬板床上,
盖着发霉的被子。被子上有块褐色的污渍,不知道是哪个工友留下的血还是呕吐物。
老王给他端来碗白粥,粥里飘着几粒米糠,叹着气说:“你啊,不要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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