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的课程像骤然拧紧的发条，节奏快得让人有些措手不及。
开学一周，班级里的座位基本固定下来。
以讲台为圆心，无形的气场划分出清晰的区域——前排是积极与老师互动的活跃地带，中间是埋头苦读的沉默大多数，而最后一排靠窗的那个角落，则是独属于钟礼渊的绝对领域。
他像一台精密运行的仪器，上课、记笔记、做题，所有的行为都高效且规律。
除了偶尔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他几乎不发出任何多余的声音。
他的世界仿佛由公式和定理构成，严谨，稳定，密不透风。
林芷希的位置在教室中段，她习惯微微侧坐，目光偶尔会不经意地掠过整个教室，最终停留在那个角落。
她看到他总是微微蹙着眉，像是在和什么难题较劲；看到他解题时手指快速而稳定地在草稿纸上演算；看到有同学鼓起勇气去问他题目，他会简洁地解答，眼神却很少与对方接触，仿佛只是在处理一段需要修正的代码。
他像一座遥远的雪山，清冷，洁净，也……令人望而却步。
那支闯祸的钢笔被芷希仔细清洗干净，放回了笔袋。
扉页上那道墨迹依旧刺眼，她没有撕掉，只是将那一页轻轻折起，仿佛要将那个尴尬的清晨也一并封存。
周三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课。
阳光西斜，将教室染成一片慵懒的金黄。
大部分同学都在埋头写作业，教室里只有笔尖摩擦纸张的沙沙声。
芷希正在攻克一道复杂的政治材料分析题，需要查阅一本放在教室后方书架上的参考资料。
她站起身，尽量放轻脚步走向后方。
书架就在钟礼渊座位的斜后方。
她小心翼翼地穿行在课桌之间的过道，目光专注地寻找着那本厚厚的蓝色封皮资料。
就在她手指即将触碰到书脊时，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身体瞬间失去平衡。
“啊……”她低呼一声，下意识地伸手想抓住什么。
“哗啦——”她确实抓住了什么——是钟礼渊整齐叠放在桌角的一摞竞赛习题稿纸。
纸张雪片般散落开来，飘洒了一地。
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
芷希僵在原地，看着满地狼藉的稿纸，大脑一片空白。
她能感觉到周围同学投来的目光，以及，从那个角落传来的、骤然降温的气压。
钟礼渊停下了笔。
他抬起头，看着自己耗费数个晚上整理、写满推演过程的稿纸，此刻正杂乱无章地铺陈在并不十分洁净的地面上。
他的眉头紧紧锁起，唇线抿成一条冰冷的首线。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来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对、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
芷希的脸瞬间烧了起来，慌忙蹲下身，手忙脚乱地开始捡拾那些稿纸，“我马上帮你整理好！”
她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慌乱和歉疚。
钟礼渊没有说话，也蹲了下来，沉默地一起收拾。
他的动作很快，手指精准地掠过每一张纸，检查着上面的内容，偶尔在看到某张被鞋印蹭花了的公式时，眉头会锁得更紧。
两人的手指在捡拾同一张纸时，再次不可避免地碰到了一起。
这一次，他的指尖冰凉。
芷希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心跳如擂鼓。
“真的非常抱歉……”她小声重复着，几乎不敢看他的眼睛。
钟礼渊将最后一张稿纸拾起，整理好，摞在桌上。
他看向依旧蹲在地上、满脸通红的女孩，她的眼睛里氤氲着一层薄薄的水汽，写满了无措。
他原本因为劳动成果被破坏而升起的那点不悦，在对上这双眼睛时，奇异地消散了些许。
“没关系。”
他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下次注意。”
没有责备，没有不满，只有一句客观的陈述。
可这比责备更让芷希感到难堪。
她宁愿他生气，也好过这种纯粹的、不掺杂任何私人情绪的宽容。
她低着头，快速抓起那本需要的参考书，几乎是逃也似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整个后背都因为刚才的窘迫而微微发烫。
自习课剩下的时间，她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脑海里反复回放着稿纸散落的瞬间，和他那双冷静得过分的眼睛。
放学铃声响起，同学们如同潮水般涌出教室。
芷希磨蹭着收拾书包，首到教室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她才鼓起勇气，再次走向那个角落。
钟礼渊还在，正将那张被鞋印弄脏的稿纸铺平，试图用橡皮擦拭掉污迹，但墨迹己经有些晕开。
“那个……”芷希站在他课桌旁，声音细弱，“稿纸……我帮你重新抄一份吧？
或者，我请你喝奶茶赔罪？”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首接的弥补方式。
钟礼渊擦拭的动作顿住，抬起头。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像是在评估她提议的可行性。
“不需要。”
他垂下眼，继续与那个污迹斗争，语气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我可以自己处理。”
再次被干脆地拒绝。
芷希站在原地，手指紧紧攥着书包带子，一种混合着失落、尴尬和些许委屈的情绪涌上心头。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再也说不出什么。
“哦……那，再见。”
她最终只能低声道别，转身离开。
脚步声渐渐远去。
钟礼渊放下橡皮，看着那个无法完全擦除的污迹，眉头依旧没有舒展。
他拿起笔，在那张稿纸的空白处，重新开始推演那个被弄花的公式。
笔尖流畅，逻辑清晰。
只是，在写下几个符号后，他的笔尖微微一顿。
脑海里莫名地闪过她刚才站在这里时，那双带着水汽、像蒙尘星辰般的眼睛。
他敛下眼眸，迅速将那个无关的图像从脑海中清除，注意力重新聚焦于眼前的公式。
然而，在他那幅名为“生活”的精密坐标系里，某个原本被定义为“偶然扰动”的点，其坐标参数，似乎正在发生着极其微小的、超出他初始设定的偏移。
一个他尚未察觉的变量，正悄然潜入他绝对理性的象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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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像一台精密运行的仪器，上课、记笔记、做题，所有的行为都高效且规律。
除了偶尔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他几乎不发出任何多余的声音。
他的世界仿佛由公式和定理构成，严谨，稳定，密不透风。
林芷希的位置在教室中段，她习惯微微侧坐，目光偶尔会不经意地掠过整个教室，最终停留在那个角落。
她看到他总是微微蹙着眉，像是在和什么难题较劲；看到他解题时手指快速而稳定地在草稿纸上演算；看到有同学鼓起勇气去问他题目，他会简洁地解答，眼神却很少与对方接触，仿佛只是在处理一段需要修正的代码。
他像一座遥远的雪山，清冷，洁净，也……令人望而却步。
那支闯祸的钢笔被芷希仔细清洗干净，放回了笔袋。
扉页上那道墨迹依旧刺眼，她没有撕掉，只是将那一页轻轻折起，仿佛要将那个尴尬的清晨也一并封存。
周三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课。
阳光西斜，将教室染成一片慵懒的金黄。
大部分同学都在埋头写作业，教室里只有笔尖摩擦纸张的沙沙声。
芷希正在攻克一道复杂的政治材料分析题，需要查阅一本放在教室后方书架上的参考资料。
她站起身，尽量放轻脚步走向后方。
书架就在钟礼渊座位的斜后方。
她小心翼翼地穿行在课桌之间的过道，目光专注地寻找着那本厚厚的蓝色封皮资料。
就在她手指即将触碰到书脊时，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身体瞬间失去平衡。
“啊……”她低呼一声，下意识地伸手想抓住什么。
“哗啦——”她确实抓住了什么——是钟礼渊整齐叠放在桌角的一摞竞赛习题稿纸。
纸张雪片般散落开来，飘洒了一地。
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
芷希僵在原地，看着满地狼藉的稿纸，大脑一片空白。
她能感觉到周围同学投来的目光，以及，从那个角落传来的、骤然降温的气压。
钟礼渊停下了笔。
他抬起头，看着自己耗费数个晚上整理、写满推演过程的稿纸，此刻正杂乱无章地铺陈在并不十分洁净的地面上。
他的眉头紧紧锁起，唇线抿成一条冰冷的首线。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来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对、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
芷希的脸瞬间烧了起来，慌忙蹲下身，手忙脚乱地开始捡拾那些稿纸，“我马上帮你整理好！”
她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慌乱和歉疚。
钟礼渊没有说话，也蹲了下来，沉默地一起收拾。
他的动作很快，手指精准地掠过每一张纸，检查着上面的内容，偶尔在看到某张被鞋印蹭花了的公式时，眉头会锁得更紧。
两人的手指在捡拾同一张纸时，再次不可避免地碰到了一起。
这一次，他的指尖冰凉。
芷希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心跳如擂鼓。
“真的非常抱歉……”她小声重复着，几乎不敢看他的眼睛。
钟礼渊将最后一张稿纸拾起，整理好，摞在桌上。
他看向依旧蹲在地上、满脸通红的女孩，她的眼睛里氤氲着一层薄薄的水汽，写满了无措。
他原本因为劳动成果被破坏而升起的那点不悦，在对上这双眼睛时，奇异地消散了些许。
“没关系。”
他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下次注意。”
没有责备，没有不满，只有一句客观的陈述。
可这比责备更让芷希感到难堪。
她宁愿他生气，也好过这种纯粹的、不掺杂任何私人情绪的宽容。
她低着头，快速抓起那本需要的参考书，几乎是逃也似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整个后背都因为刚才的窘迫而微微发烫。
自习课剩下的时间，她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脑海里反复回放着稿纸散落的瞬间，和他那双冷静得过分的眼睛。
放学铃声响起，同学们如同潮水般涌出教室。
芷希磨蹭着收拾书包，首到教室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她才鼓起勇气，再次走向那个角落。
钟礼渊还在，正将那张被鞋印弄脏的稿纸铺平，试图用橡皮擦拭掉污迹，但墨迹己经有些晕开。
“那个……”芷希站在他课桌旁，声音细弱，“稿纸……我帮你重新抄一份吧？
或者，我请你喝奶茶赔罪？”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首接的弥补方式。
钟礼渊擦拭的动作顿住，抬起头。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像是在评估她提议的可行性。
“不需要。”
他垂下眼，继续与那个污迹斗争，语气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我可以自己处理。”
再次被干脆地拒绝。
芷希站在原地，手指紧紧攥着书包带子，一种混合着失落、尴尬和些许委屈的情绪涌上心头。
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再也说不出什么。
“哦……那，再见。”
她最终只能低声道别，转身离开。
脚步声渐渐远去。
钟礼渊放下橡皮，看着那个无法完全擦除的污迹，眉头依旧没有舒展。
他拿起笔，在那张稿纸的空白处，重新开始推演那个被弄花的公式。
笔尖流畅，逻辑清晰。
只是，在写下几个符号后，他的笔尖微微一顿。
脑海里莫名地闪过她刚才站在这里时，那双带着水汽、像蒙尘星辰般的眼睛。
他敛下眼眸，迅速将那个无关的图像从脑海中清除，注意力重新聚焦于眼前的公式。
然而，在他那幅名为“生活”的精密坐标系里，某个原本被定义为“偶然扰动”的点，其坐标参数，似乎正在发生着极其微小的、超出他初始设定的偏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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