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立团的临时指挥部，设在一个地主家废弃的祠堂里。
青砖墁地，蛛网结梁，一股子陈年的香火味混着硝烟和汗味儿，呛得人鼻子发痒。
秀芹被魏和尚“请”进来的时候，心里正打着小鼓。
祠堂正堂，摆着一张缺了腿用砖头垫着的八仙桌，李云龙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黑着脸，活像一尊门神。
赵刚坐在他旁边，脸色倒是温和，可那眼镜片后面的目光，跟探照灯似的，扫得秀芹浑身不自在。
这阵仗，活脱脱就是“三堂会审”！
“坐！”
李云龙嗓门粗得能震下房梁上的灰。
秀芹小心翼翼地挨着条凳边缘坐下，双手规规矩矩放在膝盖上，眼观鼻，鼻观心，努力装出一副受惊小媳妇的鹌鹑样。
心里却把前世看过的《审讯心理学》《说话之道》飞快地过了一遍。
“说说吧！”
李云龙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那破桌子吱呀乱叫，“城楼上，你咋知道哪儿是承重墙？
啥坐标？
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别跟老子扯什么炮声太响听错了！
老子耳朵没聋！”
赵刚轻轻咳嗽一声，接过话头，语气缓和但问题尖锐：“秀芹同志，你别紧张。
我们只是想知道真相。
这关系到很多战士的性命，也关系到对你的安排。
你……是不是以前听山本或者伪军提起过？”
来了！
核心问题来了！
秀芹心里一紧，知道装傻充愣混不过去了。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眼神里故意带上三分委屈、三分后怕，还有西分努力装出来的镇定。
“李团长，赵政委，”她声音微微发颤，但口齿清晰，“我……我没瞎说，我真是……看出来的。”
“看出来的？”
李云龙眼珠子一瞪，“你当老子是三岁娃娃？
那城墙结结实实的，你隔那么老远能看出它哪儿不结实？”
秀芹心里默念“冷静冷静”，开始按照打好的腹稿，一本正经地“忽悠”：“团长，政委，你们听我细说。”
她故意放慢语速，显得是在努力回忆和组织语言，“我不是大户人家小姐，以前在娘家，也跟着爹娘下地、修过院墙。
这砌墙啊，有讲究。
新墙旧墙，结实不结实，有眼色的人，打远儿瞅瞅砖色、缝子，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她一边说，一边悄悄观察李云龙和赵刚的表情。
李云龙一脸“你继续编”的不耐烦，赵刚却露出了思索的神色。
秀芹心里稍定，继续加码：“我被关在城楼上那些天，除了害怕，没事就偷偷看那城墙。
我发现，靠东边南头那一块，墙砖的颜色跟别处不一样，新不少，缝子也抹得糙。
我就琢磨，那块地方，保不齐是以前塌过，后来胡乱补上的！”
她顿了顿，看到赵刚轻轻点了点头，心里更有底了，语气也顺溜起来：“那天，山本拿枪逼着我喊话，我瞅着咱们的炮口好像大致对着那个方向，我……我当时也是吓破了胆，想着横竖是个死，不如赌一把！
就……就胡乱喊了个大概位置，心想万一蒙对了呢？
谁知道……王营长他……他打得那么准啊！”
这一番话，半真半假。
观察砖色是她急中生智编的，但关于城墙可能修补过的推断，却合情合理。
她把一切归结于“细致的观察”和“绝望下的赌博”，听起来就比“神棍预言”可信多了。
李云龙皱着眉头，似乎在消化她的话。
赵刚则推了推眼镜，追问了一句：“那具体的坐标数字，东偏南37，距离600，也是你蒙的？”
秀芹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把这茬忘了！
数字太精确了！
她急中生智，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茫然：“数字？
啥数字？
政委，当时炮声轰隆隆的，我脑子一片空白，就记得喊了‘那边’‘那块’，具体说了啥，我真记不清了……可能是王营长他……听错了？
或者，他早就瞄好了，碰巧了？”
她巧妙地把皮球踢给了不知情的王承柱，顺便暗示可能是李云龙他们自己听岔了或者王承柱本事高。
李云龙和赵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将信将疑。
秀芹的解释，听起来有些牵强，但似乎……也找不到更合理的说法了。
难道真是巧合他妈给巧合开门——巧合到家了？
祠堂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秀芹知道，光靠嘴皮子忽悠还不够，得拿出点真东西，才能镇住场子。
她得反客为主！
她目光看似无意地扫过祠堂角落堆放的一些弹药箱和杂物，忽然，她的目光在一个潮湿的墙角停住了，眉头微微蹙起，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担忧和不确定的神色。
赵刚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表情变化，问道：“秀芹同志，怎么了？”
秀芹像是被吓了一跳，犹豫了一下，伸手指着那个墙角，怯生生地说：“赵政委，我……我多句嘴，那……那些箱子放那儿，怕……怕是不太妥当吧？”
“有啥不妥当的？”
李云龙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是刚缴获还没来得及清点入库的几箱弹药，随意堆在墙角。
秀芹站起身，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李云龙和赵刚也疑惑地跟了过去。
只见秀芹指着墙角与地面相接的地方：“团长，政委，你们看，这墙根儿返潮返得厉害，青苔都长出来了。
这些箱子……我看着像是弹药？
这要是受潮了……”她没把话说完，但意思很明显了。
李云龙脸色一变，蹲下身用手一摸墙角，果然湿漉漉、滑腻腻的。
他再掀开一个弹药箱的盖子，抓起一把子弹，脸色顿时黑了——最下面一层的子弹壳，己经能看到隐隐的霉点！
“他娘的！”
李云龙猛地站起来，额头青筋首跳，“后勤那帮吃干饭的！
把这玩意儿堆这儿想害死老子啊！
这要是受了潮，打不响是小事，万一炸了膛……”赵刚也是倒吸一口凉气！
这祠堂是指挥部，人来人往，这堆受潮的弹药要真出点意外，后果不堪设想！
他之前只顾着战事和审讯，竟没留意到这么大一个安全隐患！
他再看向秀芹时，眼神彻底变了。
刚才那番关于城墙的解释，或许还有巧合的成分。
但此刻，她能一眼从这杂乱的环境中，精准地发现如此隐蔽却致命的安全隐患，这绝不是一句“碰巧”能解释的！
这需要何等细致的观察力？
何等清醒的头脑？
更何况，她还是个刚刚从生死线上捡回一条命、按理说应该惊魂未定的女人！
李云龙也是心有余悸，他冲着外面吼了一嗓子：“张大彪！
死哪儿去了！
赶紧的！
带人把这堆玩意儿给老子搬到干燥通风的地方去！
仔细检查！
受潮的单独放！”
吩咐完，他转过头，像看怪物一样上下打量着秀芹。
这女人，邪性！
太邪性了！
说她瞎蒙的吧，她蒙得比算卦的还准！
说她有啥歪心思吧，她指出的这隐患，可是实打实救了可能出现的伤亡！
赵刚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真诚的笑容，他对李云龙说：“老李，我看秀芹同志不简单啊。
这观察力，这心细如发的劲儿，正是咱们队伍里急需的人才！”
他又转向秀芹，语气十分温和：“秀芹同志，这次多亏了你！
不仅帮我们打了胜仗，还避免了可能的损失。
你暂时就安心在团部住下，有什么困难，尽管跟我说。”
秀芹心里那块大石头，“哐当”一声落了地。
她知道自己这“反客为主”的险招，成了！
她连忙低下头，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赵政委言重了，我……我就是瞎操心，没添乱就好。”
李云龙没说话，抱着胳膊，眯着眼瞅着秀芹，那眼神深邃得跟井似的，不知道在琢磨啥。
过了好半晌，他才瓮声瓮气地对赵刚说：“老赵，你安排吧。”
算是默认了赵刚的决定。
他从秀芹身边走过时，脚步顿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哼了一声，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留下一个高大却透着几分琢磨不透的背影。
秀芹看着李云龙离开的方向，轻轻松了口气，手心全是汗。
这第一关，总算是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但她知道，李云龙那颗疑心，可还没完全放下呢。
未来的日子，怕是少不了斗智斗勇。
而她没看到的是，走出祠堂的李云龙，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向上扯了一下，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嘀咕道：“这娘们……有点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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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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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巧妙地把皮球踢给了不知情的王承柱，顺便暗示可能是李云龙他们自己听岔了或者王承柱本事高。
李云龙和赵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将信将疑。
秀芹的解释，听起来有些牵强，但似乎……也找不到更合理的说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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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得反客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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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那番关于城墙的解释，或许还有巧合的成分。
但此刻，她能一眼从这杂乱的环境中，精准地发现如此隐蔽却致命的安全隐患，这绝不是一句“碰巧”能解释的！
这需要何等细致的观察力？
何等清醒的头脑？
更何况，她还是个刚刚从生死线上捡回一条命、按理说应该惊魂未定的女人！
李云龙也是心有余悸，他冲着外面吼了一嗓子：“张大彪！
死哪儿去了！
赶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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吩咐完，他转过头，像看怪物一样上下打量着秀芹。
这女人，邪性！
太邪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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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她有啥歪心思吧，她指出的这隐患，可是实打实救了可能出现的伤亡！
赵刚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真诚的笑容，他对李云龙说：“老李，我看秀芹同志不简单啊。
这观察力，这心细如发的劲儿，正是咱们队伍里急需的人才！”
他又转向秀芹，语气十分温和：“秀芹同志，这次多亏了你！
不仅帮我们打了胜仗，还避免了可能的损失。
你暂时就安心在团部住下，有什么困难，尽管跟我说。”
秀芹心里那块大石头，“哐当”一声落了地。
她知道自己这“反客为主”的险招，成了！
她连忙低下头，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赵政委言重了，我……我就是瞎操心，没添乱就好。”
李云龙没说话，抱着胳膊，眯着眼瞅着秀芹，那眼神深邃得跟井似的，不知道在琢磨啥。
过了好半晌，他才瓮声瓮气地对赵刚说：“老赵，你安排吧。”
算是默认了赵刚的决定。
他从秀芹身边走过时，脚步顿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哼了一声，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留下一个高大却透着几分琢磨不透的背影。
秀芹看着李云龙离开的方向，轻轻松了口气，手心全是汗。
这第一关，总算是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但她知道，李云龙那颗疑心，可还没完全放下呢。
未来的日子，怕是少不了斗智斗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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