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庄园的书房内，炭火烧得正旺，驱散了初冬的寒意。
苏瑾屏退了丫鬟，亲手为坐在对面的沈砚斟了一杯热茶。
水汽氤氲，模糊了她眼底的审慎。
“沈公子前日竹林高论，令人茅塞顿开。”
苏瑾开门见山，声音依旧清越，却少了几分疏离，多了几分务实，“公子所言‘变通’，不知具体所指为何？
瑾一介女流，如今更是戴罪之身，恐难助公子鹏程万里。”
沈砚并未碰那杯茶，目光平静地迎上苏瑾的打量。
“苏小姐过谦。
困龙尚有浅滩时，何况苏家并非困龙，只是暂敛锋芒。
令尊当年之事，不过是站错了队，并非十恶不赦。
陛下春秋鼎盛，朝堂风向，瞬息万变。”
苏瑾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一紧。
父亲苏明哲因当年力保被废的太子太傅，触怒龙颜，罢官归乡，看似政治生命终结。
但此人竟能一语道破关键，且言语间对朝局毫无寻常书生的畏惧，反而有种洞悉一切的冷漠。
“公子似乎对朝中之事，颇为了解？”
“略知皮毛。”
沈砚语气不变，“关键在于，陛下需要平衡。
当初打压太子太傅一系，是为了震慑东宫，巩固君权。
如今东宫安分，陛下未必不想用一些‘无足轻重’的旧人来敲打如今势大的某些新贵。
比如……吏部张侍郎。”
张侍郎，正是张承嗣之父。
苏瑾眸中精光一闪而逝。
她明白了沈砚的意图。
他不仅要借苏家残存的、或许能上达天听的人脉资源作为护身符和晋身阶梯，更要首接将她苏家拉上他的战车，第一个目标，就是张家！
“沈公子好大的胃口。”
苏瑾缓缓道，“张家树大根深，张承嗣不过一纨绔子弟。
动他，意义不大，反而打草惊蛇。”
“打草惊蛇，有时是为了让蛇动起来。”
沈砚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蛇不动，如何看清它的七寸？
况且，我并非要一举扳倒张家，那不现实。
我只是需要一块敲门砖，一个能让我进入某些人视线的‘契机’。
张承嗣，正合适。”
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说出自己的计划：“苏小姐只需做两件事。
第一，通过可靠渠道，将张承嗣在地方纵仆行凶、草菅人命（指原主沈清晏之事，稍加渲染）、以及其家仆在外放印子钱、强占民田的些许‘证据’，递到京城都察院某位与张家不睦的御史手中。
无需确凿，只需风闻。”
“第二，请令尊修书一封，不必涉及朝政，只与昔日旧友聊聊山水，但信中需‘无意’提及，家乡有寒门学子，名沈砚，才学尚可，却因得罪权贵子弟，生计艰难，科举之路恐绝。”
苏瑾心中震动。
第一条，是借刀杀人，引爆张家潜在的麻烦，转移视线。
第二条，则是为她苏家和他沈砚，在京城某些圈子里埋下一个引子。
父亲的信，看似求情，实则是向旧日派系释放苏家并未完全沉寂、并且开始留意和扶持“新人”的信号。
而沈砚的名字，将随着张家麻烦的爆发，一同进入某些大人物的视野。
此计狠辣、精准，且将自己完全隐藏在幕后。
一旦成功，张家会被御史纠缠，无暇顾及沈砚这只“小蚂蚁”；苏家重新建立了与京城的微弱联系；而沈砚，则获得了喘息之机和一个潜在的、被“发现”的机会。
“沈公子算无遗策。”
苏瑾深吸一口气，“但瑾如何能信，公子他日飞黄腾达，不会兔死狗烹？”
沈砚看着她，眼神没有任何闪烁，只有绝对的理智和坦诚：“苏小姐，合作的基础是互利。
我需要苏家的渠道和人脉作为起步的阶梯，苏家则需要一个能在台前破局、并且有潜力在未来提供更大助力的‘代言人’。
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未必俱损，但绝对弊大于利。
我的野心，需要盟友，而非奴仆。”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反而让苏瑾稍稍安心。
与真小人合作，好过与伪君子周旋。
“好。”
苏瑾不再犹豫，“此事，苏家应下了。
希望公子，莫要让我父女失望。”
“自然。”
沈砚起身，拱手一礼，“合作愉快。”
离开苏家庄园，沈砚并未回村。
他去了县城，用剩余的大部分银钱，通过沈福的关系，宴请了县衙户房一位不得志的老书吏。
他没有打听任何机密，只是“请教”了一些关于田亩契约、户籍管理的“常识”，姿态放得极低，言语间充满对“老前辈”的尊敬，并奉上了一份不轻不重的“润笔费”。
老书吏久受冷落，见这年轻学子如此“懂事”，谈兴大增，透露了不少衙门里的规矩和人情世故。
沈砚默默记下，这些都是构建底层权力网络必不可少的信息。
就在沈砚积极布局的同时，张承嗣的报复，果然来了。
这日，沈砚刚从县城返回村口，便被族长沈德贵带着几个膀大腰圆的族丁拦住了去路。
同行的，还有一个穿着绸衫、管家模样的人，以及几名眼神凶狠、明显是练家子的打手。
“沈清晏！”
沈德贵有了倚仗，底气十足，厉声喝道，“你勾结外人，贩卖那来历不明的‘糖栗’，扰乱乡里！
更可恶的是，有人告发你偷盗张家祖传宝玉！
如今张府管家在此，还不束手就擒！”
那张家管家三角眼一翻，阴阳怪气道：“沈公子，我家少爷心善，只要你交出宝玉，磕头认错，或可从轻发落。
若是不然……”他身后的打手捏了捏拳头，骨节咔吧作响。
围观的村民噤若寒蝉，敢怒不敢言。
谁都看得出，这是赤裸裸的栽赃陷害。
沈砚心中冷笑，果然还是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他面上却故作惊慌：“德贵叔公，张管家，此话从何说起？
小侄安分守己，何曾见过什么张家宝玉？
至于糖炒栗子，乃是小侄自己琢磨的技艺，何来勾结外人之说？”
“还敢狡辩！”
沈德贵怒道，“给我搜！”
几名族丁和张家打手就要冲进沈砚的破屋。
“且慢！”
沈砚猛地提高声量，镇住了几人。
他看向那管家，眼神锐利，“张管家，你说我偷盗宝玉，可有凭证？
人证？
物证？
若无凭证，便是诬告！
《大周律》明载，诬告反坐！
再者，即便我真有嫌疑，也当由县衙差役持票拿人，你们私闯民宅，动用私刑，视王法为何物？！”
他声如金石，掷地有声，竟一时将众人慑住。
那管家恼羞成怒：“在这黑山县城，张家就是王法！
给我拿下！”
打手们一拥而上。
就在此时，村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只见数名身着公服、腰挎佩刀的官差疾驰而来，为首一人高声喝道：“住手！
县尊大人有令，传沈家村沈砚，即刻前往县衙问话！”
所有人都愣住了。
沈德贵和张家管家脸色大变。
县尊大人怎么会突然传唤沈砚这个穷书生？
沈砚心中了然，苏家的动作，比他预想的还要快。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对着那为首的差役从容一礼：“差大哥，可是为张家纵仆行凶、强占民田，以及诬告学子一事？”
那差役一愣，没想到这书生如此首接，但见他气度不凡，也不敢怠慢，含糊道：“这个……公子去了便知。”
沈砚点点头，转而看向面如土色的张家管家和沈德贵，微微一笑，那笑容冰冷刺骨：“德贵叔公，张管家，看来，我们要在公堂上，好好分辩一下了。”
他不再理会如丧考妣的众人，随着官差翻身上马（官差竟主动让出了一匹马），绝尘而去。
留下沈德贵等人面面相觑，一股寒意从脚底首窜头顶。
他们突然意识到，这个曾经可以随意拿捏的穷书生，似乎己经走上了一条他们无法想象、也无法掌控的道路。
县衙，将是沈砚在这个世界，正式亮相的第一个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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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苏明哲因当年力保被废的太子太傅，触怒龙颜，罢官归乡，看似政治生命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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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仅要借苏家残存的、或许能上达天听的人脉资源作为护身符和晋身阶梯，更要首接将她苏家拉上他的战车，第一个目标，就是张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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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他，意义不大，反而打草惊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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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且，我并非要一举扳倒张家，那不现实。
我只是需要一块敲门砖，一个能让我进入某些人视线的‘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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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通过可靠渠道，将张承嗣在地方纵仆行凶、草菅人命（指原主沈清晏之事，稍加渲染）、以及其家仆在外放印子钱、强占民田的些许‘证据’，递到京城都察院某位与张家不睦的御史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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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请令尊修书一封，不必涉及朝政，只与昔日旧友聊聊山水，但信中需‘无意’提及，家乡有寒门学子，名沈砚，才学尚可，却因得罪权贵子弟，生计艰难，科举之路恐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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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条，是借刀杀人，引爆张家潜在的麻烦，转移视线。
第二条，则是为她苏家和他沈砚，在京城某些圈子里埋下一个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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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需要苏家的渠道和人脉作为起步的阶梯，苏家则需要一个能在台前破局、并且有潜力在未来提供更大助力的‘代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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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名族丁和张家打手就要冲进沈砚的破屋。
“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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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向那管家，眼神锐利，“张管家，你说我偷盗宝玉，可有凭证？
人证？
物证？
若无凭证，便是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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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拿下！”
打手们一拥而上。
就在此时，村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只见数名身着公服、腰挎佩刀的官差疾驰而来，为首一人高声喝道：“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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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愣住了。
沈德贵和张家管家脸色大变。
县尊大人怎么会突然传唤沈砚这个穷书生？
沈砚心中了然，苏家的动作，比他预想的还要快。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对着那为首的差役从容一礼：“差大哥，可是为张家纵仆行凶、强占民田，以及诬告学子一事？”
那差役一愣，没想到这书生如此首接，但见他气度不凡，也不敢怠慢，含糊道：“这个……公子去了便知。”
沈砚点点头，转而看向面如土色的张家管家和沈德贵，微微一笑，那笑容冰冷刺骨：“德贵叔公，张管家，看来，我们要在公堂上，好好分辩一下了。”
他不再理会如丧考妣的众人，随着官差翻身上马（官差竟主动让出了一匹马），绝尘而去。
留下沈德贵等人面面相觑，一股寒意从脚底首窜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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