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墨迹事件奶奶的后院像一帖疗效缓慢却持久的药，抚慰着顾心琪内心的创口。
回到学校，她似乎又变回了那个安静、甚至有些过分文静的女孩。
她习惯性地坐在教室中间靠窗的位置，不惹人注意，却也尽量不让自己显得孤僻。
她的成绩一首很好，尤其是语文和书法。
这得益于奶奶从小的熏陶。
当别的孩子还在为笔画顺序头疼时，心琪己经能握着毛笔，写出结构匀称、带着几分清秀骨架的楷书了。
班主任李老师很喜欢这个沉静有礼、字又写得格外漂亮的女孩子，常常在班上表扬她，并将出黑板报、写比赛作品这类“文艺任务”交给她。
这次，是全市小学生书法比赛。
李老师毫不犹豫地推荐了顾心琪。
“顾心琪，你的字是我们班，甚至我们学校最好的。
这次比赛很重要，为学校争光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好好写！”
李老师拍着她的肩膀，语气里满是信任和期待。
心琪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和责任感。
她用力地点点头。
接下来的日子，她更加用功了。
每天完成作业后，就在书房里铺开宣纸，一遍又一遍地练习比赛指定的内容——一首唐诗。
奶奶有时会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偶尔指点一下运笔的力道和节奏，但更多时候是让她自己体悟。
她写得极其认真，每一笔都凝聚着心神，仿佛要将这些日子所有的沉默和委屈，都倾注到这横竖撇捺之中。
比赛作品提交截止的前一天，她终于写出了一幅自己最为满意的。
字形端庄而不失灵动，墨色均匀，一气呵成，连奶奶看了都微微颔首。
她小心地将作品卷好，用丝带轻轻系好，准备第二天上学就交给李老师。
第二天早上，她将卷好的作品放在课桌抽屉里靠内的位置，想着等下课后再交给老师。
然后便和同学们一起出去做课间操了。
二十分钟后，队伍解散，同学们吵吵嚷嚷地回到教室。
心琪走到自己的座位，正准备拿出作品，手却摸了个空。
她心里咯噔一下，低头仔细翻找——没有。
一股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
“我的书法作品呢？”
她忍不住小声问同桌。
同桌茫然地摇摇头。
这时，前排一个叫王明的男生，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表情转过头来：“顾心琪，你是不是在找这个？”
他手里拿着的，正是那卷系着丝带的宣纸。
心琪的心猛地一沉，伸手想去拿：“还给我！”
王明却把手一缩，故意扬了扬：“哟，写得还真不错啊。
不过，我怎么听说你这幅字，是找你奶奶代笔的啊？”
“你胡说！”
心琪的脸瞬间涨红了，声音因急切而带着颤抖，“那是我自己写的！”
“自己写的？
谁信啊！”
王明家境不错，平时就有些调皮捣蛋，喜欢哗众取宠，“你平时装得一副好学生的样子，原来也会弄虚作假啊！”
说着，他像是要展示“证据”般，故意手一滑，那卷宣纸掉在了地上，恰好滚到旁边不知谁洒落的一小滩水渍里。
精美的字迹瞬间被污浊的水渍晕染开，变得模糊不清。
心琪看着自己心血凝结的作品转眼被毁，看着周围同学投来的或怀疑、或看热闹的目光，巨大的委屈和愤怒冲上头顶，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
她死死咬着嘴唇，才没让哭声泄出来。
“怎么回事？”
李老师闻声赶来。
王明立刻抢先道：“李老师，顾心琪的作品掉地上弄脏了！
不过我看这字好得不像她自己写的，说不定是找人代的笔！”
周围的同学也七嘴八舌地附和着，大多是对心琪能否写出这么漂亮的字表示怀疑。
李老师皱起眉头，捡起地上被污损的作品，展开看了看。
墨迹被水晕开，确实有些狼狈，但那隐约可见的骨架和笔锋，依然能看出功底。
她看向脸色苍白、紧紧攥着拳头的顾心琪，问道：“顾心琪，这真是你自己写的吗？”
那一刻，心琪感受到了比生日宴上更甚的孤立无援。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她看着老师带着审视的目光，看着王明得意的表情，看着周围同学窃窃私语的样子，奶奶教导的“人不知而不愠”在巨大的委屈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才让声音不至于破碎，一字一句地说：“李老师，是我、自、己、写、的。”
她的眼神里，有一种超越年龄的倔强和坚持。
李老师看着她通红的眼眶和强忍的泪水，又看了看手中被毁的作品，沉吟了片刻。
她没有立刻下结论，而是对王明说：“王明，没有证据的话不能乱说。”
然后又对心琪说：“顾心琪，你跟我到办公室来一趟。”
在办公室，李老师没有继续追问代笔的事，而是拿出新的宣纸和笔墨，平静地说：“老师相信你不是那样的孩子。
不过，作品被毁了是事实。
如果你愿意，现在就在这里，当着老师的面，再写一遍同样的内容，可以吗？”
这无疑是最好的证明方式，也最大限度地保全了心琪的尊严。
心琪看着那洁白的宣纸和乌黑的墨，点了点头。
她挽起袖子，磨墨，铺纸，提笔。
所有动作一丝不苟，带着一种沉静的气度。
当笔尖触及纸面时，所有的委屈和慌乱仿佛都被隔绝在外。
她心无旁骛，脑海中只有字的间架结构，只有笔画的起承转合。
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毛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
李老师站在一旁，看着这个瘦小的女孩凝神挥毫，看着她笔下再次流淌出与之前那幅几乎别无二致，甚至因为心绪沉淀而更添几分沉稳风骨的字迹时，眼中露出了惊讶和赞赏。
一幅写完，李老师拿起作品，仔细端详，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好，写得真好！
顾心琪，老师错怪你了，也为你受的委屈道歉。
这幅字，比之前那幅还要好！
我这就把它作为参赛作品交上去。”
心琪悬着的心终于落下，鼻子一酸，眼泪这次没能忍住，滚落下来。
但这一次，是洗刷冤屈后，带着些许释然和骄傲的泪水。
“谢谢老师。”
她哽咽着说。
回到教室时，王明己经因为诬陷同学和故意损坏他人物品被李老师严厉批评，并向心琪道了歉。
虽然有些同学的目光依旧复杂，但心琪己经不在意了。
她坐回自己的座位，窗外的阳光照进来，落在她依旧微微颤抖的手指上。
她忽然想起奶奶后院里那株梅树，它在面对风雨时，是否也曾这样，将所有的力量都用于深深扎根，而非徒劳地摇晃枝叶？
这一次，她没有依靠任何人，凭借自己的实力，洗清了冤屈。
那种感觉，像是一道微光，穿透了长久以来笼罩着她的阴霾。
“自强”，这两个字，在这一刻，拥有了前所未有的重量和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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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得益于奶奶从小的熏陶。
当别的孩子还在为笔画顺序头疼时，心琪己经能握着毛笔，写出结构匀称、带着几分清秀骨架的楷书了。
班主任李老师很喜欢这个沉静有礼、字又写得格外漂亮的女孩子，常常在班上表扬她，并将出黑板报、写比赛作品这类“文艺任务”交给她。
这次，是全市小学生书法比赛。
李老师毫不犹豫地推荐了顾心琪。
“顾心琪，你的字是我们班，甚至我们学校最好的。
这次比赛很重要，为学校争光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好好写！”
李老师拍着她的肩膀，语气里满是信任和期待。
心琪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和责任感。
她用力地点点头。
接下来的日子，她更加用功了。
每天完成作业后，就在书房里铺开宣纸，一遍又一遍地练习比赛指定的内容——一首唐诗。
奶奶有时会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偶尔指点一下运笔的力道和节奏，但更多时候是让她自己体悟。
她写得极其认真，每一笔都凝聚着心神，仿佛要将这些日子所有的沉默和委屈，都倾注到这横竖撇捺之中。
比赛作品提交截止的前一天，她终于写出了一幅自己最为满意的。
字形端庄而不失灵动，墨色均匀，一气呵成，连奶奶看了都微微颔首。
她小心地将作品卷好，用丝带轻轻系好，准备第二天上学就交给李老师。
第二天早上，她将卷好的作品放在课桌抽屉里靠内的位置，想着等下课后再交给老师。
然后便和同学们一起出去做课间操了。
二十分钟后，队伍解散，同学们吵吵嚷嚷地回到教室。
心琪走到自己的座位，正准备拿出作品，手却摸了个空。
她心里咯噔一下，低头仔细翻找——没有。
一股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
“我的书法作品呢？”
她忍不住小声问同桌。
同桌茫然地摇摇头。
这时，前排一个叫王明的男生，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表情转过头来：“顾心琪，你是不是在找这个？”
他手里拿着的，正是那卷系着丝带的宣纸。
心琪的心猛地一沉，伸手想去拿：“还给我！”
王明却把手一缩，故意扬了扬：“哟，写得还真不错啊。
不过，我怎么听说你这幅字，是找你奶奶代笔的啊？”
“你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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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写的？
谁信啊！”
王明家境不错，平时就有些调皮捣蛋，喜欢哗众取宠，“你平时装得一副好学生的样子，原来也会弄虚作假啊！”
说着，他像是要展示“证据”般，故意手一滑，那卷宣纸掉在了地上，恰好滚到旁边不知谁洒落的一小滩水渍里。
精美的字迹瞬间被污浊的水渍晕染开，变得模糊不清。
心琪看着自己心血凝结的作品转眼被毁，看着周围同学投来的或怀疑、或看热闹的目光，巨大的委屈和愤怒冲上头顶，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
她死死咬着嘴唇，才没让哭声泄出来。
“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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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我看这字好得不像她自己写的，说不定是找人代的笔！”
周围的同学也七嘴八舌地附和着，大多是对心琪能否写出这么漂亮的字表示怀疑。
李老师皱起眉头，捡起地上被污损的作品，展开看了看。
墨迹被水晕开，确实有些狼狈，但那隐约可见的骨架和笔锋，依然能看出功底。
她看向脸色苍白、紧紧攥着拳头的顾心琪，问道：“顾心琪，这真是你自己写的吗？”
那一刻，心琪感受到了比生日宴上更甚的孤立无援。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她看着老师带着审视的目光，看着王明得意的表情，看着周围同学窃窃私语的样子，奶奶教导的“人不知而不愠”在巨大的委屈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才让声音不至于破碎，一字一句地说：“李老师，是我、自、己、写、的。”
她的眼神里，有一种超越年龄的倔强和坚持。
李老师看着她通红的眼眶和强忍的泪水，又看了看手中被毁的作品，沉吟了片刻。
她没有立刻下结论，而是对王明说：“王明，没有证据的话不能乱说。”
然后又对心琪说：“顾心琪，你跟我到办公室来一趟。”
在办公室，李老师没有继续追问代笔的事，而是拿出新的宣纸和笔墨，平静地说：“老师相信你不是那样的孩子。
不过，作品被毁了是事实。
如果你愿意，现在就在这里，当着老师的面，再写一遍同样的内容，可以吗？”
这无疑是最好的证明方式，也最大限度地保全了心琪的尊严。
心琪看着那洁白的宣纸和乌黑的墨，点了点头。
她挽起袖子，磨墨，铺纸，提笔。
所有动作一丝不苟，带着一种沉静的气度。
当笔尖触及纸面时，所有的委屈和慌乱仿佛都被隔绝在外。
她心无旁骛，脑海中只有字的间架结构，只有笔画的起承转合。
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毛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
李老师站在一旁，看着这个瘦小的女孩凝神挥毫，看着她笔下再次流淌出与之前那幅几乎别无二致，甚至因为心绪沉淀而更添几分沉稳风骨的字迹时，眼中露出了惊讶和赞赏。
一幅写完，李老师拿起作品，仔细端详，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好，写得真好！
顾心琪，老师错怪你了，也为你受的委屈道歉。
这幅字，比之前那幅还要好！
我这就把它作为参赛作品交上去。”
心琪悬着的心终于落下，鼻子一酸，眼泪这次没能忍住，滚落下来。
但这一次，是洗刷冤屈后，带着些许释然和骄傲的泪水。
“谢谢老师。”
她哽咽着说。
回到教室时，王明己经因为诬陷同学和故意损坏他人物品被李老师严厉批评，并向心琪道了歉。
虽然有些同学的目光依旧复杂，但心琪己经不在意了。
她坐回自己的座位，窗外的阳光照进来，落在她依旧微微颤抖的手指上。
她忽然想起奶奶后院里那株梅树，它在面对风雨时，是否也曾这样，将所有的力量都用于深深扎根，而非徒劳地摇晃枝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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