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三块五的豆浆我人生中第一次明白“祸从口出“四个字怎么写，
是在大学食堂的番茄蛋汤窗口前。当时我刚把不锈钢餐盘怼到打饭窗口，
就听见身后传来银铃般的笑声：“同学，你的拉链开了。“我手一抖，
紫菜蛋花汤直接泼在白色帆布鞋上——不是我的，是身后那个穿着淡紫色连衣裙的姑娘的。
“对、对不起！“我手忙脚乱掏出纸巾，抬头时呼吸突然停滞。
她正弯腰擦拭溅上汤渍的小腿，垂落的黑发间露出半张瓷白的脸，
睫毛在眼下投出蝴蝶翅膀般的阴影。最要命的是她抬头时眼角那颗泪痣，
像落在宣纸上的墨点，晃得人眼晕。后来我总怀疑苏小雨是故意选在那天穿白鞋。
就像她明明知道自己是经管系公认的“小白花“，却总爱抱着书本在樱花大道上来回踱步，
让那些粉色花瓣落在她乌黑的发间。“你打算跟到什么时候？“那天傍晚她突然转身，
怀里的《国富论》差点砸中我鼻梁。我这才发现自己跟着她绕了三圈图书馆，
手里给她买的奶茶已经凉透。“我...我在背单词！“我举起手机屏幕，
锁屏上赫然是百词斩界面。她噗嗤笑出声时，我闻到她发梢飘来的橙花香气，
混着图书馆老木头书架特有的檀香味，突然觉得鼻腔发痒。“阿嚏！
“这个惊天动地的喷嚏吓得阅览室所有人都抬头。等我从指缝里偷看时，
只瞥见她的裙角消失在哲学类书架后面，
还有留在《理想国》书脊上的便签纸——用粉色荧光笔写着“明天帮我占这个座位好吗？
“那晚我在宿舍床上烙煎饼，把那张便签纸对着台灯看了二十七遍。
老二从上铺探出头：“老王，你中邪了？对张破纸傻笑半小时了。““你懂个屁。
“我把纸条塞进枕头底下，“这叫爱情密码。“第二天我五点就蹲在图书馆门口。
当晨雾还未散尽，我像捧着圣物般把《理想国》放在C区第三排靠窗座位。七点零五分，
她踩着细碎的阳光走进来，发梢沾着露水，冲我眨眨眼：“要不要一起看《国富论》？
“后来我总在想，如果那天暴雨来得再晚些，如果我跑得再快些，故事会不会有不同结局。
那天下午突然下起瓢泼大雨，我从篮球场一路狂奔到文学院楼，
怀里揣着便利店最后一支香草甜筒。隔着雨幕看见她站在廊檐下，
白色连衣裙被风吹得贴在身上，像株瑟瑟发抖的铃兰。“给你！
“我把滴着水的外套罩在她头上，甜筒已经化了一半。她咬下第一口时奶油沾在鼻尖，
我鬼使神差伸手去擦，却被她抓住手腕。那天我们在雨中接吻，雨丝把她的睫毛染成银色。
她舌尖有香草冰淇淋的甜味，混着雨水咸涩的气息。我的运动鞋泡在水里，却觉得浑身发烫。
之后四年，我活成了经管系著名的“二十四孝男友“。每天六点半出现在女生宿舍楼下，
手里永远揣着不同口味的早餐——周一蟹黄汤包要配镇江醋，周二煎饼果子不要葱花，
周三的南瓜粥得撒芝麻...这些细节像经文般刻在我脑子里。“王?你是不是傻？
“毕业聚餐时老三灌着啤酒骂我，“那女的明显把你当免费外卖员！
上周我还看见她在后街收李文博的玫瑰花！“我抄起酒瓶往桌上一顿：“苏小雨不是那种人！
“玻璃碎裂声里，老二突然拽我胳膊：“快看班级群！“视频里苏小雨穿着学士服，
正踮脚给李文博整理领带。那个总开红色跑车来上课的富二代低头笑着，
手指缠着她垂在胸前的长发。拍摄者显然躲在树后，镜头不停抖动，
却能清晰听见苏小雨甜腻的声音：“毕业礼物想要什么？我把自己系上蝴蝶结好不好？
“我冲进暴雨里时，手机还在不停震动。
班级群炸出更多照片：情人节她签收的Tiffany项链，平安夜保时捷副驾上的自拍，
甚至还有去年校庆晚会后台，李文博的手伸进她旗袍开衩...雨幕中传来尖锐的刹车声。
我抬头看见那辆熟悉的红色跑车溅起水花，副驾车窗缓缓降下。
苏小雨裹着李文博的西装外套，发梢还在滴水，脖子上却戴着我从没见过的心形钻石项链。
“王?，“她声音比雨水还冷，“你不会真以为我喜欢喝三块五的豆浆吧？
“第二章雨中的锈钉子红色跑车的尾灯在雨幕中晕染成血雾，我蹲在马路牙子上干呕，
喉咙里泛着三食堂免费汤的酸味。苏小雨那句“三块五的豆浆“像根生锈的钉子，
随着每次心跳往肉里钻。“兄弟，你这落水狗造型挺别致啊。“便利店屋檐下，
李文博的跟班张昊正叼着烟，手机镜头几乎怼到我脸上，
“给校论坛拍个纪实文学——凤凰男的陨落，怎么样？“我抹了把脸上的雨水，
突然注意到他腕表泛着蓝光。那是苏小雨念叨过半年的欧米茄海马系列，
上周她说要攒钱给我买生日礼物。身体比脑子先动了。等反应过来时，
我已经揪着张昊的领子把他按在自动售货机上，易拉罐叮叮当当砸下来。他手机落地瞬间，
我瞥见相册最新照片——昨晚九点四十七分，苏小雨穿着我的外套，
在KTV包厢给李文博喂蛋糕。“你他妈早就知道！“我拳头擦过他耳畔砸在铁皮上，
指关节渗出的血混着雨水往下淌。张昊突然神经质地笑起来：“你不会真以为，
追女生靠送早餐就行吧？“这话像盆冰水从头浇下。我松开手时，
他慢条斯理整理衣领：“李少从她复读那年就开始资助，
你这四年顶多算个...情趣小道具？“雨声突然变得很吵。我想起大二冬天，
“却从没接过的号码；想起每次约会她总要看三次以上的手机锁屏——那张海边日出照片里，
戴钻戒的手现在想来确实不像中年男人的手。回到宿舍时，老三正用我的电脑打游戏。
“卧槽你被雷劈了？“他手忙脚乱关掉《只狼》，从衣柜拽出条毛巾扔过来，
“苏小雨刚把放在你这的东西都拿走了，说是...“我冲阳台的脚步猛地顿住。
铁艺栏杆上挂着的晴天娃娃还在雨中晃荡，那是去年她发烧住院时我折了三天的手工。
此刻它纯白的和服上溅满泥点，笑脸上用马克笔画的腮红被雨水泡发，
在胸前晕染出两道血泪般的痕迹。衣柜最底层藏着个铁皮盒，
抖着手打开：电影票根、游乐园腕带、写满批注的专业书...突然有张泛黄的借书卡滑落。
2016年9月5日，《理想国》索书号B502.232，借阅人苏小雨。
可我们是2017级。所有血液都在耳膜里轰鸣。我抓起手机冲进雨里，
图书馆值夜班的陈大爷正在打盹。“我要查2016年的借阅记录！
“水珠顺着发梢滴在查询机上，键盘发出短路的噼啪声。“同学，
2016级经管系没有苏小雨。“管理员从老花镜上方打量我，
“倒是有个叫苏雪莉的留学生，不过大二就退...“她突然噤声，眼神飘向门口。
李文博不知何时靠在了借阅台前，指尖转着车钥匙：“王同学对校史这么感兴趣？
“他身上的雪松木香水混着雨水，莫名让我想起解剖课上的福尔马林味。“你认识苏雪莉吗？
“我盯着他领口若隐若现的红痕——和苏小雨锁骨处的瘀青形状一模一样。他笑意突然凝固，
钥匙串啪地砸在地上。夜雨更急了。我攥着那张借书卡往宿舍跑，身后传来引擎的咆哮声。
拐过樱花大道时，一辆黑色奔驰擦着我衣角掠过，后车窗降下半掌宽的缝，
浓烈的雪松木香涌出，混着女人低柔的叹息：“文博，处理干净。“那声音我在电视里听过。
上月财经频道专访过本地龙头企业，董事长夫人颈间蓝宝石项链闪着冷光，
右手无名指的钻戒在海边日出照里熠熠生辉。宿舍楼下停着辆搬家公司的车。
苏小雨正指挥工人搬纸箱，我送她的星空投影仪从箱口滑落，在积水里映出扭曲的银河。
“等等！“我冲过去捡起投影仪，底部刻着的“W&X 1314“已经磨损。
她涂着新色号口红的嘴唇开合：“王?，你就像这破机器。“高跟鞋碾过地上的光斑，
“看着浪漫，其实连真星星都照不出来。“最后一个纸箱里突然掉出病历本。
2015年12月7日，市精神卫生中心诊断记录：苏雪莉，边缘型人格障碍，
伴病理性谎言...“还给我！“她第一次露出惊慌神色，美甲在抢夺中在我手背抓出血痕。
泛黄的纸页在雨中纷飞，
某页角落潦草地写着：“李夫人说只要扮演好小雨...“尖锐的刹车声撕裂雨幕。
黑色奔驰去而复返，车上冲下来三个西装男。我被反剪双手按在泥水里时，
看见苏小雨钻进后座前回头望了一眼。她眼角那颗泪痣在霓虹灯下泛着蓝，
像微型监听器的闪光。“你们敢！“老三的怒吼从楼道传来，“老子报警了！
“压制我的力道突然消失，轮胎摩擦声裹挟着苏小雨的尖叫远去：“他知道了！
他会告诉...唔！“我躺在雨地里大笑，直到喉咙尝到铁锈味。手机在此时震动，
陌生号码发来彩信——海景别墅前，穿病号服的女孩正对着镜头微笑。她眼角没有泪痣，
但和苏小雨长得一模一样。文字信息只有八个字：“继续查，下一个是你。
“第三章雾中的标本瓶我从泥水里爬起来时，老三正举着扫把当剑使：“人呢？
老子刚抄家伙他们就溜了！“他运动裤上的皮卡丘印花在雨中耷拉着耳朵，
我却突然想起苏小雨总说这图案幼稚。“帮我个忙。“我抹了把脸上的泥水，
“去市精神卫生中心查个病历。“老三的扫把“咣当“掉在地上：“你疯了？
没听见刚才那些人说要搞你？“我捡起半张残破的病历纸，
2016年3月的记录潦草地写着：“患者坚称自己是另一个人，
建议电休克治疗...“雨水泡发的字迹间，“李文博“三个字像蛞蝓爬过纸面。
那晚我躺在宿舍床上复盘四年点滴。凌晨三点，老二说梦话喊着高数公式，
我鬼使神差摸出枕头下的便签纸。粉红色荧光在黑暗里幽幽发亮，
突然发现当初没注意的细节——便签右下角印着极淡的烫金logo，
是本市最贵的私人会所“云庭“的标志。第二天我翘了毕业典礼。公交车晃到城郊结合部时，
卖菜大妈竹筐里漏出的芹菜叶粘在我鞋底。老街33号的蓝漆门牌歪斜着，
门缝里飘出中药味，和记忆里苏小雨说“老家是开中药铺的“对得上号。开门的阿婆耳背，
我比划半天才扯着嗓子喊：“苏小雨是住这吗？““小雪啊？
“阿婆浑浊的眼珠突然泛起水光，“那孩子命苦...“她颤巍巍指向阁楼，
木楼梯吱呀作响，扬起的灰尘里有股熟悉的橙花香。阁楼窗棂上系着褪色的晴天娃娃，
和昨天被泥水玷污的那个一模一样。掉漆的书桌压着张初中合影，穿校服的女孩眼角有痣，
但下巴更尖——是苏小雨。而角落里被剪去半边脸的，分明是彩信里那个穿病号服的女孩。
“双胞胎？“我指尖发凉。照片背面用紫色钢笔写着：“雪莉和小雨永远在一起“，
日期是2012年6月。楼下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我从阁楼小窗望见巷口停着辆黑色奔驰，
三个西装男正在盘问卖菜大妈。最矮的那个侧脸有道蜈蚣疤，昨晚按我进泥水的就是他。
我从后院矮墙翻出去时，中药铺传来阿婆的哭喊：“我真不知道那小子去哪了！
“膝盖在石子路上擦出血痕，却比不上胸腔里炸裂的痛——苏小雨说父母早亡是假的，
说被舅舅家暴是假的，连每次撒娇说“最喜欢阿?“时的酒窝都是假的。跑到河堤时，
老三的电话来了：“病历是假的！精神卫生中心说2015年压根没有苏雪莉的入院记录，
盖章编号也不对...“他突然压低声音，“但护士长偷偷说，李夫人每年都往医院捐设备。
“我在堤坝上躺成大字，任芦苇扫过眼皮。记忆突然闪回大二暑假，苏小雨说想去看海。
我们在火车硬座挤了十小时，她靠在我肩上睡得流口水。那夜沙滩上，
她指着星空说：“要是能永远这么普通就好了。“现在想来，她当时攥着的贝壳项链，
和李文博母亲专访里戴的那条一模一样。傍晚我溜回学校，图书馆陈大爷正在锁门。
“您说过苏雪莉大二退学？“我把整条中华烟塞进他口袋。老头手指被烟熏得焦黄，
眯眼打量我：“那年她闹自杀，说怀了李家的种...“话没说完，
身后传来高跟鞋敲击大理石的声音。李夫人裹着香奈儿粗花呢外套走来，
雪松木香水浓得呛人：“王同学对校史真热心。“她保养得当的手搭在我肩上，
戒指嵌进肉里，“听说你保研了？多好的前程。
“我在她瞳孔里看见自己肿胀的右脸：“苏雪莉在哪？“她忽然笑出声，
眼角纹路像毒蛛张腿：“小雨没告诉你？她姐姐五年前就病故了。
“手机相册刷地亮在我眼前，墓碑照片上刻着“爱女苏雪莉“，
日期2018年3月15日——正是我们初遇的半年前。手机突然震动，
匿名彩信：殡仪馆监控截图，2018年3月14日深夜，
李夫人亲自确认一具面目全非的女尸。
紧接着发来苏小雨去年在泳池边的比基尼照——她腰侧有块枫叶状胎记，
和女尸左腰的胎记位置重合。“看来您记性不好。“我把手机转过去，“死人会复活？
“李夫人的完美面具裂开细缝。她突然抓起我手腕，
艳红指甲掐进昨天的抓痕：“聪明人活不久，王同学。“她甩开我时，
我闻到她袖口若有若无的福尔马林味——和那天李文博身上的一模一样。
我在实验室泡到凌晨。当显微镜下的表皮细胞样本显示异常增生时，通风橱突然被人关上。
李文博倚在门边抛接着手术刀：“我爸说给你留了个岗位，在生物公司标本部。
““你们在苏小雨身上做了什么？“我攥紧载玻片，边缘割破掌心。
他笑得前仰后合：“你不会以为，凭几顿早餐就能泡到经管系花吧？
“刀尖划过我耳际钉在墙上，“从她姐死的那天，
小雨就是我们家养的...“玻璃炸裂声打断他的话。老三举着灭火器撞进来，
泡沫喷了李文博满头满脸。我们狂奔过解剖室时，福尔马林池里的尸体在月光下泛着青白，
我突然看清池边标签——2018年3月接收，编号47，捐赠单位：李氏生物科技。
第二天全校都在传，实验楼标本池凌晨闹鬼。只有我盯着学生证照片发呆，
苏小雨的耳垂上有颗红痣，而殡仪馆照片里的女尸耳垂光洁——她根本不是苏雪莉。
正午我闯进经管院办公室，苏小雨的学籍档案安静地躺在碎纸机旁。首页家庭关系栏里，
“苏雪莉“三个字被涂改液覆盖，新填的“已故“墨迹未干。紧急联系人写着李文博的名字，
联系电话却是李夫人私人号码。我把档案拍在教导主任桌上时，窗外突然传来尖叫。
苏小雨像只断线风筝从行政楼坠落，白裙子在风中绽成木棉花。她摔在离我二十米的花坛里，
血顺着地砖缝隙爬到我鞋底前，突然抽搐着举起右手——无名指戴着昨天还没有的钻戒。
警笛声由远及近时，我跪在她身边。她嘴唇蠕动，
俯身听见带着血沫的笑声：“你...永远...赢不了...“最后一口热气喷在我耳畔，
“去问...樱花树...“她瞳孔扩散的瞬间，我摸到她后颈有块硬物。掀开长发，
拇指大的芯片闪着冷光，接口处纹着李氏生物的logo。警戒线外，
李夫人正在对警察拭泪，嘴角却扬起胜利的弧度。当夜我被铐在审讯室，
白炽灯烤得眼皮生疼。监控死角里，老刑警突然推过来杯热茶：“小子，
尸检报告显示她坠楼前注射了大量致幻剂。“他布满老茧的手指敲着桌面，“更奇怪的是，
法医说她腰椎有旧伤，起码瘫痪五年以上。“我手一抖，
茶水泼在苏小雨最后塞给我的纸团上。血字渐渐浮现：实验楼标本库47号。
窗外又开始下雨，这次闻起来像福尔马林混着雪松木香。
第四章标本室的呼吸声我蜷缩在留置室铁椅上打盹时，有人往我手里塞了团温热的东西。
睁眼只来得及看见警服衣角闪过门缝，
掌心躺着个韭菜鸡蛋馅包子——和苏小雨第一次给我带的早餐一模一样。“证据不足，
48小时到了。“老刑警开锁时，制服肩章上的银星蒙着层灰，“出去别惹事，有人盯着你。
“走出分局时晨雾浓得化不开。我数着第七棵梧桐树下的烟头转身，
果然看见辆灰色别克缓缓起步。手机突然震动，陌生号码发来解剖室平面图，
47号标本池被标红，附言：“现在。“翻墙进实验楼时，福尔马林的味道比记忆中更刺鼻。
月光透过气窗把走廊切成黑白格子，47号池的金属盖板泛着青光。我摸到池边标签时，
指尖突然传来震动——池底有东西在撞钢板。冷汗顺着脊梁滑进裤腰。掀开盖板的瞬间，
浓烈的药水味里混着腐果气息。浸泡在液体里的不是人体标本，而是整排密封玻璃罐。
某个罐体内漂浮着团粉红色肉块，标签写着：卵巢组织切片，供体苏雪莉，
2018.03.15。身后传来齿轮转动的轻响。我转身时，整面墙的标本柜正在平移，
露出后面冷藏室。白雾涌出的瞬间，我看见了苏小雨。准确地说，是七个月前的苏小雨。
她闭眼躺在不锈钢台面上，睫毛结满冰霜，腰侧枫叶胎记鲜红欲滴。
更诡异的是她左手无名指戴着钻戒，和坠楼那天的位置分毫不差。“这是第七次见面吧？
“李夫人的声音从头顶喇叭传来，“王同学比我想象的执着。“冷藏室灯光骤亮，
我这才发现四周摆满监控屏幕，不同角度的镜头正对着我颤抖的瞳孔。
屏幕突然切换成李文博的脸：“惊喜吗？这可是最新款的医用级硅胶人偶，连尸斑都能模拟。
“他晃着红酒杯，背景是海景别墅的落地窗，“小雨真人正在巴厘岛试婚纱呢。
“我抓起手术刀抵住人偶脖颈：“你们到底替换过她多少次？
““你该问的是——“李夫人突然入画，指尖点着人偶心口，
“有多少个'苏小雨'同时在和你谈恋爱？“她背后的标本柜里，二十几个玻璃罐整齐排列，
每个都漂浮着熟悉的泪痣面庞。手机在此时疯狂震动。
老三发来加密邮件：苏小雨的学籍档案是套用已故留学生苏雪莉的，
而真正的苏雪莉五年前被李氏生物签为药物试验志愿者，死于多器官衰竭。
“你们用死人身份造活人偶！“我嘶吼着砸向屏幕，飞溅的玻璃碴划破脸颊。
李夫人笑容终于消失：“文博，处理掉。“冷气出口突然喷出白雾。我扑向人偶后背，
果然摸到微型控制器。当自动门开始闭合时，我抱着人偶滚进标本池夹层，
听见上方传来气急败坏的咒骂。夹层管道里，人偶的假发套脱落，
露出头皮上的条形码：LX-047。后颈芯片槽里卡着张记忆卡，
监控视频显示2018年3月14日，真正的苏小雨被绑进实验室，
李夫人亲自在她腰侧纹上胎记。管道尽头通向解剖室废料间。
我缩在装尸袋堆里看记忆卡内容，浑身血液渐渐凝固——苏小雨每次和我约会的同时间段，
都另有个“她“在陪李文博出席酒会。有次甚至同时出现在图书馆和高尔夫球场，
连裙摆褶皱都完全相同。晨光初现时，我摸到实验楼后的樱花林。
苏小雨坠楼前说的“樱花树“就在眼前，树根处泥土有新翻动的痕迹。扒开浮土时，
铁盒里的日记本泡在雨水中，2018年3月10日最后写道：“姐姐，
我好像变成你的替身了...“林荫道突然传来引擎声。我抱着日记本狂奔，
身后响起消音手枪的闷响。子弹擦过耳际时，
我撞进个温暖怀抱——老刑警用风衣裹住我滚进绿化带，朝着别克车连开三枪。“小子，
你捅了马蜂窝啊。“他甩给我个档案袋，“苏雪莉当年怀的是李文博的种，
李夫人亲手给她注射的堕胎药。“档案袋里掉出张B超照片，胎儿轮廓旁标注着“18周“。
我突然想起大二那年，苏小雨说痛经请假三天，回来时身上总有股消毒水味。当天下午，
微博热搜爆了：#李氏生物非法人体实验##权贵家族替身产业链#。
匿名者上传的证据包括实验记录、交易账本和二十个“苏小雨“的克隆体编号——当然，
网友们都以为是夸张比喻。我坐在警局证物室看直播，
李夫人戴着手铐还在嘶吼：“你们懂什么！这是延续完美的艺术！“她颈间蓝宝石项链断裂，
滚到我脚边时，背面刻着极小的小字：给雪莉，1999.6.1。三个月后，
我在旧货市场淘到台二手星空投影仪。转动底座时，夹层突然掉出枚钻戒，
内圈刻着“LX-047“。当晚新闻说巴厘岛有中国游客溺亡，镜头闪过半张熟悉侧脸，
那女孩耳垂有颗红痣，正往海里扔木棉花形状的婚戒。我把钻戒埋在樱花树下，
树干上新增的刻痕组成一串数字：2017.9.1-2021.6.15。
起身时听见树梢沙沙作响，恍惚有人贴着耳根说：“这次是真的再见啦。
“转头只见粉色花瓣纷纷扬扬，像极了那年落在她发间的初雪。
