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岁时,师父叫我去冷宫辅佐一位皇子,说他是日后必是天命之子,一鸣惊人。
可这位皇子过于仁善,师父怕他熬不过皇宫的人心,叫我去冷宫做他的贴身侍女。
我到冷宫第一天,一个少年被架在火堆中央,烟雾呛人。我冷眼扫过旁边动手的太监,
挑断了他的右手。少年瑟瑟发抖,望向我的眼神充满了畏怯。我温柔按住他的头,
强迫他的视线定格在痛得地上打滚的人身上:“殿下要记住,主子永远是主子,
敢挑衅主子的奴才,那一定是他不想活了。”我为萧梧治疗眼疾,教他医毒双修,辨别人心。
后来萧梧登基称帝,我却沦为了阶下囚。萧梧红着眼捏住我的下巴,
在我耳畔幽幽问:“师姐,这用毒之术是你教我的,感觉如何?”我抬手给他一巴掌,
反问:“你感觉如何?”1.我叫江暮晴,潇潇暮雨送疏桐的暮,道是无晴却有晴的晴。
之所以特意解释,是因为总有人解读成爱慕的慕,情义的情。我自幼被父母抛弃,偷过东西,
挨过打,与恶狗争过食。人情冷暖,早已自知。直到师父收养了我,
她告诉我要人活着必须要靠自己,除了自己任何人都不会成为我的依靠。她教我医毒双修,
告诉我即使不靠别人我也能凭这身本事养活自己。当她叫我去冷宫时,我没有丝毫犹豫。
临行前,我问师父:“四皇子当真如此重要吗?
”她向来爱笑的脸上充满严肃:“他是未来的天命所归,而且他是你……总之很重要,
必须是你去。”我点头,师父递给我一只可以传音的纸鹤。我到冷宫第一天,
一个少年被架在火堆中央,周围浓烟滚滚。我扒开围观的宫人:“你们在干什么?
”一个华袍少年抱着一只黑犬走出来,约莫十二三岁,如众星捧月般被拥簇在中间,
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出语却无比瘆人:“我在和哥哥玩啊。”纸鹤突然扑腾了一下翅膀,
熟悉的声音传来。徒儿,他是帝邵九子萧辰,被绑在火堆里的少年就是萧梧,
未来的天下主宰。我的心一凉。传闻四皇子萧梧因天生白瞳被视为妖孽,
他的生母宸妃也因巫蛊之祸被打入冷宫。萧辰似乎不满我的沉默,
仰起头问:“你是哪个宫不长眼的奴婢?知道本宫是谁吗?”他怀中的狗也冲着我龇牙咧嘴。
我按规矩行礼。“回九殿下,奴婢是新进宫伺候四殿下的贴身侍女。四殿下是您的兄长,
您应该把四殿下放下来。”萧辰摸了摸狗,望向我的眼神充满疑惑。
“可他们都说哥哥是妖星转世,妖孽不就应该用火烧吗?我是在帮哥哥啊。
”我震惊于萧辰小小年纪竟将一个人的生死说得轻描淡写,绕过他去提水。“你想做什么?
”萧辰顿时脸色一沉,冷冷道。与刚刚的天真模样判若两人。“你要是敢泼水,
那就和他一起被火烧死。”他身旁的太监一脚踢翻我的水桶,夹着嗓子对着萧辰一通谄媚。
“我们殿下的生母可是当今兰贵妃娘娘,他跟四皇子只是孩子间的玩笑打闹,
你破坏了我们殿下的兴致该当何罪?”我毫不在意地提了提被水濡湿的裙角,
冷笑:“兰贵妃娘娘平时就是这样教导皇子的吗?”传闻兰贵妃曾与宸妃挚交,
二人合称后宫双姝,可却在宸妃去世后如此对待她的遗子,看来不过表面交情。
宫中人人憎恶萧梧天生白瞳,可谁又能想到后来萧梧也因这双白瞳被捧为福星降世呢?
萧辰大怒,他的太监扬手就要打我,却被我先行制住:“你就是用这只手绑的殿下吗?
”太监愣住,下一秒,一声惨叫响彻云霄。我收起银针,看他如蝼蚁般捂着手打滚,完美,
没有溅血,我的针灸又精进了不少。2.我走向萧辰,一字一顿:“九殿下,
不该跟兄长道歉吗?”萧辰抱着黑犬吓得后退,听到“兄长”二字眼中闪过憎恶,
大声喊道:“他不是我兄长!他是连父皇都不想见到的妖孽,是妖妃生下的祸国妖星!
他就该和他母妃一起死!”说罢萧辰恶狠狠瞪着我:“你算哪门子东西敢教训我!欢欢,
咬她!”话音刚落,他怀中的黑犬像一团乌云扑来。徒儿小心!那是波斯进贡的黑鬃烈犬。
纸鹤焦急扑翅。师父不必担心。我双手护住身前做防御状,
在它要咬住我的前一刻利落将袖中银针刺入它的后颈,硕大的毛绒顿时落在地上呜咽打滚。
我深吸一口气,既然九殿下如此不懂情理,那奴婢也略懂针灸。我面无表情向萧辰走去。
等等!兰贵妃如今宠冠六宫,
先不要得罪萧辰......可他身旁的宫女太监已经被我用迷香魇住。不好意思师父,
手快了。......萧辰嘴唇颤抖,警惕地看着我:“你…你这个妖女!
你把他们怎么了?”我不疾不徐道:“殿下莫慌,他们只是吸入了奴婢身上的迷魂香而已,
过一会儿就好了。”萧辰忙用衣袖捂住口鼻,声音颤抖:“你…你想对本宫干什么?
”我面无表情,冷冷道:“把火灭了,跟你皇兄道歉。”......浓烟散去,
我才看清萧梧的真容。因为长时间捆绑他被放下来的瞬间跌在地上,
额前的一缕头发被火舌燎焦粘在一起,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我到他身前蹲下,
轻轻拍了他的肩膀,问:“殿下还好吗?”我感受到萧梧瘦小的身子猛地一颤,退后了一点,
像只狼狈小狗。我一愣,笑道:“殿下放心,我身上没有迷香了。”萧梧抬头看了我一眼,
仍然不语。我温柔按住他的头,强迫他的视线定格在痛得地上打滚的人身上:“殿下要记住,
主子永远是主子,敢挑衅主子的奴才,那一定是他不想活了。”萧辰缩在一边,
只敢在远处咒骂:“妖女!我要去找父皇告发你,诛你九族!”袖中纸鹤扑腾得更加剧烈。
完了完了,刚进宫就得罪了兰贵妃,徒儿你要不先回来,
等风头过了为师再为你易容二进宫。
我:师父先别担心......纸鹤:我想起来了!
萧辰曾经擅自“拿”过帝邵的印信炫耀,还调戏太师千金,抄袭丞相儿子的作业。徒儿,
拿把柄威胁他!我默默收回了袖中的幻神散。还得是师父智绝无双。
我看着萧辰:“九殿下先别急啊,奴婢跟您做个交易吧。”萧辰闻言果然神色一变。
我笑而不语:“殿下也不想今后被冠以小偷和流氓的名声吧?”萧辰顿时脸色苍白,
而后转青,又变红,五彩缤纷。我观察他的表情,继续道:“冷宫地处偏僻,
今日之事只有您,四殿下,与我三个人知道。不会有第四个人传出去,您说是吗?
”萧辰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冷冷道:“是。但如果本宫听见半点风声,
我定先让你身首异处。”我拱手作礼,笑道:“一言为定,恭送九殿下。
”3.……萧辰气鼓鼓的嘟囔声逐渐远离,转眼雪地里便只剩下我和萧梧。
我略过他瑟瑟发抖的身子和眼中的畏怯,径直踏入院中净手,换了身素净的常服,
起身去捡我的包裹,萧梧并未跟上来,失了神般坐在雪地。纸鹤在袖中扑腾。
这孩子就是太纯良了,可能是今天的场面对他冲击力太大,他跟你熟悉后不会这样的,
你别在意......我:嗯,让他自己冷静一会儿吧。
纸鹤:还是他母妃把他保护得太好了,
这孩子最善良的时候连溺水的蚂蚁都会忍不住用树叶接起。我点头:嗯。
师父叹了口气。可惜了。嗯。可惜好心没有换来好报,
那个心软的女人还没等到自己孩子的十岁生辰便因一场巫蛊祸沉眠荷花池底,
被发现时全身已经浮肿发臭。有人说她是畏罪自杀,
皇帝皱着眉用一卷草席把她送入了乱葬岗。所以,皇宫是吃人的地狱,
人只有变成恶鬼才能生存下去。我到厨房揭开米缸,老鼠都快在里面安家了,
缸壁还结着透明的蛛丝,多亏师父临行前让我带上一袋米。我翻到包裹最里层,
点燃一只绿蜡,这是我在乌山上炼药时偶然发现的驱虫香,蛇虫鼠蚁的克星。
烟雾悠悠绕了一圈,果然不一会儿厨房内响起悉悉卒卒的响声,老鼠蜘蛛一溜烟儿地往外窜。
啧啧,真把这儿当家了啊。“你在干什么?”我抬头,萧梧不知何时已经到我跟前。
萧梧双眼紧紧盯着那些逃命的老鼠,语气似有几分委屈。我愣住。“驱虫啊。
”“你不可以驱赶它们。”萧梧语气坚定。“为什么不可以?它们吃掉了本该是殿下的食物,
难道殿下还在怜悯它们?”“这里已经没有其他食物了。”萧梧眼眶通红,声音越来小,
“本来也没有多少……”我又一次愣住。我突然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这些老鼠,
可能是萧梧故意养在这儿的。冷宫生存资源稀薄,一个畏罪自杀的废妃之子,
待遇更是可想而知。一年到头吃不上几顿饱饭,油腻荤腥更是妄想。可人终究是肉食者,
那些冷饭冷菜远不足以让一个人生存,却足以让一窝老鼠吊着命。我突然眼眶有些发酸,
抱了一下萧梧。“殿下受苦了。”他有些始料不及,身体一僵,别扭地推开我,却没有用力。
我顺势松开他。“我带来了米面和油,可以够我们吃半月。之后我会想办法在宫里弄些吃的,
殿下不用再吃那些东西了,会生病的。”萧梧坐在门槛上发呆,我在厨房生火。“咳咳咳,
殿下不过来搭把手吗?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可不是好孩子。”冷宫的冷灶是真不好用,
我对着火种吹了半天气只冒了几缕烟。萧梧回过神看我,眼中闪过一丝怪异,
仍听话地过来帮忙。我看他鼓着腮帮吹了半晌,
满怀希望地看到一缕青烟升起又缓缓隐没在空气里,彻底没了动静。……我和萧梧对视一眼。
“殿下有火折子吗?”萧梧心虚地别过我的目光。“之前是有的,
被他们泡在水里了……”我:“……”4.最终我还是去了内务府。
对方一听我是在冷宫伺候四皇子的,原本三两银子换来的六斤炭被偷偷扣了一半,
我又花了十两银子换了两件棉衣和一床棉被。贫穷使我痛苦。
萧梧这回十分乖巧地主动过来帮我生火,火光跃入他的眼睛,像是银河里倒入了金粉。
“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萧梧被火照红了脸,不自然地问我。“在看殿下出汗了。
”“……”我笑道:“出汗了好啊,说明身体感到热了。
”刚刚看到萧梧坐在门槛上一直发抖,嘴唇都被冻得苍白皲裂,没有火种,他又不动,
不冷才怪。叫他过来帮我生火,既让他暖了身子,又生了火,一举两得。我洋洋得意。
萧梧盯着我神色怪异,在想到什么的同时镇定的脸上突然有了一丝裂缝,
擦汗的手都收了回去。我留意到他的变化,想拉住他帮忙查看。“怎么了殿下?是太热了吗?
”萧梧挣脱我:“什么热不热的?我根本不热。”我挑眉:“真的吗?”萧梧突然起身,
似是看到可怕之物避之不及,愤愤看着我,想说什么又开不了口,憋得满脸通红。
“你…你是不是在空气里放了什么东西?”我一头雾水。
他是被我刚刚对付萧辰的手段吓到应激了?“嗯?殿下是怕我给你下毒?
”萧梧耳根爬上红晕,那副欲言又止欲遮还休的神态让我恍然大悟,压低声音凑近他,
语气暧昧。“那殿下想的是哪种毒药?那种让人浑身发热的?
”萧梧果然一炸:“你…你不要乱说!”我观察他的模样甚是可爱,到底还是纯如稚子。
“殿下都说了我在胡说,空气里自然什么都没有。而且……”我一顿,正了神色。
“我是医师不是法师,不是什么毒都会下,而且下毒也是需要媒介的。
我今天一直跟殿下保持距离,怎么会有下毒的机会?”“我知道了,对不起。”萧梧垂眸,
修长的睫毛覆下一片阴影。又给我看得心一软。“没关系,殿下。无论什么时候,
我都不会对你用毒。”萧梧沉默良久,突然道:“过两天是中秋,
小秋姐姐会跟我们一起过节。”他清浅的眸子看着我,似在观察我的反应。我蹙眉,
小秋是谁?这个名字好耳熟。“小秋姐姐是兰娘娘宫中的宫女,她经常来看我。
”似是看出了我的疑惑,萧梧解释道:“兰娘娘与我母妃曾是挚友,对我也多次关照。
”我冷笑,从萧辰对萧梧的态度来看,我很难想象兰贵妃对萧梧又能多好。
萧梧察觉到了我的质疑。“兰娘娘是我母妃的挚友,她平时......对我很好的,
九弟......只是顽皮了些,但兰娘娘也会告诫他。
”我问:“兰贵妃娘娘具体是怎么对你好的呢?”“兰娘娘经常给我送东西。
”我扫了眼萧梧身上的棉衣,终于明白他为何会冷得打颤,里面分明不是棉花,
而是不保暖的芦花。我问:“你这身棉衣也是她送你的?”萧梧点头。
我:“那她平时还送你什么?”萧梧:“驱蚊的荷包,平安绳,香薰之类的。
”我轻嗤:“净送些没人要的东西。冷宫缺炭少粮,她怎么不送你这些?
或者不直接送你银钱?”萧梧的头埋得更低。“兰娘娘说各宫的炭火和月供都有规制,
合宫上下都要靠着这些过冬,她所能支配的也有限......”我听得忍无可忍,
双手按住萧梧的肩,和他对视。“殿下要记住,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人心都是拜高踩底的,没人真正希望你过得好。判断一个人是否真心,
要看他真正为你做了什么,知道吗?”萧梧眸光闪了闪,“嗯。”“那你和他们一样吗?
”“嗯?”萧梧似在嚅嗫着什么,声如蚊蚋。“没什么。”萧梧不自然地绞着衣袖,
又把头低下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我把他头抬起来,问:“殿下甘心一直屈居人下吗?
”萧梧怔住,眼中带着探究,我本能地感觉那是一种对猎物审视的目光。但只是一瞬,
萧梧的眼中又恢复了清澈,道:“阿晴姐姐忙了一天,先休息吧。”我轻笑,戒备心还挺强,
罢了,逼他太紧也不好,还是以后再说吧。我打了个呵欠,突然想起来忘了什么东西,
叫住萧梧。“我今天去内务府除了除了换炭火,还另外换了两件棉袄和棉被,
你一并拿回去吧。”萧梧一顿:“知道了。”我捂着呵欠点头,并未留意萧梧眸光下的暗涌。
5.萧梧平日里很勤奋,一大早就起来练字,即使在冷宫也并未荒废学业。
我醒来时萧梧刚好从厨房出来,见到我眉眼弯成一道月牙。“阿晴姐姐,你醒了。
刚好粥也煮好了,你收拾好了就来吃早饭吧。”我点点头,心想,这孩子也太暖了,
一时分不清是谁在照顾谁。饭后萧梧又开始继续投入书海。
我去内务府给他多换了几本书和宣纸,他接到后眼神亮晶晶的。虽然刻苦,
但萧梧的作息很规律,天一黑准时睡觉,即使再爱的书他也会放到第二天一早再读。
转眼到了中秋。按照萧梧所说,那个叫小秋的宫女今天会来陪他过节。
可我们从月上梢头等到月悬中天,小秋都没有过来。萧梧一直安安静静地坐着,
专注地看着灯花,心不在焉。我正欲问萧梧是否犯困了,寂静的屋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一个扎着双髻的乖巧少女怀中抱着什么东西高兴地跑了进来。萧梧眼神微动,
少女在看到我的瞬间迟疑了一下。“小秋姐姐来了?这位是阿晴姐姐。”萧梧介绍道。
小秋讪讪点头,朝我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四殿下和阿晴姑娘,我来晚了。
今晚中秋宴陛下醉了酒,闹着要对月忆故人,贵妃娘娘劝了很久才作罢。宴会也推迟了时间。
不过我从宴会上偷偷留了几个剩下的月饼,好多种口味的,蜜糖的,桂花的,五仁的,
芝麻的,平常都很少见呢!”小秋越说越兴奋,逐渐没有了刚开始的拘束,
拿出月饼挨个如数家珍。“陛下要追忆的是哪位故人?”我颇为好奇地问,
萧梧没有任何反应,他跟所有人都隔着距离。小秋神色微变,语气讪讪。“陛下阅人无数,
无非就是旧友故知吧。”是宸妃。纸鹤突然挠了一下我的手心。
师父幽幽继续道:当年萧梧母妃就是月下一舞后,被带回宫封为宸妃的。
陛下如今还对宸妃念念不忘?我无声问。有感情但不多。
人在衰老和疾病面前尤爱怀旧。帝邵身体每况愈下,他近来爱在冷宫附近散心,
后面的事徒儿肯定知道怎么做。我了然:嗯,师父。“晴姑娘,你要试一下月饼吗?
真的有很多种口味!”小秋拍了我一下,捧起装着月饼的篮子一脸期待。纸鹤扑腾一下。
徒儿快试试看是什么馅儿的?我还没吃过御用糕点呢,你帮我尝尝。
我礼貌性地咬了一口月饼,花香四溢,小巧玲珑的表皮细致地雕着桂花的图案,
不仔细看都察觉不出来。我:桂花馅的,不过味道比较淡,我下回挑一些更甜的寄给师父。
手心似乎被啄了一下。好啊!孩子长大了,知道心疼为师了,
等你回来为师给你做红糖糍粑。我:宫廷糕点没师父的糍粑好吃。纸鹤:那是当然。
“哇,晴姑娘拿的是桂花馅的!”小秋惊喜道,把篮子推到萧梧面前:“殿下也选一个吧?
殿下不爱吃甜食可以选一个其他口味的!”萧梧被突然的举动一惊,
淡淡道:“我不喜欢甜的。”小秋不放弃:“也有很多其他口味的,芝麻的,五仁的,
都很好吃!殿下,选一个吧。”萧梧盯着篮子看了多久,小秋就盯着萧梧看了多久。
我感觉气氛有些微妙,正想圆场说算了,萧梧像突然下定某种决心般,
在即将碰到一块芝麻馅的月饼时,手一撇拿了旁边一块蜜糖馅的。
......小秋死死盯着那块月饼,像是在确认什么,眼中流露诡异的兴奋。萧梧疑惑。
“怎么了?”我意识到不对劲,夺过他手中的月饼,轻轻在他肩上拍了下,
打趣道:“殿下知道我喜欢甜口的,连挑月饼都按着我的口味来,
我已经感动得不得了怎么办?”萧梧微微一怔,立即反应过来,脸色微红。“你喜欢就好。
”一旁的小秋神色复杂,竭力维持微笑问:“殿下不给自己也挑一块吗?
”我抢先道:“下一次吧,小秋妹妹。今天多谢你的月饼。时间不早了,
殿下按照时间应该就寝了,你也早点休息,中秋快乐。”小秋的笑容僵了一下,
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却只能作罢。6.室内一片静默。我轻轻熄灭蜡烛,问:“时间不早了,
殿下不打算不休息吗?你平时都很准时的。”虽然看不见,
但我确定萧梧的目光一定放在我身上,空气静谧得可以听见对方砰砰的心跳。
他的声音轻轻的,似乎在压抑着什么,淡淡道:“嗯,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
今天......谢谢你。”萧梧扶着桌沿正欲起身离开,我叫住他:“殿下,蜡烛都灭了,
这么黑回得去吗?”萧梧停住,道:“你都猜到了。”是肯定的语气。我点头。
我听到他笑了一声,极浅极淡,带着如释重负的意味。“我天生有眼疾,夜间不能视物。
所以分辨不出来到底哪块月饼是甜,哪块是咸。”难怪,萧梧的作息那么规律,
天一黑就准时睡觉;难怪,我之前劝他睡前可以看会儿书,被无情赶出去;难怪,
小秋催他时他第一次出现了犹豫不决。我问:“什么时候发现的?”萧梧:“五岁吧。
”我:“小秋刚刚在试探你。”萧梧:“我知道。她不是兰娘娘宫中的婢女,她来自掖庭,
她的母亲生过一场大病,兰贵妃给了她二十两银子。”我反讽:“那兰贵妃真是心善。
”萧梧默住,良久,发出一声爽朗的笑。“阿晴姐姐越来越有趣了。
小秋姐姐接近我是为了替兰娘娘监视我,那你呢,阿晴姐姐。你接近我的目的,是什么呢?
”萧梧骤然凑近,灼热的呼吸洒在耳畔,隔着衣料,他的心跳越来越快。我迫使自己冷静,
为什么看得见的比看不见的还要心慌?“殿下在试探我?”萧梧轻笑,带着细微的喘息。
“阿晴姐姐刚刚不也是在试探我?我只是礼尚往来罢了。”“殿下觉得,我是为了什么呢?
”萧梧摇头,突然有些懊丧。“我猜不透。你费尽心思到我身边来,不求名也不求利,
那想必是有更大的图谋了?”我转过身,正好与萧梧四目相对,感到他的呼吸骤然停滞,
运筹帷幄的气势都乱了几分,像一个被撞破心事手足无措的少年。我突然起了玩笑的心思,
故意模糊意图。“若我答,我所图谋的,是殿下,你信我吗?”萧梧倏地转身背过我,
和我拉开一段距离。他的喉结应该剧烈滚动了一下,带起吞咽的声音。
“这种事......怎可儿戏?要先......请示父母的。”我忍不住笑出声,
重新点燃蜡烛。萧梧低着头,耳根泛红,以前怎么没发现我还有调戏良家少男的天分?
“我开玩笑的殿下。”萧梧意识到被调戏,语气有些不悦。“哦,那是很冷的笑话了。
”真是孩子气。我拉住萧梧的手腕,他一颤,任由我动作,我知道他已对我卸下防备。
我皱眉:“殿下的眼疾似乎是中毒所致,兰贵妃做的?”萧梧的脉象驳杂,气息紊乱,
他的眼疾应是毒素积累所致,目前尚在掌控之内。萧梧平静道:“嗯,
她送来的东西里都有夜幽昙。”师父曾告诉我,山上看见一种很香的花看见千万不能摘,
花粉会在瞬间进入眼睛造成眩晕,轻则视弱,重则失明,便是夜幽昙。
萧梧每次吸收的量应该都很轻微,所以不易察觉。我问:“有物证,为什么不告发她?
”萧梧道:“现在还不到时机。”也是,兰贵妃在宫中根基深厚,又有圣宠和皇子傍身,
若不缜密筹谋,不仅无法扳倒兰贵妃,还有可能反被安一个忘恩负义,构陷后妃的名头。
我无所畏惧:“没有时机那就造一个时机,殿下也不想一直屈居人下吧?
”我再次提起那个话题。萧梧静默地看着我,勾起一抹笑。“当然。
”7.中秋过后便是花灯节。萧梧在院里练字,小秋带着一篮子水果过来,
在他身旁安静地看他写字。“听说陛下近日龙体抱恙,殿下不如趁着今日花灯节,
把前两天抄写的佛经放在花灯中为陛下祈福?”我问萧梧,目光瞥向小秋,
她研墨的手顿了下。萧梧温声道:“知道了。花灯要夜晚放才更加灵验,
我晚些去荷花池放吧。”我点头,小秋又是一顿,看向萧梧的眼神充满了探究,
似是想判断他这番话的真假。我笑着问,指了下厨房的方向:“小秋,晚饭快做好了,
要留下一起吃吗?”小秋猛地回神,眼神游移:“不了,殿下晚上还有要事,
我也要回宫中帮忙了。”我与萧梧相视一笑,鱼上钩了。小秋之前拿月饼试探过萧梧的视力,
虽被蒙混过去但兰贵妃一定会怀疑,而她只要起了疑心,一定会亲自出手。果不其然,
在萧梧放完第一只花灯,兰贵妃翩然而至。
在看见萧梧如常人一般整理好佛经将花灯平稳放入池中时,她似有一丝震惊,
转瞬又收敛好了情绪。“梧儿为陛下祈福真是有心了,可惜陛下今日早早歇下,
看不见梧儿这番孝心了。”萧梧佯装惊讶,望向兰贵妃的眼神有些涣散。“兰娘娘怎么来了?
”兰妃在看到他的眼睛后似是确定了什么。“我来找我的发钗,好像掉在这附近了,
梧儿可以帮我找找吗?”萧梧点头。跟着萧梧的动作,兰贵妃状似无意把发钗丢在地上,
在与萧梧擦肩而过时伸出了一只脚。哗啦一声,萧梧掉入了荷花池。而在同一时间,
身后传来一声呵斥。“你们在干什么?”烛火亮起,萧邵一脸阴沉地出现在身后。
兰贵妃震惊,吓得几乎花容失色。“还不快去救人!”萧邵的声音带着愠怒,
近侍立马跳入池中将因呛水显得脸色苍白的萧梧捞起,白衣衬得他更加虚弱。
我提前掐好了点,确保萧邵可以看清萧梧落水的全过程。
兰贵妃要试探萧梧肯定会先拦住皇帝过来,她怎么可能让萧梧见到皇帝?
而我自有办法让皇帝过来。我提前在花灯底抹了蜜,
又花了高价买回十兜黄金鲤悄悄放入池中,这种鱼闻到蜜糖会成群簇拥上来,
形成锦鲤赐福的奇观。再买通宫女太监散布今晚荷花池有金鲤仙赐福的传言。
花灯节这天人们都希望天神赐福,吉祥如意。这种奇观一传十十传百,
传到久病沉疴的帝王耳中,成了福寿安康的灵药,萧邵自然会来。萧梧咳了两声,
恭顺道:“回父皇,儿臣适才是在放花灯。”萧邵冷冷扫了萧梧一眼:“放花灯做什么?
”萧梧道:“儿臣听说父皇近日身体抱恙,听说在花灯节当晚对着花灯许愿会很灵验,
儿臣想父皇龙体早日康复,长命百岁。”萧邵望了眼荷花池中被金鲤拥簇着的花灯,
又拿起地上的一只,却发现灯芯处竟藏着一张纸,打开一看,上面的字体工整紧凑,
看得出抄写者十分用心,萧邵紧皱的眉头稍微舒展。“这佛经是你抄的?”萧梧点头。
萧邵眼中流露一丝动容。兰贵妃为了讨好皇帝,也曾让萧辰为皇帝手抄佛经。
但萧辰抄了几篇就开始不耐烦,嚷着要去打马球,还说皇帝的病又不是他引起的,
凭什么要他抄这么多字?兰贵妃欲揍萧辰一顿,萧邵摆手作罢。“抄了多久?”萧邵问,
语气缓和了不少。萧梧:“儿臣为父皇抄经祈福,抄完后觉得心中轻盈,忘了时辰。
”8.萧邵有些欣慰,问:“你不怨我把你贬入冷宫?”萧梧垂眸,道:“儿臣不曾有怨。
儿臣自知命格卑贱,生有异瞳,恐冲撞真龙,儿臣宁愿退居冷宫,在远处祈祷父皇安康,
也不愿父皇为儿臣所扰。”萧邵笑了声,拍了拍萧梧,道:“金鲤赐福是祥瑞。
鱼都被梧儿的孝心打动,你是为朕带来祥瑞的,朕怎会困扰?”“不过,你是怎么落水的?
”萧邵又问,眼神却看向一旁脸色苍白的兰贵妃。“兰儿怎么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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