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还在断断续续地落，林风站在窗边看了片刻，便转身开始收拾东西。
他的行李简单得可怜，除了身上这件打补丁的棉袄，就只有一套洗得发白的粗布内衣，还有藏在床板下的二十几个铜板 —— 这是他过去半年帮镇上铁匠铺拉风箱，偷偷攒下的私房钱。
上一世，他把这些铜板都给了母亲，想让她给家里添点过冬的粮食，可最后这些钱却变成了夜行身上的新棉鞋。
这一世，他攥着铜板，指腹摩挲着边缘的毛刺，只觉得这冰凉的金属，比家里人的体温更让人安心。
“林风！
发什么呆？
赶紧把水缸挑满！”
院外又传来母亲王秀兰的喊声，语气里满是不耐烦。
林风把铜板小心翼翼地塞进棉袄内袋，压在最贴近心口的地方，然后拿起墙角的水桶，默默走出了屋。
院子里的雪己经积了一寸多厚，踩在上面发出 “咯吱咯吱” 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他上一世的回忆里。
他挑着水桶走向村口的水井，路上遇到了邻居张婶。
张婶正挎着篮子，篮子里装着几个鸡蛋，看到林风，她脸上露出了几分复杂的神色，却还是笑着打招呼：“林风啊，这么冷的天还去挑水？
你娘也真是，怎么不叫夜行去？”
林风脚步没停，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上一世，张婶也是这样，表面上对他嘘寒问暖，可到了祠堂前指证他抢功的时候，她却是喊得最凶的一个，说什么 “林风这孩子从小就心术不正，肯定是偷了夜行的功劳”。
人心隔肚皮，这句话他上一世到死才真正明白。
张婶见林风不说话，也没再多问，只是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转身朝林大山家的方向走去 —— 林风不用想也知道，她是把鸡蛋送给他母亲了，说不定还会顺带说几句讨好的话，为的就是以后能借着 “英雄少年” 夜行的光，沾点好处。
到了水井边，林风放下水桶，拿起井绳往下放。
井水清澈，映出他的脸，十七岁的年纪，眉眼间还带着几分青涩，只是眼底的平静，却不像这个年纪该有的。
他记得上一世这个时候，他的眼神里满是对未来的憧憬，总想着好好干活，让父亲对他另眼相看，让家里的日子好起来。
可现在，那些憧憬早就被现实碾得粉碎。
挑满两桶水，林风往回走。
路过村头的老槐树时，看到几个半大的孩子在雪地里打闹，其中一个孩子举着木剑，大声喊着：“我是夜行！
我要去镇妖关杀妖怪！”
其他孩子也跟着起哄，喊着 “英雄夜行”。
林风的脚步顿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嘲讽。
上一世，就是这些孩子，在村民的教唆下，往他身上扔泥巴，骂他 “小偷骗子”。
现在，他们还不知道，自己追捧的 “英雄”，不过是个躲在山洞里瑟瑟发抖的懦夫。
他没有停留，继续挑着水往家走。
回到院子里，母亲王秀兰正坐在屋檐下纳鞋底，看到他回来，头也没抬：“水倒进水缸里，然后去把院子里的雪扫了，别让你爹回来的时候滑倒。”
林风把水倒进缸里，拿起扫帚开始扫雪。
雪落在扫帚上，很快就融化了，打湿了他的袖口，冰凉的触感顺着手臂往上爬，可他却一点都不觉得冷。
他的心思，全在三天后的离开上。
他知道，父亲和夜行今天去镇上，肯定会买很多东西，说不定还会跟镇上的人吹嘘夜行有多厉害。
上一世，就是从这天开始，父亲就到处宣扬夜行 “胆识过人”，为后来的 “英雄少年” 造势。
扫完雪，林风回到屋里，坐在桌前，开始盘算离开的路线。
从村子到山外的县城，要走两天的路，路上有一片黑松林，据说经常有野兽出没。
上一世他去邻镇搬救兵的时候，曾路过那里，还遇到过一只狼，幸好他当时带着那把锈迹斑斑的柴刀，才把狼吓跑。
这一世，他还是要带上那把柴刀。
不是为了保护谁，而是为了保护自己。
他走到床头，拿起那把柴刀，用一块破布仔细地擦拭着刀身。
锈迹一点点被擦掉，露出里面暗沉的金属光泽。
这把刀陪伴了他很多年，上一世他用它劈柴、防身，甚至斩杀过妖兵，现在，它将成为他离开这里的唯一武器。
擦完刀，林风把它别在腰后，用棉袄盖住，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做完这些，他又开始想，离开之后该去哪里。
县城里他没有亲戚，只能先找个活干，比如去铁匠铺拉风箱，或者去码头扛活，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
他不奢求什么大富大贵，只求能远离这个让他伤心的地方，安安稳稳地过自己的日子。
“林风！
过来帮忙！”
门外传来父亲林大山的声音，伴随着夜行的笑声。
林风站起身，走出屋。
只见林大山和夜行正从马车上往下搬东西，马车上堆着布匹、粮食，还有一些玩具。
夜行手里拿着一个木头做的小老虎，脸上满是兴奋。
“愣着干什么？
赶紧把这些东西搬进屋！”
林大山看到林风，语气依旧不客气。
林风走上前，拿起一捆布匹往屋里搬。
布匹很沉，是上好的绸缎，一看就价值不菲。
上一世，父亲就是用这样的绸缎，给夜行做了一身新衣服，让他去见县令。
“爹，你看这个小老虎，是不是很可爱？”
夜行拿着木头老虎跑到林大山面前，献宝似的说道。
林大山笑着摸了摸夜行的头：“当然可爱，这是爹特意给你买的。
以后你就是咱们镇上的英雄，得有个像样的玩具。”
夜行笑得更开心了，转头看向林风，眼神里带着几分炫耀。
林风看都没看他，继续搬东西。
王秀兰也跑了过来，看着马车上的东西，笑得合不拢嘴：“他爹，这么多好东西，得花不少钱吧？”
“花再多钱也值得，” 林大山拍了拍胸脯，“咱们儿子以后可是要当大官的，现在就得把他打扮得风光点。”
林风把最后一袋粮食搬进屋，转身准备离开，却被林大山叫住了：“林风，你过来。”
林风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林大山。
林大山从怀里掏出几个铜板，扔在地上：“这是给你的，省着点花。
以后家里的重心都在你弟弟身上，你别总想着跟他争。”
铜板落在雪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滚了几圈，停在林风的脚边。
上一世，他弯腰捡起了这些铜板，心里满是委屈和不甘，觉得父亲至少还惦记着他。
可现在，他看着那些铜板，只觉得无比讽刺。
这几个铜板，就想把他打发了？
就想让他忘了上一世的冤屈？
林风没有弯腰，只是静静地看着林大山：“我不要。”
林大山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林风会拒绝。
他皱了皱眉，语气变得严厉起来：“你什么意思？
给你钱还不要？
是不是又想跟你弟弟抢东西？”
“我没抢，” 林风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这些钱，你还是留给夜行吧。
我不需要。”
说完，他转身走进了屋，留下林大山和王秀兰愣在原地。
王秀兰反应过来，对着林风的背影骂道：“你这孩子，真是不知好歹！
给你钱还不要，以后饿死你才好！”
林风没有理会她的咒骂，回到屋里，关上了门。
他靠在门板上，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刚才林大山的态度，王秀兰的咒骂，夜行的炫耀，都像针一样扎在他的心上，可他却感觉不到疼了。
疼得太久，己经麻木了。
他走到床边坐下，从内袋里掏出那二十几个铜板，数了一遍又一遍。
这些铜板虽然少，但足够他走到县城了。
只要到了县城，他就能开始新的生活。
窗外的天渐渐黑了下来，母亲王秀兰在院子里喊吃饭，林风没有立刻出去。
他知道，饭桌上肯定又是父亲对夜行的夸赞，母亲对夜行的疼爱，而他，只会像个外人一样，被冷落在一边。
果然，没过多久，王秀兰就推门进来了，脸上带着怒意：“林风！
叫你吃饭你没听见吗？
想饿死自己是不是？”
林风站起身，跟着王秀兰走出屋。
饭桌上，摆着三菜一汤，有红烧肉，有炒鸡蛋，还有一盘青菜，这些都是平时难得一见的好菜。
林大山正给夜行夹红烧肉，嘴里还说着：“多吃点，补补身体，以后还要去镇妖关呢。”
夜行嘴里塞满了肉，含糊不清地说：“爹，我不怕妖怪，我要像哥哥上次说的那样，杀好多妖怪，当大英雄。”
林大山愣了一下，随即瞪了林风一眼：“你弟弟要当英雄，你别在旁边说些有的没的，影响他！”
林风端起碗，默默地扒着饭，没有说话。
他知道，夜行说的 “哥哥上次说的”，是上一世他跟夜行讲的，他在镇妖关看到的妖怪的样子，还有老兵们杀妖怪的方法。
那时候他还以为弟弟对镇妖关感兴趣，没想到，这些话最后却成了夜行炫耀的资本。
饭桌上的气氛很热闹，林大山和王秀兰不停地给夜行夹菜，说着讨好的话，而林风，就像一个透明人，默默地吃着碗里的饭。
吃完饭后，林风回到屋里，关上门，躺在床上。
他没有睡着，而是在心里盘算着离开的时间。
明天他要去镇上一趟，买一些干粮和伤药，顺便看看能不能把那把柴刀磨得锋利一点。
后天，他就可以出发了，赶在妖潮来临之前，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窗外的雪己经停了，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亮了屋里的一切。
林风看着屋顶的横梁，眼神里满是坚定。
这一世，他不会再为任何人牺牲自己，不会再为不值得的人伤心。
他要为自己活一次，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
至于镇妖关的妖潮，至于那些冷漠的村民，就让他们自食其果吧。
他己经仁至义尽了，上一世他救了他们，可他们却恩将仇报。
这一世，他不会再做那个傻好人了。
林风闭上眼睛，慢慢睡着了。
他的脸上没有了过去的痛苦和不甘，只剩下一片平静。
他知道，明天会是新的一天，而他的人生，也将迎来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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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没过多久，王秀兰就推门进来了，脸上带着怒意：“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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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饿死自己是不是？”
林风站起身，跟着王秀兰走出屋。
饭桌上，摆着三菜一汤，有红烧肉，有炒鸡蛋，还有一盘青菜，这些都是平时难得一见的好菜。
林大山正给夜行夹红烧肉，嘴里还说着：“多吃点，补补身体，以后还要去镇妖关呢。”
夜行嘴里塞满了肉，含糊不清地说：“爹，我不怕妖怪，我要像哥哥上次说的那样，杀好多妖怪，当大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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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天，他就可以出发了，赶在妖潮来临之前，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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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世，他不会再为任何人牺牲自己，不会再为不值得的人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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