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杏花微雨江南的春,总是被雨水浸润的。杏花巷的青石板路,泛着湿漉漉的光,
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和花苞的清新气息。七岁的沈知书蹲在巷口那棵老杏树下,
小心翼翼地将一只挣扎在积水里的蚂蚁救起。他的手指白皙修长,即使沾了泥水,
也透着一种与这陋巷格格不入的整洁。“阿禾,你看,万物有灵,皆不可轻贱。”他站起身,
对身后跟着的小丫头温声说道。彼时还叫阿禾的苏禾,用力地点点头。她比沈知书小两岁,
头发枯黄,身子瘦小,像棵缺乏滋养的豆芽菜。她是沈家邻居苏家的女儿,苏家贫寒,
父母早逝,她跟着嗜酒的叔父勉强度日,时常挨饿受冻。而沈家虽是清贫书生门第,
但沈母心善,见苏禾可怜,时常让儿子沈知书照拂一二,分她一口饭吃。在苏禾眼里,
识文断字、说话温和的沈知书,是这灰暗世界里唯一的光。她喜欢跟在他身后,像条小尾巴。
他读书,她就安静地在旁边磨墨,虽然看不懂那些方块字,但看他专注的侧脸,
她便觉得心安。他练字,她就帮他铺纸,偶尔他兴致来了,会握着她的手,
一笔一划地教她写自己的名字“禾”。“阿禾,你看,这‘禾’字,像不像一株茁壮的禾苗?
愿你以后,衣食无忧,岁岁平安。”少年清朗的声音,带着笑意,响在耳畔。
那是苏禾一生中,听过最动听的话。沈知书是有天赋的。十岁时,
他的文章便得了县学先生的夸赞。十五岁,中了秀才,成了杏花巷的骄傲。沈家倾尽所有,
甚至苏禾也偷偷将自己帮人洗衣、绣花攒下的几枚铜板塞给沈母,供他继续读书。
灯火阑珊的夜晚,他苦读不辍,苏禾就坐在窗外的台阶上,借着屋里透出的那点光,
做着针线活陪他。有时他倦了,推窗看到她,会微微蹙眉:“阿禾,夜深露重,快回去歇息。
”苏禾总是摇头,声音细细的:“我不困,陪着你。”她没什么能给他的,
唯有这无声的陪伴,和一颗毫无保留的真心。第二章:寒窗十载十八岁,
沈知书要赴省城乡试。临行前夜,杏花树下,他将一枚穿着红绳的铜钱放在苏禾手心。
铜钱被摩挲得光滑温润,上面刻着简单的平安纹样。“阿禾,等我回来。”他看着她,
目光清澈而坚定,“若他日有幸高中,必不负你。”苏禾攥紧了那枚还带着他体温的铜钱,
心跳如擂鼓。她没有说话,只是重重点头,眼眶却红了。千言万语,都哽在喉间,
最终只化作一句:“知书哥哥,你一定要保重。”沈知书这一走,便是大半年。
苏禾在等待中,度过了人生中最漫长的时光。她日夜为他祈福,将攒下的钱都托人捎去省城,
怕他吃苦。叔父骂她傻,说沈家小子一旦飞黄腾达,哪里还会记得她这陋巷里的黄毛丫头。
苏禾不听,她信他。好消息终于在秋闱放榜后传来,沈知书中了举人!杏花巷沸腾了。
沈家摆了简单的宴席,沈母拉着苏禾的手,眼含热泪:“好孩子,这些年,苦了你了。
等知书回来……”沈知书回来时,已是初冬。他清瘦了些,但眼神更加明亮,
气度也愈发沉稳。他给苏禾带了一支廉价的银簪,亲手为她簪在发间,低声道:“阿禾,
我回来了。”那一刻,苏禾觉得,所有的等待都是值得的。然而,举人老爷的身份,
终究是不同的。前来沈家道贺、攀关系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其中不乏乡绅富户。
有人开始半开玩笑地打听沈知书的婚事,看向苏禾的目光,也带上了几分审视与轻蔑。
沈知书依旧待她温和,但苏禾敏感地察觉到,他越来越忙,与她独处的时间越来越少。
他不再有暇握着她的手教她写字,更多的是叮嘱她:“阿禾,女子也该识些字,明些理,
我寻些浅显的书本给你看。”他开始注重仪容举止,
偶尔会委婉地提醒苏禾:“衣衫旧些无妨,但要整洁。” “见客时,礼数要周全。
”苏禾默默地将那支银簪收了起来,努力地去学那些她原本不懂的规矩,
去读那些晦涩的文字。她不想成为他的负累,
更不想让别人笑话他有一个上不得台面的“青梅”。第三章:京城风雨又三年苦读,
沈知书决定进京参加春闱。这一次,他提出要带苏禾一同上京。沈母年事已高,
不堪长途跋涉,需要人照顾沈知书的起居,苏禾是最合适的人选。更重要的是,
他对她说:“阿禾,京畿之地,眼界开阔,你随我去看看。”苏禾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只要能陪在他身边,天涯海角她都去。京城,是另一个世界。繁华,喧嚣,却也冷漠。
他们租住在城南一处狭窄的院落,沈知书投入了最后的冲刺。
苏禾小心翼翼地打理着他们清贫却温馨的小家,为他洗衣做饭,红袖添香。寒冷的冬夜,
她将唯一的暖炉让给他,自己则搓着冻僵的手继续缝补。他熬夜苦读,
她便强撑着眼皮在一旁做针线,时不时为他续上一杯热茶。偶尔,
沈知书会看着她忙碌的背影,轻声道:“阿禾,辛苦你了。”苏禾回头,
露出一个满足的笑:“不辛苦。”她看着他日渐清减的脸庞,心疼不已,
只能尽力将伙食弄得好些,将屋子收拾得暖些。她相信,只要他好,一切都有希望。
放榜之日,沈知书高中进士,名列二甲前列!消息传来,
小小的院落几乎被前来道贺的人踏破。沈知书的名字,一夜之间传遍了京城。
他不再是杏花巷那个清贫书生,而是新科进士,前途无量的年轻才俊。苏禾欢喜得落了泪,
觉得苦尽甘来。然而,喜悦并未持续太久。授官之前,各种应酬、拜会接踵而至。
沈知书开始穿着光鲜的绫罗绸缎,出入各种诗会、酒宴。他带回来的,不再只是书卷气,
还有淡淡的酒香和陌生的胭脂味。他认识了更多的人,包括一些官宦子弟,
甚至……皇家贵胄。有一次,他参加某位权贵举办的赏花宴归来,
神色间带着一种苏禾从未见过的光彩。他似是随意地提起:“今日席间,见到了永嘉郡主。
郡主风姿卓绝,谈吐不俗,对诗词颇有见解,令人钦佩。”永嘉郡主。
苏禾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那是当今圣上颇为宠爱的侄女,身份尊贵,
是她们这些平民女子仰望不及的存在。她开始感到不安,一种源自骨子里的自卑和恐惧,
像藤蔓一样悄悄缠绕上她的心。第四章:新人笑,旧人哭沈知书被授予了京官,
虽然职位不高,但身处权力中心,未来可期。他愈发忙碌,有时甚至夜不归宿。对苏禾,
他依旧温和,但那温和里,渐渐掺杂了疏离和……不耐烦。他开始挑剔她泡的茶火候不对,
整理的文书顺序有误,甚至说她做的家乡小菜“登不得大雅之堂”。他请了嬷嬷来教她规矩,
那嬷嬷眼神犀利,言语刻薄,将苏禾贬得一无是处。苏禾默默忍受着,努力去学,
却总觉得力不从心。她偶尔出门,会遇到一些官家女眷,她们用好奇而轻蔑的目光打量她,
窃窃私语:“这就是沈大人那个从老家带来的……”“瞧着倒是老实,
只是这气质……终究是差了点火候。”苏禾攥紧了衣角,那枚贴身戴着的铜钱,
硌得胸口生疼。变故发生在一个秋日。沈知书被宣召入宫,回来后,神色复杂,
有压抑的兴奋,也有一丝挣扎。他屏退左右,第一次,用极其郑重的语气对苏禾说:“阿禾,
有件事,要与你商量。”苏禾的心,猛地沉了下去。“永嘉郡主……对我青眼有加。
”他斟酌着词句,避开苏禾的目光,“陛下……亦有此意。这是天大的恩典,
亦是……沈家满门的荣耀。”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阿禾,你我一直相依为命,
我感念你的情意。只是……郡主身份尊贵,断不可能为妾。所以……你我之事,
恐怕……”后面的话,苏禾已经听不清了。耳边嗡嗡作响,世界仿佛瞬间失去了颜色。
她看着他开合的嘴唇,那张曾经对她吐出过最温柔承诺的嘴,此刻却说着最残忍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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