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死亡倒计时一觉醒来,我的世界崩塌了。不是什么文艺的比喻,而是物理意义上的,
彻彻底底的崩塌。卫生间的镜子里,清晰地映出我的脸,苍白,惊恐,瞳孔紧缩。
而在我的头顶上,那个我看了二十多年,早已习以为常,却又从未在自己身上见过的东西,
赫然出现了。一串鲜红的,跳动着的数字。23:59:58它像一团鬼火,
灼烧着我的视网膜,也灼烧着我的灵魂。这是死亡倒计时。从五岁那年高烧醒来后,
我就能看见每个人头顶的这串数字。它代表着他们剩余的生命。几十年,几年,几天,
甚至几秒。我见过邻居家慈祥的王奶奶头顶的数字从几天归零,然后听到了救护车的悲鸣。
我见过飞驰而过的摩托车手头顶耀眼的00:00:03,下一秒,
他就在路口化为一团血雾。我见过我的父母,在送我去大学的那天,
头顶上同时浮现出04:32:17。我哭着,喊着,求他们不要走那条高速。
他们只当我是孩子气的胡闹,笑着摸了摸我的头。四个半小时后,我接到了交警的电话。
连环追尾,当场死亡。从那天起,我便恨透了这双能洞悉生死的眼睛。它带来的不是神力,
而是无穷无尽的痛苦和无能为力。我只能像个懦弱的看客,眼睁睁地看着生命在我面前流逝,
却什么也做不了。我封闭自己,直到遇见了林雪。
她是唯一一个能让我暂时忘记头顶那些冰冷数字的女孩。她的笑容像阳光,温暖而明亮,
她头顶上那串长达五十多年的倒计时,是我见过最美的风景。我们在一起五年了,
从大学到步入社会,她陪我走过了最灰暗的日子。我们租了一个小小的公寓,
一起规划着未来。我们说好,明年就结婚,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养一只猫,
再生一个孩子。我以为,她是我生命里唯一的光。可现在,我自己的生命,
只剩下不到二十四小时了。23:56:41数字还在无情地跳动。
巨大的恐慌像冰冷的海水将我淹没,我浑身发抖,几乎站立不稳。不,我不能就这么死了。
我还有好多话没跟林雪说,好多事没跟她一起做。我颤抖着手,拿起手机,拨通了她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背景音里有些嘈杂。“喂,陈阳,怎么了?一大早的。
我在跟客户开会呢。”林雪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我的喉咙像是被堵住了,
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我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粗重的呼吸声。“陈阳?你说话啊?你没事吧?
”她的语气终于有了一丝担忧。我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
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小雪,你……你今天能请个假吗?”“请假?
为什么啊?我今天有个很重要的方案要跟。”“我……我有点不舒服。”我艰难地说,
“而且,我有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关于……我们的一切。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很重要吗?不能晚上下班再说?”“不能。
”我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哀求,“求你了,小雪,就今天一天。
”或许是我的语气吓到了她,她终于松口了:“好吧好吧,我跟总监说一声。你在家等我,
我马上回来。”挂了电话,我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头顶的数字,
已经变成了23:48:12。我决定告诉她一切。我的能力,我的倒计时。
我们是相爱五年的恋人,是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我想,她有权知道。而且,
在我生命的最后一天,我不想再有任何秘密。我只想和她,好好地度过。
2 真相揭露林雪回来的时候,我正坐在沙发上发呆。她穿着一身干练的职业套裙,
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和疑惑。“到底怎么了?神神秘秘的。你看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真的生病了?”她走过来,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不烧啊。”我抓住她的手,
她的手很温暖。我看着她的眼睛,那双曾让我沉溺的眼睛。“小雪,接下来说的话,
可能……可能有点匪夷所思。但我希望你相信我,每一个字,都是真的。”林雪皱了皱眉,
在我身边坐下:“你说吧,我听着。”我组织了一下语言,从我五岁那年开始说起,
说到我能看见每个人头顶的死亡倒计时,说到我父母的意外,
说到这些年来我背负的秘密和痛苦。林雪的表情从一开始的疑惑,慢慢变成了震惊,
然后是难以置信。“陈阳,你……你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出现幻觉了?
”她小心翼翼地问,眼神里带着一丝看精神病人的同情。我苦笑了一下。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我没有疯,也没有出现幻각。”我拉开窗帘,指着楼下街道上一个行色匆匆的中年男人。
他的头顶上,是一串刺眼的00:01:15。“看到那个穿蓝色衬衫的男人了吗?
他还有一分钟的生命。”林雪顺着我的手指看过去,满脸不信:“陈阳,别闹了,
这一点都不好笑。”“你看着就行。”我的声音异常平静。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林雪的表情从不屑,变成了紧张。她死死地盯着那个男人。男人走到了十字路口,
一边打着电话,一边准备过马路。我头顶的倒计时在跳,那个男人头顶的倒计时也在跳。
0:00:0300:00:0200:00:01就在他踏上斑马线的那一刻,
一辆失控的货车闯着红灯,如同一头钢铁猛兽,咆哮着冲了过来。“砰!”一声巨响。
那个男人像一只破布娃娃一样被撞飞,在空中划出一道血色的抛物线,重重地摔在地上。
林雪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捂住了嘴,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她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楼下很快乱成一团,尖叫声,哭喊声,汽车鸣笛声……我缓缓地拉上窗帘,
隔绝了那片人间地狱。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我转过头,看着林雪。“现在,你信了吗?
”林雪没有回答,她只是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我,身体不住地往后缩,
仿佛我是什么会传染的病毒。过了很久,她才用颤抖的声音问:“那……那我的呢?
我的倒计时……还有多久?”这是她最关心的问题。我看着她头顶那串健康的,
长达五十多年的数字,心中涌起一丝安慰。“你很好,小雪,你会长命百岁。
”听到这个答案,她明显松了一大口气,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了下来。但随即,
她又想起了什么,猛地抬起头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新的恐惧。
“那你……你今天这么着急叫我回来……是为了什么?”我知道,最艰难的部分来了。
我闭上眼,又睁开,一字一句地说:“因为,我看到我自己的了。”林雪的瞳孔猛地一缩。
“多少?”我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摇了摇。“不,不是一年。”我看着她,
艰难地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是一天。准确地说,现在……还剩下不到二十个小时。
”3 最后的告白整个客厅的空气仿佛都在那一瞬间凝固了。林雪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她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死死地看着我,仿佛要在我脸上看出我在撒谎的证据。
我平静地与她对视,让她看清我眼里的绝望和认真。终于,她崩溃了。“不……不可能!
陈阳,你一定看错了!你肯定看错了!”她猛地扑过来,抓住我的胳膊,
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我的肉里,“你再看看!你再仔细看看!是不是眼花了?”“我没有看错,
小雪。”我轻轻地推开她的手,声音嘶哑,“我多希望是我看错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她失魂落魄地跌坐回沙发上,不停地喃喃自语。
我看着她痛苦的样子,心里也像刀割一样。我走过去,想抱抱她,安慰她。“小雪,别怕。
虽然只剩下一天,但我们……我们好好过,好不好?我们去做我们一直想做但没做的事。
去吃那家很贵的日料,去看一场午夜电影,去山顶看日出……”我的话还没说完,
她突然抬起头,打断了我。“那你死了,我怎么办?”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记重锤,
狠狠地砸在了我的心上。我愣住了。我设想过她会悲伤,会崩溃,会抱着我痛哭,
唯独没有想过,她的第一反应,是这个。“我怎么办?”她又重复了一遍,声音大了起来,
带着一丝尖锐的质问,“陈阳,你告诉我,你死了,我怎么办?!
”我看着她那张因为激动而扭曲的脸,突然觉得有些陌生。
“小雪……”“我们一起供的房子,房贷怎么办?下个月就要还一万二!你死了,
就全压在我一个人身上了!”“我们说好明年结婚,我连婚纱都看好了!现在呢?
让我一个人去结婚吗?”“还有你的那些存款,你的基金,你的股票……你都安排好了吗?
”她的话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子,一句一句,凌迟着我。
我胸口那刚刚被死亡的恐惧所占据的位置,此刻,被一种更刺骨的冰冷所填满。原来,
在我生命的最后时刻,她关心的,不是我,不是我们五年的感情,而是房子,是钱,
是她自己。我看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
是她妈妈。她犹豫了一下,按了接听键,还开了免提。“喂,妈。”“雪儿啊,
你请假回家了?出什么事了?”电话那头传来她母亲熟悉的声音。
林雪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带着哭腔说:“妈……陈阳他……他要死了……”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有十几秒。我以为,
一个长辈,至少会有关心和慰问。然而,我听到的却是——“什么?!要死了?
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死的?生病了?”她母亲一连串急切地发问,
没有半分的惋เกี่ยว。“他说……他说他只能活一天了……”林雪泣不成声。“一天?
!”她母亲的声音瞬间拔高了八度,尖锐得刺耳,“那房子怎么办?你们那套房子,
首付陈阳家出了大头,你们俩一起还贷,房产证上写的可是你们两个人的名字!他要是死了,
这房子是不是得分一半给他家?”我浑身的血液,在这一刻,彻底凉透了。我终于明白了。
什么相濡以沫,什么海誓山盟。在死亡和利益面前,一文不值。
我看着还在电话里和她母亲讨论着房产、存款、保险金归属问题的林雪,忽然笑了。无声地,
凄凉地笑了。原来我不是死于未知的意外或疾病。我是死于这五年的笑话里。
4 遗产风波“……对,妈,我知道,保险的受益人是我。但是他的银行卡密码我不知道啊!
”“他爸妈不是留给他一套老房子吗?那个也是婚前财产,我们拿不到啊!
”“妈你说怎么办啊,他马上就要死了,
我们总不能逼他吧……”林雪和她母亲的对话还在继续。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滚烫的钢针,
扎进我的耳朵,扎进我的心脏。我曾经以为,林雪和她的家人是淳朴善良的。
她母亲第一次见我时,拉着我的手,说:“小陈啊,我们家雪儿能找到你这么好的男朋友,
是她的福气。以后你们好好过日子,我们不求你们大富大贵,只要你们平平安安就好。
”现在想来,真是可笑至极。平安?在她们眼里,我这个人,
恐怕还不如一套房子的产权重要。我没有打断她们。我就那么静静地坐在沙发上,
看着林雪焦急地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听着她和她母亲商量着如何在我死前,
将我的财产最大化地转移到她的名下。她们甚至讨论到了我的抚恤金和公司赔偿。
仿佛我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头即将被宰杀的猪,
她们在计算着我的每一块肉能卖出什么样的价钱。我头顶的倒计时,还在一秒一秒地减少。
19:22:05我的生命在流逝。而我,竟然在用我所剩无几的生命,
来旁听这样一场丑陋的闹剧。“够了。”我终于开口,声音不大,
却清晰地让电话两端的人都安静了下来。林雪猛地回过头,惊恐地看着我,
像是做贼时被当场抓获。“陈……陈阳,你……”电话那头,她母亲也意识到了什么,
尴尬地喂了两声。我站起身,走到林雪面前,看着她那张梨花带雨,却写满了心虚的脸。
“小雪,我们在一起五年了。”我平静地说。“是……是啊,陈阳,我……”她想解释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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