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魔纹烙印在苍白锁骨上的瞬间,如同滚烫的烙铁刺穿了冰层。
昏迷中的云辞身体猛地向上弓起,如同一尾被掷上岸濒死的鱼,
爆发出无声却惊心动魄的痉挛。那痉挛穿透了皮肉,直抵灵魂深处被强行撕开、烙印的剧痛。
暗红的淤血无法抑制地从他唇齿间呛咳涌出,星星点点,滚烫地溅落在厉绝的手臂和衣襟上,
留下刺目的印记。他痛苦地侧过脸,额角抵在厉绝冰冷的衣料上,
眉心死死拧成一个绝望的结,紧闭的眼睫如同濒死的蝶翼,剧烈地颤抖着,却终究没能睁开。
生命的气息微弱得像风中残烛,只剩下契约魔纹在锁骨上闪烁着不祥的暗红幽光,
如同两道刚刚勒紧的、浸透鲜血的绞索。厉绝的指尖,还停留在那微凸的、染血的骨线上。
冰冷的触感下,是师父肌肤残存的、正在飞速流逝的体温。他垂着眼,深不见底的瞳仁里,
映着那两道新生的血色枷锁,翻涌的黑暗风暴短暂地平息,沉淀成一种近乎痴迷的专注。
指腹沾染着师父温热的血,沿着魔纹的走向,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病态流连,
描摹着那锁骨的轮廓,仿佛在欣赏一件刚刚完成、不容他人染��稀世藏品。窗外,
风雪依旧在绝望地呜咽,撞击着残破的窗棂。暖阁内死寂得可怕,
只有云辞破碎而艰难的喘息声,以及火盆灰烬彻底冷却的细微噼啪。就在这时,
暖阁残破的门被一股大力猛地撞开!“师尊!师兄——!”惊惶失措的喊声撕裂了死寂。
冲进来的是栖霞峰的大弟子林风,身后跟着几名同样面色煞白、惊魂未定的内门弟子。
他们显然是被刚才那恐怖的天劫异象和主殿的剧烈震动惊动,不顾一切地闯了上来。
眼前的一幕,让所有人瞬间僵在原地,如同被无形的冰锥钉死。
昔日清雅如仙、修为深不可测的师尊云辞,此刻如同破碎的人偶般被厉绝抱在怀里,
面如金纸,气息奄奄,嘴角、衣襟上全是刺目的暗红血渍。而他最信任、最宠爱的弟子厉绝,
正用那只沾满血的手,以一种近乎亵渎的姿态,
抚摸着师尊脆弱的脖颈和锁骨……那锁骨之上,
赫然烙印着两道从未见过的、散发着诡异血光的魔纹!
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和一种阴冷粘稠、带着毁灭气息的残余魔力,
如同实质般弥漫在空气中,沉沉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厉绝!你……你对师尊做了什么?!
”林风目眦欲裂,声音因极度的愤怒和恐惧而剧烈颤抖,他猛地拔出腰间长剑,
剑尖直指厉绝,凌厉的剑气瞬间激荡开来。其他弟子也纷纷惊醒,惊怒交加地亮出兵刃,
将厉绝团团围住,目光如刀,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杀意。暖阁内,气氛骤然绷紧到极致,
杀机四溢。被数道饱含杀意的目光锁定,厉绝却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他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专注地看着怀中濒死的师父,
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嚣、那些指向他的利刃,都不过是拂过尘埃的微风。
直到林风的剑尖几乎要触及他的衣角。厉绝才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额发滑开,
露出了那双眼睛。林风浑身剧震,如遭雷击!
那还是他熟悉的、沉默寡言甚至有些孤僻的师弟厉绝吗?那双深黑的眼眸里,
温顺、恭谨的假象被彻底撕碎,暴露出底下冰封万载的寒渊!
阴鸷、暴戾、疯狂……种种极端情绪如同深渊底涌动的暗流,冰冷刺骨,
带着一种睥睨蝼蚁般的漠然。视线扫过林风和他手中的剑,如同在看一件毫无意义的死物。
没有解释,没有辩驳。只有一种无声的、令人骨髓冻结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冰水,
瞬间淹没了整个暖阁。林风握剑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让他几乎握不住剑柄。其他弟子更是脸色惨白,被那目光扫过,
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咽喉,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滚。”一个冰冷的字,
从厉绝唇齿间吐出。声音不高,甚至有些沙哑,
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如同金铁摩擦般的刺骨寒意。那寒意并非来自风雪,而是源自他本身,
如同九幽之下吹来的阴风。随着这个字出口,一股无形却磅礴浩瀚的威压,
如同沉睡的凶兽骤然苏醒,轰然从他体内爆发!“唔!”林风首当其冲,闷哼一声,
只觉得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狠狠撞在胸口!他手中长剑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
“铮”地一声脱手飞出,狠狠钉入一旁的焦黑梁柱,剑身兀自嗡嗡震颤。
他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被那股力量狠狠掀飞出去,“砰”地一声撞在残破的墙壁上,
喉头一甜,嘴角溢出血丝。其他围上来的弟子更是不堪,连闷哼都来不及发出,
便被那恐怖的威压直接震得倒飞出去,
如同滚地葫芦般摔在冰冷的、满是瓦砾和血迹的地面上,气血翻涌,连爬都爬不起来。
暖阁内,死寂再次降临,只剩下那些弟子压抑的痛苦呻吟和粗重的喘息。
他们惊恐万分地望着那个依旧抱着师尊、如同魔神般伫立的身影,
眼中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恐惧——刚才那股力量……绝非道门正统!
那阴冷、霸道、充满毁灭气息的威压……是魔气!纯粹的、令人窒息的魔气!
厉绝的目光甚至没有在他们身上停留一秒。仿佛驱赶了几只烦人的苍蝇。他所有的注意力,
再次回到了怀中那具冰冷残破的身躯上。他小心翼翼地,如同捧着一碰即碎的琉璃,
将云辞轻轻放回残存的软榻上。
动作间带着一种与他刚才爆发出的暴戾截然相反的、近乎诡异的轻柔。
厚毯早已在劫雷和威压下化为飞灰,厉绝毫不犹豫地脱下自己尚且完好的玄色外袍,
仔细地、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将师父冰冷的身体严严实实地裹住,
只露出一张毫无生气的苍白面孔和那两道刺目的血色锁魂契纹。做完这一切,
厉绝才终于站起身。他转过身,面对着瘫倒在地、惊惧交加的众人。
玄衣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孤峭,如同出鞘的魔刃。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只有一片冻彻心扉的寒冰。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冷冷地扫过每一个人的脸。
“师尊为护我周全,以身硬撼异种天劫,本源耗尽,神魂重创。”他的声音平淡无波,
听不出丝毫情绪,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每一个字都像冰珠子砸在地上,
冰冷坚硬。“此乃栖霞峰绝密。今日之事,所见所闻,
若有一字泄露于外……”他的话语微微一顿。
一股比刚才更加阴冷、更加粘稠、带着浓郁血腥味的恐怖魔气,如同无形的毒瘴,
骤然弥漫开来,笼罩了整个残破的暖阁!那魔气如有实质,
丝丝缕缕缠绕在每一个弟子的脖颈、心口,带来窒息般的压迫感和深入骨髓的死亡恐惧。
“……形神俱灭,魂飞魄散。”厉绝的声音不高,却如同九幽魔神的低语,
清晰地烙印在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林风挣扎着想说什么,嘴唇翕动,
却在对上厉绝那双毫无人类情感的冰冷眼眸时,所有的话语和勇气瞬间冻结。他毫不怀疑,
只要自己敢吐出一个不字,下一秒,那缠绕在身上的魔气就会瞬间将他撕成碎片,
连魂魄都不会剩下!绝对的、令人绝望的力量压制!厉绝不再看他们一眼,
仿佛这些人的存在与否,对他而言毫无意义。他重新在云辞榻边坐下,背对着所有人,
只留下一个孤绝而充满压迫感的背影。“滚出去。”他再次吐出冰冷的命令,
“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靠近此间百丈。”这一次,再无人敢有丝毫迟疑。
林风艰难地撑起身体,强忍着胸口的剧痛和翻涌的气血,踉跄着扶起身边受伤的师弟,
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带着劫后余生的巨大恐惧,
仓惶无比地退出了这片如同魔域般的残破乱阁。沉重的殿门在他们身后合拢,隔绝了内外,
也隔绝了生死。暖阁内,终于只剩下他们师徒二人。劫雷肆虐后的死寂重新笼罩下来,
混合着血腥、焦糊和冰冷的魔气,沉甸甸地压在心头。厉绝缓缓转过身,
目光重新落回云辞脸上。那眼神里的冰封似乎融化了一瞬,流淌出极其复杂的暗流,有痛楚,
有偏执,还有一种近乎绝望的、病态的占有欲。他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
轻轻拂开云辞额前被冷汗和血渍黏住的几缕碎发。动作温柔得近乎诡异,
与他刚才展露的魔威判若两人。“师父……”他低低地唤了一声,声音沙哑干涩,
如同砂砾摩擦。指尖停留在云辞冰凉苍白的脸颊上,感受着那微弱得几乎断绝的生机。
那两道血色魔纹在锁骨上幽幽闪烁,如同活物般汲取着宿主最后残存的生命力。
厉绝的眼神骤然暗沉下去,翻涌起更深的戾气。他猛地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那弥漫在空气中的浓郁血腥味和残余魔力仿佛被他鲸吞入腹。当他再次睁眼时,
眼中只剩下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他不再犹豫。双手在胸前急速变幻,
结出一个与道门正统截然不同、繁复诡谲、散发着浓郁不祥气息的魔印。
丝丝缕缕精纯无比、却又带着深渊般阴冷死寂的魔力,如同黑色的溪流,从他指尖流淌而出。
那魔力比之前用来污染契约的更加精纯,更加霸道,带着一种吞噬生机的邪异感。
厉绝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了几分。
强行调动如此精纯的本源魔力,对他而言同样是巨大的负担和反噬。但他毫不在意。
那漆黑的魔力在他精准的操控下,
小心翼翼地避开云辞心口命门处那最致命的血色契约核心——那是他亲手种下的锁链,
亦是此刻维系云辞最后一丝生机的囚笼。魔力如同最细密的蛛网,
轻柔却又霸道地覆盖在云辞身体表面那些被劫雷撕裂、深可见骨的可怕伤口上。
嗤……细微的、如同灼烧般的声音响起。那黑色的魔力与翻卷的皮肉接触的瞬间,
云辞即使在深度昏迷中,身体也猛地痉挛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破碎的痛苦呜咽。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额角的碎发。那魔力如同活物,疯狂地吞噬着伤口处残留的劫雷毁灭之力,
同时也在强行刺激着肌体本身那微乎其微的生机,逼迫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蠕动,
艰难地开始愈合。但这愈合的过程,充满了魔道特有的暴烈与痛苦,
如同在伤口上浇灌滚烫的毒液。厉绝紧紧抿着唇,
神死死盯着师父痛苦痉挛的脸庞和那些在黑色魔力下缓慢愈合、却留下狰狞暗红疤痕的伤口。
他眼中的戾气翻腾不休,指间的魔力输出却稳定得可怕,没有丝毫动摇。
时间在痛苦与死寂中缓慢流逝。不知过了多久,云辞身体表面的那些恐怖伤口,
终于在黑色魔力的强行“催生”下,勉强收口结痂,
覆盖上了一层暗红色的、如同蜈蚣般扭曲的疤痕。虽然依旧触目惊心,
但至少止住了生命力的疯狂流逝。厉绝缓缓收回了手,指尖的黑色魔力散去。
他额上的汗珠更多了,脸色也更白,气息明显虚弱了几分。但他看也没看自己一眼,
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云辞身上。师父的呼吸似乎比刚才……稍微平稳了一丝丝?
虽然依旧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但至少不再是那种随时会断绝的状态。这个微小的变化,
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厉绝冰封的眼底激起了一圈细微的涟漪。
那是一种近乎扭曲的……喜悦?混杂着更深沉的占有欲。他俯下身,靠得更近。
温热的呼吸拂过云辞冰冷苍白的耳廓。目光贪婪地逡巡着师父紧闭的眼睫、毫无血色的唇,
最后定格在那两道如同烙印般刻在锁骨上的血色魔纹上。“师父……”他又低低唤了一声,
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沙哑和渴求。指尖再次抬起,这一次,轻轻地、带着一种病态的迷恋,
抚过那魔纹的边缘,感受着其下微弱的心跳。窗外,风雪似乎小了些,
但天色依旧阴沉得如同泼墨。惨淡的光线透过破窗,斜斜地打在云辞苍白的脸上,
也照亮了厉绝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混合着痛苦与疯狂的执念。他维持着俯身的姿势,
目光如同最粘稠的网,将榻上昏迷不醒的人牢牢锁住。“你跑不掉了……”他近乎呢喃,
唇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扭曲的弧度,如同宣判,又如同最深的诅咒。“永远。
”## 锁魂契续二时间在栖霞峰的废墟之上,如同被冻结的血痂,
凝固而沉重地流逝着。那间劫后余生的暖阁,如今已成了被无形结界彻底封锁的囚笼。
破碎的窗棂被粗糙修补,却再也挡不住外面昼夜不息的风雪呜咽,呜咽声如同冤魂的哭泣,
永无止境地渗透进来,敲打着每一寸冰冷死寂的空气。结界之内,魔气如同粘稠的沼泽,
沉甸甸地覆盖着每一个角落,隔绝了外界的一切窥探,
也彻底斩断了云辞与天地灵气的最后一丝微弱联系。榻上的人,
依旧在生与死的狭窄缝隙里沉浮。锁魂契,那两道烙印在苍白锁骨上的血色魔纹,
如同两条贪婪的毒蛇,一刻不停地吮吸着云辞残存的生命力。每一次微弱的心跳,
都伴随着魔纹幽光的明灭,将那份生机强行转化,维系着这具残破躯壳不散,
却也将其牢牢钉死在濒死的边缘。他的脸色灰败得如同陈年的宣纸,眼窝深陷,
颧骨高高凸起,曾经清雅如仙的容颜被痛苦和消耗折磨得脱了形,
只剩下一种触目惊心的脆弱。厉绝如同沉默的磐石,守在榻边。
玄色的衣袍几乎融入结界内浓郁的阴影。他不再轻易触碰,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只是死死地、近乎贪婪地凝视着师父的脸,捕捉着那微弱呼吸间最细微的起伏。
那目光里翻涌的,是比魔气更深沉的执念,是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浮木般的疯狂。
他并非无所作为。每隔一段固定的、如同刻入骨髓般精准的时间,厉绝便会缓缓抬起手。
指尖萦绕起比夜色更浓稠、更精纯的本源魔力。那魔力带着深渊般的死寂与寒意,
小心翼翼地避开锁魂契的核心,如同最细密的针线,
一遍遍刺入云辞体内那些被劫雷重创、如同干涸河床般的经脉之中。每一次魔力的注入,
都是一场酷刑。昏迷中的云辞,身体会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汗水瞬间浸透他单薄的里衣,
紧贴在那嶙峋的骨架上。喉咙里压抑着破碎的、如同幼兽濒死般的呜咽,
每一次都耗尽了他好不容易积攒起的一点点力气。那冰冷的、充满毁灭气息的魔力,
粗暴地冲刷着他早已千疮百孔的道体根基,强行刺激着那微乎其微的生机,
如同在冻土上泼洒滚烫的毒油,逼迫着枯萎的根系扭曲挣扎,榨取出一丝绿意。
剧痛穿透了昏迷的屏障,在他苍白如死的脸上刻下扭曲的痕迹。厉绝的额角同样会渗出冷汗,
脸色在每一次魔力输出后都会苍白一分。强行催动本源魔元,对他亦是反噬。
但他眼神中的暴戾和决绝却从未动摇分毫,仿佛那点痛苦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代价。
他像最冷酷的工匠,用最残忍的手段,修补着即将彻底碎裂的琉璃盏,只为了不让它消失。
不知是第几次魔力的冲刷之后。云辞的指尖,极其轻微地、痉挛般地抽动了一下。
厉绝的瞳孔骤然收缩!如同黑暗中潜伏的猛兽嗅到了猎物的气息。
他所有的感官瞬间凝聚到极致,死死锁住那只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不是错觉!
那覆盖在师父身体表面的、如同毒瘴般的浓郁魔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