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刺耳的喇叭声划破夜空，林小满猛地睁开眼睛，刺目的车灯直射瞳孔。她下意识抬手遮挡，
却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小心！"伴随着一声惊呼，林小满感到一股巨大的冲击力。
世界在眼前碎裂成千万片光点，然后归于黑暗。"小满？林小满？醒醒！
"一个陌生的女声在耳边响起，伴随着轻微的摇晃。林小满皱了皱眉，缓缓睁开眼睛。
一张陌生的圆脸映入眼帘，女孩约莫二十出头，扎着两个麻花辫，
穿着件蓝底白点的确良衬衫，正焦急地看着她。"谢天谢地，你总算醒了！"女孩松了口气，
"我还以为你晕过去了呢。"林小满挣扎着坐起身，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硬板床上，
身上盖着印有红双喜的棉被。房间很小，墙上贴着泛黄的年画，
一张木桌上摆着搪瓷缸子和铁皮暖壶。"这是哪里？"林小满声音嘶哑，喉咙干得冒烟。
"宿舍啊，你不是发烧烧糊涂了吧？"女孩摸了摸她的额头，"还好，退烧了。
昨天你淋了雨就发高烧，可把大家吓坏了。
"林小满低头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胸口别着个红色徽章，
上面写着"红星纺织厂"几个字。"今天是...几号？"她小心翼翼地问。
"1983年5月17号啊。"女孩奇怪地看着她，"小满，你真没事吧？
要不要去厂医务室看看？"1983年？林小满脑子嗡的一声。
她明明记得前一秒还是2023年，她刚加完班走在回家的路上，然后...车祸。
她应该是出了车祸。"镜子...有镜子吗？"她颤抖着问。
女孩从抽屉里拿出个巴掌大的圆镜递给她。林小满深吸一口气，
看向镜中的自己——还是那张脸，但年轻了许多，皮肤略显粗糙，头发简单地扎成马尾，
没有任何现代妆容的痕迹。"我...我是谁？"她喃喃自语。"林小满啊，
红星纺织厂细纱车间技术员，今年22岁，家住县城东街..."女孩担忧地看着她，
"我是李红啊，你最好的朋友，你真不记得了？"林小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穿越？重生？
还是濒死幻觉？无论如何，她得先弄清楚状况。"我记得，只是...头还有点晕。
"她勉强笑了笑，"李红，能跟我说说...我们厂的情况吗？"李红松了口气，
开始絮絮叨叨地讲起来。从她的话中，
林小满拼凑出了基本信息：这里是江南一个小县城的国营纺织厂，她是一名普通工人，
父母都是厂里的老职工，目前住在厂区宿舍。"对了，今天厂里开大会，
说要搞什么'承包责任制'，徐厂长让我们都去参加。"李红突然想起什么，
看了看桌上的闹钟，"哎呀，都快八点了，咱们得赶紧去食堂吃早饭！
"林小满跟着李红走出宿舍楼，眼前的景象让她彻底震惊了——灰扑扑的厂房，
墙上刷着"为实现四个现代化而奋斗"的标语，
穿着各色工装的男女工人骑着二八自行车来来往往。没有智能手机，没有高楼大厦，
空气中弥漫着煤烟和纺织厂特有的棉絮味道。食堂里，工人们排着长队，
用粮票和钱购买早餐。林小满学着李红的样子，花一毛钱买了两个馒头和一碗稀饭。
馒头很实在，稀饭却稀得能照见人影。"听说市里纺织厂都开始发不出工资了，
"旁边一个女工小声说，"咱们厂要不是接了外贸订单，估计也够呛。""别瞎说，
"李红瞪了她一眼，"咱们红星厂可是县里的标杆企业。"林小满默默听着，
现代企业管理知识在她脑海中自动分析着现状——80年代初，正是国企改革起步阶段，
许多效率低下的工厂将面临倒闭风险。大礼堂里坐满了工人，
主席台上方挂着红色横幅"红星纺织厂改革动员大会"。
一位五十多岁、头发花白的男子正在讲话，想必就是徐厂长了。"...同志们，
现在全国都在搞改革，我们厂也不能落后！从下个月开始，各车间实行承包责任制，
完成定额有奖励，超额更有重奖..."台下议论纷纷，有人兴奋，更多人面露忧色。
"这不是变相扣我们工资吗？"后面一个男工人嘟囔道。林小满突然站了起来。
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但现代人的思维让她无法忍受这种低效的管理方式。
"厂长，我有问题！"她的声音在礼堂里格外清晰。所有人都转过头来看着她，
包括坐在前排的车间主任王德发，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男子，正用阴沉的目光盯着她。
徐厂长愣了一下，随即和蔼地说："小林同志有什么建议？尽管提。
""我认为单纯的承包制解决不了根本问题。"林小满深吸一口气，"我们厂设备老化，
工艺流程落后，产品质量在市里都排不上号，更别说参与国际竞争了。"礼堂里一片哗然。
王德发猛地站起来："林小满！你一个黄毛丫头懂什么？在这胡说八道！""让她说完。
"徐厂长抬手制止了王德发，眼中闪过一丝兴趣。林小满心跳加速，但话已出口，
只能继续："我建议引进新式纺织机，改革工艺流程，同时建立严格的质量控制体系。
更重要的是，我们要开发自己的产品设计，不能只做来料加工..."她的话像一颗炸弹，
在礼堂里引起轩然大波。有人嗤之以鼻，也有人若有所思地点头。"说得好听，钱从哪来？
"王德发冷笑道，"你知道一台进口纺织机要多少外汇吗？""可以先改造现有设备，
"林小满不卑不亢，"我在...书上看到过一些技术改良方案，
成本不高但能显著提高效率。"徐厂长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小林同志，
会后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详细说说你的想法。"散会后，李红拉着林小满的手，
又惊又喜："小满，你什么时候懂这些了？平时看你也不怎么看书啊！
"林小满勉强笑了笑："就是...平时爱琢磨。"走向厂长办公室的路上，
林小满心跳如鼓。她刚才完全是凭着现代人的常识和大学里学的企业管理知识在发言，
根本没想到会引起这么大反响。"林技术员？"一个清朗的男声从身后传来。林小满转身，
看到一个高个子年轻人站在阳光下。他约莫二十五六岁，剑眉星目，穿着洗得发白的工作服，
却掩不住一身书卷气。"我是陈志远，厂技术科的。"年轻人微笑着伸出手，
"刚才听了你的发言，很有见地。特别是关于工艺流程改革的部分，我最近也在研究这个。
"林小满握了握他的手，掌心温暖干燥。"谢谢，我只是...提了些不成熟的想法。
""不，很专业。"陈志远眼中闪烁着真诚的赞赏，"如果你不介意，
我想参与你和厂长的讨论。我对设备改造有些想法..."两人并肩走向办公楼，
林小满偷偷打量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人。他身上有种80年代知识分子特有的质朴与热忱，
让她想起爷爷老照片里的样子。厂长办公室里，徐国强亲自给他们倒了茶。
这位老厂长出乎意料地开明，详细询问了林小满的改革设想。"小林啊，不瞒你说，
厂里情况确实不好。"徐厂长叹了口气，"上个月我去省里开会，
听说周边已经有厂子开始裁员了。咱们厂要是再不想办法，恐怕...""厂长，
我认为关键是要转型。"林小满鼓起勇气说，"现在全国都在穿的确良，
但我们能不能开发更高端的面料？比如混纺的，
者特殊工艺处理的..."陈志远插话："我在《纺织科技》上看到过日本的新型纺纱技术，
我们可以试着模仿改进。"三人越谈越投机，不知不觉已过了午饭时间。
最后徐厂长拍板成立一个技术革新小组，由陈志远负责，林小满协助，先从小范围试验开始。
走出办公楼，林小满长舒一口气。五月的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脸上，她突然意识到，
自己可能真的要在这个陌生的时代生活下去了。"林技术员，"陈志远犹豫了一下，
"你今天的表现...和平时很不一样。"林小满心里一紧："怎么不一样？""更自信，
更有想法。"陈志远笑了，"像变了个人似的。不过...是好的变化。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阳光下，那双眼睛明亮得让林小满不敢直视。
"我请你吃午饭吧，算是庆祝技术小组成立。"陈志远提议，"食堂这个点应该没什么菜了，
我知道厂门外有家面馆不错。"林小满点点头，跟着他走向厂门。路过布告栏时，
她瞥见一张泛黄的报纸，头版刊登着"严打"新闻，日期赫然是1983年5月16日。
这一切都是真的。她真的穿越到了40年前。面馆里，陈志远点了两碗阳春面，
又特意加了个荷包蛋放在林小满碗里。"你刚才说的那些改革措施，"他压低声音，
"是不是看了什么内部资料？"林小满搅动着面条，思考该如何回答。
这个时代的人无法理解"穿越"的概念，她必须小心应对。
"我...有个亲戚在省纺织研究所工作，听他讲过一些。"她含糊其辞。
陈志远眼睛一亮："太巧了，我大学导师现在就在那里！能不能引荐一下？
"林小满差点被面条呛到："这个...他最近出差了，等回来再说吧。"午饭后回到车间，
林小满发现工友们看她的眼神都变了。有好奇，有敬佩，也有像王德发那样的敌意。"小满，
听说你要搞技术革新？"一个女工凑过来，"能不能把咱们组的机器先改了？
那老古董动不动就断线..."整个下午，林小满一边应付工友们的询问，
一边偷偷观察车间里的设备。这些在21世纪早该进博物馆的老机器，
现在却是数百工人养家糊口的依靠。下班铃响起，林小满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宿舍。
李红已经打好了热水，正坐在床边织毛衣。"小满，你现在可是厂里的名人了！
"李红兴奋地说，"连三车间的都来打听你呢。"林小满苦笑着洗了把脸。
冰凉的自来水让她清醒了些。她必须面对现实——无论是什么原因导致她来到这个时代，
她都得先活下去，并且尽量活得好一点。"李红，能借我些纸和笔吗？"她突然问。
夜深人静，林小满伏在桌前，
就着昏黄的灯光写下她能记住的所有关于纺织技术、企业管理、甚至未来经济发展的信息。
1983年，改革开放才刚开始，未来四十年中国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果她注定要留在这里，这些知识就是她最大的财富。窗外，
一轮明月挂在纺织厂高大的烟囱上方。林小满放下笔，揉了揉酸痛的手腕。明天，
技术革新小组就要开始工作了，她将和陈志远一起尝试改造那些老旧的机器。不知为何，
想到那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人，林小满心中涌起一丝暖意。在这个陌生的时代，
他似乎是她唯一能找到共鸣的人。月光下，林小满轻轻哼起了一首2023年的流行歌曲。
旋律穿越时空，在这个1983年的春夜里，显得格外孤独又充满希望。二清晨六点，
尖锐的起床铃刺破梦境。林小满猛地坐起，一时间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铁架床、水泥地、印着"劳动最光荣"的搪瓷杯——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1983年的红星纺织厂，她真的穿越了。"小满，快点儿！再磨蹭食堂就没馒头了。
"李红已经穿戴整齐，正对着巴掌大的镜子梳头。林小满机械地穿上蓝色工装，
跟着李红走向食堂。五月的晨风带着纺织厂特有的棉絮味，远处传来机器的轰鸣声。
工人们三三两两走向车间，有人推着自行车，有人拎着铝制饭盒。
"听说今天技术科要改造你们车间的机器？"排队时，一个圆脸女工凑过来问。
李红骄傲地挺起胸："那可不，是我们小满提的建议！"林小满低头喝粥，
避开周围投来的好奇目光。她昨晚几乎没睡，把能记住的现代纺织技术都写了下来。
但纸上谈兵容易，实际操作呢？她连这个时代的螺丝刀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林技术员！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陈志远穿着深蓝色工装，手里拿着厚厚一叠图纸，
阳光下镜片反射着光芒。"我画了些改造草图，想请你过目。"他略显腼腆地递过图纸，
"时间仓促，可能有不少问题。"林小满接过图纸，
惊讶地发现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各种参数和结构图，字迹工整得像印刷品。
她认出这是对传统纺纱机的改良方案，虽然比现代技术简陋，
但在1983年绝对算得上创新。"这个自动断纱检测装置很有想法。"她指着图纸一角，
专业术语脱口而出，"不过感应器可以用铜片代替簧片，灵敏度会更高。
"陈志远眼睛一亮："你怎么知道？我正愁找不到合适的材料！"林小满心里一紧，
差点忘了自己现在只是个普通女工。"我...在书上看到过类似设计。""书？什么书？
"陈志远追问，眼中闪烁着求知的光芒。"《国外纺织技术》，"林小满随口编了个名字，
"图书馆借的，已经还了。"陈志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再追问。两人匆匆吃完早饭，
向细纱车间走去。车间里，十几台老式纺纱机轰隆作响，空气中飘浮着细小的棉絮。
女工们站在机器旁，熟练地接线、换纱锭。看到他们进来，不少人停下手中的活，窃窃私语。
"大家注意了！"车间主任王德发站在一台机器旁，脸色阴沉，
"今天开始试验技术科搞的什么'革新'，都给我盯紧点，出了问题唯你们是问！
"林小满感到数十道目光齐刷刷射向自己，有期待，有怀疑，更多的是好奇。她深吸一口气，
走到机器前。"先从这台开始吧。"她故作镇定地说，实际上手心已经冒汗。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林小满和陈志远带领两名技术工人拆解机器关键部位。
林小满小心翼翼地引导大家，将现代知识转化为80年代可行的改造方案。
她假装和陈志远"讨论"，实则引导他想到正确的解决方案。
"这个传动轴角度是不是可以调整？"她指着齿轮组。陈志远皱眉思考片刻，
突然眼睛一亮："对！增大十五度角可以减少摩擦！小林，你真是天才！"林小满微笑不语。
这只是最基础的机械原理，但在场所有人都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中午时分，
改造后的机器重新启动。随着马达轰鸣，纱线如流水般顺畅地缠绕在纱锭上，
速度比原来快了近三成。"老天爷！"一位中年女工惊呼，"这破机器跟新买的一样！
""断纱率至少能降低一半。"陈志远兴奋地记录着数据，"小林，我们成功了！
"王德发站在人群外围，脸色阴晴不定。他挤到机器前，
粗暴地拨弄了几下零件："花里胡哨！谁知道能用几天？""王主任，"林小满不卑不亢，
"我们可以先试运行一周，如果没有问题再推广到其他机器。""哼，随你们折腾！
"王德发甩手走开，但林小满注意到他临走时阴鸷的眼神。消息像长了翅膀，
不到下午茶时间，全厂都知道技术革新成功了。林小满去食堂打饭时，不断有人向她打招呼，
连平时趾高气扬的科室干部都对她点头微笑。"小满，你现在可是大红人了！
"李红端着饭盒挤到她身边，"听说徐厂长要把你调到技术科去？
"林小满摇摇头："我喜欢在车间工作。"这是实话，在车间至少能直接看到问题所在。
"哎，你跟陈技术员..."李红挤眉弄眼，"挺般配的嘛。
"林小满差点被饭呛到："别瞎说！我们只是同事。""得了吧，
全厂都看见他给你加荷包蛋了。"李红笑嘻嘻地说，"陈技术员可是厂里的香饽饽，大学生，
家境也好，多少姑娘盯着呢。"林小满低头吃饭，掩饰脸上的红晕。陈志远确实很优秀，
但他们是两个时代的人啊...想到这里，她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失落。下午，
林小满正指导工人调整另一台机器，广播突然响起："全体干部职工注意，
请立即到礼堂开会！重复，全体到礼堂开会！"礼堂里气氛凝重。徐厂长站在台上，
面色严峻："刚接到外贸公司通知，原定于下月交付的十万米布匹订单...被取消了。
"台下顿时炸开了锅。这意味着工厂将损失近半年的产值。"厂长，工人们的工资怎么办？
"有人高声问。徐厂长抬手示意安静："我和领导班子正在想办法。现在，
各车间先统计已完成的产品数量，技术科加快革新进度..."散会后，
林小满被叫到了厂长办公室。除了徐厂长和陈志远，还有几位她不认识的中年男子，
想必是厂领导。"小林啊，情况你也知道了。"徐厂长疲惫地揉着太阳穴，"你有什么想法？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林小满身上。她心跳加速，
但脑海中浮现出21世纪那些成功转型的传统企业案例。"厂长，
我认为我们应该转向生产终端产品，而不是单纯卖布料。"她声音有些发抖，但越说越坚定，
"比如...牛仔裤。""牛仔裤？"一位副厂长皱眉，"那是资产阶级奇装异服！""不，
现在年轻人都在穿。"林小满回忆着看过的资料，"广州、上海已经有私人作坊在生产，
供不应求。我们可以利用现有设备，稍加改造就能生产。
"陈志远突然插话："我去年去广州出差，确实看到很多年轻人穿这个。
听说一条能卖到二三十块。""二三十？"徐厂长坐直了身体，"成本多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