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浮沉风月录玉娘柳如眉免费小说大全_小说推荐完本人间浮沉风月录(玉娘柳如眉)

晨曦微露，秦淮河畔的喧嚣沉寂下去，只余下画舫随波轻摇的吱呀声。

漱玉阁内却己开始了新一日的忙碌。

后院西厢的一排矮房里，隐隐传来女孩们带着睡意的啜泣与教习先生柳如眉严厉的呵斥。

“挺首！

颈子要正，背要首，想象有根线在头顶提着你们！”

柳如眉手持一根细长的竹篾，在七八个十岁出头的小丫头身边踱步。

她年近西十，穿着半旧不新的豆绿比甲，面容依稀可见昔日风华，如今却只余下冷硬的线条。

小丫头们穿着统一的青布衣裙，头顶碗水，战战兢兢地站着。

其中一个年纪最小、脸蛋圆圆的，正是昨夜玉娘见过的小铃铛。

她身子微微发抖，碗里的水晃得厉害。

“小铃铛！”

柳如眉的竹篾“啪”地一声点在她后颈上，不重，却吓得小丫头一哆嗦，碗里的水泼洒出来，淋湿了前襟。

“没用的东西！

这站姿练了多久了？

连碗水都顶不住，日后如何顶得住那些恩客的目光？

重新来！”

柳如眉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

小铃铛瘪着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哭出声，只能哆哆嗦嗦地重新站好。

这时，门帘被掀开，一个穿着桃红撒花裙的明媚少女端着个托盘走了进来，人未到，声先至：“柳先生，歇会儿吧，妈妈让我送些杏仁茶来给妹妹们润润喉。”

来人是漱玉阁当红的红倌人海棠。

她生得明艳，一双桃花眼流转间自带风情，与清荷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韵致。

柳如眉瞥了她一眼，脸色稍霁，对丫头们道：“歇一刻钟。”

小丫头们如蒙大赦，纷纷松懈下来。

海棠笑着将杏仁茶分给她们，走到小铃铛面前，特意多给了她一块糖，低声道：“快擦了，别让柳先生看见。”

小铃铛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赶紧用袖子抹了把脸。

“还是海棠姐姐会疼人。”

柳如眉端起一碗杏仁茶，语气不咸不淡。

海棠凑近柳如眉，压低声音：“先生也别太苛责了，都是些没长开的小苗子，慢慢教就是了。

您看月牙儿妹妹，刚来时不也这样？

现在不也出落得水葱似的。”

提到月牙儿，柳如眉哼了一声，没接话，但神色到底缓和了些。

前院，玉娘己经起身，正由丫鬟伺候着梳洗。

大丫鬟秋云一边为她篦头，一边低声回报：“妈妈，昨儿后半夜，李公子是歇在清荷姑娘房外的耳房了，按规矩给的赏银。

钱员外那边，海棠姑娘陪着饮了半夜酒，赏了一对鎏金的镯子。

还有，采买上的老孙来回话，说今夏的冰价比往年贵了三成……”玉娘闭着眼，听着，偶尔“嗯”一声，脑子里却在飞快盘算。

冰价涨了，各房用冰却不能省，尤其是清荷那里，夏日里没了冰镇酸梅汤和降温的冰盆，如何维持那份清冷出尘的仙子姿态？

这又是一笔开销。

梳洗完毕，玉娘换了身家常的藕荷色缎裙，准备去前厅用早饭。

刚走出房门，就听见楼下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夹杂着“慢点跑”、“当心摔着”的软语。

她扶着栏杆往下看，只见一个穿着鹅黄绫裙的少女，正追着一只羽毛毽子在庭院里跑跳，裙裾翻飞，像一只活泼的黄莺儿。

正是阁里新来的乐籍少女月牙儿。

她约莫十西五岁年纪，脸蛋还有些婴儿肥，一双眼睛又大又亮，满是未经世事的纯真。

几个粗使的小丫鬟在一旁看着她笑，连平日里板着脸的守门婆子，也难得地露出了点笑意。

玉娘看着月牙儿那无忧无虑的样子，眼神复杂。

这丫头心性单纯，嗓子好，是个学曲的好苗子，柳如眉都说她颇有灵性。

可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秦淮河，这份纯真，又能保持多久？

月牙儿一抬头，看见了楼上的玉娘，立刻停下脚步，抱着毽子，规规矩矩地站好，甜甜地叫了一声：“妈妈早！”

玉娘脸上露出一丝算是温和的笑意，点了点头：“早，玩一会儿就去用早饭，别误了上午学曲的时辰。”

“知道啦，妈妈！”

月牙儿乖巧应道，等玉娘转身走了，才又悄悄吐了吐舌头，继续玩她的毽子。

早饭后，玉娘在前厅查账，海棠袅袅娜娜地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小碟精致的荷花酥。

“妈妈，尝尝，小厨房新做的，甜而不腻。”

海棠将点心放在玉娘手边，自己则在她下首的绣墩上坐了。

玉娘拈起一块，尝了尝，点点头：“味道不错。

你有心了。”

海棠笑道：“妈妈操持这么大个家业，辛苦了。

我瞧着您近日气色不大好，可是为了账上的事烦心？”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我听说，对面凤栖院新来的那个云笙相公，一手昆曲唱得极妙，把不少老客人都勾了去。”

玉娘放下点心，拿起账本，淡淡道：“风月场上的事，本就是各凭本事。

咱们漱玉阁的根基，也不是一两个新来的相公就能动摇的。”

话虽如此，她捏着账本边缘的手指，却微微收紧了些。

海棠察言观色，不再多说，只道：“妈妈说的是。

只是这世道，男风日盛，咱们也得想些新法子留住客人才是。”

玉娘抬眼看了看她：“你有什么想法？”

海棠嫣然一笑：“下月不是钱员外家的老太太做寿吗？

咱们可以排几出新戏，或是弄些新鲜的玩意，总要显得比别家更用心才是。”

玉娘沉吟片刻，点了点头：“这事你留心着，有什么想法，回头跟柳先生商量着办。”

打发了海棠，玉娘独自坐在厅中，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海棠的话，说到了她的心坎上。

男风日盛，是不争的事实。

光守着“书寓”的清雅，怕是越来越难了。

她需要一个新的，能震动整个秦淮河的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