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嫁给成阳公王绪五年,生了一儿一女,但最终没能够挨过体虚,过世了。
我被父母绑着上了姐夫家的轿子,成为姐夫的继室,
只为了好好抚养姐姐的两个孩子长大成人。而云栖,我的情郎,被我的父母打断了双腿,
被迫跪在我出嫁途中的路旁。我知道,他们就是想让我死心,可这样,只会让我满腔恨意。
1盛夏炎炎,外头的温度足够烤化人一层肌肤。没有任何遮挡的庭院中,
两个幼儿身穿武生束脚服,赤脚空拳互博。远处绿意环绕的亭子里,
我享受着仆人送来的冰酿,以及她们扇着扇子送来的徐徐凉风。我的身边,
放置着一个半人高的冰块。身边大侍女花鸾有些不忍心,小姐,
要不还是让两位小主子歇息一下吧,院子里的花儿都蔫儿了我不允许他们唤我为夫人。
这个侍女是姐姐身边的人,一旦我做出了什么虐待外甥外甥女的行径,
她会视情况及时提醒我。为什么用提醒二字,因为但凡对我不满的人,
我都会想方设法地折磨他们一番,并把他们丢出府去。花鸾知道我心有不满,
整个王家都知道我心有不满,所以他们不敢多加阻拦,生怕我这个当小姨的,
把所有的情绪发泄到两个小孩儿身上。两个孩子年纪尚小,很依赖我这个小姨,我说什么,
他们就会屁颠屁颠地认真去做。我很满意这一点,所以心情好的时候,也会给他们一个笑脸,
或者送两个外头叫卖的人售卖的吃食。我吃下一个剥好的荔枝,满嘴清甜,心情颇好。
随手一挥,说着,哎呀,这么久了呀,快快快,还不快把两位小主子带过来凉快凉快!
俩小孩儿喜滋滋地跑过来,浑身上下抓痕,厮打的痕迹,通过散乱的衣衫,
肮脏的小手小脸,淋漓尽致地体现了出来。男孩儿是哥哥,四岁,叫王昇,
意为由低向高移动。女孩儿是妹妹,两岁,叫王岘,意为小而高的山岭。两人想扑过来,
我却皱了眉头。花鸾很有眼色地,一边一个胳膊夹住小孩儿,劝说着,两位小主子,
小姐喜欢干干净净的娃娃,我们先去洗洗干净好不好呀两人很是乖巧,
洗干净了才扑上来抱住我的大腿。花鸾浑身肌肉都紧绷着,生怕我一个不喜,
就把两个孩子踹出去了。我轻笑,鼻尖儿都是两个娃娃身上淡淡的海南沉香味,
有清莲的淡雅,也有鹅梨果的香甜,放在小孩儿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两岁的王岘不住地扒着我的裙摆,想要和哥哥一样上到我的膝盖。我不帮忙,
就这么静静看着,连腿上的哥哥也不曾张开手臂护着。周围的下人们精神紧绷,
害怕两位小主子跌倒磕伤,或是打起来。小姨~要抱抱~王岘委屈巴巴皱着小脸儿,
那如葡萄般晶透的黑珠子,就这么看着。张开了手臂。我揉搓了手上端过冰酿留下的水渍,
伸出手慢悠悠擦拭,然后才舍得把目光放到她身上。坐在原地不动,摊开手,来,
上来吧我的声音和慈母的柔和一点儿都搭不上。对于王岘来说,
近在咫尺却触碰不到的指尖,着实让人着急。她见我不会帮她,反而是憋着一股劲儿,
踩着我的绣鞋,一手抓着我的衣裙,费好大一番功夫,愣是够着了。我只需要手上一用力,
就能把她拉上来。但此时却起了坏心眼,嘴角勾起笑意。要是现在把人推开会怎么样呢。
2坐在腿上的哥哥王昇为妹妹加油打气,但嘴上不停。岘岘你快些啊,
不然果子都要被哥哥吃完了哟~脚上要有劲儿,胳膊也要用力,
一下子就上来了花鸾眼疾手快,在我松手之前,将妹妹提了起来。妹妹哭闹挣扎着,
我要小姨!我要小姨!双手伸得老长,不愿意离开。花鸾一边留意着我的表情,
一边把孩子往我腿上放。哥哥此时却一骨碌从我腿上下来,勉强托着妹妹的腿,
把人往我身上放。还一边说着,岘岘,你也只能坐一会儿哦,不然小姨的腿会痛痛的。
妹妹喜滋滋地窝在我的怀里,奶声奶气,我才不要,我就要小姨抱着我!
我时不时捏捏她扎好的小丸子,戳戳她柔软的小脸儿,觉得好玩儿极了。
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喜悦。而我的姐夫,成阳公王绪,
下值之后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宁静美好的画面。感叹道,果然是小孩子心性,
竟然玩到一处去了身旁小厮接话,夫人也才过十七岁生辰,
可不就是小孩子嘛成阳公王绪一下子就愣住了,十七岁,她也是十七岁嫁给他的。原来,
已经过了这么久了。曦儿,回来路上看到了你爱吃的酥糕,
就顺便买了些给你解解馋声音突然从背后响起,我吓了一个激灵。
反应过来是谁的声音之后,我冷了脸色,声音淡漠,成阳公然后一只手揪着妹妹的领口,
将人放到石桌上。周围人倒吸一口凉气,就连成阳公都露出惊讶的表情。我还有事,
就先走了我甚至不愿意找一个具体的理由来敷衍他,也不等他回话,直接落他的面子,
离开。徒留懵懂的哥哥妹妹在原地。两个孩子没有因为父亲的出现,而转投父亲怀抱。
反而追随我而去。小姨!小姨等等我!凉亭中,成阳公王绪站着沉默了好一会儿,
前段时间礼部侍郎身边带着一个无品级的经承,叫什么来着小厮回答,回大人,
叫云栖成阳公一张脸上看不出表情,我记得,曦儿出嫁之前有个关系较好的男郎,
是不是就叫云栖来着小厮额上冷汗都出来了,哆哆嗦嗦,是叫云栖,大人,
需不需要找人多多照顾那个云栖成阳公斜了他一眼,不必,
我亲自去一趟礼部侍郎家中晚上吃饭时花厅处我并不在,桌上气氛寂静。公公不满,
重重放下玉质筷子,这都嫁进来快一年了,她还在闹什么!
每日不来给公婆晨昏定省也就罢了,毕竟我们也不是那种磋磨儿媳的人!
可就连她姐姐的亲生儿女,她都不放在心上,每日就是任由两个孩子在花园泥地里打闹,
要么就是指使两个孩子上房爬树,净是些不务正事的!婆婆也跟着埋怨,绪儿,
你这个夫人啊,可跟她姐姐比不了一点儿。居然!居然还要叫院子里的人唤她为小姐,
真以为自己还是在娘家呢,完全没有嫁作人妇该有的本分!还有啊,这都多久了,
你二人还没行夫妻之礼呢吧。这女人啊,只有身体给了你,心才会慢慢在你身上。
你也好好哄哄,别一天天的就是上朝看书!成阳公把父母的话听进耳朵里了。3过了几日,
妹妹的生辰宴隆重举办。花鸾提醒我,该去前厅了,小姐,
咱要不换那身浅青黑色的七等翟鸟纹服吧,今日是小主子的三岁生辰宴呢我不理会她,
依旧是穿着我这件墨绿素裙,头上简单别了一个玉簪子。前厅本来交谈热闹非凡,
但我出来之后,所有人都安静了。公公拧了眉头,她这像什么样子,
快去叫她重新换了衣裳可身旁小厮回来回禀的时候,却苦了一张脸,夫人说,
她回去之后就不会再来了,让小人问您,这衣裳,
还换吗······公公沉沉吸了一口郁气,冷哼,随她!转头,
婆婆就跟前来祝贺的人介绍,她儿媳身上那件衣服是鲛纱所制,举国上下都鲜少能见得到,
越是简单啊,就越是代表主人家的重视。大家对我的故事或多或少都听说过一点,
表面笑笑也就算过去了。妹妹王岘今日被打扮的十分华贵,这其中当然是有我的手笔。
我给她选了云锦制成的织金襕衫上衣,上头绣了如意纹,还有绉纱所制的百褶小群,
裙身绣有小福字纹。衣角处缝制了好些个小铃铛,走起路来随风叮当。
妹妹在人群中像只小蝴蝶一样穿梭,好不耀眼。主要是因为当前盛行的是沉稳,
像这种花里胡哨的,会被认为不合时宜。小孩儿有专门的一桌,
妹妹叽叽喳喳地说着自己有多喜欢这件衣服,这是我小姨给我选的,好看吧!
小孩子眼里哪有什么美丑,只觉得身上的珠子耀眼,漂亮极了。她不是你小姨!
她是你后娘!突然间一个小胖子吼出来。妹妹当即就过去抓了他的脸,那就是我小姨!
才不是我娘!我娘很快就会回来的!她的心里对死亡也是没什么概念,只是听大人说,
娘亲去很远的地方,等她长大了就会回来了。小胖子被抓了一道,生气了,你娘死了!
才不会回来!她永远都不会回来的!他这话一出,迎来了更加凶狠的殴打。
花鸾本来想阻止两位主子,可是被我制止了,站住,两个孩子打闹,你冲上去算什么。
再说了,人家又没说错什么话,我姐姐确实是死了,也确实回不来了。脸上完全没有悲伤,
全是看热闹的笑意。妹妹小小一个人儿,愣是压制着比她大两岁,身量也宽一倍的男孩儿打。
直到这边的吵闹吸引了大人们的关注。妹妹被婆婆派来的人拉开,当时就挣扎着逃脱禁锢。
哭花了一张笑脸扑到我怀里,叫人心疼极了。可我就是能够残忍地,笑出声来,
怎么哭得这么狠,又不是没打赢小姑娘鼻音很重,小姨,
他非说你是我娘~我把人提到怀里,厌恶地看了一眼她身上的眼泪和鼻涕,粗鲁一擦,
随手一扔。挑了挑眉头,笑道,我当然是你的小姨,现在是,以后也是妹妹破涕而笑,
张开手臂要抱抱,我却把人推开,花鸾,带下去洗把脸,换身衣服,
脏死了4小胖子的父母也是世家大族,拽着自家孩子就来找公公婆婆要说法。
可两位老人也不是软柿子,在家里可以没了面子,但在外头,绝对不能示弱。
笑着就打发了人家,叫对方败兴而归,连饭都顾不得吃了。有了刚才的闹剧,
在场的长辈大多都对孩子耳提面命,少数的,那是极有礼仪,不需担心的。而我,
看着公公婆婆表面微笑,实则恨不得把牙咬碎的憋屈样子,高兴极了。突然间,
就看到了人群中一个熟悉的面孔。云栖,我从前的情郎。耳边一下子就安静了,
我的眼中只能看到他拄着拐,讨好身旁官员的样子。我心脏难受地咽了咽口水,
最终选择闭上了眼睛。宴会结束,我还是难以从复杂的情绪中走出来。
却迎来了让我觉得恶心的事情。成阳公居然仗着醉意闯入了我的房间,
而应该守在门口的花鸾,不知去了哪里。王绪,天已经黑了,
你该回自己房间休息了我嘴上冷静说着,但已经退到床边,摸到了枕头下的一把匕首。
那匕首,我一有空就会打磨,以至于它锋利到多次划破枕头。成阳公醉醺醺的,
整个人站都站不稳,居然还一步步逼近。曦儿,你我成亲已有一年,
也该洞房了匕首已然出鞘。我的声音低沉而颇有力量。姐夫,姐姐才去世一年,
你确定你要这么做吗,就不怕我姐姐此时就在床边看着你现在的丑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