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养白狼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他是个麻烦。浑身是伤却野性难驯,夜里翻窗出去打架,
撕碎我买的软垫。直到那夜我捡回奄奄一息的狐狸,一切开始改变。
白狼突然开始用我买的每一件东西,睡在曾被嫌弃的软垫上宣誓主权。狐狸化形后柔弱黏人,
却总在白狼挑衅时露出微妙笑容。直到某天深夜,
我听见化为人形的白狼把狐狸按在墙上:“装可怜也要有个限度。
”狐狸轻笑着扯住他衣领:“那你装不在乎又要到什么时候?
”---1我领养白狼的第一天,就知道他是个麻烦。
那是在城西角落一个气味混杂、光线昏暗的兽人交易所。他缩在最里面的铁笼角落,
纯白的皮毛被干涸的血污和泥泞黏成一绺一绺,几乎看不出本色。
周围是其他兽人或是麻木或是谄媚的眼神,只有他,即便蜷缩着,
那道从铁栏缝隙里射出来的目光,也带着未驯的野性和冰冷的敌意。贩子搓着手,
话语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别扭:“小姐,您看看别的?这只白狼品相是好,纯种的少见,
可这性子……啧,怕是不好驯。送来就这样,打不服,关不怕,我看是没救了。
”我那时不以为意,甚至因这贩子的态度和那少年狼身上触目惊心的伤痕,
涌起一股不合时宜的心软与意气。不就是一只兽人吗?还能有多难搞。
我几乎是赌气般地付了钱,把他带回了家。现在,
我对着光屏上“兽人二手交易”平台那不断闪烁的咨询图标,只觉得当时那股心软真是可笑。
我是个新手,或许真该像朋友说的,从兔子或者狐狸那些性情温顺的开始养起。屏幕上,
白狼——我给他取名叫“苍”,照片是我刚给他打理干净时拍的。银白色的毛发蓬松如雪,
冰蓝色的眼瞳在镜头下显得格外剔透,品相确实无可挑剔。
哪怕我在描述里如实写上“性格恶劣,不服管教,具有攻击性”,
前来问价的人依旧络绎不绝。身后传来细微的响动。我猛地回头,
看见苍正悄无声息地从二楼的窗户翻进来,利落得像一道影子。
他雪白的皮毛上又添了几道新鲜的抓痕,嘴角也破了,渗着血珠。看到我坐在客厅,
他显然也愣了一下,随即那双蓝眸里的警惕升腾起来,取代了瞬间的错愕。
空气中弥漫开淡淡的血腥味。“又去打架了?”我的声音带着熬夜的沙哑和压抑的怒火。
他不答,只是甩了甩头,像是要甩掉什么不愉快,
然后径直走向房间角落那个被他撕扯得露出填充物的软垫。他从来不肯好好睡在上面,
宁愿蜷在冰冷的地板,然后旁若无人地开始舔舐前爪的伤口。那副样子,仿佛我,
以及我所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这种彻底的漠视,比直接的龇牙低吼更让人无力。
我关掉光屏,站起身:“我说过,不准夜里出去。”他终于抬眼看我,
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嗤笑意味的咕噜,然后扭过头,用后脑勺对着我。就是这一刻,
我下定了决心。我受够了这种单方面的、徒劳的拉扯。我走进储物间,
翻出当初装他来的那个便携笼,又找出一个空箱子,开始收拾他的东西。那个他讨厌的软垫,
他没用过几次的食盆水盆,还有一些我当初精心挑选、他却弃若敝屣的玩具。
动静大概吵到了他,他转过头,看着我的动作,眼神里没什么情绪。直到天快亮,
我将他所有的物品打包好,提着便携笼走到他面前。他还趴在地板上,但耳朵警惕地竖着。
“苍,起来。”我说。他没动。我深吸一口气,伸手想去推他。他猛地站起身,
避开了我的触碰,目光扫过我手上提着的行李和那个显眼的笼子,冰蓝色的瞳孔骤然缩紧。
空气凝固了几秒。他抬起头,看向我,声音有些哑,
带着一种奇异的、几乎不像疑问的平静:“你不要我了?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猝不及防地刺了一下,细微的疼。
但疲惫和这段日子积累的挫败感很快将那点异样压了下去。“我给你找了个新家。
”我避开他的目光,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公事公办,“会有人更适合你。”他不再说话,
只是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眼神看着我,那里面没有了平日的不耐烦,而是一种……深沉的,
近乎审视的东西。然后,他出乎意料地没有反抗,
自己低头钻进了那个对他来说有些狭窄的笼子。2交易地点约在城郊的一个小公园门口。
清晨的雾气还没散尽,空气湿冷。我停好车,提着笼子下来,买家还没到。
苍在笼子里很安静,安静得反常。就是这时,我注意到了路边绿化带里的异常。
一团脏兮兮的、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东西蜷在那里,微微颤动。我下意识地走近几步,
才看清那似乎是一只狐狸兽人。他看起来比苍当初还要凄惨,
棕红色的毛发被泥污和血块黏连在一起,好几处伤口深可见骨,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只有胸口极其轻微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我僵在原地,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又是这样。笼子里传来一声极轻的、带着明显嘲弄意味的嗤鼻声。我回头,
看见苍透过笼子的栅栏看着那只濒死的狐狸,冰蓝色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怜悯,
只有冰冷的讥讽。买家发来信息,说路上堵车,要晚到十分钟。这十分钟变得无比漫长。
我看着那只气息奄奄的狐狸,又看看笼子里眼神讥诮的苍,最终还是没能战胜那该死的心软。
我深吸一口气,给买家发了道歉取消交易的信息,然后在对方可能爆发的怒火信息抵达前,
迅速关闭了通讯器。我打开笼门,对里面的白狼说:“出来,帮我把他弄上车。
”苍愣了一下,眼神里的讥讽变成了难以置信,他死死盯着我,没动。“快点!
”我加重了语气。他极其不情愿地、慢吞吞地钻出来,走到狐狸旁边,
用鼻子嫌弃地拱了拱那只毫无反应的狐狸,然后抬头看我,
眼神像在说“这种垃圾捡回去干嘛?”我没理他,费力地将狐狸抱起来,他轻得吓人。
我把狐狸放在后座,对依旧站在车外、浑身散发着低气压的苍命令道:“上车。
”他站在原地,与我僵持了几秒,最终还是在我不容置疑的目光下,
带着一身抗拒坐进了副驾驶。回家路上,车厢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沉默。
苍一直偏头看着窗外,只留给我一个紧绷的侧脸。把狐狸安置在客房,
清理伤口、上药、包扎,忙完这一切,天已经大亮。我累得几乎虚脱,瘫坐在沙发上。
苍一直靠在客房门框上,冷眼看着我忙碌。我瞥见角落里那个被他撕坏的软垫,叹了口气,
拿过来,简单缝补了一下,然后走进了客房,垫在了昏睡的狐狸身下。他需要这个。
从客房出来,我发现苍不见了。我找了一圈,最后在二楼的露台找到了他。
他迎着清晨冷冽的风站着,背影挺拔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孤寂。听到我的脚步声,
他没有回头。之后几天,我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那只受伤的狐狸身上。他伤得很重,
一直昏昏沉沉,偶尔醒来也只是用那双湿润的、带着怯意的棕色眼睛看着我,
喝点水然后又虚弱地睡去。而苍的行为开始变得古怪。
首先是他开始用那个他曾经无比嫌弃、甚至故意撕烂的食盆吃饭了。不仅用,
而且每次吃饭时,都会用爪子把食盆拨弄得哐当作响,像是在宣告什么。接着,某个下午,
我震惊地看到,他居然趴在了客厅中央的垫子上。
那个他之前宁可睡地板也绝不靠近的、我新给狐狸准备的、更厚更柔软的垫子上。
他庞大的身躯几乎占据了整个垫子,看到我惊讶的目光,
他甚至调整了一下姿势把脑袋搁在前爪上,冰蓝色的眼睛懒洋洋地瞥了我一眼,然后闭上,
一副“这是我的地盘”的架势。我隐隐觉得头痛。狐狸的伤好得很慢,但意识渐渐清醒。
他能稍微进食一些流质食物了,每次我喂他,他都会用脑袋极其依赖地蹭蹭我的手腕,
喉咙里发出细微的、示好的呜咽声。那双棕色的眼睛总是水汪汪的,充满了感激和依恋。
这对比实在太鲜明。大约过了半个月,在一个阳光很好的午后,我端着药推开客房的门,
看到的却不是一只受伤的小狐狸。床上坐着一个少年。他看起来约莫人类十七八岁的年纪,
柔软的棕红色短发,肤色白皙,五官精致得有些雌雄莫辨,
那双标志性的棕色眼眸因为虚弱而显得更加湿润朦胧。他看到我,脸上立刻浮现出些许红晕,
带着点羞涩和无措,下意识地拉起滑落的薄被遮住赤裸的身体。“是…是您救了我吗?
”他的声音也和他的人一样,轻轻的,带着点柔软的尾音。我愣在原地,
手里的药碗差点没拿稳。化形了?“我叫月,”他微微低下头,耳尖都红了,
“谢谢您的救命之恩。”月养伤期间,几乎成了我的小尾巴。我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
不远不近,用那双湿漉漉的、充满依赖的眼睛看着我。他会用还很虚弱的声音跟我说话,
问我需要他做些什么,表达想要尽快报答我的意愿。他很细心,我随手放乱的东西,
他都会默默地整理好。我不得不承认,养这样一个性情温顺、懂得感恩的兽人,
体验感比养苍好了不止一百倍。而苍,自月化形后,看我的眼神更加冰冷,
甚至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敌意。他不再只是沉默地待在角落,
开始时不时故意地在我和月都在场的时候出现。比如,
月正小心翼翼地帮我给客厅的绿植浇水,苍会迈着优雅而倨傲的步子走过来,
故意撞翻月手里的水壶,冰冷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笨手笨脚,
除了装可怜还会什么?”月则会受惊般缩一下肩膀,往我身后躲,
小声辩解:“我不是故意的……”又比如,月安安静静坐在窗边晒太阳看书,苍会跳上窗台,
庞大的身躯挡住阳光,阴影笼罩住月,语气恶劣:“看得懂吗?在这里装模作样。
”月会抬起苍白的脸,眼眶微红,咬着唇不说话,只是求助地看着我。这种时候,
我不得不站出来制止苍:“苍,你够了!”他会冷哼一声,
冰蓝色的眸子在我和月之间扫视一圈,然后甩着尾巴离开,留下一个傲慢的背影。
家里的气氛变得诡异而紧绷。月看似柔弱,对我百依百顺,但我偶尔会捕捉到,
在苍挑衅他而我不注意的瞬间,他看向苍的眼神里,
会飞快地掠过一丝极淡的、并非全然怯懦的情绪,快得让我以为是错觉。而苍,
他不再试图逃离,也不再明显违抗我的命令,但他无处不在,
用他的存在感昭示着他的不满和…烦躁。直到那天深夜。我被口渴唤醒,下楼去厨房倒水。
经过客房门口时,却听见里面传来压低的、并非月一个人声音的动静。鬼使神差地,
我停下脚步,侧耳倾听。是苍的声音,低沉,冰冷,带着一种压抑的怒火。“……我警告你,
装可怜也要有个限度。”这声音,不是狼形态的低吼,而是清晰冷冽的青年音色。
我心头猛地一跳,化形了?接着,是月的声音,不再是平日里的柔软怯懦,
反而带着一丝轻飘飘的、近乎挑衅的笑意。“那你呢?装不在乎又打算装到什么时候?
”我屏住呼吸,透过并未完全关拢的门缝,看到了里面的情形。两个身形修长的少年对峙着。
苍背对着门口,但我能看到他紧绷的肩背线条和那头标志性的银白色短发。而月,
则被他用手臂困在墙壁和他身体之间,月光照在他脸上,那张精致的脸上没有丝毫惧意,
反而带着一种慵懒的、洞悉一切的笑容。苍似乎被月的话激怒了,他猛地凑近月,
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你以为她真的会喜欢你这种只会摇尾乞怜的东西?”月轻笑出声,
非但没有后退,反而抬起手轻轻扯住了苍胸前的衣领,将他拉得更近,
几乎是气息交融的距离。“她喜不喜欢我,不重要。”月的声音压得更低,像带着钩子,
“重要的是,她知道你在这里,像个得不到糖吃的坏孩子一样,对着我撒气吗?
”我站在门外,手里的空杯子变得冰凉。原来,一个在演柔弱不能自理,
一个在演凶悍不在乎。都是演的。3我站在门外,冰冷的玻璃杯壁几乎要嵌进掌心。
客房里对峙的两人,或者说,两只兽人,谁也没有发现我的存在。苍,
那个在我面前永远桀骜不驯、宁可睡地板也不肯屈就的白狼,此刻化成了人形。
银白色的短发在透过窗棂的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肩背宽阔,
肌肉线条在单薄的居家服下紧绷,即使只看背影,也能感受到那股几乎要实质化的怒气。
而月,那个总是用湿漉漉的、怯生生的眼神看我的小狐狸,此刻被他禁锢在墙壁与身体之间,
脸上却找不到一丝一毫的恐惧。相反,他嘴角噙着那抹洞悉一切、甚至带着点玩味的笑意,
手指还挑衅地揪着苍的衣领。苍的呼吸陡然加重,
我甚至能想象出他冰蓝色眸子里翻涌的暴风雪。他猛地抬手,看样子是想掐住月的脖子,
但最终却只是狠狠一拳砸在月耳边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咚”一声。“闭嘴!
”他的声音压抑着,是那种处于爆发边缘的嘶哑,“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不过是她一时心软捡回来的垃圾!”月被他拳风带起的劲气拂动了额前的碎发,
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反而笑得更深了,那笑容在他精致苍白的脸上,
显出一种惊人的、近乎妖异的美。“垃圾?”他慢悠悠地重复,
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苍砸在墙上的拳头,“那你这个被她退货未遂的,又算什么?积压货品?
”“你——!”苍彻底被激怒了,另一只手也抬了起来,眼看就要发生更激烈的冲突。
“够了。”我的声音不高,甚至有些平淡,但在寂静的深夜里,清晰地传入了两人耳中。
房间里的空气瞬间凝固。苍猛地回头,看到站在门外的我,他脸上的暴怒瞬间僵住,
继而转为一种混合着错愕、狼狈和更深层次愤怒的复杂表情。月光照亮了他化形后的脸,
五官轮廓比狼形时更加清晰凌厉,眉骨很高,鼻梁挺直,嘴唇薄而紧抿,
那双冰蓝色的眼睛此刻瞪得很大,里面清晰地映出我的身影。月也愣了一下,
但反应远比苍要快。几乎是瞬间,他脸上那种带着挑衅的笑容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带着惊慌和无措的柔弱,他下意识地往墙角缩了缩,
仿佛刚才那个揪着苍衣领言语犀利的人不是他。
“主…主人……”月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棕色眼眸迅速蒙上一层水汽,
“我们…我们不是……”苍却像是被“主人”这个称呼刺痛了,
他猛地转回头恶狠狠地瞪了月一眼,然后视线落回我身上,下颌线绷得死紧,一言不发,
只是用那双燃着暗火的蓝眼睛死死盯着我。我推开虚掩的门,走了进去。
目光平静地扫过他们俩,最后落在苍还抵在墙上的拳头上,那里的墙皮微微凹陷,
留下一点痕迹。“看来,”我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你们两个,精力都很旺盛。
”月低下头,肩膀微微发抖,演技无可挑剔。苍则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极重的冷哼,别开了脸,
但紧绷的身体没有丝毫放松。“打架?”我往前走了一步,离他们更近,
能感受到两人之间那剑拔弩张的气氛,“人形打架,比兽形更刺激?”苍猛地转回头,
眼神锐利得像冰锥:“你早就知道了?”我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其实我知道得并不早,
就在几分钟前。但此刻,我不打算解释。我的目光转向月:“伤好了?能化形了?
也有力气吵架了?”月抬起头,眼眶泛红,泪珠要掉不掉,声音哽咽:“对不起,
主人…是…是苍他先……”“是我又怎么样?”苍打断他,语气冲得像吃了炸药,
他上前一步几乎挡在了我和月之间,高大的身影投下压迫性的阴影,冰蓝色的瞳孔锁住我,
“你看不惯?又想把我挂到那个该死的网站上去?”他提到二手交易网站,
语气里的讽刺和某种不易察觉的…受伤,让我的心口莫名地涩了一下。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而是看向他身后的月。月正悄悄抬起眼,观察着我的反应,在与我对视的瞬间,
又迅速垂下眼帘,扮演着他的小白花角色。这两个家伙……我忽然觉得有些疲惫,
又有些想笑。我养的不是兽人,是两个戏精。“看来是我打扰你们交流感情了。
”我淡淡地说,转身作势要走,“你们继续。”“等等!”苍几乎是立刻出声,
带着一种急切的阻拦。月也轻轻吸了口气,似乎想说什么。我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身后是令人窒息的沉默。我能感觉到两道视线牢牢钉在我的背上,一道灼热愤怒,
一道小心窥探。过了好几秒,苍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低哑了许多,
带着一种几乎是自暴自弃的烦躁:“……我睡哪里?”我微微侧头,用眼角的余光瞥见他。
他依旧站得笔直,但微微攥紧的拳头和略微躲闪的眼神,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而月,
则轻轻咬住了下唇,眼神在我和苍之间飞快地逡巡。“客房只有一间。”我语气平淡,
仿佛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之前是谁的,现在还是谁的。”说完,我不再停留,
径直离开了客房,还顺手帮他们带上了门。关上门的那一刻,
我似乎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压抑的低吼和一声极轻的、带着笑意的抽气。回到自己的卧室,
我靠在门板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掌心因为紧握杯子而留下的红痕还没消退。银发的狼,
红狐的妖。一个暴躁别扭,一个绿茶成精。我这算不算是……引狼入室,
还顺便捡了只狐狸精?4接下来的日子,家里的气氛变得更加微妙。苍不再维持狼形,
大部分时间都以银发蓝眼的人形出现。他似乎放弃了对软垫的独占,
但开始了新的“宣示主权”行为。比如,他会在我做饭时,默不作声地靠在厨房门框上,
抱着手臂,视线如有实质地落在我手上;比如,他会“恰好”在我看书的时候,
坐在沙发离我最近的那个位置,虽然依旧不说话,但存在感强得让人无法忽视。而月,
则将“黏人”和“柔弱”发挥到了新的高度。他似乎很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的外貌优势,
总是穿着稍显宽大的家居服,露出纤细的锁骨和手腕,跟在我身后,
用那双小鹿般湿润的眼睛看着我。轻声细语地问我需不需要帮忙,
或者只是安静地坐在我旁边,递上一杯温度刚好的水。但每当苍在场时,
这种“柔弱”里就会掺入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他会在我给苍递东西时,突然小声咳嗽,
引得我关切地望过去,他就会苍白着脸,
勉强笑笑说“没事”;会“不小心”把水洒在自己身上,然后怯生生地看向苍,
仿佛是被他吓到。而苍的反应每次都很直接,脸色更冷,眼神更凶。
偶尔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装模作样”,或者干脆摔门而去。我冷眼旁观着这一切,既不点破,
也不偏袒。直到这天下午,我去地下室找一些旧的画具。地下室东西堆放得有些杂乱,
光线也不太好。我刚找到想要的东西,转身准备离开,
却听到通往一楼的楼梯口传来脚步声和压低的对话声。是苍和月。我下意识地停住脚步,
隐在一排旧书架后面。“让开。”是苍冰冷的声音。“这么着急上去?
”月的声音依旧带着那副柔软的腔调,但细听之下,是毫不掩饰的嘲弄,“去守着主人?
”“跟你无关。”“怎么会无关呢?”月轻笑,“你看,她现在更关心谁,不是一目了然吗?
你整天摆着张臭脸,除了吓唬人还会什么?而我,”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得意,
“只需要稍微示弱,她就会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苍的呼吸声重了起来。
月继续说道:“承认吧,你那种只会搞破坏的方式,根本吸引不了她。你越是这样,
她只会离你越远。就像当初,她不是毫不犹豫就想把你卖掉吗?”“闭嘴!”苍低吼,
声音里带着被戳到痛处的狂怒。“被我说到痛处了?”月步步紧逼,
“你知道她那天晚上为什么没卖掉你吗?不是因为舍不得你,是因为她看到了我,她心软了,
就像当初心软买下你一样!她对谁都可能心软,唯独对你……呵呵,你对她而言,
或许连我都不如。”“我让你闭嘴!”紧接着,是肉体碰撞的声音和闷哼声。我心头一紧,
立刻从书架后走了出来。楼梯口,苍一只手死死掐着月的肩膀,将他按在墙上,
另一只手握拳举在半空,眼看就要落下。月被他制住,脸上却不见痛苦,
反而带着一种计谋得逞般的、挑衅的笑容看着我出现的方向。“苍。”我出声,声音不大,
却让苍的动作瞬间僵住。他猛地回头,看到我后瞳孔骤缩,掐着月肩膀的手下意识地松开了。
月立刻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上,捂住肩膀,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抬起泪眼汪汪的眼睛看着我,
哑声道:“主人……好痛……”苍看看我,又看看坐在地上演戏的月,
脸上的表情从暴怒转为一种近乎绝望的暴躁和无力感,他狠狠踹了一脚旁边的楼梯栏杆,
发出巨大的声响,然后头也不回地冲上了楼。地下室里只剩下我和月。我走过去,
没有先去扶月,而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月被我看得有些不安,眼神闪烁了一下,
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柔弱的样子,伸出手想拉我的衣角:“主人……”我没有动,
只是平静地开口:“很有意思吗,月?”他的动作顿住了。“看着他失控,看着我介入,
很有意思?”我继续问,声音里没有怒气,只有一种洞悉的冷静。
月脸上的柔弱表情一点点褪去,他慢慢放下手,坐直了身体,虽然还坐在地上,
但姿态已经变了。他仰头看着我,棕色的眼眸里不再有泪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光芒,
有惊讶,有探究,还有一丝被看穿后的兴味。“您…都知道了?”他轻声问,
不再是那种刻意的柔软,音色清朗了许多。“我知道你们都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我蹲下身,与他平视,“苍不是纯粹的疯狗,你也不是无辜的小白花。”月看着我,
忽然笑了,这次是真实的、带着点妖冶的笑容,配着他精致的脸蛋,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那主人觉得,我是什么?”“一只聪明的,懂得利用自身优势的狐狸。”我回答。
“那苍呢?”他追问,眼神里带着看好戏的意味。我沉默了片刻,
想起苍那双冰蓝色眼睛里隐藏的别扭、愤怒,以及更深处的……或许是不安。
“一只…还没学会正确表达情绪的笨狼。”月闻言,低低地笑了起来,肩膀微微耸动。
“精辟。”他评价道,然后扶着墙壁想要站起来。我伸手扶了他一把。他的手臂很细,
但触手并不柔弱,能感觉到布料下紧致的肌肉线条。站直后,他并没有立刻松开我的手,
反而就着姿势,微微凑近,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耳畔,
声音带着蛊惑:“那主人……更喜欢笨的,还是聪明的?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带着笑意的眼睛,没有推开他,也没有回答,
只是反问道:“你觉得呢?”月的笑容微滞,棕眸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这时,
楼梯上方传来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重物被踢翻了。紧接着,
是苍压抑着怒火的、咬牙切齿的声音,一字一顿地传下来:“晚、饭、好、了!
”晚饭的气氛诡异得能拧出水来。苍把盘子端上桌时,动静大得像在拆房子。
煎得恰到好处的肉排被他“砰”地一声杵在我面前,酱汁差点溅出来。
他拉开我对面的椅子坐下,双臂抱胸,银白的短发下,冰蓝色的眼睛谁也不看,
就死死盯着餐桌正中央的花瓶。月则安静得多。他坐在我旁边,小口小口地吃着苍做的肉排,
动作优雅,偶尔抬起眼视线轻飘飘地掠过苍紧绷的侧脸,然后落回自己盘子里,
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没人说话,只有刀叉碰撞盘子的细微声响。我切着肉排,
感受着这几乎要凝结成固体的沉默,终于放下刀叉。“我打算,”我开口,
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把那边的小房间收拾出来,给月住。”“哐当!
”苍手里的叉子掉在了盘子里,发出刺耳的噪音。他猛地抬头,目光像两道冰锥射向我,
里面是毫不掩饰的震惊和怒火。月也停下了动作,有些意外地看着我,随即,
那双棕色的眼眸里迅速漾开惊喜和感激,他轻轻放下刀叉,声音软糯:“真的吗?
主人…谢谢您!我、我会好好整理的……”“你什么意思?”苍打断他,声音又冷又硬,
像砸在地上的冰疙瘩,他盯着我,“他要登堂入室了?”“这里房间足够。
”我平静地回视他,“月伤好了,总不能一直睡在临时铺位上。”“那我呢?
”苍的声音拔高了一点,带着一种被逼到角落的焦躁,“我睡哪里?”我看着他,
那双冰蓝色的眼睛里翻滚着太多情绪,愤怒,委屈,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我忽然想起在地下室,月说的那句话——“她对你而言,或许连我都不如。
”心口某个地方又被轻轻刺了一下。“你之前,不是宁愿睡地板,也不肯进卧室吗?
”我故意反问。苍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死死咬住下唇,
别开了脸。耳根却不受控制地漫上一点红色,不知是气的还是别的。
月在一旁适时地轻声开口,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劝解:“苍,你别生气,
主人也是为我考虑…如果你不喜欢,我、我可以继续睡在……”“用不着你假好心!
”苍猛地转回头,恶狠狠地瞪了月一眼,然后“霍”地站起身,
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随便你们!”他转身就走,背影僵硬,
带着一股决绝的意味,径直上了楼,
回了…他之前宁可睡走廊也不愿踏足的那间带软垫和舒适窝巢的卧室。“砰!
”巨大的摔门声震得天花板仿佛都抖了抖。月轻轻拍了拍胸口,一副受惊的样子,
但看向楼梯口的眼神,却带着一丝计谋得逞的微光。他转向我,
表情已经调整回纯然的感激和一点点愧疚:“主人,对不起,
又因为我和苍吵架了……”“吃饭吧。”我重新拿起刀叉,没有接他的话。
收拾房间花了一些时间。月很勤快,大部分整理工作都是他抢着做的。
他似乎对拥有一个独立的空间感到非常兴奋,虽然身体看起来依旧单薄,但动作却很利落。
5等我忙完,夜色已经深了。我去厨房倒水,经过苍的卧室门口时,发现门是虚掩着的。
里面没有开灯,但借着走廊的光,
能看到那个巨大的、他曾经嗤之以鼻的软垫被拖到了房间正中央。而他,以银发少年的形态,
背对着门口蜷缩在软垫上。他没有变成狼形。少年形态的他,肩膀看起来比狼形时单薄些,
但依旧能看出流畅的肌肉线条。他蜷缩的姿势带着一种固执的的意味,
银白的头发在黑暗中像一团冷冷的月光。我停下脚步,看了他几秒。他似乎睡着了,
呼吸平稳。正当我准备离开时,却听到他闷闷的声音传来,带着刚睡醒似的沙哑,
还有一丝掩饰不住的别扭:“……垫子太软了。”我握着水杯的手指微微收紧。他没有回头,
依旧保持着背对我的姿势,仿佛那句话只是梦呓。我没有进去,也没有离开,只是站在门口,
安静地问:“所以?”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再开口。然后,
我听到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又低又模糊,
还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烦躁:“……还行。”说完这两个字,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
把脑袋往软垫深处埋了埋,彻底没了声息。“还行”。从他嘴里说出来,
大概等同于“非常好”、“超级喜欢”、“离了这个我活不了”。我看着那个倔强的背影,
月光勾勒出他肩胛骨的轮廓。这只笨狼,连服个软,都这么别别扭扭,这么…费劲。
心里那点因为他之前恶劣态度而堆积的郁气,忽然就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
是一种哭笑不得的无奈,和一丝连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软。我没有再说什么,
轻轻替他带上了房门。转身,却看到月不知何时站在走廊的阴影里,正静静地看着这边。
他穿着宽松的睡袍,赤着脚,月光照在他脸上,看不清表情。见我看来,他立刻弯起眼睛,
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主人,需要我帮您热杯牛奶吗?”“不用了,早点休息。
”我摇摇头,从他身边走过。我能感觉到,他的视线一直跟随着我的背影,
直到我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银发的狼把自己塞进了曾经不屑一顾的软垫。红狐的妖在阴影里露出了莫测的微笑。
我这平静的生活,看来是彻底一去不复返了。6第二天是周末,我起得晚了些。下楼时,
发现苍居然在厨房。他依旧是少年形态,围着一条格格不入的粉色围裙,
那好像是我之前买东西送的赠品。正皱着眉头,动作略显笨拙但异常专注地……煎蛋。
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烤好的面包和温好的牛奶。听到我的脚步声,他身体僵了一下,
但没有回头,只是耳廓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了红。我有些诧异,走到餐桌旁坐下。
月也很快下来了,他看到餐桌上的景象,脚步顿了一下,
随即脸上绽开毫无阴霾的笑容:“哇,苍,你今天起好早,还做了早餐?好厉害!
”苍把煎得边缘有些焦黑的蛋铲进盘子里,面无表情地放到我面前,然后才瞥了月一眼,
语气硬邦邦的:“顺手。”月也不在意,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拿了面包和牛奶,
在我旁边坐下,开始慢条斯理地吃。整顿饭,苍都没怎么说话,只是闷头吃着自己那份煎蛋,
偶尔抬起眼,视线飞快地扫过我,又迅速垂下。他在观察我的反应。我吃着他煎的蛋,
味道…只能说熟了,盐放得有点多,但我还是吃完了。放下杯子,
我看向他:“今天天气不错。”苍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着我。月也停下了动作,
好奇地望过来。“要不要,”我顿了顿,在他们俩的注视下,继续说,“一起去趟超市?
家里需要补充些东西。”空气安静了一瞬。月的眼睛先亮了起来,他立刻点头,
声音带着雀跃:“好啊好啊!我可以帮主人提东西!”苍愣了一下,
冰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意外,随即,那紧绷的下颌线条似乎柔和了微不可察的一毫米。
他移开视线,盯着空盘子,用几乎听不见的音量“嗯”了一声。于是,半小时后,
我们三个以一种极其诡异的组合出现在了社区超市里。我推着购物车走在中间。
苍绷着脸走在左边,双手插在裤兜里,目不斜视,
但身体却下意识地处于一种微微戒备的状态,隔开了旁边偶尔经过的购物车。
月则亦步亦趋地跟在我右边,脸上带着新奇和兴奋,时不时拿起货架上的东西问我“主人,
这个需要吗?”“主人,那个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他拿起一包包装可爱的水果糖,
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还没等我回答,左边就传来一声冷哼。“幼稚。”苍看都没看那包糖,
语气鄙夷。月的手顿住了,他委屈地扁扁嘴,把糖放了回去,
小声嘟囔:“……我只是觉得颜色好看。”我看了苍一眼,他立刻把头扭向另一边,
假装在看远处的生鲜区。我没说什么,伸手,将刚才月放回去的那包水果糖,
以及旁边另一包不同口味的,一起扔进了购物车。月的眼睛瞬间又亮了,偷偷弯起了嘴角。
苍的侧脸线条更僵硬了。走到兽人用品区时,我停了下来。
目光扫过货架上各种形状的软垫、磨爪棒和玩具。苍和月也同时停了下来。
苍的眼神里带着明显的抵触,仿佛在说“我才不需要这些幼稚的东西”。
月则表现出了适度的好奇,但眼神深处也藏着一丝审视。
我拿起一个看起来非常蓬松柔软的、巨大的云朵形状软垫,看了看标签,又看了看苍。
苍的眉头立刻拧了起来,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我没等他开口,
就把云朵软垫放进了购物车。然后,我又拿起一个设计更简约、支撑性看起来很好的颈枕,
转头问月:“这个喜欢吗?看书或者休息的时候可以用。”月愣了一下,
随即脸上漾开温柔的笑意:“主人选的,我都喜欢。”苍在一旁,脸色已经黑得像锅底了。
他盯着购物车里的云朵软垫,又看看月手里的颈枕,冰蓝色的眸子里风暴凝聚。
就在我以为他又要爆发或者干脆甩手走人时,他却突然上前一步,
伸手从货架上拿下一个…全超市看起来最硬核、形状规整得像块砖头的深灰色垫子,
也“砰”地一声扔进了购物车,正好压在那个柔软的云朵垫子上。然后,他抬着下巴,
用一种“老子就选这个你能拿我怎样”的眼神看着我。
我看着购物车里那个画风截然不同的“砖头”垫,又看看一脸“我超凶超有品味”的苍,
沉默了两秒。“……行。”我说。结账的时候,
收银员看着我们这奇怪的组合和购物车里风格迥异的物品,表情有点微妙。
月主动帮忙把东西装袋,动作轻快。苍则负责拎起最重的几个袋子,依旧沉默,
但脚步却跟得很紧。回家的路上,阳光很好。苍走在我左边,手里提着袋子,
身影在阳光下拉得很长。月走在我右边,怀里抱着那包水果糖,心情很好的样子。
两人之间依旧没有交流,但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
似乎暂时被一种微妙的、僵持的平衡取代了。我看着前方被阳光照得发亮的道路,
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养狼和养狐狸,好像……也不是完全不行?虽然麻烦了点,
别扭了点,戏多了点。但至少,不无聊。而且,
看着那只笨狼别别扭扭地把那个灰扑扑的“砖头”垫子拖回自己房间,
然后状似随意地摆在最显眼的位置时……那只小狐狸抱着新颈枕,靠在窗边阳光下,
对我露出一个真心实意、而非全是表演的柔软笑容时……这种感觉,似乎…也不坏。
7但这微妙的平衡,只维持了不到三天。第三天傍晚,我下班回家,刚推开家门,
就察觉到气氛不对。没有预想中月迎上来的软语问候,也没有苍在厨房制造出的动静。
屋子里很安静,一种紧绷的、山雨欲来的安静。我放下包,走进客厅。月坐在沙发角落,
背对着我,肩膀微微耸动,似乎在低声啜泣。而苍,则站在客厅中央背脊挺得笔直,
双手紧握成拳垂在身侧,听到我的脚步声,他猛地回头,
冰蓝色的眼睛里翻涌着尚未平息的怒火,还有一丝…被抓包后的慌乱?“怎么回事?
”我的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月听到我的声音,转过身来,脸上果然挂着泪痕,眼圈红红的,
他手里紧紧攥着什么东西。看到我,他像是看到了救星,立刻起身小跑过来,
声音哽咽:“主人…您回来了……”他摊开手心。
里面是几缕被蛮力扯断的、棕红色的柔软毛发,
以及一个被撕成两半的、小巧精致的羽毛挂坠——那是我前几天顺手给月买的一个小装饰,
他当时很喜欢,立刻挂在了自己的背包上。
“我的包…还有这个……”月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
“我不知道为什么…苍他…他突然就……”他的话语断断续续,带着了委屈和后怕。
我看向苍,眉头皱起:“苍?你做的?”苍的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下颌绷得死紧。
他没有否认,只是死死地盯着月手里那几缕断发和破碎的挂坠,眼神里的怒火更盛,
还夹杂着一种被污蔑的屈辱。他猛地抬手指向月,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他故意的!
他——”“苍只是不喜欢我碰了他的东西……”月抢过话头,声音带着哭腔,更加可怜,
“是我不好,我不该看他新买的那个护理剂好像很好用的样子,
就想问问他在哪里买的…我只是想和他说说话……”好一招以退为进。
不仅坐实了苍的“暴行”,还暗示了苍的“小气”和“难以沟通”。苍气得浑身发抖,
冰蓝色的瞳孔几乎竖了起来,喉咙里发出压抑的低吼:“你撒谎!你明明——”“够了!
”我打断他,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眼前的“证据”和月那极具欺骗性的哭诉,
让天平瞬间倾斜。尤其是看到月手里那明显是被暴力扯断的头发,我心里涌起一股火气。
动手,并且是针对看起来更弱的一方,这是底线。“苍,我告诉过你,不准动手。
”我的声音冷了下来,“向月道歉。”苍像是被雷劈中一般,猛地僵在原地。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那双总是盛满桀骜和愤怒的蓝眼睛里,
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出受伤和…绝望。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最终却只是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带着浓浓嘲讽的笑容。“道歉?”他重复着这个词,
声音轻得像耳语,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好,很好。”他没有再看月,也没有再看我,
只是仿佛要将某种情绪彻底压下去一般,吸了一口气,
然后转身一言不发地大步走向通往二楼的楼梯。他的背影挺直,却带着一种孤绝的意味。
“苍!”我喊了他一声。他没有停留,也没有回头,脚步声沉重地消失在楼梯拐角。
月轻轻地拉了拉我的衣袖,小声说:“主人…别怪苍了,
可能…可能是我真的惹他生气了……”我看着苍消失的方向,心里那团火气慢慢熄灭,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烦躁和一丝不确定。苍刚才那个眼神,
不像是单纯的被戳穿后的愤怒。但月手上的断发和破碎的挂坠是实实在在的。我揉了揉眉心,
对月说:“东西坏了就算了,回头再买。你没事吧?”月摇摇头,擦掉眼泪,
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我没事的,主人。就是…有点吓到了。”他顿了顿,小心翼翼地问,
“那…晚饭……”“今晚叫外卖吧。”我没什么心情做饭了。
晚饭是在一种沉闷的气氛中进行的。只有我和月在餐厅,楼上没有任何动静,苍没有下来。
我点的是苍平时很喜欢吃的一家烤肉饭,特意多点了一份放在厨房温着。但直到我和月吃完,
收拾好,那份饭依旧原封不动地放在那里。夜深了,我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
脑海里反复回放着苍那个受伤的眼神和他离开时决绝的背影。
事情似乎……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我起身,想去厨房倒杯水,顺便看看楼上的情况。
经过客厅时,我无意中瞥见月光照进的窗台边,有什么东西微微反光。我走过去,
发现是几片极其细微的、亮晶晶的碎片,不像是羽毛挂坠的材质,倒像是…玻璃或者塑料?
我蹲下身,用手指捻起一片,对着月光仔细看。很薄,边缘锐利,
像是从什么小物件上崩裂下来的。这碎片掉落的位置,
离下午月指控苍“施暴”的地点有点距离。心里那点不确定感逐渐放大。我直起身,
目光扫过安静的客厅,最终落在了角落的那个智能家居控制中枢上。它自带一个广角摄像头,
平时主要用于安全监控,我很少主动调看。鬼使神差地,
我走过去打开了连接手机的监控回放功能,将时间调整到下午我回家前的那段时间。
屏幕亮起,开始播放无声的记录。画面里,先是月一个人在客厅,
摆弄着他的背包和那个羽毛挂坠。过了一会儿,苍从楼上下来,似乎想去厨房。月看到他,
主动迎了上去,脸上带着笑容说了句什么。苍停下了脚步,表情冷淡,回了句话。
月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他拿起自己的背包,将那个羽毛挂坠递到苍面前,又说了句什么。
然后,关键的一幕发生了——月的手,在苍的面前,极其隐蔽地用力在自己头侧拽了一下,
几缕棕红色的发丝瞬间被他扯断。同时,他另一只手巧妙地一捏,那个羽毛挂坠也应声裂开!
做完这一切,他立刻后退一步,脸上的表情瞬间切换成惊恐和委屈,而与此同时,
苍因为月的突然动作和表情变化,下意识地上前了一步伸出了手。这个动作,在监控视角下,
看起来极具威胁性,完美地像是他要对月动手。苍显然也愣住了,他似乎想解释,
但月已经开始了他的“表演”,背对着摄像头肩膀耸动。我关掉了监控,站在原地,
浑身发冷。不是愤怒,是一种更深沉的无力感。我被骗了。被月精湛的演技骗了。
而苍…他试图解释,却被我粗暴地打断,并被要求向陷害他的人道歉。
我想起他那个绝望的眼神,想起他离开时那句带着嘲讽的“好,很好”。我立刻转身上楼,
走到苍的卧室门口,门依旧紧闭着。我敲了敲门,里面没有任何回应。“苍,是我。
”我低声说。还是沉默。我试着拧动门把手,门没有锁,我推开门。房间里没有开灯,
月光如水银般泻入。那个深灰色的硬垫空着,房间里……没有人。窗户大开着,
夜风吹动着窗帘。他走了。我的心猛地一沉,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我。
这次和上次不同,上次是我要赶他走,而这次……是他自己选择离开。我立刻转身,
冲向月的房间,甚至没有敲门就直接推开了。月正靠在床头看书,听到动静,惊讶地抬起头,
脸上还带着惯有的柔和:“主人?您还没睡……”“苍走了。”我打断他,声音干涩。
月脸上的惊讶恰到好处:“走了?为什么?是因为下午……”他露出愧疚的表情,“都怪我,
如果不是我……”“监控我看了。”我盯着他的眼睛,直接拆穿。月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那副柔弱无辜的面具像是冰面一样出现了裂痕。他看着我,眼神里的慌乱只持续了一瞬,
随即沉淀下来,变成了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平静。他合上书,轻轻放在床头,然后抬起头,
迎上我的目光,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带着自嘲的弧度:“……所以,
您现在是来赶我走的吗?”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追问:“为什么这么做?”月低下头,
看着自己纤细的手指,沉默了片刻,再抬头时那双棕色的眼眸里没有了平日的水汽,
只剩下清晰的苦涩和一种近乎偏执的坦诚。“因为我不想他留下。”他的声音很轻,
却带着重量,“我害怕……害怕您最终会选择他。”“我从来没有说过要在你们之间做选择。
”我感到一阵疲惫。“但空间是有限的,关注是有限的,……心意,也是有限的,不是吗?
”月的声音微微发颤,“他是狼,强大,耀眼,即使他那么糟糕,您也一次次容忍他。
而我呢?我只有这点小心思,只有努力表现得乖顺、体贴……才能让您多看我一眼。
”他抬起头,眼神里带着孤注一掷的恳求和不甘:“主人,我比他更需要您。
我可以比他对您更好,更听话,永远不会惹您生气,永远不会像他那样说走就走,
他根本不在乎您,他在乎的只有他自己那点可笑的骄傲。”“闭嘴!
”我终于忍不住低喝出声。我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
看着月:“你需要的是一个全心全意只属于你的主人,而我显然不是,你用的方式也错了。
”月的脸色白了白,嘴唇翕动,最终没有再辩解。“这件事,明天再说。
”我疲惫地挥了挥手,“现在,我要去找他。”说完,我不再看他,转身快步离开。
8我知道苍会去哪里。他能去的地方不多,
最大的可能就是那个他曾经夜里偷偷跑去、发泄精力与情绪的地方。城西废弃的货运站场。
我驱车赶到那里时,夜已经很深了。废弃的站场空旷而寂静,只有风声穿过破损的顶棚,
发出呜咽般的回响。借着朦胧的月光,我很快在一堆废弃的集装箱后面找到了他。
他没有化为人形,而是恢复了白狼的形态。他趴在地上,下巴搁在前爪上,
冰蓝色的眼眸望着虚空,里面空茫茫一片没有任何焦点。他身上又添了些新伤,
看来在我来之前,这里刚刚结束了一场恶斗。听到我的脚步声,他耳朵动了动,但没有回头,
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偏移一分。我在他身边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他身上特有的、带着冷冽的气息。“苍。”我轻声唤他。
他没有反应,仿佛我只是一阵无关紧要的风。“我看了监控。”我继续说,“下午的事,
是月设计的,对不起,是我错怪你了。”狼形的他,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
但依旧没有看我。“跟我回去吧。”我说。他终于有了反应。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
那双冰蓝色的兽瞳在月光下闪烁着冰冷而疏离的光,
他喉咙里发出低沉而充满警告意味的咕噜声。他在拒绝。我心里一紧,
往前走了一步:“苍……”他猛地站起身,庞大的身躯带着强烈的压迫感,
他龇出森白的獠牙,发出一声短促而凶狠的低吼,明确地表达着“别过来”。我停住脚步,
看着他布满新旧伤痕的身体,看着他眼中那混合着愤怒和彻底失望的情绪,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几乎无法呼吸。我知道,简单的道歉和解释,
已经无法弥补这次信任破裂带来的伤害。他的骄傲,
他那颗或许刚刚试图向我敞开一丝缝隙的心,被彻底践踏了。我看着他,看了很久,
他维持着戒备的姿态,与我僵持着。夜风吹乱了我的头发,也吹动了他银白色的毛发。最终,
我没有再试图靠近,也没有再说那些苍白无力的语言。
我只是慢慢地、在他冰冷而警惕的注视下,蹲下了身,坐在了满是灰尘和碎石的地上。
然后我抱紧了膝盖,将下巴抵在膝盖上,目光投向远处黑暗中模糊的废墟轮廓,轻声说,
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他听:“你不回去,那我也不回去了。”“这里晚上好像挺冷的。
”“还有点黑。”“……”我絮絮叨叨地说着一些毫无意义的废话,不再看他,
也不再要求他。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夜空中的星子缓缓移动。苍依旧站着,
保持着警惕的姿势,但他喉咙里的低吼声渐渐平息了。他只是沉默地看着我,
那双冰蓝色的眸子里,冰冷的外壳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流露出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他不知道该拿我怎么办。我继续坐着,
偶尔因为夜风的寒冷而轻轻瑟缩一下。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身后传来极其轻微的脚步声。
不是离开,而是……靠近。我依旧没有回头。然后,我感到一个毛茸茸的身躯,带着点别扭,
小心翼翼地在我身边趴伏了下来。他依旧没有碰到我,保持着几厘米的距离。
但他身上传来的温热,已经足够驱散这夜寒。我微微偏过头,
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他闭上了眼睛,将脑袋转向了另一边,仿佛只是累了,
随便找个地方休息一下。但那紧紧贴伏在地面、微微抖动的耳尖,泄露了他并不平静的内心。
我看着前方,嘴角轻轻弯了一下。好了,这只笨狼,总算……哄回来一点了。虽然代价是,
在废弃站场的水泥地上,坐到屁股发麻。我们在废弃站场那冰凉的水泥地上,
以一种近乎荒谬的僵持姿态,度过了后半夜。苍趴在我身边,保持着那几厘米的距离,
像一个巨大而温暖的、散发着淡淡血腥气息的热源。他没再动,也没睁眼,但我知道他没睡,
那微微抖动的耳尖和过于平稳的呼吸暴露了他。我坐得四肢僵硬,屁股发麻,
夜风吹得我鼻子发痒,却不敢有大动作,生怕惊扰了这来之不易的缓和。
当天边泛起第一抹鱼肚白时,我试着动了动已经失去知觉的腿,倒吸了一口冷气。
身边的白色巨狼立刻睁开了眼睛,冰蓝色的眸子在晨曦中清亮得惊人,
带着一丝初醒的迷茫和尚未完全褪去的警惕。他看向我,又飞快地移开视线,
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询问意味的咕噜。“腿麻了。”我龇牙咧嘴地解释,
试图用手去揉捏小腿。他沉默地看着我的动作,出乎意料地站起身抖了抖银白色的毛发,
将沾染的灰尘抖落。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低头,用他湿润冰凉的鼻子,
极其快速地轻碰了一下我蜷缩起来的小腿肚。那触感一瞬即逝,快得几乎像是我的错觉。
然后他转身迈步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走了几步又停下,回头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不再冰冷刺骨,而是带着一种复杂的、催促的意味。
他是在用他的方式说:“该回去了。”我忍着腿上传来的针刺般的感觉,
扶着旁边冰冷的集装箱,勉强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跟上他。回去的路上,他走在我前面,
步伐不快,时不时会停下来,假装嗅闻路边的杂草或是抬头看看天色,
实则是在不着痕迹地等待落后的我。我们没有交流,阳光慢慢洒下来,
将他银白的毛发镀上一层浅金。看着他沉默而挺拔的背影,我心里那沉甸甸的石头,
似乎松动了一点点。回到家门口,我掏出钥匙,动作有些迟疑。门后面,
是另一个需要面对的难题。苍站在我身后,呼吸平稳,
但我能感觉到他周身的气息再次变得有些沉凝。他显然也记得家里还有谁。我深吸一口气,
打开了门。客厅里,月坐在沙发上,似乎一夜未眠。他看起来比昨晚更加憔悴,眼睛红肿,
脸色苍白,原本柔顺的棕红色头发也有些凌乱。听到开门声,他猛地抬起头,
看到我和我身后沉默的白狼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放在膝盖上的手瞬间攥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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