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君子不能下黑手(苏晚音顾淮安)在线免费小说_免费阅读全文谁说君子不能下黑手(苏晚音顾淮安)

京城里的人都说，我言昭，字君衡，是当世君子第一人。

这话不假。

我出身清流言氏，二十弱冠便高中状元，现任大理寺少卿。我待人接物，温润如玉，引经据典，从不与人高声。

皇帝陛下最喜欢我这副样子，常说：“言爱卿在，朝堂之上，方有清风啊。”

可这“清风”今天有点顶风。

“言昭！”兵部侍郎顾淮安，那个黑炭头，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我脸上了，“你大理寺要修缮牢房，凭什么要从我兵部军费里划？”

他嗓门极大，震得太和殿的柱子都嗡嗡响。

我掏出帕子，慢条斯理地擦了擦脸颊，往后退了半步。

“顾大人息怒。”我微微一笑，声音不大，却刚好能让龙椅上的皇帝听清，“下官只是提议。毕竟，‘兵者，凶器也，圣人不得已而用之’。如今天下太平，军备充足，军费略有盈余。而大理寺天牢，关乎国朝法度颜面，年久失修，实属不该。”

“你放屁！”顾淮安急了，“什么叫盈余？北境蛮子虎视眈眈，哪里不是要钱？你这小白脸懂个屁的军国大事！”

“顾爱卿，注意言辞。”皇帝不悦地敲了敲桌子。

顾淮安脖子一梗，还想再骂。

我抢先一步，躬身道：“陛下，顾大人所言亦有理。是下官考虑不周。不如这样，明日早朝，下官与顾大人各自呈上详细账目，请陛下圣裁。若兵部军费确实紧账，下官绝不再提。”

皇帝满意地点点头：“准了。顾淮安，你也把账目理清爽了。”

顾淮安冷哼一声，瞪着我：“言昭，你等着！明天老子让你看看什么叫军费紧张！”

我依旧微笑：“下官拭目以待。”

退朝后，顾淮安气冲冲地走了。

我慢悠悠地晃回大理寺，喝了口茶，看了会儿卷宗。

天色渐暗，随从言福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少爷。”

“嗯。”我头也不抬，翻过一页书，“事情办妥了？”

“妥了。”言福压低声音，憋着笑，“顾府的马夫，是咱们的老乡。我让他今晚给顾府所有拉车的马，都在草料里加了三倍的巴豆。还兑了点......嗯，凉水。”

“噗。”我刚喝进嘴的茶差点喷出来。

“少爷，这招是不是……有点损？”言福忍着笑。

我放下茶杯，正色道：“胡说。我只是听闻顾府马匹近日似有积食之症，特让马夫为其疏通肠道。此乃‘仁’也。顾大人明日要为国事操劳，我岂能让他因马匹劳顿而耽误？此乃‘义’也。”

言福一愣一愣的：“那……少爷，这跟明天的账目有啥关系？”

我摇摇头，叹了口气：“言福啊，你不懂。兵部家大业大，账目繁杂。顾淮安那性子，今晚必定要召集所有主簿，通宵核算。”

“是啊。”

“通宵核算，人困马乏。第二天，他要带着十几箱账册上朝。你猜，拉不动车的马，和累了一宿的顾大人，谁更崩溃？”

言福倒吸一口凉气。

当晚，顾府果然灯火通明，鸡飞狗跳。

据说，整个兵部衙门的马夫，都在后院铲马粪，铲得铁锹都断了两把。

第二天，五更天。

宫门外，百官候朝。

我坐着自家那辆平平无奇的青布马车，准时抵达。刚掀开帘子，就听见一阵粗重的喘息声。

只见顾淮安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官服皱巴巴的，正领着一群同样半死不活的兵部官员，人手抱着两箱账册，一步一步往宫门挪。

那模样，活像刚被蛮子洗劫了营地。

“哎呀！”我赶紧下车，迎了上去，一脸惊诧，“顾大人？您这是……？”

顾淮安看见我，眼睛都红了。

“别提了！”他咬牙切齿，“府上的马，昨晚不知吃错了什么，一夜……一夜没闲着！今早全趴窝了！”

“这可真是……时运不济啊。”我痛心疾首地摇着扇子，“下官的马车还算宽敞，不如……顾大人上来挤一挤？”

我指了指我那辆只能坐两个人的小马车。

再看看顾淮安身后那几十口大箱子。

“言！昭！”顾淮安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哎，下官在。”我温和地应着。

“你！”他指着我，气得浑身发抖，却一个字也骂不出来。毕竟，昨晚马闹肚子，跟我言君子有什么关系呢？

“顾大人，快走吧，要迟了。”我好心提醒。

顾淮安憋着一口老血，黑着脸，抱着箱子，继续他悲壮的长征。

我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摇着扇子，看着他狼狈的背影。

唉，运筹帷幄，方为君子之道啊。

皇帝的五十圣寿，快到了。

这可是大事，百官挖空了心思准备贺礼。

顾淮安那个黑炭头，最近走路都带风，下巴抬得比谁都高。

言福凑过来小声说：“少爷，听说顾侍郎从西域搞来一只五彩鹦鹉，能言善辩，会背三首唐诗，还会说‘吾皇万岁万万岁’。”

我“哦”了一声，继续给我的宝贝兰花浇水：“那确实是……挺别致的。”

“他放出话来了，说这次寿宴，要让咱们这些‘舞文弄墨’的瞧瞧什么叫真正的奇珍异宝。”

我笑了：“是吗？他这又是针对我咯？”

“可不是嘛。他还说，某些人只会送些字画古籍，寒酸得很。”言福一脸不忿。

我剪下一片多余的叶子，随口问：“那鹦鹉，现在养在何处？”

“顾府后院，派了两个婆子，三个小厮，日夜看着呢。”

“看这么严？”我来了兴趣，“那鹦鹉，平日里都吃些什么？”

“说是金贵的很，只吃坚果和蜜水。”

“知道了。”我点点头，“言福，你今晚去趟顾府后街，找那个卖炒栗子的王麻子。他养的画眉鸟，是不是全京城最会骂街的？”

言福眼睛一亮：“少爷，您是想……”

我嘘了一声：“君子当‘以德报怨’。顾大人既然如此费心，我们岂能不‘帮’他一把？”

言福秒懂，领命去了。

寿宴当晚，歌舞升平，皇上龙颜大悦。

轮到献礼环节。

顾淮安果然是压轴出场。他得意洋洋地捧着一个蒙着红布的巨大鸟笼，高声道：“臣，兵部侍郎顾淮安，恭祝陛下圣寿无疆！臣不才，寻得西域神鸟一只，特献给陛下！”

红布掀开，一只毛色艳丽的五彩鹦鹉，果然神气活现。

“陛下万福！”鹦鹉开口，字正腔圆。

皇帝“咦”了一声，来了兴致：“好鸟！好鸟啊！还会说什么？”

顾淮安激动得脸都红了，清了清嗓子，引诱道：“神鸟，快，给陛下露一手。‘春眠不觉晓’……”

鹦鹉歪着头，看着顾淮安，突然扯开嗓子，用一种极其嘹亮、酷似王麻子画眉鸟的腔调，尖叫道：

“顾侍郎是大棒槌！！”

声音之清脆，穿透了整个大殿。

丝竹声停了，舞女们僵住了。

满朝文武，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是拼命憋笑发出的“噗嗤”声。

顾淮安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红变成了紫，又从紫变成了黑。

“你这……这畜生！胡说什么！”他急得直跺脚。

那鹦鹉扑腾着翅膀，叫得更欢了：“大棒槌！黑炭头！不给饭吃！大棒槌！”

皇帝的脸，也黑了。

“顾淮安。”皇帝的声音冷了下来，“这就是你的‘神鸟’？”

“不！陛下！不是这样的！它昨天还会背诗的！它……”顾淮安快哭了。

眼看顾淮安要当场表演一个君前失仪，我，言君子，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我站了出来，依旧是那副温和的笑脸。

“陛下息怒。”我躬身道，“下官斗胆，为顾大人解围。”

“言爱卿有何高见？”

“下官曾在一本西域孤本《鸟兽杂谈》上见过记载。”我一本正经地开始胡说八道，“西域之地，民风彪悍。‘棒槌’一词，乃是他们对勇士的最高赞美，意为‘国之栋梁，力能扛鼎’。”

顾淮安一愣。满朝文武也一愣。

我继续道：“此鸟灵性非凡，它见顾大人威武不凡，知他是国之栋梁，故而以此西域土话赞美。只是，它刚来中原，尚不知我朝礼数，情急之下，才……言语失当啊。”

“哦？”皇帝半信半疑。

“至于‘黑炭头’……”我顿了顿，看向顾淮安，“想必是夸赞顾大人您……肤色健康，如同黑铁，坚不可摧。”

“噗——”这次，连旁边的太监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皇帝的脸色，也由阴转晴。他指着顾淮安，哈哈大笑：“好一个‘国之栋梁’！好一个‘坚不可摧’！顾淮安，你这鸟，确实……别致！”

顾淮安涨红了脸，是该谢恩呢，还是该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有苦说不出，只能跪下：“臣……臣惶恐！”

“罢了罢了。”皇帝摆摆手，“言爱卿博闻强识，为你解了围。你该谢谢言爱卿才是。”

顾淮安转过身，对着我，咬牙切-齿地挤出三个字：“谢……言……大……人。”

我摇着扇子，谦和地回礼：“顾大人客气了。君子当为同僚分忧，此乃本分。”

唉，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我言昭，真是个大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