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群的布鞋踩进田埂泥里时,裤脚溅起的黄泥顺着布纹往下渗,凉得他打了个哆嗦。
六月的赣南深山刚下过雨,稻叶上的露水把鞋帮泡得发胀,
可他跑得比追着啄谷的麻雀还快——村支书家的广播响了三遍“肖群,省政法学院录取了”,
他怕那是耳朵听岔了,要去亲眼见着那张纸才肯信。村支书家的木门没关,
八仙桌上摊着张牛皮纸通知书,“省政法学院”五个烫金大字在阴雨天里也亮得扎眼。
肖群的手指刚碰到纸边,就被村支书拍了下手背:“急啥?先签字,按手印,
这纸可是要存档的。”他蹲在桌边,右手食指蘸了红印泥,
按下去时指腹的老茧把印泥蹭得边缘发毛——这双手握过锄头、编过竹筐,
连钢笔都没摸过几回,如今却要按在改变命运的纸上。跑回家时,肖群摔了一跤,
通知书揣在内衣口袋里,被汗水浸得发皱,边缘还沾了半粒黄泥。母亲正在灶台前烙饼,
柴火在灶膛里噼啪作响,锅里的白面饼冒起的热气,把她鬓角的白发熏得更明显。“娘!
”肖群撞开木门,从怀里掏出通知书,母亲手里的擀面杖“当啷”掉在案板上,
扑过来时围裙上的面灰蹭了他一脸,“真……真考上了?”她的手指在烫金大字上反复摩挲,
粗糙的老茧把纸角磨得起毛,眼泪砸在“录取”两个字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父亲从后山挖笋回来,竹筐里的笋还沾着泥,听说消息后,他蹲在门槛上抽旱烟,
烟杆是用老竹根做的,烟嘴处被磨得发亮。抽完第三锅烟,他把烟杆往腰里一插,
起身往镇上走:“给娃扯块新布,做件像样的衣裳。”那天傍晚,父亲带回一块藏青色的布,
布角还裹着张供销社的发票,金额是十二块五——那是他卖了二十斤春笋的钱。夜里,
母亲在煤油灯底下给肖群缝帆布包。灯芯捻得很细,昏黄的光只够照亮案板那么大的地方,
她的眼睛离针线很近,时不时要揉一揉。“包里给你塞二十张白面饼,咸口的,
能顶饿;内兜缝深点,把钱放进去,别让人偷了。”母亲说话时,针脚走得又密又匀,
帆布包的边角都缝了双层,“到了省城,别舍不得吃,缺啥就写信,娘给你寄鸡蛋。
”肖群坐在旁边,看着母亲鬓角的白发在灯光下泛着银光,突然想起小时候半夜发烧,
母亲背着他走十几里山路去镇上看病,也是这样,一步一步,走得很稳。出发去省城那天,
村口来了不少人。邻家的王婶塞给他一兜炒花生,花生壳上还沾着盐粒:“群娃子,
到了省城别忘本,常给家里写信。”村支书拍着他的肩膀,
把一张皱巴巴的五十块钱塞进他手里:“这是村里的心意,买点学习用品。
”肖群攥着那五十块钱,手指都在抖,他朝着众人鞠了一躬,说:“谢谢叔婶们,
我一定好好读书,将来回来报答大家。”绿皮火车在铁轨上哐当哐当跑了七个小时。
肖群靠窗坐着,帆布包放在腿上,里面的白面饼散发着淡淡的麦香。他把脸贴在车窗上,
看着窗外的风景从连绵的青山变成平坦的稻田,又变成鳞次栉比的厂房,心脏像揣了只兔子,
跳得越来越快。有个穿西装的男人从他身边走过,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嗒嗒”的声响,
肖群下意识地把脚往里缩了缩——他的布鞋帮上还沾着老家的黄泥,
和这干净的车厢格格不入。火车进省城站时,天已经黑了。站台上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穿着时髦的男男女女来来往往,手里拎着肖群从没见过的行李箱。他攥着帆布包的带子,
手心里全是汗,刚走出车站,就被一个穿白衬衫的姑娘拦住:“同学,
请问是省政法学院的新生吗?我是迎新志愿者林薇。”姑娘笑着抬头,
马尾辫上的浅蓝蝴蝶结随着动作轻轻晃动,眼里像盛着星光。她的白衬衫洗得有些发白,
领口却熨得平平整整,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纤细的手腕。肖群从没见过这样干净清爽的人,
局促地把沾着泥土的帆布包往身后藏,结结巴巴地说:“是……我是肖群,政法系的。
”“太好了,跟我来,校车就在那边!”林薇伸手接过他的帆布包,手指碰到包带时,
还特意捏了捏,“不轻呢,装的都是家当吧?”肖群的脸一下子红了,刚想解释,
就听见林薇又说:“我刚上大学时,行李比你这还沉,里面全是我妈腌的咸菜,整整两大罐,
最后吃了半学期才吃完。”晚风从车站的大门吹进来,带着城市里陌生的气息。
肖群看着林薇的背影,白衬衫在路灯下泛着柔和的光,突然觉得,这座他从未踏足过的城市,
好像没那么让人害怕了。开学第一天,肖群在302宿舍见到了另外三个室友。
来自省城的张昊穿着印着英文的T恤,手里把玩着一台银色随身听,耳机线绕在手腕上,
见肖群进来,头也没抬地问:“你就是肖群吧?我叫张昊,住你上铺。
”从县城来的李磊戴一副黑框眼镜,镜片厚得像酒瓶底,手里总捧着本《法学概论》,
说话细声细气的:“我……我叫李磊,以后请多指教。”家住邻市的王强个子高大,
肩膀宽得能把宿舍门挡一半,上来就拍了拍肖群的肩膀:“我叫王强,你这行李看着挺沉,
我帮你放行李架上。”肖群的铺盖是母亲缝的旧被褥,被面是印着红牡丹的老式布料,
边角已经磨得起了毛,针脚处还补过一块浅粉色的布——那是用母亲的旧围巾改的。
他把被褥往床上铺时,张昊凑过来看了一眼,吹了声口哨:“肖群,
你这被褥是从你奶奶那传下来的吧?也太复古了。”肖群的手顿了一下,没接话,
只是把被褥捋得更平,心里却像被针扎了一下。晚上宿舍熄灯后,
张昊聊起周末要去看新上映的电影,说票价要五块钱,
李磊接话道:“我爸给我寄了两百块生活费,我也想去看。
”王强笑着说:“我爸是中学老师,每月都给我寄零食,下次给你们带巧克力。
”肖群躺在黑暗里,手摸着枕头下的钱——那是母亲缝在帆布包内兜里的三百块,
是家里卖了老母鸡、借了邻居五十块才凑齐的学费和生活费。他算了算,扣除学费,
剩下的钱每月分摊下来只有四十块,连吃饭都要省着花。第二天去食堂吃饭,
肖群看着窗口里的菜价犯了难。一份素菜五毛钱,加个鸡蛋一块钱,红烧肉要两块五。
他犹豫了半天,只买了两个馒头,花了两毛钱,就着从家里带来的咸菜吃。刚坐下,
就看见林薇端着餐盘走过来,餐盘里有红烧肉、炒青菜,还有一个煎蛋。“你怎么只吃馒头?
”林薇坐在他对面,把自己餐盘里的红烧肉夹了一块给他,“这样营养跟不上,
怎么好好学习?”肖群把肉推回去,说:“学姐,不用了,我不饿。”林薇却又把肉夹过来,
说:“拿着,我不爱吃肉,你帮我吃了。”肖群看着那块油亮亮的红烧肉,
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只好低下头,小声说了句“谢谢”。那天的红烧肉,他吃得很慢,
连肉汁都蘸着馒头吃干净了——那是他除了过年,第一次吃到这么香的肉。
林薇是政法系的学生会副主席,每周都会来宿舍查寝。每次她来,
肖群都会提前把桌面收拾干净,把补丁衣服藏进柜子里,甚至会用清水把搪瓷盆擦了又擦,
想让它看起来干净些。有一次,林薇来查寝时,正好看见肖群在啃白面饼,饼渣掉在桌子上,
他赶紧用手拈起来塞进嘴里。“你怎么总吃这个?”林薇走过来,指着他手里的饼问,
“食堂的饭菜不贵,我帮你打一份吧。”肖群含糊地说:“习惯了,家里带来的,别浪费。
”林薇没再追问,只是转身走了。肖群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可下午下课时,
林薇却在教室门口等他,手里拎着一个饭盒。“给你,”林薇把饭盒递给他,
“我从食堂打的,还热着呢,你赶紧吃。”肖群接过饭盒,指尖碰到温热的盒壁,
鼻子一下子就酸了。饭盒里的红烧肉块很大,油亮亮的,炒青菜绿油油的,撒了点蒜末,
闻着就香。他捧着饭盒,在教学楼后的树荫下吃,眼泪掉进饭盒里,和肉汁混在一起,
却觉得比任何时候都香。从那以后,肖群开始主动找林薇帮忙。他会提前半小时去教室,
在林薇常坐的靠窗位置放好晾温的白开水——他知道林薇胃不好,
不能喝凉水;会利用课间休息,帮林薇整理学生会的文件,把每份文件都按顺序排好,
用回形针别得整整齐齐;林薇组织活动时,他总是第一个报名帮忙,
搬桌椅、发传单、打扫场地,什么脏活累活都干,从不抱怨。张昊总拿他开玩笑:“肖群,
你是不是喜欢林薇啊?这么殷勤,跟个小跟班似的。”肖群每次都否认,
可心里的悸动却越来越强烈。他会在上课的时候偷偷看林薇,看她认真记笔记的样子,
看她回答老师问题时自信的表情;会在晚上躺在床上,回想白天和林薇说过的话,
想着想着就笑了出来;甚至会省下买牙膏的钱,想给林薇买个小礼物。九月的省城开始变凉,
校门口的梧桐叶落了一地。肖群在走廊里听见林薇跟室友聊天,
林薇说:“新开的那家奶茶店,珍珠奶茶特别好喝,就是有点贵,三块五一杯,
我还没敢买呢。”肖群把这句话记在了心里,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钱,每月四十块生活费,
除去买牙膏、香皂等必需品,还能剩下二十块左右,要是省着点花,攒半个月就能买一杯。
从那天起,肖群开始更省了。他不再买食堂的素菜,每天只吃两个馒头,
就着咸菜;牙膏快用完了,他就往里面灌点水,晃一晃接着用;甚至连草稿纸都舍不得买,
把课本上空白的地方都写满了字。有一次,王强见他总吃馒头,塞给他一个面包,
肖群推辞不过,接了过来,后来却在王强的枕头下塞了五毛钱——那是面包的价格。
半个月后,肖群终于攒够了三块五。他攥着三张皱巴巴的一块钱和一枚五毛钱硬币,
手指都被攥得发疼。那天下午没课,他提前去了奶茶店。奶茶店不大,
里面飘着淡淡的奶香味,几个穿着时髦的女生正在排队。肖群站在队伍后面,手心全是汗,
生怕别人看见他手里的零钱。轮到他时,他结结巴巴地说:“老板,我要一杯珍珠奶茶,
热的。”老板笑着问:“加珍珠还是椰果?”肖群愣了一下,他不知道还有椰果,
只好说:“加……加珍珠吧。”老板很快就做好了,透明的杯子里,珍珠圆圆的,
浮在奶茶里,散发着香甜的气息。肖群接过奶茶,小心翼翼地捧着,生怕洒出来。
他在图书馆门口找到了林薇,她正坐在长椅上看书,阳光洒在她的头发上,像镀了层金边。
肖群走过去,把奶茶递到她面前:“学姐,给你。”林薇抬起头,看见奶茶时愣了一下,
随即笑了:“你怎么知道我想喝这个?”肖群挠了挠头,
不好意思地说:“我……我听见你跟室友说了。”林薇接过奶茶,插了根吸管,吸了一口,
眼睛一下子亮了:“真好喝!肖群,谢谢你。”她把奶茶递到肖群嘴边,说:“你也尝一口。
”肖群赶紧摇头:“不用了,学姐,我不爱喝甜的。”其实他是舍不得,
他想让林薇把整杯都喝了。那天,他们在图书馆门口坐了很久。林薇跟他聊起自己的家乡,
说她老家在邻省的一个小镇,父亲是小学老师,母亲是护士,家里虽然不富裕,但很幸福。
肖群也跟她聊起自己的老家,聊村里的老樟树,聊父亲挖笋的后山,聊母亲烙的白面饼。
林薇听得很认真,时不时还会问一句:“你们村的稻田是不是特别大?
”“后山有没有野果子?”夕阳西下时,余晖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肖群看着林薇的侧脸,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要是能一直这样,该多好啊。从那以后,
肖群和林薇的关系越来越近。他们会一起去图书馆看书,林薇帮他解答法学理论上的难题,
他帮林薇整理笔记;会一起去食堂吃饭,林薇总是把自己碗里的肉夹给他,
他则会提前帮林薇占好位置;周末的时候,林薇会拉着肖群去逛公园,省城的公园很大,
有湖水,有假山,还有各种各样的花。肖群第一次见到那么多花,看得眼花缭乱,
林薇会给他介绍花的名字,说:“这是月季,这是牡丹,这是郁金香。”有一次,
他们在公园里看见一对情侣在放风筝。风筝飞得很高,在蓝天上飘着,像一只自由的鸟。
林薇指着风筝说:“肖群,你看,那风筝飞得真高。”肖群点点头,
心里却在想:要是自己能像那风筝一样,能一直陪着林薇,该多好啊。十月的一天,
肖群收到了母亲寄来的包裹,里面有几件换洗衣物,还有一袋炒花生。他把花生分成四份,
给室友们各一份,剩下的一份,他想带给林薇。那天晚上,他在女生宿舍楼下等林薇,
手里攥着那袋花生,心里既紧张又兴奋。林薇下来时,穿着一件粉色的毛衣,看起来很温柔。
肖群把花生递给他,说:“我娘寄来的,你尝尝。”林薇接过花生,打开袋子闻了闻,
说:“好香啊,谢谢你,肖群。”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苹果,递给肖群:“这个给你,
我妈寄来的,特别甜。”肖群接过苹果,咬了一口,真的很甜,甜到了心里。他看着林薇,
鼓起勇气说:“林薇,我……我喜欢你。”林薇愣了一下,脸上泛起红晕,低下头,
小声说:“肖群,我……我也喜欢你。”那天晚上,肖群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摸着口袋里的苹果,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他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肖群和林薇确定关系后,日子过得像掺了糖的奶茶。每天早上,肖群都会提前半小时去食堂,
买两个肉包、一碗豆浆,在女生宿舍楼下的梧桐树下等林薇;中午下课后,他会先跑去占座,
把林薇爱吃的糖醋排骨从窗口买回来,用保温饭盒盖好;晚上自习结束,
他们会绕着操场走两圈,月光把两个人的影子叠在一起,肖群总偷偷把林薇的手攥在掌心,
她的手指软软的,像刚晒过太阳的棉花。
肖群把林薇的梦想记在心里——她说想留在省城的大律所,做能帮人讨公道的律师。
他开始更拼命地学习,图书馆闭馆的铃声成了他每天的闹钟,法条抄了厚厚三本,
案例分析写满了五个笔记本。有次李磊半夜起床上厕所,
看见肖群还在走廊的路灯下背《刑法》,冻得鼻尖通红,嘴里却念念有词。“你这么拼干嘛?
”李磊打了个哈欠,“毕业还早呢。”肖群搓了搓手,笑着说:“得早点准备,
将来才能帮林薇实现梦想。”十一月初,林薇的生日快到了。肖群翻遍了抽屉里的零钱,
把每月四十块生活费抠出来的结余凑在一起,才攒了五十六块三。
他趁着周末去市中心的商场,在饰品店的橱窗前站了很久——玻璃后面摆着一条银色项链,
吊坠是颗小小的星星,灯光照在上面,闪得像林薇笑起来的眼睛。“老板,这条多少钱?
”他攥着口袋里的零钱,指尖都在抖。“六十块。”老板头也没抬。肖群的脸一下子热了,
刚想转身,老板又说:“学生的话,算你五十六,凑个整。”他把项链揣在怀里,
像揣着颗滚烫的太阳。回去的路上,他反复摸着装项链的盒子,
想象着林薇收到礼物时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往上翘。生日那天,
肖群在学校后门的小餐馆订了个靠窗的位置,点了林薇爱吃的糖醋排骨、鱼香肉丝,
还买了个巴掌大的奶油蛋糕,上面插着一根“20”的蜡烛。他从下午五点等到七点,
餐馆里的客人换了一波又一波,桌上的菜凉了,蛋糕上的蜡烛化了又凝。
肖群给女生宿舍打电话,林薇的室友说:“林薇下午就出去了,好像跟中文系的学长一起,
说要去看电影。”肖群挂了电话,耳朵里嗡嗡作响,他盯着桌上的糖醋排骨,
突然觉得喉咙发紧——那是林薇说过“一辈子都吃不够”的菜。他结了账,
揣着没送出去的项链往学校走。路过商场时,橱窗里的霓虹灯晃得他眼睛疼,突然,
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林薇挽着一个穿西装的男人,从珠宝店里走出来。
男人手里拎着个红色盒子,弯腰给林薇戴上一条金项链,吊坠是朵大大的牡丹,
在灯光下闪得刺眼。林薇踮起脚,在男人脸上亲了一下,笑靥如花,
那是肖群从未见过的明媚。肖群像被钉在原地,手里的项链盒子被攥得变了形。
他看着林薇脖子上的金项链,再想起自己口袋里那条五十六块的银项链,
突然觉得像被人泼了盆冰水,从头顶凉到脚底。男人开了辆黑色的轿车,林薇坐进副驾驶时,
朝窗外瞥了一眼,正好看见肖群。她的笑容一下子僵了,赶紧转过头,车窗很快升了上去,
把肖群的目光挡在外面。那天晚上,肖群在操场的看台上坐了一夜。秋风卷着落叶打在脸上,
像小刀子一样疼。他把那条银项链掏出来,吊坠上的星星被磨得发暗,
他想起林薇说“喜欢踏实的人”,想起她吃自己带的炒花生时说“真好吃”,
想起她在梧桐树下说“肖群,我也喜欢你”——那些曾经让他觉得甜的话,现在都变成了针,
扎得他心口发疼。天亮时,肖群把项链扔进了操场边的垃圾桶。他站起身,
拍了拍身上的露水,往宿舍走。路上遇到去买早餐的同学,笑着跟他打招呼,他也想笑,
嘴角却怎么也提不起来。回到宿舍,张昊还在睡觉,李磊在背单词,
王强在收拾行李——他要回家一趟,家里寄了生活费。肖群坐在自己的床上,
看着母亲缝的被褥,突然觉得很想家,想母亲烙的白面饼,想父亲沉默的样子,
想肖家村那棵老樟树。林薇来找他时,是在两天后。她站在宿舍楼下,穿着那件粉色的毛衣,
脖子上的金项链不见了。“肖群,我……”她想解释,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肖群看着她,
心里像堵了团棉花,说不出话。过了很久,他才开口:“你当初为什么跟我在一起?
”林薇低下头,声音很小:“我……我觉得你人好,可是……”“可是他能给你金项链,
能给你车坐,对吗?”肖群打断她,眼里的光一点点灭了,“林薇,我知道我穷,
给不了你想要的,但我没想到,你会骗我。”林薇的眼泪掉了下来,想说什么,
却被肖群转身打断。他往宿舍走,没有回头。那天下午,肖群去图书馆退了所有借的书,
把自己的笔记收起来,锁进了柜子里。他不再去占座,不再去食堂买糖醋排骨,
不再绕着操场散步——他把所有跟林薇有关的习惯,都硬生生改了过来。
有次王强看见他在宿舍里啃白面饼,饼渣掉在桌子上,他说:“肖群,别总吃这个,
我请你去食堂吃。”肖群摇了摇头,说:“不用了,习惯了。”王强看着他,没再说话,
只是默默从包里掏出一袋巧克力,放在肖群的桌子上。肖群看着那袋巧克力,
想起林薇说“不爱吃甜的”,突然觉得鼻子一酸,赶紧低下头,把饼塞进嘴里。
失恋后的肖群,成了图书馆里的“幽灵”。每天早上开馆,他第一个进去;晚上闭馆,
他最后一个出来。他不再看法学相关的书,而是抱着厚厚的文学名著,
从《红楼梦》看到《百年孤独》,从《鲁迅全集》看到《平凡的世界》。他把自己埋在书里,
想让那些文字堵住心里的窟窿,可每当看到书里关于爱情的描写,他还是会想起林薇,
想起那条没送出去的银项链,想起商场门口那辆黑色的轿车。
有次图书馆的管理员阿姨跟他聊天:“同学,你天天来,是准备考研吗?”肖群摇了摇头,
说:“就是想看点书。”阿姨笑了笑,从抽屉里拿出一杯热水,递给她:“别总坐着,
多喝点水,对身体好。”肖群接过热水,指尖碰到温热的杯壁,
心里暖了一下——这是林薇之后,第一个对他这么好的人。十二月的省城开始下雪,
鹅毛大雪把校园盖得白茫茫一片。肖群坐在图书馆的窗边,看着外面的雪景,
手里捧着一本《毛泽东选集》。那是他从旧书摊上淘来的,封面已经泛黄,
书页上还有前人写的批注。他本来只是随便翻翻,可看着看着,
就被里面的文字吸引了——“星星之火,
可以燎原”“为人民服务”“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那些话像一把把火,
烧得他心里热乎乎的。他想起自己当初为什么要考政法学院——小时候,
村里有户人家的地被隔壁村的人占了,告到镇上,却因为没钱送礼,被驳回了。
那户人家的老人坐在田埂上哭,说“这世上没有公道了”。那时候,肖群就想,
将来一定要做个能帮人讨公道的人,让像老人这样的人,能有地方说理。可失恋后,
他把这个初心忘了,把自己困在感情的泥沼里,不肯出来。“人不能总活在过去,得往前看。
”肖群合上书,心里突然亮堂了。他站起身,走到书架前,重新拿起法学相关的书。
他开始像以前一样,抄法条、写案例分析,只是这一次,他不再是为了林薇,
而是为了自己的初心,为了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周末的时候,肖群会去学校附近的旧书摊。
那里的书很便宜,五块钱能买两本,有时候运气好,还能淘到绝版的法学专著。
摊主是个退休的老教师,姓陈,头发花白,戴一副老花镜。每次肖群去,
陈老师都会给他留几本好书,说:“年轻人,爱读书是好事,将来肯定有出息。”有次,
肖群在旧书摊里淘到一本《论法的精神》,封面破了,书页却很新。陈老师看着他,
说:“这本书是我年轻时买的,里面有我的批注,你要是不嫌弃,就拿去吧。”肖群接过书,
心里很感动,说:“谢谢陈老师,我一定会好好读。”陈老师笑了笑,说:“不用谢,
我就是希望这些书能有人懂,能有人用它们做有用的事。”从那以后,
肖群每周都会去旧书摊,不仅是为了淘书,也是为了跟陈老师聊天。
陈老师会跟他聊过去的事,聊自己年轻时的理想,聊国家的变化。肖群听得很认真,
他从陈老师的话里,学到了很多课本上学不到的东西,
也更加坚定了自己的信念——要做一个对国家、对人民有用的人。放寒假的时候,
肖群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省城的法律援助中心做志愿者。那里的人很多,
大多是没钱请律师的农民工、下岗工人,他们带着厚厚的材料,眼里满是期待。
肖群每天的工作是帮他们整理材料,解答一些简单的法律问题。虽然很累,但他觉得很充实,
因为他终于能帮到别人了,终于离自己的初心越来越近了。有次,一个农民工来找他,
说自己在工地上摔断了腿,老板却不肯赔钱,还把他赶了出来。农民工说着说着就哭了,
说:“我家里还有老婆孩子要养,要是拿不到钱,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肖群看着他,
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帮农民工整理好材料,联系了法律援助中心的律师,还陪他去了工地,
跟老板谈判。最后,老板终于同意赔钱。农民工拿到钱时,拉着肖群的手,
不停地说“谢谢”,眼里满是感激。肖群看着他,突然觉得自己做的事很有意义,
比任何时候都有意义。他想起《毛泽东选集》里的话——“为人民服务”,原来这五个字,
不是一句口号,而是要实实在在地去做,去帮别人解决困难,去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
寒假结束,肖群回到学校。他不再是那个沉浸在失恋痛苦里的肖群,
而是变得更加成熟、更加坚定。他开始主动参加学校的活动,加入了法学社,
还在学校的广播台发表了一篇关于“法律援助”的文章,呼吁更多的同学关注弱势群体,
用自己的专业知识帮助别人。张昊看着他的变化,笑着说:“肖群,你现在跟变了个人似的,
以前总闷着头,现在都敢在广播台说话了。”肖群笑了笑,说:“人总是要成长的,
不能总停留在过去。”李磊推了推眼镜,说:“肖群,你说得对,我们将来都是要当律师的,
得有担当,有责任。”王强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好样的,肖群,以后有什么事,
跟我们说,我们一起帮你。”肖群看着室友们,心里很温暖。他知道,
自己虽然经历了欺骗和痛苦,但也在这个过程中成长了,学会了放下,学会了坚持,
学会了什么是真正有意义的人生。他抬头看向窗外,春天到了,梧桐树上冒出了新芽,
阳光洒在上面,闪着希望的光。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大四。毕业季的校园里,
悬铃木的絮絮飘得满院都是,落在毕业生的学士服上,像撒了把碎雪。
有人抱着考研真题在图书馆熬到闭馆,有人西装革履地穿梭在招聘会现场,
肖群却在宿舍的白墙上,用马克笔写了四个大字:为民法援。他把创业的想法说出来时,
302宿舍的空气静了三秒。张昊把手里的游戏手柄往床上一扔:“肖群,
你是不是失恋把脑子搞坏了?法援赚什么钱?人家大律所都靠企业案子活,
你跟农民工打交道,连房租都付不起。”李磊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
小声补充:“我们刚毕业,没资源没人脉,连公章怎么刻都不知道,太冒险了。
”只有王强没反驳,他盯着墙上的“为民法援”看了会儿,突然拍了下桌子:“我觉得行。
咱们学法律不就是为了帮人吗?总不能刚毕业就掉进钱眼里。”他从衣柜里翻出一张银行卡,
“我这里有一万五,是我妈给我应急的,先投进来。”张昊愣了愣,骂了句“疯了”,
却也从抽屉里摸出一张卡:“我这两万是爸妈给我找工作的钱,你要是赔了,
可得给我打一辈子工。”李磊咬了咬嘴唇,
把藏在书里的存折递过去:“这一万五是我攒的考研报名费,要是创业成了,我就不考了,
跟你们一起干。”肖群捏着三张沉甸甸的卡,指腹蹭过卡面的纹路,突然红了眼眶。
他知道这五万块不是数字,是张昊想换的新电脑,是李磊准备了三年的考研梦,
是王强妈妈反复叮嘱“别乱花”的积蓄。那天晚上,他们在宿舍煮了包泡面,
就着咸菜碰了碰搪瓷杯:“为民法援,开业!”城中村的门面是肖群找了半个月才定下的,
二十平米,月租一千五,墙皮掉得露出里面的红砖,窗户玻璃裂了道缝,
风一吹就“哐哐”响。他们没请装修队,自己买了桶白漆,张昊踩着梯子刷墙,
溅得头发上全是白点子;李磊蹲在地上抠地板缝里的泥,
指甲缝里全是黑的;王强骑着三轮车去旧货市场淘家具,花五十块买了张掉腿的办公桌,
用砖头垫着才稳住。开业那天没挂招牌,只在门口贴了张红纸,
上面是肖群用毛笔写的“为民法律援助公司”。早上八点开门,直到中午十二点,
连个问的人都没有。张昊坐在冰冷的办公椅上,踢了踢地上的纸箱:“我就说吧,
没人信咱们。”肖群没说话,只是把提前印好的传单往包里塞:“走,去工地。
”六月的太阳毒得能晒掉层皮,他们在附近的建筑工地发传单,汗水顺着下巴往下滴,
把传单都浸湿了。有个穿迷彩服的农民工接过传单,看了眼就揉成了团:“又是骗子吧?
上次有个律所,收了我五百块,事儿没办成,人跑了。”肖群赶紧拉住他,
把自己的学生证递过去:“叔,我们是省政法学院刚毕业的学生,不骗你,真要帮你讨公道。
”农民工半信半疑地看着他,最终从口袋里掏出张皱巴巴的欠条:“老板欠我三个月工资,
一万二,说好了过年给,现在人都找不到了。”肖群接过欠条,指腹摸过上面模糊的手印,
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他把欠条小心折好,塞进怀里:“叔,你放心,
这钱我们帮你要回来。”那天晚上,他们在办公室熬了通宵。李磊查了劳动法相关条款,
把重点用红笔标出来;王强跑了趟劳动监察大队,打听维权流程;肖群写起诉状,改了七遍,
直到把每个字都琢磨透。第二天一早,他们带着材料去找工地老板,老板坐在办公室里,
翘着二郎腿,叼着烟:“你们算哪根葱?也敢来管我的事?”肖群没怕,
把劳动法条文一条一条念给他听,声音不大,却很坚定:“您要是今天不给钱,
我们就申请劳动仲裁,到时候不仅要付工资,还要付赔偿金,对您公司的名声也不好。
”老板愣了愣,盯着肖群看了会儿,最终从抽屉里拿出一沓现金:“算你们狠,
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们。”农民工拿到工资那天,特意买了袋苹果,非要塞给肖群。
他攥着肖群的手,手心里全是老茧:“小伙子,谢谢你,我儿子下学期的学费有着落了。
”肖群看着他眼里的光,突然觉得,这半个月的辛苦,值了。可好景不长,到了第三个月,
公司的资金链就断了。来找他们的大多是像那个农民工一样的弱势群体,
很多人付不起服务费,他们只能免费帮着办。房租要交,打印纸要买,有时候为了跑案子,
还要自己贴交通费。张昊的两万块很快就花光了,李磊开始后悔:“肖群,要不我们别干了,
再这样下去,我们都要喝西北风了。”肖群也急,他跑遍了亲戚朋友家,想借钱周转,
可亲戚们一听是开法援公司,都摇头拒绝:“群娃子,你这是做慈善,不是做生意,
我们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他甚至去找过林薇,想问问她有没有办法,
可刚走到她公司楼下,就看见她挽着那个穿西装的男人,从一辆宝马车上下来,
说说笑笑地进了大楼。肖群转身就走,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却也更坚定了——他不能认输,
不能让那些相信他的人失望。可现实还是给了他狠狠一击。那天,
他们刚帮一个下岗工人打赢了维权官司,回到办公室,就看见门锁被换了。房东站在门口,
手里拿着一张催款单:“欠了两个月房租,总共三千,今天要是给不了,就赶紧搬东西走人。
”肖群掏出身上所有的钱,只有八百多。他想跟房东商量,能不能再宽限几天,
可房东态度坚决:“没商量,我这房子还等着租给别人呢。”张昊蹲在地上,
抱着头:“算了,肖群,我们认输吧。”李磊默默收拾着自己的东西,眼泪掉在笔记本上,
晕开了上面的法条。王强拍了拍肖群的肩膀:“没事,兄弟,失败了再重新来。
”肖群看着空荡荡的办公室,墙上的“公平正义”标语被风吹得晃了晃,突然觉得无比讽刺。
他把办公桌椅低价卖掉,还清了房租,最后口袋里只剩下二十三块五。走在繁华的街头,
霓虹灯晃得他眼睛疼。他想起刚毕业时的雄心壮志,想起室友们的信任,
想起那些等着他帮忙的人,突然觉得自己像个逃兵。他坐在路边的长椅上,
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第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太天真了?是不是真的不适合干这行?
肖群是揣着二十三块五回的老家。绿皮火车在铁轨上哐当哐当跑了七个小时,他靠在车窗上,
看着窗外的风景从高楼大厦变成低矮的平房,再变成连绵的青山,心里像压了块石头,
沉得喘不过气。快到肖家村时,天已经黑了。村口的老樟树还在,
只是树干上多了几道新的划痕。他刚走到家门口,就听见屋里传来争吵声,
是父亲和母亲的声音。“我跟你过不下去了!这日子没法过了!”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
“你整天就知道喝酒,家里的事不管不问,群娃子创业失败,你连句安慰的话都没有!
”“我喝酒怎么了?我压力不大吗?”父亲的声音很高,带着酒气,“群娃子没本事,
创业赔了钱,还怪我?”肖群站在门口,手停在门把手上,没敢推开。他没想到,
自己不在家的这段时间,父母的关系会变成这样。他深吸一口气,推开门。屋里一片狼藉,
桌子被掀翻了,碗碟碎了一地,母亲坐在地上哭,父亲靠在墙上,手里拿着个空酒瓶。
看见肖群回来,母亲赶紧擦干眼泪,站起来:“群娃子,你怎么回来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父亲瞥了他一眼,没说话,把空酒瓶往地上一扔,“哐当”一声,碎了。肖群蹲在地上,
捡起地上的碗碟碎片,手指被划破了,鲜血渗出来,他却没觉得疼。“娘,我回来了。
”他声音很低,“我创业失败了,没脸在省城待了。”母亲走过来,摸了摸他的头,
眼泪又掉了下来:“没事,回来就好,钱没了可以再赚,身体要紧。”那天晚上,
母亲给肖群煮了碗面条,卧了两个鸡蛋。肖群吃着面条,眼泪掉进碗里,和汤混在一起,
却觉得比任何时候都香。第二天一早,肖群就被邻居的敲门声吵醒了。是王婶,
她手里拿着个篮子,里面装着几个西红柿和黄瓜。“群娃子,听说你回来了,
婶给你拿点蔬菜。”王婶走进屋,看了看屋里的情况,叹了口气,“你爹娘的事,
你也别太操心,他们俩就这样,吵了一辈子了。”肖群接过篮子,说了声“谢谢婶”。
王婶坐了会儿,就开始念叨:“群娃子,不是婶说你,你当初就不该创业,
安安分分找个工作多好。你看你堂哥,在镇上开了个小卖部,一年能赚好几万,多稳定。
”肖群没说话,只是低着头。“还有你表姐,嫁了个有钱人,现在住大房子,开小车,
多风光。”王婶继续说,“你倒好,创业赔了钱,还让你爹娘跟着操心,你说你图啥?
”肖群的脸一下子红了,他想反驳,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接下来的几天,
肖群每天都能听到类似的话。亲戚们知道他创业失败回来,都来看他,其实是来看热闹的。
“群娃子,我早就说过,你不是做生意的料,你还不信。”二伯坐在椅子上,抽着旱烟,
“你看你,在省城待了几年,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了,其实啥也不是。”“就是,
”三姑接过话茬,“女孩子找对象都要看条件,你现在没车没房没存款,以后谁愿意跟你?
”“我听说你在省城还谈了个对象,人家是不是嫌你穷,跟你分手了?”四姨笑着问,
眼里满是嘲讽。肖群听着这些话,心里像被针扎了一样疼。他想躲,却躲不开。
他只能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出去见人。母亲看着他这样,很心疼:“群娃子,别听他们的,
他们就是闲的。你是大学生,有文化,以后肯定有出息。”肖群看着母亲,点了点头,
却没说话。他知道,母亲是在安慰他,可他心里的坎,却怎么也过不去。有天晚上,
父亲又喝酒了。他走到肖群的房间,坐在床边,看着肖群:“群娃子,爹对不起你。
”他声音很低,带着愧疚,“爹没本事,不能给你提供好的条件,还总跟你娘吵架,
让你操心了。”肖群看着父亲,突然觉得很陌生。他印象中的父亲,总是很严肃,很少说话,
更别说跟他道歉了。“爹,别说了,我知道你压力大。”“我跟你娘,打算离婚了。
”父亲的声音很轻,却像炸雷一样,在肖群的耳边响起。肖群愣住了,他看着父亲,
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爹,你说什么?你跟我娘要离婚?”“嗯,”父亲点了点头,
“我跟你娘吵了一辈子,也累了。分开了,对大家都好。”肖群想劝,却不知道该怎么劝。
他知道,父母的关系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没过多久,父母就办理了离婚手续。
母亲搬去了外婆家,父亲留在了家里。家里变得空荡荡的,肖群看着熟悉的房间,
却觉得很陌生。亲戚们知道父母离婚后,更是议论纷纷。“我就说他们俩过不下去了,你看,
我说中了吧。”“都是群娃子没本事,创业赔了钱,才让他们俩的关系变成这样。
”“群娃子就是个灾星,不仅自己没本事,还连累父母。”这些话像刀子一样,
扎在肖群的心上。他觉得自己就是个罪人,是自己毁了这个家。他开始变得沉默寡言,
每天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吃饭,不睡觉,就坐在床上发呆。母亲来看他,他也不见。
他觉得自己很没用,对不起父母,对不起室友,对不起所有相信他的人。有天,
母亲实在没办法了,把村支书请来了。村支书走进屋,看着肖群憔悴的样子,
叹了口气:“群娃子,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你不能这样糟蹋自己啊。
你是咱们村第一个大学生,是咱们村的骄傲,不能因为一点挫折就倒下。”“我没用,
我创业失败了,还让我爹娘离婚了。”肖群的声音很低,带着绝望。“失败怕什么?
谁没失败过?”村支书坐在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年轻的时候,想搞养殖,
赔了很多钱,还欠了一屁股债,那时候我也想过放弃,可我还是坚持下来了,
现在不也挺好的吗?”“你爹娘离婚,跟你没关系,是他们俩的问题。
你不能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村支书继续说,“你还年轻,还有很多机会,
不能因为这点事就一蹶不振。”肖群看着村支书,眼里泛起了泪光。他知道,
村支书说的是对的,可他就是走不出心里的阴影。村支书从口袋里掏出一本书,
递给肖群:“这是《毛泽东选集》,我年轻的时候,遇到困难,就看这本书,
里面的话能给我力量。你也看看,说不定能帮到你。”肖群接过书,封面已经泛黄了,
书页上还有很多批注。他看着书,心里突然有了一丝希望。
他想起在省城图书馆看《毛泽东选集》的日子,想起那些让他热血沸腾的话。“星星之火,
可以燎原。”他小声念着,眼里的泪光越来越亮。村支书看着他,笑了:“对,就是这句话。
只要你不放弃,就一定能找到出路。”那天晚上,肖群翻开了《毛泽东选集》。
看着里面的文字,他仿佛看到了希望的光。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要重新站起来,为了自己,为了父母,为了那些相信他的人。
肖群把《毛泽东选集》翻了一遍又一遍,书页边缘被他摸得发毛。
“为人民服务”“自力更生,艰苦奋斗”“一切从实际出发”,这些话像一把把钥匙,
打开了他心里的锁。他开始反思自己的创业经历——不是方向错了,是方法太急了,
没有考虑到现实的困难,也没有整合好资源。那天早上,肖群起得很早。
他帮父亲打扫了院子,还去后山砍了些柴。父亲看着他,眼里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却没说话,
只是把手里的斧头递了过去。吃过早饭,肖群去了外婆家。母亲正在院子里喂鸡,看见他来,
很高兴:“群娃子,你怎么来了?”“娘,我来看看你。”肖群走过去,帮母亲喂鸡,
“我想跟你说件事,我想回省城。”母亲愣了一下,看着他:“你还想回省城?
你不怕再失败了?”“娘,我不怕。”肖群看着母亲,眼神很坚定,“我之前创业失败,
是因为我太急了,没有经验。现在我想通了,我要从基层做起,先找份工作,积累经验,
等有机会了,再做我想做的事。”母亲看着他,点了点头:“好,娘支持你。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娘永远是你坚强的后盾。”肖群回省城的那天,母亲和父亲都去送他了。
父亲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钱,递给肖群:“这是我攒的一点钱,你拿着,在省城好好照顾自己。
”肖群接过钱,手指碰到父亲粗糙的手,心里很温暖:“爹,谢谢你。你也照顾好自己,
少喝点酒。”父亲点了点头,没说话,只是转过身,擦了擦眼睛。肖群回到省城,
找了份在街道办的工作,主要负责调解居民纠纷和宣传法律知识。工作很琐碎,也很累,
工资不高,但肖群却很满足。他每天都会接触到各种各样的人,有吵架的夫妻,
有闹矛盾的邻居,有被拖欠工资的农民工。他会耐心地听他们倾诉,帮他们分析问题,
用自己的专业知识为他们解决困难。肖群回到省城的那天,恰逢一场暴雨。
他背着洗得发白的帆布包,站在街道办门口,雨水顺着帽檐往下滴,在地面砸出小小的水花。
接待他的是街道办主任老周,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人,手里总攥着个搪瓷杯,
杯身上印着“为人民服务”五个红漆字,漆皮掉了大半,却依旧醒目。“你就是肖群?
政法学院毕业的?”老周呷了口茶,目光落在肖群递来的简历上,“简历我看了,
创业失败不算啥,年轻人敢闯是好事。我们这儿缺个懂法律的,主要做居民调解和普法宣传,
工资不高,每月一千八,你愿不愿意干?”肖群攥紧了帆布包带子,
指腹蹭过包上磨破的线头:“愿意!周主任,我一定好好干!”他没想到,
自己还能有机会用专业知识帮人——这份工作,像一束光,照进了他满是阴霾的生活。
街道办的工作比肖群想象中更琐碎。每天早上一上班,
就有居民来敲门:张家夫妻因为孩子上学吵架,李家和王家为了阳台漏水闹得面红耳赤,
还有农民工拿着欠条来求助,说老板跑路了。肖群跟着老周跑前跑后,
老周教他“调解要先听后说,别站在高处指手画脚”,他把这话记在笔记本上,
扉页写着“为人民服务”。有次,辖区里的赵大爷因为赡养费的事,
跟三个儿子闹到了街道办。赵大爷坐在椅子上,手里攥着皱巴巴的养老证,
眼泪顺着满脸的皱纹往下流:“我养他们三个小的,现在我老了,他们却没人愿意管我。
”三个儿子站在一旁,互相推诿,老大说“我家孩子要上学,压力大”,
老二说“我媳妇不让管”,老三说“大哥二哥不管,凭啥让我管”。肖群看着这一幕,
心里像被揪了一下。他想起村里的老人,想起自己的父母,拿出《老年人权益保障法》,
一条一条念给三个儿子听:“法律规定,成年子女有赡养扶助父母的义务,拒不履行的,
父母可以向法院起诉,到时候不仅要付赡养费,还要承担法律责任。
”他又给他们讲村里的故事,讲那些孝顺老人的家庭多和睦,
讲那些不赡养老人的人多让人戳脊梁骨。三个儿子听着,头越来越低。最后,
老大先开口:“爸,我错了,以后我每月给您五百块。”老二和老三也跟着表态,
说会轮流照顾赵大爷。赵大爷拉着肖群的手,不停地说“谢谢”,眼里的泪又掉了下来,
这次却是感动的泪。肖群看着赵大爷的背影,突然明白老周说的“调解不是赢官司,
是暖人心”。他开始更用心地对待每一件事:给居民普法时,
会把法条编成通俗的顺口溜;调解纠纷时,会先给双方倒杯热茶,
等情绪平复了再谈;遇到困难的居民,会帮他们联系社区福利,甚至自掏腰包买米买油。
老周看在眼里,常跟同事说:“肖群这小伙子,心细,有担当,是块好料。”有天,
老周把肖群叫到办公室,递给他一本红色的小册子:“你这段时间表现不错,
我看你对党的理念挺认同,想不想入党?先拿着这本《党章》看看,想通了就写份申请书。
”肖群接过《党章》,红色的封皮烫着金色的字,沉甸甸的。
他想起村支书给的《毛泽东选集》,想起那些在困难时支撑他的话,
想起自己帮助过的居民——原来“为人民服务”不是一句口号,是实实在在的行动,
是把别人的困难当成自己的困难,是用自己的力量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那天晚上,
肖群在出租屋里,就着昏黄的台灯,写入党申请书。他写了自己的成长经历,
写了创业失败的反思,写了在街道办的感悟,写了对党的认识。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
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未来——不再是追求名利,而是做一个对人民有用的人,
做一个像老周一样的党员。三个月后,肖群通过了党组织的考察,成为了一名预备党员。
入党宣誓那天,他穿着整洁的衣服,站在鲜红的党旗下,举起右手,
庄严宣誓:“我志愿加入中国共产党,拥护党的纲领,遵守党的章程,履行党员义务,
执行党的决定,严守党的纪律,保守党的秘密,对党忠诚,积极工作,为共产主义奋斗终身,
随时准备为党和人民牺牲一切,永不叛党。”宣誓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
肖群的眼眶湿润了。他知道,这不仅是一个仪式,更是一份责任,一份承诺。从那天起,
他的肩上多了一份担当,心里多了一份坚定——他要沿着党的道路走下去,为人民服务,
为实现公平正义而奋斗。街道办的工作越来越忙,肖群却越来越有干劲。
他组织了“法律进社区”活动,每周六在社区广场摆咨询台,
为居民解答法律问题;他建立了“农民工维权档案”,把辖区里的农民工信息都登记在册,
帮他们解决欠薪问题;他还成立了“夕阳红关爱小组”,定期去看望社区里的孤寡老人,
帮他们打扫卫生,陪他们聊天。有次,肖群在社区广场摆咨询台时,遇到了以前的室友王强。
王强穿着西装,提着公文包,看起来很精神。“肖群,真没想到能在这儿遇见你!
”王强很惊讶,“我还以为你回老家了呢。”肖群笑着说:“我在这儿工作,挺好的。你呢?
现在怎么样?”“我在一家律所上班,还行吧,就是每天忙着跑案子,赚点钱。
”王强叹了口气,“当初创业失败,我还挺消沉的,后来想想,还是现实点好。不过,
看到你现在这样,我还挺羡慕的,做着自己想做的事,帮着别人,挺有意义的。
”肖群拍了拍王强的肩膀:“只要心里有初心,什么时候都不晚。你要是有时间,
也可以来社区做志愿者,帮居民解答法律问题,挺有成就感的。”王强点了点头:“好啊,
以后我周末有空就来。”看着王强的背影,肖群笑了。他知道,自己选择的这条路是对的。
虽然没有大富大贵,没有光鲜亮丽的生活,但他过得充实,过得有意义。
他想起自己曾经的迷茫和痛苦,想起那些欺骗和挫折,突然觉得,
那些经历都是成长的养分——正是因为经历了这些,他才更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才更坚定自己的信念。夕阳西下,肖群收拾好咨询台,往街道办走。路上的行人来来往往,
脸上带着不同的表情,有开心的,有疲惫的,有焦虑的。肖群看着他们,
心里暗暗发誓:他要继续努力,用自己的专业知识和实际行动,帮助更多的人,
解决更多的困难,让更多的人感受到温暖和公平正义。他知道,这条路很长,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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